我的心中开始犹豫彷徨,捏着她的手渐渐开始失去力气,当我想放开的时候,祈佑出来了。他的目光徘徊在我们两人之间,深不可测。

苏思云一见祈佑的到来,她立刻扯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带着哭腔,泪水毫无预兆的滴落,“皇上……您终于来了。她欺负我与焕儿。”

刹那间,我回头对上祈佑深邃的目光,没有说话。终于是将紧捏着苏思云的手悄然松开,我不会哭,不会撒娇,所以我注定要输吧。

“你现在立刻带着焕儿回长生殿。”祈佑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平淡中夹杂着丝丝警告。

“皇上?明明是她……”苏思云突然停止了哭泣之声,蓦然仰头看着祈佑,那张原本清丽的淡妆被泪哭花,有些狼狈。

“朕,不想再重复一遍。”阴鸷之声又提高了几分,目带寒光直射于她,骇住了她。

苏思云双手紧紧揉着怀中的孩子,紧咬下唇,眼神无不流露着隐怒,来回飘荡在我们两人之间。

“那……臣妾告退。”一跺脚,转身踏上了玉辇,悠悠的离去。

我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远去的身影,我没有料到,祈佑什么都没问,就选择相信我,还将她怒斥而去。我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昨天他还信誓旦旦的对我说,他能为苏思云保证,而今日这样大的转变,真的让我不知所措。他的心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何必同她动怒呢?”祈佑的声音惊扰了我的思绪,他轻托着我的脊背,将我带进了养心殿。

“我刚才可是在欺负你的苏贵人与大皇子,你不生气?”

“她不先惹怒你,你是绝对不会先去挑衅他人的。”祈佑低声笑了出来,我的神色却僵硬了。他还是了解我的,如此了解我的祈佑,如今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呢。

独与他漫步在这养心殿的花石阶之上,暗尘被夏风卷起,吹散了我原本的燥热。殿宇巍峨,琉璃瓦闪闪。侧首看着祈佑面容上那蛰伏已久的东西,似乎正在蠢蠢欲动。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

果然,他无比郑重的执起了我的右手,十指紧扣,“馥雅,你说我从来都将事情默默的藏在心里,不肯与人分享。现在,我就将苏思云的事,告诉你。”

我静静的听着他格外低沉的声音,他真的要告诉我吗?似乎,想了很久,才打算告诉我……他能对我坦白,我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很早就同你说过,苏思云是昱国的奸细。可是,昱国的奸细远不止她一人,为了将所有的奸细抓出,我必须控制住她。”他将我的手按到自己的心窝之上,“这里,一直都只有你!”

起先因祈佑那句‘奸细远不止她一人’呼吸险些停滞。后因手心感觉着他心脏的跳动,我的心似乎也跟随而动,那份强烈的感觉让我手足无措。他原本紧蹙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笑意渐浓,“那日,望着你仓皇的奔出寝宫,浸入那漫漫大雨。那一刻,只觉你又将离我而去。”

眼眶中慢慢凝聚着泪花,眼前的他一点一点的模糊着,呢喃的问,“我们的梅……可还好?”

他的指尖滑过我的脸颊,抬手捋起我肩上的碎发,只听他轻轻说,“一切安然……我还想在四五六七年陪你一道去赏梅呢。”他那一双清目细细打量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厌,片刻又道,“真希望,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

“我……”听此话,我欲开口想拒绝,我怕给了他一个希望一个承诺,他会说话不算话,真的想要强留我在这个皇宫。我的声音才脱口而出,双唇便被他单手按住,出声打断,“七个月,待你的孩子出生,再给我答复。”

第四十五章 长生殿惊变

在养心殿与祈佑聊到子时三刻才罢,原本祈佑要流我于养心殿就寝,但是我却婉拒了。只道,“我来这,不是为了做你的妃,而是为了保我的孩子。”祈佑未做他言,只吩咐左右侍卫用他的龙辇护送我回宫。

