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退让并没有让她息事宁人,反而双眉冷蹙,竟朝我这走来,于我身侧立住,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你看不起本小姐。”

我在心中喟叹一声,这将菜让给她,她说我看不起她,若我不让她,她定是说我目中无人。“姑娘,别误会,我并无此意。”

“我看你就有!”她咄咄逼人的指着我的鼻子,怒火覆盖了全身,比起杜莞,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你无理取闹吧。”我从方椅上起身,将她指在我鼻子上的手拨开,随后将一片金叶子丢在暗青木桌上,算是饭钱吧。我并不想与她争执不下,毕竟我不是个好强喜斗的人。

小二垂涎欲滴的将那片金叶子拾起感慨轻叹,却在我欲离开之时怪叫一声“唉?!”吸引了我与那位姑娘的目光,她一把夺过金叶子,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扯出一抹诡笑,朝着她身后四个侍卫道,“快把这个亓国来的奸细给本小姐抓起来!”

阴冷灰漆,恶臭不绝,鼠蟑四窜。我被关押在荆州最后一重大牢,被众位牢兵当作一级犯人看押着,我坐在早已腐臭的稻草堆上,背靠沁骨的高墙,双手包膝,哀叹连连。我真没想到,来到荆州的第一日就会被当做奸细关了进大牢,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只知道韩冥给我的是一袋价值连城的金叶子,却万万没想到,每片叶子上都刻了一个“亓”字,若不仔细看还真难以发现。

“韩冥,你害死我了!”这句话我自被抓进来,就不停的念叨着,也怪自己不细心,否则就不会被那个刁蛮的小姐——郝夕儿,荆州府尹之妹给逮了进来。

许多的脚步声朝我关押的大牢而来,一声一声就像是催命符般敲击我的心。

“大人,就是这个女人!”牢头躬弯身躯向他行礼,一手还指着牢里的我。

我扬眸淡笑,望着牢外一男一女,赤衣如火的郝夕儿,紫衣淡秀的郝俊飞。

“哥,我在她身上还搜到这个。”郝夕儿将那封我一直随携于身的奏折取了出来,摆到他面前。郝俊飞翻开它,将那句“潘玉亦儿臣心之所爱”重复念了几遍。

“这是什么意思?”他疑惑的望了望我,再望望郝夕儿,不明所以。

“你看这署名是亓国的汉成王纳兰祈佑,肯定是他给她的密折,想来荆州探取机密,这句话肯定另有深意。”郝夕儿的话刚说完,我就大笑,笑的格外轻狂,声音充斥着整个牢房,我瞧见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是呀,这封密折可是一项秘密任务。”我边笑边点头,在看见这份奏折后,心中已有了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我必须赌一赌了。

“什么秘密任务!”郝俊飞着急的将双手紧握牢门的木桩询问。

我勾起莞尔一笑,用平静非常的声音说道,“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一个人。”我的声音越放越小,所有人屏住呼吸想听我接下来说些什么。“我只告诉卞国的丞相——连城!”

郝夕儿与郝俊飞对望一眼,满是疑惑。我也不疾不徐,娓娓而道,“我是在给你们立功的机会啊,若是将我这么重要的奸细送往汴京丞相府,朝廷肯定给你们记个大功,连升三级也指不定呢。”我仔细观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疑惑转为了然,最后变为欣喜。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郝俊飞大笑一声,随后吩咐牢头将我带出来,即刻准备进忭京。

这就是以利诱之,凡是人都难逃过这“名利”“富贵”,而这两兄妹正是中了名利这一重招,虽然不知道若我被送到丞相府后连城会怎样对我,但至少比呆在这荆州受牢狱之灾要好。

他们两兄妹说罢就动身,将我关押在囚车内,一路押往汴京。路上我总会找百般借口想将那份奏折要回来,郝夕儿只会给我两个字“妄想!”,从她的语气与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我有着诸多敌意,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有生一副人见人厌的脸蛋?深呼吸一口气,望着一路上从我眼前飞闪过的景色。

东风凝露,梧桐已散尽,腊蕊梢头绽,红尘没马轮。吹尽寒天烟雨着,已是腊冬黄昏时。终于,经过三日的奔波,抵达了汴京的丞相府。

一位身佩长刀满连横肉的中年男子在府外等着我们的到来,听郝俊飞称他为张副将,应该是在连城手下办事。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副将就命人将我押进丞相府禁牢。里面黑漆阴冷,唯有墙角四方篝火点燃,才能勉强将四周照亮。

