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礼貌的接过,只是内心还是有些不解,她和妈妈也算是情敌,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苏绣倒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一般,浅笑了一下说:“你还以为我和你妈妈是死对头?”
白荼点头,但是白安芝好像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苏绣。
而苏绣叹息了一声,拿起一条干净的毛巾擦拭自己的肩膀,司机在前面稳当的握着方向盘。
车子缓慢的行驶。
“其实,我和你妈妈也见过几次面,刚开始的确是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后来有一次,我在路上看见你妈妈抱着还小的你,我一瞬间觉得你妈妈挺不容易的。”
她望向窗外,车窗上已经沾满了水珠与雾气,只能隐约的看见一些风景。
“后来我们就成了可以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的人,但是交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偶尔会谈论起你,那时候你妈妈生活条件比较艰难,我也有给一点生活费,你妈妈不肯要,我就说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孩的。后来她也就接过去了。”苏绣停了一下,她转头,看着白荼问:“对了,白成安在你长大后有没有给你和你妈妈生活费?”
白荼摇头,如果给了,白安芝也不至于要出去拼命的赚钱,苏绣眸间有些怒气,她沉声道:“我那时候经常出去和你妈妈见面,白成安知道了就不肯,说自己会给伙食费的,后来你妈妈也没和我联系,慢慢的就没聊天了,只是我一直以为白成安会给伙食费,没想到没给。”
白荼笑了一声,“其实给了我们也不会要,我妈妈虽然脾气坏,但是在白成安的面前,她还是会坚守自己的原则,我不后悔我和我妈妈一起吃过苦,我相信我妈妈也懂我会理解她,所以宁愿让我们一起吃苦,也不会拿白成安的一分钱。”
一路上两个人沉默,白荼看着后头的一辆车,好像从法院出来开始,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前面的司机往左打了一圈方向盘,那辆车消失不见,白荼回神,车子行驶到了一处安静的园子里。
白荼心中的那股感觉越发的强烈,苏绣拿起放在后座上的伞,侧头对着她道:“下去吧,你妈妈很想你。”
白荼手握拳,又松开,最终伸出手,啪嗒一声,车门打开了。
她握住苏绣递过来的伞,走下车门的一瞬间,撑开了黑色的伞。
苏绣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你自己去吧,我不打扰你和你妈妈重聚的时刻。”
白荼敛眸,握住伞,在磅礴的大雨中毅然的往那处陵园走去。
这里种了许多的鲜花,水泥建筑的墓碑比她在那处山林间弄得体面豪华的多。
白荼就这么举着伞,大雨洒在墓碑上,将原本浅灰色的墓碑临淋湿,变成了黑灰色。
白荼的内心深处其实有些抗拒,尽管已经知道了白安芝早就离去了,但此时此刻,面前的的确是白安芝,那个与她生活了18年的女人,给了她生命,完善她生活的女人,一生中最爱她的女人她的母亲。
白荼撑着黑色的雨伞,沿着那水泥楼梯往上走,雨没断,噼里啪啦的敲打着她的伞,在伞的顶端绽放出水花,沿着伞的下端掉落在地上。
白荼在看不清前路的大雨下,走到了白安芝的坟墓,只一瞬间,她所有内心的坚强都被摧塌,这七年来想念母亲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有时候会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番,而后再慢慢的自我分解这种疼痛,她在去到白村的第一年就刻了一个墓碑,她当时跪在那处,也是在那时候机缘巧合之下看见了那块巨型石头。
她当时站在那块大石头的顶端,目光望向黄昏的天空,快要沉下去的太阳,天空即将变成灰色。
而我最思念的两个人,一个远在天边,一个在山的另一端,无法联系,无从知晓,但我知道,我心中有一盏灯,不灭。持之以恒!
