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钰棋下车的张茂兴第一次见到前檀大学士的掌上明珠,未见之前便知是绝色,却没想到见到之后,美貌还要在他想象之上。
远远这般一打眼看去,便觉得那张脸便是蹙紧了眉头,粉黛不施,那轮廓与五官也实在是明丽动人,艳惊四座,让人见了便难以忘记。
也难怪那守备大人明知是朝廷罪臣之女,仍一番情意强留在身边。
第88章
顺着暗色墨青色的青石板路,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人打着一把青色油伞,跳下马车里几个镖师动作缓了缓,隔着一片烟灰色的细雨,看向那个一手撑着纸伞,一手正提着裙角蹙着眉的女子,当她听闻声音也抬头朝他们看过来的时候,只觉周围剩下的只有房檐下雨帘在滴水的声音。
庄重中掺杂着鲜艳,冷谈里带有三分风情。明明如画里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容貌,却又有天生嫣如丹果般赤红的唇丹,眼角乏着肃然的神色,可目光流转的时候,又带有一丝慑人目的鲜动,如同冰与火相融在一起,温暖、冰冷又隐隐藏着火热之情,实在是让人见之难忘,无法描诉。
大概得知了来人的身份,美人松开蹙着的眉头,露出了一丝笑容,却也带着几分令行禁止的冷肃感,与不得轻易亲近亵渎的距离感。
世上美丽的人百千万,檀婉清知自己容貌姣好,但她见过的古今美人多不胜数,手中也画出过不少,自觉自己的姿容五官虽美,却称不上什么绝色,若拍上一张照片,也不过是张世俗美女,赞上一句不错而已。
但这般容貌竟然诸多好评,多有真心称赞她鲜艳动人的人,夸张其京城无二,她思索一番,恐怕一是她自小保养得当,另外也是占了穿越千年时光的便宜,在她看来,真正动人恐怕是千年时光前的她与千年后的环境举止及性情逐渐融合在了一起,种种因素加成了容貌?
这或许就是前世无数美女追问为何自己动态要比照片美的原因所在吧。
所以这样的赞美,这么多的注视,很多人的失态,她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一时也忘记了脚下冰冷的不舒服感,上前一步,握住飞奔过来昔日的大丫鬟钰棋的手,对她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来。
钰棋虽然嫁作人,妻,可那张脸蛋上的五官与出嫁前竟然没什么改变,完全看不出已经嫁人生子,为人妻为人娘的样子,可见当年她亲手挑的人没有让她失望,待她的大丫头必是极好的。
相比檀婉清,钰棋自见到人就已是泣涕涟涟,难以说出话来。
她是小姐一手调,教的,无论字书规距还是性情就如一张白纸被人妙手偶成,为人娘时教子的每一言每一语,都深受小姐昔日点滴恩惠,可以说若没有那年冬雪后没有被小姐牵入檀府,就没有现在的她与现在自在的生活。
她如今生活富足,可小姐却家破人亡,流落异地孤苦无依,虽没有外人道,可檀府出事大半年来日都夜不能昧,檀府家眷流放的旨意下太快,待她赶到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丈夫不解她对旧主这份忠心。
那是他不知道,小姐在她的心里,并不只是主子,而是亦师亦友亦姐甚至亦母的存在,其中的感情不足以外人道。
“离府三年了,我总算又见到小姐了。”钰棋张了张嘴,哽咽的说出这句话,便在雨中紧紧的拉着小姐的手,两行泪眼无语凝噎。
走镖的镖师并没有进女眷的内室,只是入了院子,在一侧耳房寻了喂羊的草喂饱了马匹,接着就着厨房热汤热水,与一些吃的,坐在耳房门口的长凳上,边吃边躲雨。
“嚯,这肉条吃起来可真带劲,辣的真过瘾的。”
“再尝尝这个夹馅馒头。”说完一腰带短刀的胡须男子顺手将盘子里温热的馒头一手掰开,露出里面的肉酱,张嘴就咬了一大口,“喔!”“哇……”连吞带咽,忙拿着馒头跟几个人道:“快吃这个,这个馒头够香的,一闻就知道用肉酱作的馅,好吃,比集市卖的肉包子好吃。”
几个镖师本就腹中空空,喝着热汤更是胃口大开,听到胡须男的话,都纷纷拿起肉馒头,边吃边连声赞叹,“还没吃过这种味道的肉馅馒头……”
正月拿过来的一些小点心,也都被几人一抢而空。
“这个要是再配些烧酒就更够味儿了。”
“算了算了,有得热乎的吃就不错了。”
另一个人招手叫来正月:“哎,小姑娘,这些都是卫安的小吃?哪里有卖的?我们几个想买些路上作干粮。”
正月倒是不怕生,里外帮他们端汤倒水,听着话儿便脆生生的道:“这个肉酱还有肉干的做法都是我们家小姐口述,瑞珠姐姐亲手做的,外面是买不到的。”
几个镖师互相看了看。
“你们家小姐还会做这个啊?”
