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众人竟哑口无言了。
对面雅座,一展折扇,悄悄挑起纱帐,一只白璧无瑕的手,手上执着的是象牙色的玉扇,手和那扇子竟一般无二的白皙。扇坠一摇一摇,过了片刻,纱帐又放了下来。
书既说完,便换了一个粉衣女子出来唱弹词,人们都没走,坐在原处听曲聊着四野八荒的闲事儿。
“听说,这次北齐正准备对楼兰出兵,征完楼兰,接下来会不会是大昭,不知道金陵城还有几日太平日子。”
“唉,若是当年的战神尚在。”
“南宫家自那之后再未曾出过朝堂,怕是国运…”
“莫谈国事,我们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好。”
青衫公子与面具公子一具未曾走,只是听着来回的闲话,继续饮茶,却不曾说过一句话。
“公子,雅间的客人相约公子饮茶。”店小二巴巴的凑近前来对那青衫颜先生道。
“哦?”颜公子看着面具公子。他点头,颜公子便笑道,“好,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朋友。”
随小二进到雅间,才发现这内里别有洞天,不消说这桌上盛放点心的杯碟,但这一张八仙桌,说是普通,但懂的人都知道那是绝顶的楠木所雕,因而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来人怕是来头不小。
这八仙桌之后是一帘纱帐,又营造了一个内室,虽然小,但足够一人休憩所用。
玉手一双,轻轻挑起纱帐,拱手含笑,“适才听闻公子高谈,倍觉新鲜,故而冒昧相请。”
“哪里哪里!”
“敢问公子贵姓!”声音细嫩,玉面莹莹,纱帐后走出的是个小公子,虽然衣着无华,却遮掩不住他那一身的贵气。
颜离水暗暗打量了他,心里有了计算,拱手一揖,“穷乡僻壤之人,不才颜某。”
“那,这位?”笑颜如花的问。
“这是颜某的朋友,玄兄。”
“在下金陵慕容。”略略抱拳作了一揖,“颜兄,玄兄,坐。”
这一转身,折扇打开的那一瞬,颜离水才看清眼前这人,若说他是男生女相,那眼前这位也是不相伯仲的,最是摄魂的却是那双眸子,似是能溢出水的。
折扇打开,他看得清楚,是梨花,落款是个容字。这幅画,怕是不凡。
“慕容兄,好笔法。”他赞了一句。
慕容顺着他的眼睛看到折扇,摇摇头,“小可拙作,贻笑大方了。”
店小二重新沏了茶,巴巴的端进来。
“请”,慕容公子举起茶杯。
“请。”
“今日听得颜兄高论,想知道内里玄机,为何人人追捧若星辰的无名公子,在颜兄口中竟是一文不值呢?慕容愿听高论。”
“颜某只是信口一说,不成想,竟有听者有意。”一双桃花眼,笑意更浓,眼前的,怕不是无名公子?这茶,普通人家是定然喝不起的。
“愿闻其祥。”慕容置茶杯于桌上,浅笑倾听。
“颜某还是那句,不过觉得若非求名,便不可这般吊足了人们的胃口,若是君子隐于世,隐就该隐的彻底,这般招摇过世,这无名公子,怕是有所求吧。”
说完亦是一笑,“浅见浅见,慕容兄不必放在心上。”
慕容却是一愣,有所求?
“然而,这一折折的故事说的倒也精彩,想也是个才子,”青衫公子把话锋一转,“想这乱世浮沉中的人们宁可沉浸在旁人的折子戏中,也不愿面对现实的纷争吧。逃避,未免不是一种好的方式。”
旁人的折子戏?他愣了一晃。
“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颜兄,我以茶代酒,敬你。”慕容举杯。
“好说好说。”接着他也举杯喝尽杯中酒。
“佳酿!”喝完又啧啧赞叹。
那面具男子亦是点头。
“难得遇到同道中人,”那慕容公子看上去煞是高兴,忙不迭的邀约,“颜兄,若方便,小弟做东为二位接风洗尘?慕容私藏了些好酒,就是找不到人陪我醉笑饮尽呢。”
“这…”颜离水看了一眼面具公子。他未置可否。
“恭敬不如从命。”
“哐当!”