寂寞正云雾,深夜风烟袭,幽香暗断魂。

这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许多,皆是关于祈佑与我闲聊的话,让我最深刻的还是苏思云。我问他,既要宠她,却不封她,难道不怕她起疑?祈佑却是回了我一句不可思议的话,一年前,苏思云亲口对他坦承了自己的身份,那时的她已怀有身孕,她求祈佑能留下那个孩子。祈佑留下了她的孩子,而且,不计较她奸细的是很粉,给了她更多的宠爱。而苏思云也沉溺在这份宠爱之下,甘之如饴。

我想,苏思云是爱祈佑的,更爱那个孩子。所以她才坦承了自己的身份,恳求祈佑能留下那个孩子。

可祈佑说,苏思云的内心绝不如外表那么单纯,她的心中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不说,定是有所顾忌。所以他打算,用宠爱慢慢化解她的戒心,让她将隐藏与亓国的奸细全数抖露出来。

听了这么多,我只给了祈佑一句话,“若真要化解她的戒心,皇后之位给她,太子之位给纳兰永焕。”

祈佑一口回绝,给了三个字,“不可能。”

我问为什么,难道你不想一网打尽?

他只答,皇后之位,我承诺过给你,除你之外,任何人妄想。

我都已经将当初那个承诺看淡,而他却始终执着吗?我很乱,真的很乱。从何时起,我面对爱竟会如此紊乱,拿不定主意。理智说,现在已经容不得我一错再错了。

回到寝宫,最先见到的是守夜的莫兰与心婉,她们见我来先是行个礼,后恭敬的迎我进去。

“主子,听闻您今夜与苏贵人发生了冲突。”莫兰永远是好奇心最重,也最爱言是非之人,“您以后可要当心她哦,别看她外表那么单纯,其实她可有城府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对您不利的。”

迈进寝宫门槛那一刻,我霍然顿住步伐,冷冷的扫她一眼,“莫兰你可听过,说是非者定是是非人。”

她听完,立刻默默垂首,噤声不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想看清,蓦然转入寝宫,将厚重的门关上,将她们两人隔离在外。

没走几步就看见浣薇独自倚靠在桌旁,单手支着摇摇欲坠的头,还有桌上一直摆放着的药……她一直在等我?我朝她缓步走去,浣薇或许是听见脚步声,立刻惊醒,“主子,您回来了。”她有些慌乱,目光急速投放在桌上的药,伸手在碗边试了一下温度,“哎呀,都凉透了,奴才再去给您热一遍。”

看着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她侧脸,那一刹那我仿佛再见到云珠。她总是在深中将那一碗汤热了一遍又一遍的等我回来。

我立刻想要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不用了,这么热的天,喝点凉药没有大碍。”

浣薇忙收回手,不依,“主子,您的身子不行,一定得喝热的,您等着我,很快!”她生怕我会抢了她手中的药,一溜烟端着药碗就没了人影。

我带着淡宛的笑容坐在圆凳之上,静静的等待着浣薇回来。无聊之即,将随身携带这的夜明珠取了出来,云珠……云珠和太后有什么关系?或许说,云珠和韩冥会不会有关系?如果没有关系,无缘无故为何要说起我?云珠与他们很熟?

——家父沈询乃声名显赫,功高盖主的大将军,却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谋逆之罪而满门抄斩。

——十三年前我家遭遇变故,我侥幸逃了一条命,幸得她救了我。

六年前,谋逆罪名,满门抄斩。

十三年前,遭遇变故,侥幸逃脱。

七年前云珠说,六年前满门抄斩。七年后,韩冥对我说,十三年前家遭遇变故。时间竟然出奇的吻合……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那次之后,我就与哥哥失散了,为了找寻他,我游荡在外皆以偷为生。

哥哥!

脑海中猛然闪现出一抹灵光,难道韩冥是云珠的哥哥?