白荼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白安芝,后一个蝴蝶飞来,在她肩上停留,白荼侧头,垂眸看了它一眼,黑黄色的翅膀,她笑。
“妈妈,我好想你。”
雷声轰鸣,闪电掠过,蝴蝶却一直在她肩上,思念划过她的脸庞,她眼里有雨滴。
就这么,在泪珠滚落下来的那一刻,蝴蝶飞走了。
白荼闭眼,紧抿着唇。
这,也是一个道别,一个迟到了七年的道别,她想,白安芝一直在自己的身边,没离开过她,灵魂深处,她永远不孤单。
白荼举着伞,白色的连衣裙下摆早已被雨水打湿,上面沾附了些许的小泥土,她在暴雨中跪下,磕下了三个响头,最终眼一闭,她在心中把关了她心的七年的牢笼解开,如今,重获自由,她想,总有一天,她与妈妈会再见面,待那时,她会告诉妈妈
我很好,只是...很想你。
秦深站在陵园的另一处,想上前的心最终还是没上前,他没忘记,那天顾乘风打电话给白荼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见了白荼说的一切。
她说她爱他,所以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爱里的人会自卑!
可是他爱她,更想让她告诉自己,他的心早就在从白村出来的那一刻被伤的遍体鳞伤。
倾盆大雨,他就这么站着,双手垂下,眸间满是心疼,苏绣叹口气,握住雨伞打开车门,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的走到秦深的眼前。
秦深看了一眼眼前的苏绣,只一眼就收回,复而又看着背对着他们的白荼。
他喉结滚动,想上前替她撑起雨伞。
苏绣叹口气,转头和他一起看着白荼。
“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经历了这些,我也很遗憾。”
秦深眸间本就红血丝遍布,听见她的话,想到了今天在法院里看见的视频,那时候的她该有多无助,尽管知道她被锁在屋里,但是当自己亲眼看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多想冲进去,但是却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缓缓的伸出自己的手,隔空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轮廓,她那让人心疼的样子,与那溢出眸间对自由的渴望的眼神。
他多想,此刻去拥抱她。
但是他知道,如果去了,白荼的心只会更难过,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一辈子都不去说,将这件事放在心底,与她好好的在一起。
苏绣惊呼一声,秦深收回眸子,不解的看着她。
只见苏绣指了指他的手,秦深垂眸,抬起一看,上面原本快好的伤口此刻被雨水淋湿,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此刻变得有些糜烂。
秦深摇摇头,“苏阿姨?”
苏绣不解,秦深解释:“我妻子这么叫你,我也这么叫。”
苏绣闻言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你们已经结婚了?我以为还在交往。”她笑,看着白荼的背影,“她是个好女孩,当然,能和你在一起,也是她的福气。”
秦深摇头,若有所思的道:“我们还没结婚。”
苏绣知道秦深,他的名号在这一带很大,但是今天却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只是传闻这个男孩一直有一个交往了很多年的女朋友,只是大家都没见过。
苏绣看着白荼,蓦的疑惑地问:“秦深,你这几年传闻中的女朋友是白荼吧?”
秦深嗯了一声,目光望向跪在坟前的白荼,一双桃花眼泛着爱意,轻声说:“嗯,我一直只有白荼,白荼也一直只有我。”
我们,是我们,是不分彼此的我们,是最亲密时,负距离的我们,是那个情窦初开的我们,是那个爱着彼此不问缘由的我们,是那个巷子口,巷子尾一起上下学的我们,是那个即将成为夫妻的我们。
苏绣缓缓勾唇,“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秦深看着白荼站起来,他食指轻扫鼻尖,耳根泛红,带着爱意的看着白荼,蓦然开口道:“今晚。”
就在今夜,我要你与我在今后的日子里永不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求婚!!!!!
第72章 秦深,你愿意...娶我吗?
