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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

醒来,才知是梦。然惊魂甫定,心依旧咚咚的震颤,那场景太真切,让她脊背一阵阵的冷。

一阵冷风,方才惊觉。披了件衣服,站起身,窗外淅淅沥沥的落了雨,这是今秋第一场雨吧。

望着雨幕笼着的院落,被风雨扫落的叶子散了一地。秋风秋雨愁杀人,玄,已是秋了。你还好么?

走至书案前,风把书稿吹开了,这是他走前讲过的故事,自己又整理了出来。想着想着,思绪竟又有些飘忽。

“那是部族里最盛大的祭祀,”他喝一杯酒,不觉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愿说就不要说了。”将酒杯取下,轻轻拥他在怀里。

“只是故事。”他涩然一笑。

“那是羌族最盛大的祭祀,部族首领命人耗费一年时间筑起了祭台,那是十年一次的大祭,河道的南北两岸,有着长三十丈、宽二十丈,的滨河祭祀场。在祭祀之前准备了牺牲及石刻的人像。”

“石刻的人像?”无瑕不解。

“以往的大祭祀是以活人作为牺牲,而大祭司觉得这样的方式太过残忍,便采用了石刻人像的方式。”玄曜宸解释道。

“这是那一夜,祭祀却成了活人祭…”话至此处,他停了下来,想起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他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血染红了整个河道,部族里面几乎无人生还。他记得那些族人的脸,挣扎,怨恨,哀求,眼泪,愤怒!他记得那些仇人的脸,虚伪,狡猾,狰狞!每每出现在他儿时的梦魇里,让他彻夜难眠。

“活人祭?”

“那部族里无一人生还么?”

“不,只有几个孩子,被族长的妻子保护,潜入河中,才保住了性命。”

那时正病重的他,因为养病和弟弟一同在家中,并着大祭司的儿子被母亲护着,到了河边。

“宸儿,带着两个弟弟快走。”

“母亲!!!!”潜入水中之前,他亲见一把长枪刺入母亲的胸口。

展开他握紧的拳头,无瑕将他的手放至自己手心,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望着他。

她隐隐明白了,这故事,该是他的故事,而那孩子应该是他。当晚,他便噩梦连连,可怖的是噩梦却难以醒来,直到无瑕唤他醒来,他才惊魂甫定,一额的汗。

也就是在那一晚,无瑕记起来成亲当晚,看到他后背的伤痕,玄告诉他是战场留下的,而却是烧伤的痕迹,现在想来,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翻着手中的书稿,算算日子,他这一去,竟有月余。从此音讯全无,就连偶尔她去城中,从各色人等听来的消息,却只是徒增烦恼。

“听说那昭庆帝迷上了丹药,削了南宫家的兵权,此刻慕容匡和东方祚正合力清君侧呢。”

“说是清君侧,谁知道啊?”

“是啊,皇上已经派兵南下,此去帮那昭庆帝肃清朝政。”

“我看那大昭何不归顺了我朝,省的那皇帝还要烦心国事。”

“对啊,我看就由大将军去劝他们归顺即可。”

“对对对!”

“你们怎么还不知道?”说话的人煞是惊异。

“大将军的虎符都交了。”

“虎符?大将军兵权都交出来了?”

“是啊。这次去的是礼部尚书李大人。”

“怎么是他?”

说话的人压低声音,“是太后的意思…”

北齐皇帝的兵马已经压近大昭,父皇和隽没有消息,而玄,也杳无音讯,想到此节,她不禁叹一口气。

萧索的雨让她无端把这些事情都想了起来,不禁有些惆怅,撑起伞,想要出去,却看雨幕下,有驾马车徐徐而来。这山中,罕有人至。她便立在檐下看着,那车马上有个妇人下来,早有丫鬟替她撑了伞。

两人正是走向她的方向,待走近了,才看清那人是玄曜宸的夫人,前宰相的女儿凌霜。

刚走到檐下,玄夫人便挥挥手,“你去吧”。丫鬟便退了开去。

“夫人。”她对凌霜点点头。

“公主多礼了。”

无瑕愣了一愣,随即淡淡道,“夫人还是叫我慕容吧。”接着两人才进了室内。

“公主若不嫌弃可以叫我声姐姐,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说罢又略略看了下四周,“这秋雨一下,山里就凉了,依我的意思,妹妹还是搬回府里去住吧。若妹妹觉得不方便,也可搬到将军的别院去,至少有下人打点。”

“我,”她想了想,“还是习惯这里。”

玄夫人微微一讪。无瑕又补了一句,“别院会有人来打扫做饭。”

“将军疼宠妹妹,自然是安排的妥当,倒是我,多事了。”玄夫人不冷不热的这么一句,让无瑕也略有尴尬。

两人便冷了场。

“喵呜。”一声猫叫,打破两人的僵局。

“翠儿。”玄夫人唤站在外面的丫鬟。

翠儿携进来一个篮子,置于地上,玄夫人道,“这是将军带给你的。”

蹲下深了,打开篮子,是一直雪白的猫儿,脖子上系着金色的铃铛,“雪儿?”她惊呼。然而仔细瞧着,雪儿已经老了,怎么会才这么大。

“他没有别的?”起身急急的问。

“还有一封信。”自袖口取出来,翠儿接过来又递给她。

接过信,却缓缓拆开,展开,寥寥几句话,

“一切安好,勿念。

信我,等我。”

“妹妹若无事,我便不叨扰了。”

“能不能等我,”她顿了顿,“等我给他回一封信。”

“好。”玄夫人便坐在厅中等着。

提笔写信,心中虽有柔情万千,挂牵几多,他的一句勿念,一句信我,再次激起心中的涟漪。

还记得玄走之前,她要问他。

他却反问一句,“瞳,你信我么?”