此时的我已经被牢牢捆绑在十字木上,由那位张副将亲自审问,而郝夕儿与郝俊飞则看好戏般站在后面望着我,而我只有五个字“我要见连城。”

“丞相是何等身份,乞是你说见就见的了的?”他拉了一方靠椅在我正对面坐下,似乎很有耐心想要审问我。

“不让我见他,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确实没什么可以说,说我不是亓国的奸细,那封也只是普通的奏折,他们会信吗。

“张副将,这丫头的嘴巴硬的很。”郝夕儿好以闲暇的笑望我。

“爷就怕她不硬!”他勾起一抹噬血的笑容,向牢头说道“去拿本将军的专署鞭来!”

当我看到牢头捧着一根细长柔刃的长鞭过来时,我的脸色变了,因为鞭上涂有骇目的辣椒粉,他还没朝我下鞭,我就有那种皮开肉绽的感觉。

“虽然不是很想对你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用此等酷刑,但是……”他原本的淡笑突然敛去,转为阴狠,一鞭已经无情的抽打在我身上,在这空荡的牢中格外刺目。“你不肯交代,我也只能对你动刑!”

我咬紧牙关,闷哼一声,始终没喊出口,只觉得被鞭打的地方先是火辣辣的疼,后如万虫嘶咬般,一遍又一遍的肯嗜我的伤口。

“我就不信了。”我的反映惹火了他,他扬起手又是几鞭,我被这一连数鞭折磨着,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醒目的字“痛”!

“我就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他抬手又是想下鞭。手腕却被人狠狠掐住,他凶神恶杀正想破口大骂,却在见到来人后转为面无血色,“丞……丞相!”他被那张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的脸吓的跪在地上。

我无力的松开紧咬着的牙关,很想吐一口气,却发现我早已疼的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冷汗由额头划至眼角,再至脸颊,“你……终于来了!”扯出苦笑,望着一脸愤怒无措的连城,以及他身边的管家。想必定是他去通报连城,我这条命才得已保住。视线慢慢模糊,终于变得一片黑暗。

“小姐,你别动。”兰兰放下手中盛满药的碗就朝正企图爬下床的我飞奔而至,欲制止我的行动。

“我已经没事了!”在床上已经躺了半个月的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煎熬,我的骨头要再不活动真的要散架了。

“丞相交代你要好好休息。”她将我按回床上躺好,再返回桌上将药端至我面前,一口一口的喂进我口中。

这药一连半个月我每日饮三次,起初苦涩难以下咽,吃了多次已经习惯了,根本不觉得有苦味。还记得我被鞭打的遍体鳞伤而昏死过去,命已经危在旦夕,就连大夫都摇头叹息说我没救之时,我就这样奇迹般的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守在我床边的连城,容貌依旧却憔悴了好多,他那风度翩翩的高贵气质完全被悲伤而充斥着。那时的我好想拉住他的手,对他说句“对不起”,可是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讲话,只能望着他兴奋的跑出房唤人召大夫。

后来,听兰兰说连城将郝家兄妹发配边疆,而那位鞭打我的张副将囚禁在牢内,每日都要受鞭打之苦。幽草还说,当大夫说我已经无力回天之时,连城哭了,我一笑置之,因为不信。

现在我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结疤,大部分都已经脱落,惟独几处重伤之处还未痊愈,也不知道大夫给我身上那丑陋的疤痕上涂抹了什么仙药,不仅复原极快,就连疤痕都隐遁而去。

幽草在此时推门而入,款款巧笑迎向我,“小姐,您可以下床了。”

“真的?”我眼睛一亮,立刻翻身蹦下床,差点撞到床边的兰兰,她惊的连连后退几步,手中那空空的药碗由手中滑落,摔碎在地。她无奈的叹口气,继而蹲下身子将碎片收拾起来。

幽草则是先为我选了一套淡鹅黄莺小褶裙,腰间系上豆绿官绦,双手戴上玫瑰连环镯,颈上挂系翠珠璎珞八宝蟠链。然后将我拉至妆台前梳妆,绾起飞天五凤昭阳鬓,斜插白雪玲珑貂毛簪,耳佩双凤戏珠珞璎耳坠,络金流苏项侧披垂。轻描柳叶细梢烟黛眉,未施朱傅粉,天然去雕饰,自然真淳朴素,宛如洛水之神。

