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欲见血。”他话锋一转,“但,皇上赐这把匕首随你上路。”
摸到那把玄铁匕首,熟悉的黑曜石似乎传给她能量,无瑕仿佛松了一口气了,这一生,这一身的仇怨,爱恨,终于,可以结束。摩挲着匕首上面的花纹,她轻声舒一口气。
将匕首贴近心口放好,她接过颜离水递过的酒杯,仰头喝下,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笑,玄,陪君醉笑三万场,没有三万场了,玄曜宸,这一生,爱过,恨过,一切都结束了,没有来世,没有了。
“这本书你帮我转交给他,我们当初的约定,终于算是完成了,还有这一只平安环,离水,你告诉他,我不恨他,也许,他是个好…皇帝…” 饮尽那杯酒的时候,无瑕忽然解脱一般,这一生,终于走到这一天,父皇,叡儿,秋水,还有伽罗鹰,尘归尘,土归土,下辈子,没有下辈子了。
酒杯跌落,颜离水接住她的身躯。
听到杯子落地,他急奔进来,到台阶却几欲绊倒,推开门,脚下却踉跄。
颜离水正扶住她,月光下,她的笑容很美,宛若初见。
抬头见他,颜离水低声道,“皇上,她已经去了。”
玄曜宸不敢置信的看着颜离水,又缓缓低头看着离水怀中的人,他摇头,“她明明还在笑。”伸手接过她,抱在怀里,轻抚上她的面颊,那瞬间的冰冷让他呼吸一窒,
“她让我把这本书还有这一只平安环转给你,让我转告你,她不恨你,她说,你也许是个好皇帝。”说到这儿,颜离水声音有些颤抖。
玄曜宸接过书,看着上面的字,仿佛听到有个女子爽朗的笑声,“我给你写这个故事,你要陪我喝酒,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他不断摇着头,眼泪扑簌而下,“你骗我的,瞳,你骗我,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的,我知道的…”
颜离水看着眼前的帝王,忽然想起两年前紫宸殿的一场大火之后,他曾随玄曜宸两人去了逍遥谷的别院,那一年的夏天,荷花开得分外红艳。他清楚的记得,有一夜,玄醉了,对着一池莲花,哭得像个孩子,他还记得,玄曜宸哭着对他说,“离水,我想和她在一起,离水,我只想和她在一起,离水,我宁可不要这天下!”
只是,无人可以回应他!
那一夜,皇帝独自守在冷宫中,烛光下,他怀抱这她,繁华落尽,总归是寂寥,天地间,再也没有纷乱,只剩他一人了。
见,最后一面不得见,恨,爱,都没了出口,一切,似从未发生过,这世间,依旧继续着它的轮回,只是,没有人知晓,有个人的心,空了。
这一天,正值清明。
这一年,元帝大赦天下,免赋税一年,后,元帝五年,黄河泛滥成灾,帝着御林军前往金陵祭天,后意外获大昭国龙脉之财,灾情遂解。
元帝在位十六年,政通人和,天下大治!
作者有话要说:一切是明白也是不明白,玄的故事很久很深,宝藏其实也不是大昭国的,所有爱恨,皆因为前尘旧事,于是这一生纠缠半生却不能相守。
爱恨消失之后,或者一切都尘埃落定!
番外:玄曜宸:繁华一梦终成空
番外:玄曜宸:繁华一梦终成空
每年清明,我都会独自呆在铜雀宫,青烟燃起的时候,我依稀能记得一些事情。
这些年,我想要忘记,却又记得清晰,可当我想要回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她的模样都模糊了起来。朱雀告诉我,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的时候,你就记得越清楚。而离水却对我说,当你不再拥有,你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忘记。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一夜,我早早的睡下,只求一梦。
月色中,她一身素衣,坐在窗前,若非知道她双眼已盲,还以为她在看月。
我渐渐走近,让人把酒放在桌上,便屏退众人。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一边说着一边斟了一杯酒。“我老了,你却还是如当年一般模样。”
她身形微动,却是未曾说话。
“陪我喝杯酒吧。”浅淡的忧愁布满了我的心绪,我轻轻将酒杯推至她手边。
“好。”似是轻轻一句答应,却仿佛又有千钧重。
举起杯,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像以往祝她生辰快乐,如今的我们还能快乐么?
“这杯酒,祭今夜的月色。”无暇浅笑,将酒洒在案上。
替她斟满,恍惚中,我想起在嘉峪关的夜。
“我还记得,你说过今夜长河月圆,亦撒酒祭天,就是在那天,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天下,玄,这些年,我想了很多,战争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输赢,也许你是对的,只有天下一统,才是苍生之幸。玄曜宸,这杯酒,我替天下谢你,希望你能做个一代名君。”说罢,她又先一步喝下。
我端起酒杯,也慢慢饮尽杯中酒,想要斟满,被她拦下来,两杯酒复又斟满。
“还记得我们约定,”她笑的益发灿烂,“那时候我要你陪我喝酒,我替你写一个故事,我在想,要是没有那么多事情,我该是已经把你的故事都写好了,可惜…”
想到此处,她摇摇头,
“最后一杯,我敬你,玄曜宸,昭无暇,自此一杯酒再无恩怨。”
“瞳儿!”
“我先喝了。”利落的喝尽这杯酒,“该你了。”
有人说:我是孤星入命的人,从小我就学会了保护自己,要想不被别人拒绝,我选择拒绝别人。然而对眼前这个女子,我从来学不会拒绝。不得已端起酒杯,我涩然问道,“你还恨我?”