“我们家小姐会的东西多了。”正月不屑道。
“真没想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姐,居然喜欢这么辣的东西。”就算再好吃,这种香辣大肉怎么看也不是女子喜欢吃的。
“我们家小姐吃的精细,这些是给我们家大人准备的,你们来的是时候,再晚一些可就吃不到了。”正月说完,转身继续回厨房收拾去了。
几个镖师一时没说话,往嘴里塞肉的动作慢了下来,良久,其中一个才笑了一声,“咱从镖局来的时候,总镖头可没说要接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啊?这个美人就是这次的运镖的货物?有美人相伴,可算是这辈子走的最舒坦的镖了。”
“做的东西更对我的胃口,哎,可惜了啊,名花有主了……”其中一个狠狠的咬了口馒头。
旁边的人刚吸了口热汤,差点呛了出来,“想什么美事呢,歇歇吧,都是三个孩儿的爹了。”
那人喝了口暖胃的胡椒汤,“嘶”出一口寒气,疑惑道:“那个大人怎么舍得放这么一个美人走?换作我,我可不舍得。”他回头问后边的人:“喂,要你,你舍得不?”
“不舍得。”
“你呢?”那人又点了点对面往正嘴里扔核桃粘的。
“舍不得啊,这辈子没见这么好看的人。”
他又指了另一边喝汤的。
“当然舍不得了,她要能看上我,我要。”
几个人顿时朝他“呸”了一口,做你的白日梦吧。
“你们说,不能为妻也能为妾吧,居然把人送走?不知道那位大人怎么想的。”
坐在门口一直没开口的人,沉默后接了句:“因为不舍得吧。”
“什么?”
“不舍得让她为妾。”
“……为什么?”
那人看了看厨房里的吃用,院子拴着的千金紫羊,沉默了下好似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大概……是因为太喜欢了罢?”
其它几人面面相觑,大口塞着吃食,无法理解。
第89章
为钰棋丫头的终身大事,檀婉清当年实费了一番工夫。选了离京城的稍远些的人家,日后檀府当真出了事,不会连累到已出府的丫头。
最后挑来选去,翻着册子筛到夜深,才选中了这么一个镖头之子。
不是没想过那些学子文士,只是最后还是被她一一划去,这个朝代,文人多清高酸腐,就算是个穷秀才,娶妻也讲究个出身,日事稍一有功名,便是三妻四妾诸多借口,钰棋嫁过去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落个相敬如宾。
这个朝代的女子大概觉得这般就是最好的归宿了。
檀婉清嗤之以鼻,虽然她也是其中一员。
最后定下一个小小镖头,也不过是当初隔着车马轿子,远远的相了一相,觉得身型高大,体魄健壮,至少不是个病秧子要钰棋日日劳身伺候,看着样子又不是熊蛋,能在这乱世里护得了妻儿的,才勉强入着了眼。
二十三还未娶妻纳妾,说明重事业轻女色,日后不会弄些腌臜事儿糟践自家丫头,更看重的是,目光实诚,作风正派,不是什么邪门歪道,溜鸟逗狗之辈。又有个镖局的营生,吃用上也可富足不窘困,寻常人也不敢招惹。
檀婉清这才放心的将人许配了过去,白送了一笔银两,让其度过难关,日后好好经营,以保妻儿衣行住行方便。
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没有辜负她的一片苦心。
张茂兴知道檀婉清便是妻子的旧主子,便拱手道了句:“在下张茂兴,多谢当年小姐的援手之恩。”