她不假思索,“信!”

“那便不要问了。”握住她的手,拥她入怀,轻声道,“好好地,等我回来。”旋即放开,纵马而去。

想到这儿,看着窗外的雨,落笔,寥寥数字。短短片刻,她便将信笺折起,交给玄夫人。

“请夫人代为转送。无瑕在此谢过。”

“妹妹何必如此客气。”玄夫人接过信,诧异她为何如此随意的将信交给她,然而她自然只是将信放入袖口。

撑起伞,她送凌霜至门外。

甫一上车,玄夫人便抽出袖口的信,展开来看,只有一行字,“洛城夜雨涨秋池,惹得秋心拆两半,何当共剪西窗烛,问君归期有未无?”

掀起车帘,她一人撑伞立于檐下,似是看着远山,又似乎只是在看雨。

玄夫人忽然有种感觉,那是别人都进入不了的世界。

三日后,金陵城外,亦是淫雨霏霏。

他看着手中的信笺,微微失神。

颜离水凑了过来,“何当共剪西窗烛,这典故用的极好。只是这字迹倒像是男子。”

“她这是南宫隽的字。”玄曜宸收起信,欲放入内衣口袋。

“慢!”颜离水却拦了下来。

“怎么?”

“信借我看看。”

“妙极!”颜离水对着那封信,抚掌道,“此乃天赐良机。”

“难道你有主意了?”刚走进来的玄蚩问。

“恩。”颜离水笑了,眼睛眯起来,恰似一只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一天更新,见谅见谅~

洛城夜雨涨秋池,惹得秋心拆两半,何当共剪西窗烛,问君归期有未无?

这个是借了李商隐的 《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说巴山夜雨时。”

第二十四章:刻骨相思知不知

第二十四章:刻骨相思知不知

风吹叶落,日月交替,转眼又是月半。月上柳梢头,夜风渐起,山里因气温比外面低,她又怕寒,便捧了一只暖炉在手中。蜷起身子歪在榻上,头发也散散束着,手边的书翻到了后半部,她打了个哈欠。

“喵呜。”睡在她身边的猫儿被吵醒了,跳了下来。

“雪儿。”猫儿又在地上蹭蹭她的鞋子,蹭着便窝在里面又睡着了。

“你这个懒猫,怎么又睡了。”她咯咯一笑。

看着猫儿,眼神有些飘忽。

是谁曾说过这句话呢?

像是梦里。

“哪只猫儿在睡呢,若是真睡着了,怎么还把这铃铛弄得叮叮作响呢?”

“前几日,有人给我送了一些果子,本来想着这里该是有只猫儿,可巧她怎么睡了,还是躲到哪儿去了呢?”

还记得是春天的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她佯作生气,隽便拿了好吃的来哄她。由春至秋,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知道隽现在怎样了?

父皇怎么会把隽的兵权解除…

想到此节,不禁叹了一口气。

红烛摇曳,她却顿时没了心绪再去看半页纸。

玄是去解大昭之围了么?可是他不是没有了兵权了么?北齐的皇帝不是派了旁人去了么?然而一切是如世人所说的么?心里的疑问似雪球越滚越大。

忽而一声马鸣,她警醒的看着外面,勒马而立的人一身戎装,身上披着那件火红的战袍,月色下似远古而来的战神,战马战衣,竟比这满山红叶还要好看许多。

无瑕一个激灵,从榻上弹跳了起来,暖炉丢在一旁,猫儿喵呜的一声窜了起来,顾不得穿鞋子,就朝着那人奔了过去。身上的纱衣似一朵云霞,飘散在半空,头发被跑起的风吹散,她飞至他怀中时,他拥住她,“竟不知你有如此轻功。”

她笑了,满眼得意,“你不知道的还有许多呢。”

“瞳,我回来了。”他一个满怀将她抱住。

“恩!”踮起脚,她搂住他的脖子。

“想我了么?”玄曜宸挑眉。

“哼。”她撇撇嘴,摇摇头。

“嘴硬!”捏捏她的鼻子,“你?”觉察到她踩着他的脚,低头才看到她赤着一双脚。

“怎么没穿鞋子?”

“猫儿把我的鞋子占领了,我又着急,就没有穿。”

“怎么还像个孩子。”

“反正我没打算自己走进去!”她俏皮的哼了一声。

“那你就这么踩着进去?”他笑问。

“你背我进去。”她呶呶嘴。

“好!”他竟将无瑕横抱而起。

“啊!”她一声惊呼,接着双臂搂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