门突然被推开,吓了我一大跳。定睛一看,是浣薇端着药进来了,她小心翼翼的端着刚热好的药生怕会洒了出来,最后来到桌旁放下,“主子快喝吧。”

“辛苦你了,浣薇,我这个主子很难伺候吧。”拿起药勺,放在嘴边轻轻吹散热气,然后一口咽下。只有一个字形容——苦。这到底是什么药呀,苦到这种程度,真怀念连曦的茶,真怀念……昱国的一切。

“怎么会,主子你是奴才见过最和善的主子了。”

“和善?”我自嘲的笑了笑,“好了,你退下吧,我要安寝了。”淡淡的屏退了她,我拿着勺一口一口的饮着碗中那漆黑的药汁,苦涩的感觉蔓延了整个味觉。难道,如今的我给人的感觉还是和善吗?如果真的是和善的话,那我就很难呆在这个后宫,更难保全我的孩子。更何况,现在的祈佑也不便保我,因为他要从苏思云那下手,如果真调转头来保护我,他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我知道,这个后宫皆在猜测我腹中之子到底是谁的,祈佑没有解释,我更没有解释。流言蜚语就这样铺天盖地的四处流传着。

苏思云这个人,我还是暂时不要再去招惹了,能避则避吧。

次日我听闻一个消息,展慕天被封为侍中,侍从皇帝左右,是个不错的官位。真没想到祈佑会如此看中展慕天,十六岁初为状元便一举封为侍中,相信朝廷中会有许多人不满吧,也不知展慕天能否承受住四面而来的压力。

今早我派浣薇带话去太后殿,希望能见韩冥一面,还给太后带去三个字“沈绣珠”。果然,不出一个时辰,韩冥就来到昭凤宫,我屏退左右隔着插屏与之会面,只为了防人说闲话。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还是会有人说闲话的,可我不介意,难道我被宫人说的闲话还少吗?

“辰主子,你给太后那句‘沈绣珠’不知是何意?”韩冥的声音冷冷的由插屏另一端传了进来,隔着插屏我只看的见他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今天只想问你,十三年前的变故,可是沈家的变故?”

“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骤然沉默,指尖抚过插屏,“记得多年前在雪地你背我走的那条路吗?我相信了你,我告诉了你我的真名,如今你能不能如当时我对你那般,告诉我实情?”

插屏另一端突然安静了下来,我静坐等待着他对我说实情,虽然我的心中隐隐有个底,但是我还希望能亲口听他说。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吧。是的,我是珠儿的哥哥,沈逸西。

那日与珠儿失散之后,我倒在了韩府门外……那时正碰上姐姐,她得皇上命回家省亲,正好,救下了我。姐姐她本性很善良,根本不愿卷入那是非之中,为了帮我,她这么多年都在与杜皇后斗。

还记得那日在碧迟宫我杀杜皇后的一幕吗?其实,是我怂恿皇上这样做的,因为,我要亲手杀了那个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女人。凭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能留下一条命?”

韩冥的声音颇有激动之色,我听着他那满腹仇恨的话语,再次沉默了。原来当年的杜皇后与韩昭仪的十年之争竟是因沈家灭门而挑起的,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一个野心极大的女人,原来,却是事出有因。

“静夫人怀孕那夜,太后昭云珠去太后殿说话,我记得你也在里面,你们说了什么导致云珠一出殿便晕倒?”我问起了一直藏在心中始终不能解释的一个问题。

“珠儿一直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哥哥,那夜我将实情告诉了她,因为我知道,她即将要成为皇上下一个牺牲的人。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平静,平静到……仿佛像一个木偶,神色黯淡无光。没想到,她一出殿便晕倒了,站在里边看着她那娇弱的身子,我好想上去扶她……但是我不能。头一次,我恨自己的无能,竟然连妹妹都保护不了。”说到动情处,他的声音逐渐哽咽,嗓音有些颤抖。

“你恨皇上吗?”听到这里,我想到一个最大的关键,杀妹之仇!

韩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坚定的吐出两个字,“不恨!”

“为何不恨?”