有外人在,檀婉清还是端起了几分样子,端庄敛身点了点头,道:“区区小事张镖头不必放在心上,何况这次为了我的事,劳驾你们夫妻长途跋涉,我已是感激不尽了。”
“小姐言重了,你是我们夫妻二人的恩人,就算让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两人你来我往客气一番,檀婉清便叫来正月带张茂兴去东间用些汤饭点心,瑞珠、钰棋与檀婉清终于进了内室,激动的拉手坐下。
“小姐,你这半年来过的可好?看着样子都觉得瘦了……”钰棋红着眼晴道。
“我这腰都粗了两分,哪里见瘦,你再看看?”檀婉清慢声笑道。
“是吗?”钰棋抹了抹眼角看过去,小姐身姿仍然丰盈窈窕,翠色腰带系在腰上依然纤纤一握,看不出所以然,不过看着小姐的脸色倒是红润饱满,不似涂胭脂的样子。
她忙抬头看向四周,屋子里小,无什么隔断回廊,几乎一眼便看透了,对面那窗户的漆都掉了些,看着便知是许多年头了。
“你怎么照顾小姐的,怎么能让小姐住这样的地方?”钰棋瞪向檀婉清身后的瑞珠,钰棋当年是檀婉清身边四个大丫环首,瑞珠是最小的,一直受人管,如今被她一瞪,瑞珠也觉得委屈起来:“我也不想的,可是我跟小姐一路到益州,身上根本没多少银子,还是小姐在发髻里藏了些打赏的金梭子,否则连这样的地方都住不起……”
“你还顶嘴,当初怎么教你的规距?在府里的时候成日就只会贪食,让你好生学些绣技你也不肯,但凡用些心,也不至于小姐跟着你遭这罪……”钰棋的绣技极好,一副喜鹊登枝双面绣屏,百两不在话下,只靠一手绝技,也可生活的很好。
“我,我……”瑞珠扁了扁嘴,这段时间她都快忘记檀府里的规距了,如今被钰棋责斥,仿佛又回到檀府,一下子就萎靡起来。
“好了好了。”檀婉清抬手阻止了钰棋的训斥,“现在早没了什么檀府,我如今这样的身份,还能寻处安生地方过自在日子已极其幸运,不要责怪瑞珠,这一路上她跟我吃了不少苦,且多亏了她,我还好生活着。”
“小姐,要是我陪在小姐身边就好了……”钰棋眼晴又是一红,恳恳切切的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她们主仆二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就算分开了三年,再见也毫无隔膜,都各自欢喜不已诉说的往事。
此时吃饱喝足的几人,正在一处羊围处围看,这处羊圈以青石搭建,收拾的十分干净舒适,里面正有一紫一白两只山羊,卧在柔软的细草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食粮。
几人“啧啧啧”数声,那食粮可真够奢侈的,比人吃的还好,粒粒金黄的玉米、黑色饱满的豆子、晒的干干的大麦,旁边还有切的细碎可入口的豆秆与豆荚与牧草可改善口味进食。
“那只紫色卷毛的难道就是产紫玉浆的紫羊?”
几个人都盯着那头紫羊看,比寻常的羊要生的小一些,四脚细一些,紫毛也比平常的山羊厚实,因为毛色曲卷,看着紫绒绒的一团,再加上一冬细心调养,正月也如伺候年幼小弟一样细心打理,毛色十分鲜亮,有几分羊中“贵族”之气。
看的几个镖“啧啧”称奇。
“紫玉浆是朝廷圣品,数量极其稀少,千金难买,没想到这里有一只。”张茂兴走了出来,看到了那只紫羊,也是惊讶了一番,镖局的人常南北走镖,这些新奇物事多少知道些。
“这只要被运回京城,那我们岂不是发大财了?”