她的手功无可挑剔,与云珠的梳妆之技更是各有千秋,一想起云珠,我的神色即刻黯淡无光。现在的她是否安好,曾经答应过让她一直伴于我身侧,可是我却因迫于无奈而将她一个人丢下。祈佑会不会怪罪她未将我看好,祈佑……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小姐,幽草领您出去走走。”她扶起已经失神的我,领着我朝门外而行,兰兰却叫住了我们。她走到衣柜里取出一件银鼠貂裘披风为我系上,喃喃说着“腊月已至,天气大寒,小姐刚愈,恐着凉。”

我的手轻轻抚过这件柔软温煦的貂裘,心早已被填的满满的,而幽草一拉开朱赤檀木没门,一阵冷风刮过双颊,犹似刀割。

“小姐请。”幽草伸手请我先出去,表情古怪,似乎有事瞒我,虽有疑,却未深究。迈腿挎出门槛,深呼吸一口冬日的凉风,连日来的憋闷之气一扫而空。再吸一口气,一阵芬芳清雅之香扑鼻,这个味道是……

我冲出长廊,遁香而寻,拐角之处粉白一片,触目惊心,这是……香雪海!

庭园深深浓香吹尽,凌寒仍傲犹自开,香杳遍满地。我渐步走进这片香雪海,记得上次来听雨阁时,这只是长满满浓浓凄凄野草,如今再访却已成为可与长生殿媲美的梅园。我终于知道幽草的眼神为何古怪,原来是要给我这样一个惊喜,连城竟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他又从何得知我喜梅?

疏技梅花阑,香瓣舞纷飞,苔枝缀玉,被风吹散而残舞的梅瓣一片片撒在我的貂裘之上,几瓣拍打在我颊上,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接下几瓣于掌心,置于鼻间轻嗅,是这个味道,夏国的味道。

“喜欢吗?”连城无声无息的出先在我身后问,我没有回头,依旧仰望这漫天残舞的梅,没有再说话。

“还记得初次见你,你在夏宫的雪海林间翩然起舞,舞姿颇有流音回雪,漫步云端之感,乍望而去,宛若仙子,撼动我心。”他的声音很低沉,有些字被寒风吹散,但是我却字字听的清楚,原来,他第一次见我,并不是在甘泉殿的晚宴,而是香雪海林。

“那是亡国之舞。”我蓦然回首望着身后的他,“从那日起,我就发誓,再也不翩然起舞。”

他但笑不语,扬手为我拂去发丝上的几瓣残梅,我低头浅笑,“你能将那封奏折还给我吗?”语气有些生硬。

“是这个?”他从袖中取出那本奏折,“潘玉,这是你在亓国的名字?”他将奏折翻开看了看。

我立刻想从他手中夺过来,他却用比我更快的速度将手收回,我有些愠恼的盯着他,用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还给我,他勾起邪魅一笑,倾国倾城。

“这个东西对你好象很重要,所以我要将之留下,牵制你的离开。”

我无奈的盯着他拿着奏折的手,终于妥协的点点头,“我会留在这的,因为我别无去处。”我的话才出口,他的脸色就变了,似乎想问我发生了何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我伸出手掌向他要,但是他还是没给还我。

“若我还给你,你又会像上次那般,不顾一切的逃跑,我不会再冒险下注。”他将奏折收回怀中,声音平静如煦风之暖,敲动着我的心。

他一提起上次的事,我心里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说,“我不会再逃了,你把它还给我吧。”

“不行!”坚定的两个字破灭了我的希望,他转身就离开这片雪海林,像是怕我会继续追着他要般,我竟发出一阵轻笑,引得没走两步的他回头望我,眼中复杂之色再起。我尴尬的回避着,双手交握身后,突然想到自己还欠他一句“对不起”,于是猛然抬头想说,却发现梅林中,他的身影已经渐渐远去,最后遁失踪影。

我暗自对自己说,下次,一定要把这三个字告诉他。

在梅林间站了许久,久到连自己都忘了时辰,直到漫天飘雪随着残瓣飞散落至地面,我才觉得全身冰凉。下雪了,该回去了吧。才回首,不远处的长廊内立着一位绯衣女子,迎着腊月北风,一袭淡绯长衫随风飘扬,说不尽的飘逸宛然,美眸久久停在我脸上收不回。