外面竟有打闹声,慕容皱了皱眉。
随即喧哗声便不绝于耳,“杀人了!”
“快跑啊!”
眉毛已经锁在一处,店小二已然很有眼力的要出去,“我去看看。”
怎奈不等他开门,便有人飞身撞入厅内。
颜离水一个闪身避开了,慕容公子却避的仓促,两人的打法都是不要命的招式。
见来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慕容稍稍松一口气,今天出来可是连秋水都不曾跟随。
看两人的招式,却甚为精彩,脑子里忽然闪现出若此刻两人是在比武的擂台的场景,于是在这紧张的当口儿,她竟出神了。
本来打斗的两人却忽然转了方向,剑锋直至慕容,一个闪身,拙劣的抵挡,躲避不及,他侧身,衣服却被挂住,挂在脖子上的佩甩了出来,那面具男子飞身过去,一揽入怀。
“啊!”这一声尖叫竟似女子。
那人伸手替他接住尚未落地的佩,握在手中。白璧无瑕,一只通体晶莹的平安环握在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九寨归来,那里自是人间仙境,而我却总在仙境中出神,不是为那山,那水,只是为了那偶尔邂逅的某些个感触,不知道千百年前这里生活着怎样的人们,千百年前这里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最欣幸的,却是偶尔听到的羌笛,看到古老的羌族开坛仪式,这声音遍寻不着,这场景几回入梦,但却在这样一个刻意却又不经意的时候,让我听到,找到,我说这是缘分,是注定!
下次大概是明天4月5日。大家好好过节休息哈。
第三章:翩翩公子无人识(二)
只见颜离水正与另一人缠斗,而他几个回合便把行凶之人击退,来者见对手如此强悍,一个纵深,跳出窗外。
看着眼前的阵势,刚刚的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慕容回想起来却紧紧皱眉,这些人来者不善,到底是冲着自己,还是眼前的两个人?这事一定瞒不过南宫隽了,唉,回头怕是再出来又得麻烦了。
玄矅宸看着慕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无奈,却丝毫不见畏惧,再看手中握着的这块佩,羊脂白玉一般,中间却夹杂着绿色的丝线一般的痕迹,他皱了皱眉头。
慕容回过神来,看玄矅宸依旧抱着自己,面上略略尴尬,不着痕迹的推了推他的手臂。玄矅宸旋即松开,放开怀中之人。
“喏!”
慕容才看到自己的佩还在他手上,忙取了过来,“多谢!”
颜离水摩挲着那人周身,却也搜不到线索。
慕容走过去掀开那人的黑纱,平庸的容貌,却正当时顶尖杀手。
眉头又紧了紧,却想不出这一出是冲着谁而来。
“适才真是要多谢玄兄。”转过身,她故作从容。三人却都不提刚刚的那场刺杀到底为何,各怀心事。
“我这位兄弟,从不无故救人的。”颜离水浅淡一笑。
“哦?那在下岂不是幸甚?”
“你帮我写个故事。”他开口,声音冷寂。
“恩?”
“无名公子,写个故事,容易的紧吧。”冷寂的声音又响起。
拿起扇子,敲敲头,笑着摇头,真是失策失策,在这店里认出他是无名的少之又少,但被一个刚来的客人认出,却是头一遭,“好,我无名从不欠人的,然,这故事,也不是白给的。我亦有条件。”她狡猾的笑了笑,手中折扇刷的打开,故作模样的扇着。
“说。”
这么冷?无名笑了笑,“我给你写故事,你替我找个陪我喝酒下棋的朋友,像。”她眼珠一转,“颜兄这样就好。”
“呵,”颜离水笑了,“不才棋艺和酒量都是比不过这位玄兄的。”
“哦?”她微微一诧,目光投向那以面具掩面的男子。
“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帮我写个故事,我每年今日陪你喝酒下棋。”
“每年今日?”她脸上忽然一暗,然后微微摇头,进而又抚掌道,“好,好,每年今日!好!”