张茂兴摇了摇头:“这种品阶紫羊极其娇贵难养,圈养环境苛刻,当初庚邦国进献给皇帝一共两只,运到时死了一只,另一只奄奄一息,皇上动用整个尚医院的人才勉强救治,这还是庚邦国一路上精心伺候,若我们只怕半途就只能烤来吃肉了。”
另一句话他没说,这样一只价值连城产数量稀少的紫玉浆的紫毛奶羊,竟然养在这个院子里,足以见那位大人的心之所系,只怕这次带人走之事是祸不是福啊。
***
“你刚才说,你们被人关了五日?”檀婉清脸上的表情一顿,忙问道。
“是的小姐,我与夫君一行车马刚进外城就被人看守起来,今天允许我们入城。”钰棋道。
“看管你们的是谁?”
“好像是守备府的人,一名叫王骥的将领。”
檀婉清的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她将手臂放在案旧上,手指的食指轻轻的点着桌面,“这么说,你们这次来接我出城,守备府的人已经知道了?”
“听夫君的意思,是守备大人传话……”钰棋小心看了檀婉清的脸色,还是据实以告:“……让我们速速带小姐离城。”
“这不可能,谢大人怎么可能赶小姐走?谢大人都准备忙完了这段时间就迎娶小姐的,他和小姐都已经有……”有了夫妻之实,瑞珠差点脱口而出,急忙捂住嘴。
“可是当真?”瑞珠几斤几两钰棋如何看不出?何况她已经嫁了人,有些事提及就已心肚明。
“当然,年前谢大人就送了好多聘礼来,都堆在了西屋,只等着礼成一起接入守备府。”
钰棋急忙看向小姐。
檀婉清在问了第二遍“他可是当真让你接我走?”后便沉默不语。
蹙眉许久,才苦笑了下:“早知这一天会到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随即她看向瑞珠道:“去将屋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只带些换洗的衣服与我卖画的银两,其它的不要贪心多带。”
“小姐!”见真的要走,瑞珠快急哭了。
钰棋本是高高兴兴来接小姐出城,可见这情况,似乎其中另有隐情,又见小姐面露苦涩,不由劝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小姐等那守备大人来,问清楚了再走……”
檀婉清顿了下,放在桌上的手微握成拳,“我还不至于脸皮厚到等人来驱赶。”
“小姐!”瑞珠还想说什么,被檀婉清一眼扫了回去。
她强自恢复了之前的神色,自桌旁起身,对着依依不舍的瑞珠一字一句道:“好了,快些去收拾吧,再晚些,太阳就要下山了。”
见小姐下定决心,瑞珠终于眼含着泪光,爬上了暖炕,伸手打开了橱柜,从里面取出衣物,收着收着便难过的哭了起来。
第90章
外面的雨点时停时落,待到下的大了些,一行人才自宅院中走出来。
为首的是永德镖局的几个镖师,他们利落的跳上马车,拉动马绳,飞快的将马车掉过头来,后面出来的是瑞珠,檀婉清与钰棋三人,瑞珠眼晴红红的,看着雨中那三辆马车,与未知的前路,脸上有些茫然无措,习惯性的停了下来回头等小姐。
檀婉清的脚步虽不急不缓,但面色却没有之前出门时的笑意,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不语。
临上马车前,她停下脚步回身对后面跟着跑出来的正月低声嘱咐了几句,并在她手心里放了个荷包,转身离开后,正月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了声小姐,接着哭了起来,这时的雨下的又大了些,这些哭声在雨中也被逐渐掩盖了。
檀婉清与正月道别后,向站在前面等她的瑞珠与钰棋二人走去,钰棋已从马车上取下一只马凳子,可踩着凳子上去,檀婉清刚把一只脚放在凳子上,便听到后面有人快步赶来:“……姑娘,请等一下!”