“公主。”我走向她,淡淡的向她露以一笑,她尴尬的将视线收回,回以我柔美之笑,飘渺无神。

“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她故做轻松的走下长廊,纷纷飘雪洒在她的云鬓上,仿若凝雾。

“公主别误会,其实……”我想解释与连城之间的关系,因为不忍心伤她,毕竟我是插足他们夫妻的第三人。

她即用力摇头,示意我不必再解释下去。“看的出来,你是好姑娘,难怪连城对你如此记挂。”

听到这句话后,我的笑容有些淡退,“连城能有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份,我相信,总有一日他回发现你的好。”语气略带惋惜,想到上次她助我逃跑的事我心中就是一阵感激,很想问问连城有没有为难她,可转念一想,她是堂堂公主,连城哪敢为难她。

她在听见我这句话后露出落寞的眼神,一时间万物无声,唯有淡香萦绕鼻间。

“小姐。”林中老远就传来兰兰的清脆之声,我与灵水依齐目望去,兰兰正打着一把伞朝我这跑来,原本一脸欣喜的她在见到灵水依后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夫人!”兰兰朝她行礼,一脸谨慎,似乎在提防着她。

灵水依淡望她一眼便说,“带她回听雨阁休养着吧,身子刚愈,怎抵抗的了这寒冬之严寒。”

“公主你也注意身子。”我也回以关心一句,在兰兰的陪同下离开这。

我们走了良久,随在身后为我打伞的兰兰突然冒出一句话,“小姐,以后少与夫人来往。”

“你好象对她颇有敌意?”试探性的问道,由于走在前面,看不到身后兰兰的表情。

“她一点也不简单呢,别瞧她现在对你关怀备至,若翻起脸来可是六亲不认,小姐我和你说啊,以前我与幽草是一同伺候她的……”

轻轻的谈话声与淡淡的笑语隐约在林中回荡,飘渺,蔓延……

原本细若暗尘的小雪随着时间缓缓变大变密,将整个丞相府笼罩在一片剔透如幻的茫茫白雪中,下了两日两夜依旧未停歇,我立于听雨阁顶楼的书房,伫望窗口睥睨苍茫白雪,这个位置恰好可以观望偏园的梅林与另一处别苑,于是我一有空就跑上来观梅赏雪。

竹梢红梅疏落处,路径敛香红,雪压霜欺,漫漫袅袅覆万里。

待我赏的正入神时,一阵刀剑相击的铿锵之声传来,我遁声而望,别苑有两个身影正在相互打斗,我连忙往另一扇可以更清楚看到里面情形的窗户走去。

一抹白色身影与一抹灰色身影手持长剑互博,四周的残枝皆随他们的剑气摇曳,在电光石火的交错间,原本占了下风的白衣男子开始了他的反击,势若惊鸿,宛若神鹤的身形,伴随着快若疾风的剑招,如梦如幻,逼的灰衣男子连连后退。最后,白衣男子的剑在他颈边划过,灰衣男子一侧首,避过了那致命一击。

终于,两人收起剑势,缓缓稳定身形,白雪依旧纷飞。我才看清楚,那白衣男子正是连城,我没有料到他的武功竟到了这样如火纯青,出神入画的境界,若是与弈冰比起,胜负还真是难以预料。

那位灰衣男子又是谁呢,怎么会在此与连城比剑,我还在奇怪之时,却见灰衣男子突然侧头才朝我这望来。我一惊,立刻闪到窗后去,奇怪,我为何要躲,想到这我就暗骂自己的多此一举。

用晚膳之时,我终于按奈不住心下的好奇,问起幽草,“连城可还有兄弟?”

幽草疑惑的盯了我好一会儿才点头,“主子还有个小他两岁的弟弟,连胤,小姐你见过?”

我就猜到她又在乱想,立刻阻止她继续下去,“我是在书房窗口看见的,我可没有要偷跑。”

听到我的话,幽草才松一口气,可是后来竟然有位奴婢来到听雨阁,说是老夫人在正堂设宴想见见我,我与幽草对望一眼,很有默契的说了三个字“鸿门宴。”

兰兰劝我不要去,现在连城还在皇宫与皇上商议出兵之事,还未归,而这老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厉害,怕我被她欺负。而我却整理起着妆来,我未做亏心事,怕她找什么麻烦。