“因为他是皇帝,他有他的苦衷,若珠儿不死,将会是我们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似乎在强忍着痛苦,“所以,你不能将我的身份告诉皇上。否则,会牵连出我怂恿他杀母之事,你能为我保密吗?”

“只要你不做伤害祈佑的事,任何事,我都会为你保证,会站在你这一边。”我缓缓由插屏后走出,正对上韩冥已经湿润的眼睛,我亲口对他下了一个保证!

秋日是比较闷燥之季,怀着孩子的我心情也日渐压抑,看着已经隆起的小腹不免有些担忧。如今的我若没有重要的事绝对不会离开昭凤宫,就怕有个差池会令孩子不保。每日的膳食与补药都是浣薇亲自去准备,所有的东西只能经浣薇一个人的手。如若莫兰与心婉碰过,我是绝对不会碰它分毫的。虽然这样未免太过疑神疑鬼,但我一直都认为小心使得万年船,所以至今我的孩子仍安然在我的腹中成长着。

李太医为我诊脉时说过,待产期是正月前后几日,算算日子,大概还有三个多月。只要我再坚持三个月,孩子就能安然出生了,该取个什么名好呢?

撑着头,我开始思考着孩子的名字。匍匐在窗槛之上遥望那火红的一片枫林,侧目沉思良久。若是个男孩就叫……连忆城,若是个女孩就叫……连承欢。

“忆城,承欢……”我喃喃着这两个名字,笑容渐浮,心情甚好。

“主子,长生殿又派人来请您过去了。”浣薇带着微微的喘息迈入寝宫,“已经第五回了,要不,您过去一趟?”

我挺着疲累无力的身子朝浣薇而去,苏思云已经派人请我五回了,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能去,很有可能是个计谋,想危害我的孩子。

“不知道主子你在担心什么?”浣薇的喘息声渐渐平复,颇为不解的朝我走来,小心的搀扶着我的胳膊,“主子,奴才知道您一直把这个孩子当作您的命在疼,所以担心苏贵人会加害你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依奴才来看,苏贵人应该不会蠢到在她的地方谋害您的孩子吧。”

“可她突然请我过去,不免让人产生怀疑。”我仍是有些担心,我可不敢拿我的孩子去赌。

“常听人说,有了孩子的姑娘呀……每日总是疑神疑鬼的,今个奴才总算是见识到了。”浣薇打趣而取笑着我,她这个丫头在我面前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但她说的确实在理,苏思云怎会傻到当众对我下毒手,说不准她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呢?

“好吧,苏贵人都请了这么多次,我就去一趟吧。”

长生殿

双阙笼烟,淡淡凝素。

当我来到长生殿时,唯有几名奴才在外侯着,当我问起苏贵人之时,她们便请我去了寝宫侯苏思云。等了许久却不见她来,忽闻幕帘帐后传来几声啼哭之声,我觅声而去,一个金铸小巧的摇篮中,那名未满周岁的纳兰永焕正哇哇啼哭着,好不可怜。

我不禁上前将孩子由摇篮中搂出,有些笨拙的拍着她的脊背,细声安慰,“永焕乖,不哭……你的母妃的,怎么丢你一人在此不管?”

浣薇在一旁抿嘴轻笑,“主子瞧您心疼的,若您为母亲,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不搭理她的取笑,心疼的抚慰着怀中那娇弱的孩子,他的哭声也渐渐止住,带着泪痕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此时,我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孩子,尽管他是苏思云所出。

“浣薇你看,用焕将来定是个美男子,长的多水灵呀……”我继续逗弄着这个孩子。

浣薇凑上前,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划过孩子的脸颊,再点了点他的唇,笑道,“奴才倒是觉得,主子您的孩子出生,一定比他还好看。”

孩子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我们也被他逗的开心起来,笑声源源不断的回荡在四周。

“放下焕儿!”一声尖锐的怒语夹杂着担忧扼断了我们的笑声,怀中的孩子许是被这一声惊到,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回首看着苏思云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夺过襁褓中的孩子,上下打量孩子一番,确定无恙之后才戒备的盯着我,“架子可真大,连请五回才肯移架前来。”

“不知苏贵人召我前来有何赐教?”瞥了她一眼,今日她穿的格外妖娆,艳丽治容。头顶灵蛇髻,珠翠环绕,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难道她是刻意如此?