“甚好甚好,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殇。”颜离水笑的狡猾。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手相击的时候,心都是的恍惚了一下,三万场?那岂不是一辈子?
“少主,据说南宫隽武功高强,刚才那闪避的身手显只有三脚猫的功夫,怕是这人并非南宫隽。”
客栈的某个厢房中,是刚刚在听鹂馆的颜先生和那面具玄先生。这会儿,颜先生手执茶盏,浑然没有刚刚的书生模样,那精明的眼神,让人觉得是否自己看走了眼。
“即便不是南宫隽,但与南宫家也脱不了干系。”玄先生背着手,面对窗外,看不到他的神色。
“难道是南宫家的表小姐?”颜离水把玩着茶盏,揣测着刚刚那女子的身份。
“白璧无瑕,重瞳女,你可听说过?”他回过头,这才看到他的真容,虽然眼神冷厉,然在这样俊美的面庞下,亦是让人呼吸一窒。不同于颜离水的秀美,这玄姓少年身上透出的却是霸气,脸庞棱角分明,鼻翼挺拔,双唇抿在一起。据说,这样的面相是薄情的,然而,即便是却也似阎罗一般摄人魂魄。
“你是说?”颜离水不可置信的想着,接着又抛出一问,“那为何出门却连暗卫都不曾跟随?”
他凝神,亦是想不出头绪,却不再言语。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窗棂前,她独坐,临着字帖,口中叙叙有词。
“想什么呢?”南宫隽手中拿着一个锦囊在她面前闪过,伸手夺过了她的笔,“如此不专心,该罚!”
“你这是?”她看着南宫隽,探身要去拿,却被他藏在了身后。
“先说说,你这几日都做了些什么?”
“恩?”她皱起眉,想来听鹂馆的事情被隽知道了。
“就是馆里面出了刺客,不是冲我来的,隽你放心。”
“放心?”他佯作气愤,“堂堂大昭国的公主,出门竟然暗卫没有,近身侍从没有,这一回你竟然连秋水都没有带!”
“我都说了,没事了。”
他却估计不理会她。
“隽!”无瑕嘟起嘴,“你欺负我!”
南宫隽拿起她临的帖,上面的字跟自己有九成像,写的是“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是琢磨不透了。
“我生辰,父皇不许我过,你们也都不能陪我,那我独自一个人去过,又能怎样!要把我绑在这大昭宫里才行么!!!”无瑕继续控诉。
“好了!瞳儿,我只是为你担心。”听到这里,他也是心疼。因为生在清明,这样一个让人忌讳的日子,又因为玉林大师说她不能过这个生辰,所以进南宫家之前,她从未曾过过生辰,直到南宫隽知道了,给她过了第一个生辰,因为要避讳清明,因此他们约定每年清明过后的第二日他们才过这个生辰,这一约,就是十年了。
“哼!”她扭过身子,不理会他。
“那,这礼物,我就送与别人去了。”他拿着锦囊在她眼前晃着。
“这是什么?”她却一把将锦囊抢了下来,打开看,竟然是一个羊脂白玉的印鉴,上面刻着“无名公子”。
“是你刻的?”她满面欢喜。
“恩。”南宫隽微微笑着。
“是送我的生辰礼物?”
“喜欢么?”
“恩!”她高兴的要跳起来,一把抱住南宫隽,“隽,你最好了!”
倒是他,心突突的一阵猛跳。
心下暗怵,最近这倒是怎么了?
“那你要怎么谢我?”他倒是想要问问眼前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