在幽草与兰兰的陪伴下,踩着厚实孜孜做响的雪,一步一个脚印朝正堂而去。当我走到正堂时,我的雪地靴已经湿了一大半,冰凉的寒气由脚心传遍全身。

正堂明亮宽敞,雕梁画栋,朱木插屏。转过插屏正是一方镶金园桌,上面的摆设让我想到那句“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就两个字“奢侈”,更可见这丞相府在朝中的地位有多高,怕是皇上与丞相府过的日子都无多大差异吧。

首坐的应该就是老夫人,园脸,微肥,身穿白鼠貂毛银袄,四佩珠翠玲珑宝玉,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更显雍容贵气。下手左侧坐的男子,剑眉星眼,神态自若,我猜想他就是白天我看见的灰衣男子。下手右侧坐的正是姿容美艳,出尘脱俗的灵水依。

老夫人见我来也未请我坐下,甚至连一句客道话都没有,我就这样站在老夫人面前与她隔桌对望。

“你就是城儿金屋藏娇的女子?”她用不屑且轻视的目光将我看了遍。

我沉默,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等待她的下文。

“不要再缠着城儿了,我绝对不会允许他纳你的。”她语气转凛,想用气势将我压下去。

一听她这话我就知道他误会了,“老夫人,其实我与他并不如你所想……”

“你开个价吧!”她急噪的不等我继续解释下去,但是这几个字却彻底恼了我,难道在她眼中任何人都是可以用钱来打发的吗。更加不可原谅的是,她将自己看的太高贵,将我看的太低贱。

“男人三妻四妾视为平常,况且连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丞相,就算金屋藏娇又有何过。再说小女子出身干净,也非风尘中人,并没有辱没丞相的脸面吧?”我的笑容一直未敛去,而是持久不变的挂在脸上,老夫人那原本盛气凌人的脸顷刻间变色,她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瞪着我。

“你爹娘从未教过你如何尊重长辈?”

“若要人尊之,必先自尊之。若老夫人没其他事,恕先告退。”未得她的回音我就转身离去,回首时见着幽草一脸笑意,甚为欣赏。

迈出大门,大雪依旧飘散,我终于能理解连城为何要将我禁足于听雨阁,原来有此深意,幸好我不是真想嫁与他为妾。否则,光这个婆婆就够我受的了。

“小姐,你真厉害,第一有人敢这样顶撞老夫人,那一张脸都绿的!”兰兰对方才发生的事仍很痛快,一路上叨叨念个不停,我的脸上也因她天真的语气露出淡淡的笑容。

“丞相……这次去边关攻打阴山,您真的有把握吗?”声音突然由回廊拐角处传出,我知道是连城回来了,立刻朝声音源处冲去。

“连城,你回来了?”我格外开心的拽着他的胳膊,笑盈盈的问。

“恩。”他瞧瞧我紧拽着他胳膊的手,有些不自在的应了一声。

“你要去边关攻打阴山?”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还夹杂着异常的兴奋。

“恩。”他依旧点头,充满笑意的望着我。

“带我一起去吧?”

“不行。”他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一口归绝,我的心立刻沉了下来。没错,阴山正是夏国最重要的关口,如若真能攻陷,灭了夏国是指日可待。刚才听他们谈到要出兵阴山,我心中的仇恨突然又被点燃,我很想与连城一同前去,我想亲眼看到阴山被攻陷。

“你不知,那儿很危险,这一仗我都没有把握。”他见我良久不说话,终于将语气放软,轻声对我解释。

“我不怕!”我立刻接下他的话,举起双手发誓,“我保证不会乱跑,会听你的话,一直跟在你身边!”我只想让他对我放心,可以带我随行。

他低头沉思良久,脸上忽明忽暗,难测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幽深的眼眸转而凝视这点我,眸光中微露柔情,“好。”

第十章 阴山铭血耻

阴山连绵两千四百多里,南北宽一百五十多里,地势高峻,奇峰林立,岗峦层叠,怪石遍地,悬崖立壁。是夏国的北部界线,更是卞国与夏国之间的交界之处。四日前,我随连城的大军已抵达边关,前方二十余里正是阴山,一望无尽的苍茫荒原雪覆盖万里,北风席卷着十万将士,寒风冻了四肢,他们却毅然守卫军帐,顶着漫天飘雪目视远方,以防有突袭者前来进犯。

而我则是一身男装,发鬓已全数挽于弁中,所扮演的正是伺候连城起居的小厮。这四日我一直呆在主帐内一步也没迈出去过,他不允许。每日听着连城与赵鸿以及数位副将商议阴山的地形,寻找一个好的突破口,将其一举拿下。