“我感觉你对我有诸多戒备。”她轻轻晃动着身子,打算让孩子止住哭声,可是仍啼哭不止。

“苏贵人是多心了。”我悻悻一笑,随意回了句。

苏思云立刻抬头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孩子的哭声遏止,苏贵人身后的奶娘大叫一声,“大皇子!”

这一声吸引着我们的目光急速凝聚在怀中那个孩子脸上,只见一团黑气正悄然蔓延在孩子的脸上,顷刻间已弥漫一脸,而孩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也渐渐合起。

“快……快传太医。”苏思云的脸色惨白一片,刹那间变死灰,顿时,长生殿陷入一片混乱。这一切的一切像极了当年我亲手拿掉静夫人孩子的那一幕。

太医与祈佑几乎同一时间赶到寝宫,而太医只是稍看了一眼孩子,便沉痛的摇头,“皇上,贵人,大皇子已无力回天。”

“你说什么?”苏思云厉声尖叫,凄惨的声音骇到所有人的心中。

“是剧毒,蔓延的实在太快。”太医哀叹一声,紧接着苏思云便放声大哭,泪涕不断外泄,而她的手却是紧紧搂着孩子那渐渐僵硬的身子,沉溺于哀痛的情绪当中。

看着此情此景,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她召我来就是为了演这一场戏。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苏思云竟连自己亲生孩子都能牺牲。如今,一些矛头都指向于我,我当然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我并不在乎他们信不信,我只在乎祈佑信不信。

“是她……是她害了我的焕儿……是她。”苏思云一个回神,勃然变色,怒目切齿的将所有矛头对准我。

在场所有奴才皆冷抽一口气,数百双质疑的神色开始扫视着我,包括……祈佑。

浣薇见此情形‘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祈佑大喊,“不是的,主子虽然抱过大皇子,但是她绝对不会对大皇子下毒手……皇上明鉴……”

祈佑紧紧握拳,一步步的朝我走来,冷漠之气充斥全身,与我对视许久,却始终不发一语。

“皇上……你快来看看焕儿……最后一面。”苏思云低声哭泣着,不断唤着祈佑过去。

祈佑闻声立刻转身,我却伸手用尽全力握住了他的胳膊,“我想解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祈佑用力气将胳膊抽回,“够了!”说罢,头也不回的朝苏思云走去。

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将手抽回,而且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我脚底一个重心不稳便狠狠的向后仰,直接摔在地上。看着他一步步的朝我远去,似乎急着想看纳兰永焕最后一面。而我的下身开始疼痛、麻木,一阵冰凉之感由下身划出。我的冷汗一滴滴的掉落,痛到我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

直到浣薇一声,“主子……血……血……”她冲上前将我搂在怀中,泪水汹涌如洪倾洒。

才走出几步的祈佑闻声霍然回首,怔怔的呆立在原地看着跌在地上的我,呆住了。许就都不曾说一句话。

只见血沿着我的下身开始弥漫,殷红的一片将我的裙角染红,所有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惊呆了,瞠目结舌的看着。

“孩子……救……我的孩子……”看着所有不动声色的人,我近乎绝望的用尽自己的全身力气喊道,“纳兰祈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他猛然回神,立刻朝太医嘶吼道,“你干杵在那做什么,快救人,快救孩子……”

太医被祈佑那疯狂之色骇了一下,手中的药厢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巨大的回响声惊了所有人,他们冲上前七手八脚的将我由地上抬起,往苏思云的寝榻而去。祈佑大步跟在其后,我仰头对上他那双愧疚、心疼、自责的目光,我的泪水沿着眼交滴落。

这个男人……就是我馥雅爱了七年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我馥雅甘愿为他牺牲一切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如此一次又一次伤害我的男人。

“皇上!”苏思云在原地朝祈佑大喊一声,“您……不要臣妾了?焕儿……也是您的孩子啊!”