来人也不陌生,可以说是非常熟悉,出入宅院时经常可以看到他的身影,她去书堂还会见他远远跟在身后,虽然以一直没有说上几句话,但平日做了什么好吃的,偶尔会让瑞珠送过去一些。
因为她的“不听话”这个叫左问的探子恐怕多少也吃了些苦头吧,自己离开之头,他总算能结束这个苦差事了。
左问的神色间有些焦急,额头不知是落的雨还是汗,赶过来时大概有些匆忙,靴子上还溅到不少泥点,他看着后面已掉头随时可以离开的马车,连忙急声劝道:“姑娘,雨这么大,不如多留一晚,等到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啊。”
檀婉清闻言看了他一眼,明知他家大人的命令,不知道他为何又这般说法,她此时心情不好,根本没有应付他的心情,只是对他淡淡点点头,随口回了句:“这点雨不耽误赶路,多谢左护卫了。”说完转身踏上马凳。
“等等……”
檀婉清已经踏上马凳上了马车,先上马上的瑞珠与钰棋已在里面铺好干净的被褥,并伸手掀开帘子等小姐进来,左问见状,急的赶紧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姑娘,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对大人说吗?”
檀婉清刚要准备弯腰进车厢,听到话停了下来,此时雨有些大了,再待一会外衣就要湿透,瑞珠与钰棋正在催促,她思了片刻回头看向车下的左问。
雨中下的大,起了雨雾,面目有些看不清了,车上的女子似乎冲他笑了笑,左问便听到轻淡的声音回他道:“那就劳烦左护卫给谢大人带句话吧,这些日子多谢大人的照顾,此次离去,各自珍重,后会无期……”
不等左护卫回应,檀婉清便进了车厢内,车门随即被关上了,几声马鞭的声响与车轮碾轧声,不久后,三辆马车便消失在了烟雨中。
第91章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早上只是细雨蒙蒙,近午就开始大雨滂沱起来,雨中夹着几缕冬日未尽的寒意,正值冷暖交替之时,风中倒有了几分秋季时的寒瑟冷冽。
左问顶着一身的冷雨进了守备府,抖落了皮甲上的一层水珠,抬头就见守备大人正站在议事厅门口,目光掠过他,向他身后望去,在见到无人后,又看向他。
左问也顾不得擦干身上雨水,上前一步,硬着头皮禀报道:“大人,檀姑娘已经随永德镖局的一行车马离开了。”
话音一落,守备大人的脸色便倏然难看了起来,目光重重落到左问身上,抿着嘴只看着他却不言语。
屋内一阵沉默,无声有时比责备更让人备感压力。
左问虽是八尺男儿,但在大人如冬日般寒冷的目光下,也有些顶不住了,赶紧道:“檀姑娘临行前,给大人留了话。”
“说!”谢承祖冷着声音道。
“檀姑娘说……”左问飞快的将那番话原封不动的回禀给大人。
各自珍重?后会无期?
短暂的停顿后,左问感觉到大人似乎气极了笑了一声,“好,很好!”不知是冷笑还是冷怒的自鼻腔狠狠哼出声来,然后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步,抬眼扫过他一眼后,才一甩袖子转身进了书房。
“呼……”左问大气不敢喘,眼见大人离开,才松了口气,随后跟在后面,但并未进书房,探子虽然是暗棋,但也要会看眼色的,现在进去,那是嫌自己命长了,寻了右面的门口站着。
想他跟随大人多年,大人虽然与他年纪相仿,可骨子里极能忍,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主儿。就算你欺他辱他,在不利的形势下他都可以忍下来,可一旦时机到了,出手是非常毫不留情的,那人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左问边在书房门口守着,边侧耳倾听屋内的声音,里面传来的不是平日坐在案前翻动书文的纸张声,而是来回在屋内踱步的脚步声,那声音已没有了平时的冷静沉着,走的甚是凌乱急躁,显示着里面的人的心情是如何的恶劣又难以平静。
想着大人之前几日心情就甚差,如今更甚,恐怕接下来都不会好起来了。为免自己这等小鱼小虾被迁怒到溅着血,左问开始不动声色的慢慢移动着脚步,站的离门口远了些。
心下却暗自嘀咕,这件事也该是怨大人自己的,本来人已经被拦在了外城,顺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谁能想到大人会突然出声放人,如今人被接走了,大人又独自气的肝郁火起的,左问想想也跟着疼的慌,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