令我奇怪的是,连城堂堂一个丞相,带兵打仗哪该轮到他出马,但经过这几天听起他谈如何布置伏兵,设下关卡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但是,就怕他是纸上谈兵,将这十万大军葬送阴山。这阴山可是夏国最重要的防线,夏国皇帝定会格外关注此处,连城若没有清晰的思路与果断的决心,怕是很难攻下阴山。

“赵将军,我们前去阴山边防的探子还没回来?”连城将所有的计划布置好,突然沉思道。

赵鸿摇头,连城的眼神再次陷入渺茫之处沉思,“派人再探。”

众将领命后就一个个掀帐离去,原本热闹的军帐顿时安静下来,连城有些疲倦的靠在银狐椅上,闭上双目小憩,他已经三日没有休息了,现在肯定很累。领兵打仗是最辛苦的,他为何要给自己接下这个苦差事。

“四年,你愿意等吗?”

连城的承诺突然浮现脑海,萦绕不绝。我不敢置信的盯着正安详闭目养神的连城,难道,此次攻打阴山是他主动向皇上请缨,又是为了我?

“连城……”我情不自禁的唤了一声,他淡淡应了一声,依旧未睁开双目。

“很累吧。”我走到他身后,纤手一伸至他太阳穴两侧,为其轻轻揉捏,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他的身体因我的触碰突然僵住,随后又缓缓松弛而下,享受着我的揉捏,脸上出先了淡如春风的和煦微笑,“只要此次顺利拿下阴山,过不了多久……”他漫不经心的浅吟着。

“不要太为难自己。”手中的动作因他的话顿了片刻,随即又继续揉捏着。

良久,他都没有回话,平静的呼吸以及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告诉我,他已经睡了,小心的将手中的动作停下收回,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对不起!”

又是两日过去了,可连城派去的所有探子没有一个归来,军中将领个个都心急如焚,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难道真的出了变故。望望连城一脸的凝重,似乎这事真的很棘手,好几次我都想开口询问,可终是忍了下来,不想再给他徒增烦优,只是静静的陪伴于他身边。

“不能再等了,这严寒之气逼的将士们的斗志慢慢下降,若再不速战速决,后果不堪设想。”一位副将急噪的吼了出来。

“可夏国的虚实我们都摸不透,如何能战?”赵鸿将军安抚着那位副将。

“难道我们就干耗着?”又是一位沉不住气的将军。

当两方争执不休,意见相左时,连城却一言不发的冷看着,他心中应该也没底吧,兵家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如今连对方的底都摸不透,如何与之开战。依我之见,现在只能等,敌不动我亦不动,现在就是比耐心了,连城应该不会不懂的。

“报——将军,方才我们在军帐外捉获一名夏国的探子。”一个士兵冲进来禀报。

所有人一听皆喜出望外,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碳。当士兵将那位所谓的夏国奸细五花大绑架近来时,众人都围上来审问其夏国的内部消息,他却咬紧牙关一字不说。

“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并让你享有受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连城终于开口了,他名奸细一听,眼神变的迷惘,“你真的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本帅一言九鼎。”连城很认真的承诺着。

他又是一阵思考,终于还是松口了,“驻扎在阴山边防有四万精兵,大青山四千余人,乌拉山八千人,虽然驻兵人数甚少,但是援兵于两日后就回赶来。所以将军把卞国所有探子都全部抓了起来,只是怕你们知道里面的真实情况,他只为拖延时间等援军。”

所有将士一听此话,纷纷调转目光,把希望放在连城身上,等着他下决心。这探子的话很重要,以现在的形势来看,驻守在阴山的夏军根本不堪一击,如若两日后援军真的抵达,怕又会是一场恶战,到时候血流成河,生灵涂炭是不可避免的。那么现在只能,速战速决。

“众将士听令,即刻朝边防出发。”连城的目光闪烁,深知如今的形势危急,不能容他再犹豫,只能下决心。众将士一听此令,脸上立刻显露出蓄势待发之态,信心满满。

风劲弓鸣,军旗飞扬,号角连天,三驱陈锐卒,七卒列雄材,九万大军分为前锋军,右护军,左护军,后卫队四部,另有大队游骑齐出发,惟留一万大军驻守军营,而我也被连城给留了下来,他要我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