祈佑的步伐僵了一下,回首睇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孩子,毅然转身,随我而去。

躺在苏思云的寝榻之上,听着太医当着我与祈佑的面前说,这个孩子,已无力回天。我依旧如此平静……怔然盯着祈佑的侧脸,我的心很疼……我防着所有后宫的宫嫔却始终没有防过祈佑,原来这就是天意,天竟然连我与连城最后一丝骨血都不留给我。

当祈佑黯然回首望着床上的我时,我哭了,“祈佑……你知道吗,一个时辰前……我还在为这个孩子取名呢。我想,女孩的话,就叫纳兰承欢,男孩的话就叫纳兰忆城。”

“纳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在听到我这句话时有那一刻的不敢置信。

“是的,你不是说……会将这个孩子当你的孩子疼吗?所以我要带着孩子留在你身边……”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划落,我强忍着全身的疼痛继续道,“本想等这个孩子出生后再告诉你我的决定……但是没想到……这个孩子,竟如此薄命……”

祈佑立刻冲到寝榻边,紧紧将我拥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靠在他的怀中,我依旧没止住自己的哭泣之声,只是伸手回拥着他,“我不怪你……不怪你……”

“留下来好吗?我们会有我们自己的孩子……以后我们的孩子就叫纳兰承欢……纳兰忆城……好吗?”他的声音也开始哽咽,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

我郑重的说了一个字,“好。”

我一定会留下来的,一定会。

直到深夜,待我的身子稍稍有些好转便由长生殿转移回昭凤宫,祈佑本是要陪我回宫的,我却要他留在长生殿陪苏思云。他犹豫再三也抵不过我的坚持,留在了长生殿陪她。但是我知道,即使他留在苏思云身边,心中仍会牵挂着我。由刚才祈佑随我而去就能看出,苏思云在祈佑心中的真正地位,如果祈佑真爱苏思云,一定会留下陪这样一个丧失孩子的母亲,而不是随我而去,担心一个怀着他人孩子的女人。愧疚也好,心疼也罢,这个孩子终是经他之手才会黯然殒去的。我要他一辈子都记住,这是他欠了我的。

所以,他对我说,关于大皇子的死,他不会向任何人追究。他终究是在怀疑我吗?还是又一次的布局阴谋?

那夜我躺在榻上再一次吐血,嫣红倾洒了满床的被褥,触目惊心。才端了满满一盆热水进来的浣薇一见此景,双手一抖,连盆都无法端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水洒满了一地。

“主子……你咳血了……”她猛的冲上前来,跪伏在床榻之下。

我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手紧掐住她那只有雪白的帕子正为我拭唇角血迹的手,“是不是你……浣薇……是不是你!只有你碰了那个孩子……”

浣薇的眼眶红肿,似乎经过一番大哭,而今我一番质问,泪水再次滴落,“对不起……主子……奴才没有想要害您,更没想到您的孩子……奴才真的没有想要害您……”

握着她的手开始颤抖,泪水弥漫了眼眶,我没想到,真的是浣薇。我是如此信任她……而她却出卖了我,我冷冷的笑道,“是我错了……这个世上怎会有第二个……云珠。”是我傻,竟傻到将她当作第二个云珠,但浣薇终究是浣薇,怎么可能变成云珠呢?

浣薇听到此,脸色惨白一片,“浣薇一直将您当作自己的主子,从来不想去伤害您。但是……奴才这次真的是身不由己……”她手中沾染血迹的帕子飘落在床,我松开了她的手腕,将那方帕子拾起紧撰手心。

“大皇子死的时候……那满脸黑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因为连城死前,与他一模一样。浣薇,那毒是连曦给你的吧……真狠,真狠。”我的脑海中匆匆闪过大皇子与连城死前那一刻,脸上所有的症状,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