倾盆大雨, 和故人道别, 终是要努力的过好往后的生活。
白荼最后又跪下,将黑色的伞放在地上, 叩首,双手在头部两侧, 她抬起头,红着眼笑着道:“妈妈, 等秦深回来了,我就带他来见你。”
她缓慢的跪着靠近白安芝的坟墓,最后红着脸红着眼摸上那块空空的相片区。
她头轻轻的靠近白安芝那三个字,仿佛母亲在抱着她, 像儿时的温暖怀抱, 给了她一往直前的勇气与毅力, 在她身后给了她一个港湾, 不大,小小的蜗居, 却盛满了白安芝对自己的爱。
她悄悄的, 在白安芝的坟墓前说一句话, 最后起身,微笑着转身。
迎着大雨, 她看见了在中间站着的苏绣, 她朝自己招手,白荼浅笑,撑起伞往下走。
车子转过山区, 蜿蜒曲折向下。
另一边,秦深在超市里买了许多的气球,蜡烛,后又驱车去花店买了许多的玫瑰花,全部装进了后备箱。
收拾完毕,他坐在车上,手里抚摸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他咬咬腮咧开嘴笑。
雨中,一辆黑色的路虎飞驰而过,车内人的内心比这雷声还要激烈。
秦深回到家,将蜡烛和玫瑰花摆放在每一个角落,他特意回来的早一些,还让苏绣带白荼吃个晚饭,好让自己有多一点的时间准备,而此刻他紧张到坐立不安,在一楼左右来回,而他的手细看还有些颤抖。
他走进一楼的洗手间,看着里面好几天没刮过胡子的自己,嘶了一声,不行!阿荼可能会因此嫌弃自己,他一想到这一点,立刻拿起剃须刀。
一阵忙碌,他又恢复了那个帅气的模样,原本长了胡子的他有些性感和禁欲,而此刻的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大学生,张扬,自信。
他对着镜子裂开唇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而过一会,他又收回去了一些,嗯,还是这样更帅。更有把握成功。
他摘下帽子,看着自己乱如鸡窝的头发,他转身,立刻往二楼跑,他得洗个澡。
秦深跑到了二楼,他打开房门拉开衣柜,那处最靠近白荼的那件深灰色的毛衣和牛仔裤。
他激动的往里面的浴室走,里面传来水流声。
不一会儿,秦深穿着拖鞋走出来,一只手拿着浴巾擦拭自己湿嗒嗒的头发,他拿出手机,看见上面白荼的照片,他弹了弹,笑了一下。
“今晚你别想跑。”他说完,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要七点了,窗帘被白荼关起,所以他看不见天的颜色。
秦深快速的将头发吹的半干,他破天荒的将紧张的不行,一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他就在这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坐在了白荼平常睡觉时,爱睡的那一侧,他刚坐下就看见这一侧的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白色的纸。
他伸手打开拿过来,上面写了他的名字。
秦深。
他认得,这字是白荼写的,也是,这里除了白荼来过,其他人还真没来过,包括自己的父母。
他想,许是白荼想自己了,所以写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当下一刻他打开了折叠起来的纸,看见了里面的内容了之后,他一双手因为用力而青筋凸现。
里面是白纸黑字,上面写着:
秦深,今天天气阴森森的,外面下着暴雨,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在离开前,想起和你写一封道别信。
当你看见这封信,我已经走了,但是我很开心,能够遇见你,我想,希望你能够遇见更好的那个人,但是一想到,又不想,不想你遇见另一个人,光是想想就觉得我不能忍受,可是,我的离开未必不是一件更好的事。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孤独的度过,那段时间里,星星很亮,我想到那段时间与你在学校的树林间看星空,在晚自习的课间,悄悄的传着字条,那时候我们都很年轻,做的许多事情或许一腔热血,但是我从不后悔遇见了你。
这几天我看见了一句话,上面是这么写的:有些人相见,需要坐飞机,而有些人相见需要坐时光机,我那段时间,很想见你,可是坐不了飞机,我的母亲也离世了,我想见她,可是也坐不了时光机。
我这七年里很想你,不管你信不信,往后也依然想你,没由来的,我会一直想你,爱你,或许有一天,我能够有幸再遇见你,我一定,在你未娶妻的时候,上前拥抱你。
尽管我已离去,但是此生我祝君好,一生安好,平安喜乐,常伴君,儿孙满堂,老年含笑,每日每夜祝君好梦。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还是想说:阿荼永远爱你。
2018年12月6号。
上面还有未干的泪渍,不是秦深此刻的泪水,而是白荼写信时,那无法诉说的想念与祝福。
秦深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他颤抖着打了一个电话给苏绣。
而那边的声音传来:“你说白荼?她刚刚下车,自己走了”
