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女子又举起一杯酒,在琴声里,缓缓倾倒,微微笑着,“你那酒,许该同了你的匕首,叫殇。”
他似乎没有听见,却独自斟满一杯,春色无边,月凉如水,酒饮微醺,一切,如梦似幻。
因为这一句“醉笑陪君三万场”,她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痛来的快,去的也急。眼前又只剩下雾气。
下一幕,是戈壁,只看到月色下,两人捧一壶酒对饮,没有话语,只有清啸。
转瞬,便看到沙漠,女子已换了裙装,伴着他的笛音,她莞尔一笑,伴着音乐,绕着篝火,醉眼朦胧里看月上中天,她转个身,身上叮叮当当的一串铃铛声音,和这曲子,舞了起来。
舞步微摇,面纱随风舞,腰上的铃铛,脚踝,手腕的小铃铛,叮当响个不停。
男子依旧只是一个背影,她看不清,猛地一个踉跄,歪倒在地,他立时接住,面若皎月,眸若星辰,饶是铁石心肠也难不动心,他觉得喉咙有些干,她迷迷糊糊看着他,咯咯一笑,“玄曜宸,我像不像那个美艳的妖姬?!”
这一句让她一惊,玄?皇上?那这女子是谁?
转眼又是另一幅场景,两人皆是一身红妆,新娘对新郎官言道“我知道你有一肩的责任,但是只愿你每次看到我时都能会心的笑。”
那新郎官点点头。
新娘又道,“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一个天下。”
“我也知道那个故事不仅仅是故事。”她淡淡笑着,举重若轻,“然而,我昭无瑕愿意伴你此生。”
“瞳,我们来喝合卺酒。”
“玄,我们来喝合卺酒。”
灯影下,映出交颈而饮的两个人。
“瞳,你愿嫁我么?”额头相抵,他又问了一遍。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这个同我约了三万场酒的人,只因为是你,只因为你是玄曜宸。”她笃定的回答。
瞳?那面善的女子跟她有一样的名字,玄和她有这如此妙曼的婚礼,她是谁,怎么这场景如此眼熟?她要走近,想要看清,却见那女子的面庞清楚了却又模糊了。
突然,烛火被撞倒,火焰越来越大,竟然变成漫天大火。烈火中,她看到了人影,是那个年老的皇帝。
“瞳儿,快走,快走!”
“这火烧的太大了,父皇被火烧的衣冠不整,火舌太烈,父皇无法逃出这昭庆殿…”
火舌吞没的宫殿是如此熟悉,那皇帝对她摆手,“瞳儿,快走,快走!”
“父皇!父皇!!!!”她省得了,那是她的父皇,这是她的大昭宫,她哭喊着,“父皇,父皇!”蹲□要跳下舟子,却被一股力量重新拉回船上。
眼睁睁看着,她无法靠近,火势越发大了,火苗窜上天空,“瞳儿!这火太大了,父皇没办法逃出去,瞳儿,快走…”
“父皇!父皇!”伏在船上,她哭得肝肠寸断。
“父皇…”
哭着哭着,竟迷糊着又睡了,天微微落了些雨,有些冷,才将她唤醒,因为雨的缘故,周围的景致清亮了起来,再没有熟悉的人,她有些累,蹲坐在舟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小舟终于驶到岸边,却是一座草庐,青烟漠漠雨纷纷,竟让人觉得这便是蓬莱仙境了。
她登上岸,见到一些人,每人担着一担水,顺次走进草庐,又顺次出来。
“这是哪儿?”她问,却无人搭理。
走进草庐,门开着,那些人都消失了一般,她敲敲门,“有人么?”亦无人答。
走进了,烛火自动点燃,她看到一座巨型的磨,自动转着,酒香四溢。一老僧盘腿坐在磨前的榻上,拨着念珠,一切静默如画。
她看着那僧人,似是相识,老僧没有开口,她却听到一声,“坐。”
于是坐在他对面,这才看得清楚,“玉林大师?”
僧人睁开眼睛,看着她,这一刻的安宁,让她将一切尽数想了起来,她是谁,这些年的一切,熟悉的刺客,那场大火,父皇的死,还有秋水的死,以及那个自己都不知道的宝藏的秘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世间万事皆是虚妄。”
玄曜宸,那个刻在心里的人,醉笑陪君三万场,一切都是虚妄么?
“苦痛源于爱憎之心,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手一摆,一壶酒出现在榻上,“抛却红尘,才能无忧,若你愿意忘却,才是真正解脱。”
“大师,这是我的梦么?”
僧人淡淡笑,“梦还是现实,不过是人们的障眼法。”
“我该如何选择?”
“路在你心,梦或现实还有和区分?”
她拿起酒壶,周身一切纷纷碎裂,崩塌,闭上眼睛,一切恢复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一天,还是更新鸟~~~
木今天加班回家,等车等半小时,不爽~
但是在地铁上遇到弹吉他的小帅哥~心情大爽~~
月朗星稀,风清月明~~
秋风一缕,月光一束,送给坚持捧场的亲~~
第三十七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三十七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桐妃怎样?”他心急如焚,守了三夜,嘴上也起了泡。
“回禀皇上,脉象已经平稳。”太医战战兢兢的回答。
“脉象平稳?”玄曜宸皱起眉,怒气渐渐上来,“脉象平稳却为何不见转醒?”