摇摇头,她竟笑了,那笑容灿若春光,接着她轻声道,“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再没有…”说着一口血竟然呕出来。
“瞳!!”我推开桌子,抱着她在怀里,“来人!太医!”
“没用的…”她咳出了血,在素色的衣衫上甚是可怖。“这毒药只消半柱香便能夺人性命,而且不痛”
“你竟然给自己下毒?”
“不,是离水告诉我的。”她气若游丝,“你忘了,这是你赐给我的酒么?”
“瞳,你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么?”心仿佛被人剜去,我近疯狂,而她竟还在笑,“瞳!!!!”
我紧紧的抱着她,好像这样,她就不会消失。
“你哭了?”她的手摸上我的脸颊,却是冰凉的,她含笑对我说,“不要哭,让我再摸摸你的样子。”
她的手指摩挲着我的眉毛,鼻翼,嘴唇,“玄,你有胡子了,跟刚刚认识的你不一样了呢。”
我已然泣不成声。 “瞳,不要,我们约定好的,陪君醉笑三万场,要喝三万场酒的,我们要这辈子,下辈子子,下下辈子,瞳,我们还有很多酒没有喝,我不许你爽约!”
“玄,三万场太多了,这辈子足够了,下辈子,不要了。下辈子,我不要做人了,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就此算是个了断吧!”
“瞳!” 我只能呼着她的名字。
“玄,如果当年父皇不把平安环给我戴上,或者会好么?”
“玄,如果时光停留在那一秋的洛阳城,我们是否就会不同呢?”
“玄,是不是做皇帝的人的心中只有这天下呢?”
门忽然开了,一个老僧默默垂泪,眉目间,竟与昔日的昭庆帝有九成的相似。
“瞳,是我错了么?”我问。
我想起了,那就是昭庆帝,“是我错了么?昭庆皇,是我错了么?”
“不,是我,我不该丢下瞳儿,不该让叡儿和瞳儿去承担这一切!是我的自私,导致了现在的后果!”
我看着他,苦苦笑了,“瞳,若知当年一句应承到最后是你失去性命,我宁可不要这天下,放弃这些仇怨,瞳,是我错了!瞳,你张开眼睛,是我错了!!”
这一梦,迟了十三年,只是今夜,我却宁可在梦中不再醒来,这一生,太累了。
元帝十六年清明,帝一梦醒来,吐血数升,自此一病不起。
同年夏,帝薨。
番外:空门
番外:空门——余世何如一梦中
金陵城外,一处矮山上,古旧的庵堂,因为很久之前这庵堂外的亭子里就有一口古钟,所以这庵堂就叫妙钟庵。只是人们却道不出这妙字因何而来。
平日里这人烟稀少,只是这几年,却略略有了烟火气。山下,此刻已是初夏这里却还是春日的景象,四野里是白色的小花,就连庵门外一颗早些年被天雷劈死的歪脖老梨树,今日里也开了花儿。如斯桃源般的去处,世人却并不知晓。
梨花树下,一方天然的青石板石桌,并着两个石凳,久经岁月磨砺已然圆润。
这一日,石凳上坐了两个人,男子是一袭白衫,丰神隽秀,面上带笑。
他对面的是一个女子,身形苗条,穿着一身青衫,想是庵里带发修行的姑子。
“东南角星位。”说话的是女子,声音甚是悦耳好听。原是在下盲棋?
“好。”男子摆了棋子,这才看清楚,这棋盘是刻在了石桌上,连棋子都是天然的黑白小石子。
“左下小目。”男子微微笑着说出自己的落棋处。
女子手托面颊,微微笑了,“隽,我似是又要输了。”
这才看清,女子竟有一张绝世容颜,只可惜,这双目却罩着白纱,竟是盲的,不知是先天残疾还是后天所为,真真让人扼腕。
男子亦是笑,“今日怎走神了,一味的陶醉。”
“这都被你瞧出来了,素日里只是觉得这里清净,今早嗅到这一树花香,忽然就想起春日闹来,耽于这香气了,回头佛祖是该罚我了。”女子浅笑。
“是啊。”男子站起来,扶了那姑子,“没曾想这一棵已枯死的梨树竟又开了。”
她微微笑,并没回答。
风吹花落,花落在两人的鬓发间,她仿佛看到多年前,一个男孩子站在梨花树下的亭子里,初初教她下棋。
“瞳儿,不是这样的…”
她笑着反驳,“不管,隽,我就是要这么下。”
瞳儿,瞳儿…
一切,似是昨日,又,恍如隔世。
金陵城里,皇帝常常望着东方,他似乎能听到城外的庵堂的木鱼声。
十三年后,北辰元帝薨。
传说这庵堂里的木鱼声响了一夜。
有人还说曾见那个姑子扶着那一株梨花树,望着南边,是金陵城的方向,再仔细瞧瞧,便可见到皇宫。
又过了三年,庵堂的姑子也圆寂了。
只是她死之后,竟惊动了皇帝亲临。
从此后,庵堂修缮一新。
那一年,天下又临大赦。
作者有话要说:瞳儿的结局,是木早在多年前去一处小村落,在某个小山丘的寺庙边想到的,写结局的时候,脑海里就是那个小山丘,寺庙,棋盘,歪脖子的梨树,一树梨花~
还有周杰伦的那个烟花易冷…
想要看悲剧的,可以在地六十章结束了,想要看一个稍微平缓的结局的,看空门即可。
药,可真,可假。
人,亦死,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