而另一侧,白荼回到了那个小巷子里,她走上黑暗狭小的楼道,手中还握着刚刚苏绣给自己的钥匙。
这个房子已经给白成安买下来了,而苏绣今天打开保险柜拿证据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个东西。
白荼手转动钥匙,门把发出粗糙的声音,七年未曾有人进去过,她打开,里面一股潮湿的气味,入眼的陈列依旧没变,她红着眼,甚至可以看见白安芝在客厅上坐着抽雪茄的样子。
她红着眼轻轻的笑出声,吸了吸鼻子走到了里面。
她的房间还是那副模样,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面小小的棕色凉席,她伸出手触上去,冰凉无比,灰尘也多。
她直起身,走到了白安芝的房间,上面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相框,是白安芝和白荼的合照,两个人唯一一次的合照。
她终是没忍住,缓缓的伸手抚上了白安芝的照片,抿着唇,泪水缓慢流下来,她酸涩的笑着,怀念着。
岁月已经带走了她,却留下了她生活过的种种痕迹,白荼知道,在另一处,白安芝在陪着她。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直起身,将沙发上的包包拿起,打开手机看见了许多的未接来电。
都是秦深的。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她手机在法院中都调成静音模式了。她想到他上次说的没信号,估计此刻打电话他也接不到。
白荼走到了巷子口,买了几瓶啤酒。
她提着塑料袋,揣起手机走上天台,上面布满了积水,她踩上去,溅起水花。
她看见那些她上高中时种的花,此刻有些已经枯萎了,但是有些长的更为茂盛。
她看见那不远处湿透的破旧躺椅。
她还记得,秦深那年想在这里告白,被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拒绝了。
她走到围墙边,看着不远处的巷子口,这里一眼望得到尽头,高三周末放假或者寒暑假,他送自己回来,她会走上来,对着巷子口站着的秦深招手拜拜。
她垂眸,浅笑。
秦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等她晚一点点回去就把那封信作废了。
那是她以为会输了官司,而白成安肯定不会让自己好过的,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不希望又和七年前一样,一个道别都没有。
她伸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笔,这是录音笔,今天结束了之后,她向法院讨要回来的,法院拷贝了一份,将录音笔物归原主。
她当然要拿回来,里面不只有证据,还有她这一生颠沛流离的归宿,里面的声音在她无比寂寞的夜里,曾陪过她。
她点开,按下按钮,里面出现的是她最为熟悉的男声。
:阿荼,刚刚我叫你给我录音唱歌,我猜你应该答应了,所以我也给你录一首,这样就不算欺负你了。
他唱的歌是她这几年爱哼的。
也是两个人第一次听的歌。
周杰伦的花海。
录音笔传出歌声,伴随着这充满回忆的花海。
白荼想到了那次在公交上,她偷看到他的手机里有自己的照片。
那时候她才知道他喜欢她。
可是他没说过。
但他对她很好。
他知道她喜欢银杏,便带她去银杏大道。
他听到别人说海边有海豚,就带她去海边看海豚。说听说女生都喜欢这些小动物。
顺便在那里他和她表白。
他张狂桀骜,骄横跋扈。但从来对她不会,从开始到现在,他只对她妥协。只对她服软。只对她有小孩的一面。
她还记得李晨星问过她:这样的你一点都不心动?
白荼那时候说:“谁会不心动?”
少年稚嫩的歌声结束。
响起了一段真挚动人的独白。
今天我生日,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因为第一次有你在我身边
嗯....
阿荼...
还有..
我想...
往后你都要在我身边。
只要你。
录音笔的结尾是一个男孩低低的笑声。
白荼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感觉沁入心肺,雨后的天空繁星闪闪,白荼轻轻的笑了,她低头伸出手掏出手机,从而忽略了一辆黑色的车驶进巷子里。
她点开秦深那一栏,忐忑的打了几个字,信息叮咚一声,提示已发送成功。
楼道里传来急匆匆的跑步声,白荼蹙眉,声音在拉扯着她的心脏,她企图赶走这难耐的怪异的感觉。
当她转身,看见的却是穿着黑色的拖鞋,深灰色毛衣,黑色的牛仔裤,头发还湿嗒嗒的,他一手扶着门急促的呼吸,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白色的纸。
白荼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捏着啤酒,嘴巴长的大大的,在白荼不下十次眨眼的瞬间,秦深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往她身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