“这…”,下面的话似是哽住了咽喉,“明日清晨娘娘或者能够转醒。”
“朕问你原因!”“说不出来,你也无需等到明日清晨了!”
天子一怒,人人自危,太医两股战战,“噗通”跪倒,“皇上!”却说不出剩下的话。
“皇上息怒!”内室走出的却是朱雀。
“皇上,这里人多气息太杂,恐有碍娘娘恢复。”
“你们都退下吧。”
“是。”
“皇上,您也该休息一下。臣妾守着便好了,妹妹醒来我再差人去告诉皇上。”
“你也乏了,去歇着吧,我就在这儿歇着了。”
凌贵妃见状,“那臣妾退下了,皇上记得喝那盅燕窝。”
玄曜宸点点头,内室便只剩下朱雀同他,还有跪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太医。
“胡太医,你继续说。”
“臣,以为,臣以为…”胡太医言辞闪烁。
朱雀见皇帝不悦,先一步道,“属下有话要禀奏皇上。”
玄曜宸皱了眉,“你退下吧。”他对太医挥挥手。
“朱雀,你有什么要说。”他沉沉道。
“属下想,一则,那胡太医未必敢说出娘娘昏迷的真相,二来,他显然已经受了惊吓,索性由属下来说。”
“恩。”他示意朱雀继续说下去。
“娘娘此番昏睡,起初是惊吓过度,再后来,属下发现娘娘体内竟有人下了毒。”
“什么?!”怒气,担忧,让他头脑轰的一声,然而片刻便静了下来,朱雀是蜀中毒圣的嫡传关门弟子,料当无大碍。
“皇上先请勿过虑,属下自当尽全力趋毒,已然见效。”
“下毒的人什么来头,你与桐妃几乎日日相伴也不能妨?”玄曜宸目光一闪,心中却是一骇,低头沉吟片刻,道,“这毒有多久了?”
“一年。”朱雀跪了下来,“这下毒之人心思巧妙,然而,他百密一疏,皇上可曾记得三日前,那只暴毙的猫。”
他思踱片刻,“桐妃什么时候能醒?余毒是否能趋尽?”
“今明两日娘娘便可醒来,余毒必可尽数拔出,不会影响娘娘及胎儿。”朱雀淡淡的回答。
玄曜宸长叹一口气,“这件事,朕要亲自来处置,你去寻个理由,招她进宫。”
“是。”
这一日午后,紫宸殿内,香炉里青烟袅袅,宫人们都被屏退至殿外,一帘纱帐后,他守着面前的一壶茶,轻叩茶盏。
“吱嘎”门被推开,一抹阳光投射进来,可以看到飞扬的尘埃。
门接着关了,室内的一切又重归寂静。
“叩见皇上。”这是朱雀。
“云依见过玄公子。”还是那把好听的声音,让人向往帘后的美人究竟是何等模样。
第一次见他,云依头一句便是这样的一句话,他寻她只为她是大漠妖姬的女儿,许能从此处探到宝藏的下落。然而谁料芳心暗许,自此之后便不由他。
他叹一口气,将杯盏放下。
朱雀默默看着身旁的女子,不跪,不悲,面上淡淡的,这一身新换的梅红色裙装把她衬得艳光四射,浅浅躬身,环佩摇曳,她柔声道,“云依见过玄公子。”
缓了片刻,他才道,“起来吧。”
云依面庞带着浅笑,揖了一揖,“谢公子。”
朱雀也站了起来,看她款款而行,腰肢如柳,金丝绣边的衣袖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摆,经过时,竟有一阵风,香气馥郁,有一丝甜。
“坐吧,这茶还是你爱喝的碧潭飘雪。”帘后,他看的清楚。
“我更爱喝酒的。”云依笑了,那笑里却带了些微的涩。
“哦。”
“你忘了。”她依旧是笑着,却坐了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清咳了一声。
朱雀恭谨道,“属下退下了。”
“吱嘎”一声,门关了,又随着一声关门,整个紫宸殿便仅剩他们了。
“这茶依旧是旧时味道,满口余香。”她确乎是极爱的。
“那你便多喝点。”
“可还记得那年在蜀中,你请我喝茶?”
静默许久,不闻人声,只有杯盏声清脆如铃。
云依独自吟了一盏,过往一切如云烟般,匆匆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十年了,十年前,那时自己刚逃出大漠,避开仇人的追杀,苍茫人海,举目无亲,世人见她貌美,皆没有存什么好心。在扬州,险些堕入红尘。开苞那夜,他买了她,她准备好了母亲给她的匕首,然他却未动她一根指头。
那夜,他戴着面具,淡淡饮一盏茶,便是这样对她道,“坐吧,这茶不错,你可饮一盏。”
她将匕首捏在掌心,看了半晌,看他不像骗自己,便坐了过去,撇了他一眼,将茶饮尽,点点头,“这茶不错,满口余香,我却没喝过。”
“你不怕茶中有毒?”
“你!”她刚要吐,却笑了,“这茶根本没有毒。”
“你倒知道?”他问。
“母亲教我的。”
“你不是中土人吧。大漠来的?”他问。
“你怎么知道?”
他却不答。
“可曾听过沙漠汗?”
她不答。
“可曾知道无虚阁阁主,卓伊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