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哦。

我凑近玉荇身边,小声说:“喂,有件事问你。”

“嗯?”他歪过头来。

“你在地下的时候,也用马桶吧?不过我没看清那东西放什么地方…”

话没说完,玉荇啪一声重重打在我脑门儿上,脸上胀的通红,气虎虎的大步往里走。

真是,这有什么好气的…谁都得吃喝拉撒嘛,光吃不拉的那人肯定是肠梗阻,会死人的。

不就问问你一个简单的客观的普遍存在的五谷轮回问题吗?至于气成这样…

啊,他脸红…

是,是害臊吧…

这个,这个,古人脸皮薄,我体谅他…

不过我自己也有点脸上发热,这个问题好象问的是不大合适。

可是一路走我就很奇怪了,这天牢里怎么没关多少人的样子。当然啦,天牢嘛。门槛很高的,不可能小偷小摸都关,但是这么空,也未免太浪费。

既然造了就要用啊。比如犯上的大臣,作反的武将,跋扈的外戚,还有皇帝见不得人的一一二二三三四四的人等…都可以关进来嘛。

好不容易走到最里头,才看到有两三间牢房关着人。

玉荇脚步停了一下,挥手让跟随的人退下去,自己拿钥匙开锁。

我赶忙站到他跟前:“当心。”

“不要紧。”

青蛇56

这屋里关的是个大胡子。

我可以理解啦,关起来的时候未必有胡子,但是这人肯定是要长胡子的,天牢里的犯人,你敢给他刮胡刀吗?肯定不行,所以…只好让这胡子长着吧。

乱蓬蓬的胡子把人脸都挡住了,玉荇进去和他说话,那人头也不抬,理都不理。

“怎么回事?”

玉荇有些无奈的站起来:“他的舌头被割了,耳朵也刺聋了,恐怕是行不通。”

“这人犯了什么罪啊?”

玉荇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我看看站在过道里的太监,背上趴着的“我”,恐怕这秘密只有皇帝知道吧。

不过,天牢里的人也未必都是个个都要杀头的,我们这样找也不是办法。

“再看看吧,没办法的话,去刑部死牢里找。”

也只好这样了。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几间里找不出任何可以担当这个简单任务的人。有一个一提死字就立刻吓晕的口吐白沫了。还有一个女人,很老的那种,不管你说什么都尖声骂回来。

倒也是,人家虽然关在天牢里,但是怎么说也还是活着呢,我们过去告诉他,喂,我们想请你帮个忙,传话给勾魂无常…你要记得,死了一定要办到。

这…

是有点脱线。

可是我现在又不好找师傅。以前还好,天界管理也不严,用一线香烧烧就可以通知师傅我找她了,可是天界现在也严格管理嘛,线香不让烧了。其实我只听说是有人拿卫生香当供香烧,把神仙们熏的难受,才又下的这种规定。

折腾了半天,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而那位受了过大刺激的皇帝大人,也…在我的身体里醒过来了。

也许是不适应…毕竟我的身体和普通人的身体可能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也许是这个刺激太过于激烈,所以他醒来之后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我比他还受不了刺激呢。

因为喝水…喝了水,当然就要放水。不要以为妖精就不吃喝拉撒了,就算是辟谷丹那东西也不能常常吃啊。

可是放水…就牵扯到…

我眼一闭心一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厕间里出来的。

但是,问题来了!我,我能将就着用玉荇哥哥的身体进行生理活动,可是我万万不能忍受他哥哥用我的身体进行生理活动啊!那啥,要怎么方便?换衣?洗澡?睡觉?

原来还觉得可以不用急在一时三刻办理的事,现在却成了火烧眉毛。

玉荇得扮皇帝当差,我坐在自己的身体旁边,心里那个别扭真是别提了!

“那个,我和你商量件事儿。”

我和这人没打过交道…如果说硬要说有…那,有两次吧。

第一次是我爬上树去捡帕子,接果他的轿子从底下过,把我惊的掉下来那次。

还有就是他冒充玉荇,算计我的那次。

那一次说过话,不过,我是把他当成玉荇说的。

现在看着,真觉得很奇怪。

“我用手点在你的眉心,你不要觉得奇怪,我不是要找你秋后算账,只不过…你用我的身体,很不方便…所以,我只是暂时的让你失去意识一下,然后…赶紧料理一下…”

我都觉得我表述的很不清楚,可是他居然听的很明白,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我于是赶紧的给他上个傀儡咒,然后看着闭上眼,意识沉睡着,身体自动自发去解决生理问题…

呼,真是松了一大口气。

等他回来,我再把傀儡咒消掉。

他好象很疲倦的样子,坐在离我几步远的椅子上,不说话,也不动。

我吃了块一块西瓜,找布巾擦手的时候,他忽然问:“怎么没有气味了?”

“嗯?”

我不解的回过头,他说:“没有气味。”

啊,真的。

今天发生太多事,而我又一直闻不到,所以竟然没想起来这事儿。

嗯,这身体上的臭气,真的闻不到了?

“闻不到?”

他摇摇头。

“奇怪…”难道是魂魄换来鬼去,误打误撞的…

或者说,因为这个药是用我的血配的,而我现在这个身体里,所以没味道了?

也有可能。

我笑着说:“不臭了总是好事啊。”

他点点头。

唉,看着他的时候就好象在看一面不协调的镜子的感觉。对面的人明明是自己,但是…

又不是自己

真别扭。

晚膳端进来,三个人默不吭声吃饭。

玉荇先是挟了一块牛肉给我,稍停了一下,又挟了一块茄子给…我对面的人。

我想玉荇肯定也别扭的要死。

饭快吃完的时候那个人忽然说:“你找死囚做什么?”

问的是玉荇,是我的声音在问,有点硬梆梆的。

真古怪。

“要把现在的局面扭正过来。”玉荇简单的回答。

“后宫有个女子已经病入膏肓了,恐怕这两日就是大限…”

咦?他这么主动配合啊?意外。

结果看到那个病入膏肓的女子时我又意外了一次。

那个女子我认识,刚入宫的时候见过的,那个扯破了衣裳,文文静静的辛颜辛姑娘。

怎么才一转眼…啊,不是一转眼,已经三年了啊。

我总是会忘记这个时差问题。

她怎么病成这样了?第一眼看上去,我几乎没敢认。

“太医怎么说?”

“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唔。”玉荇点点头,这件事总不会让人愉快,他看我一眼,说:“要不…你来和她说吧。”

我点一下头。

玉荇在屏风外坐下了,那个…他哥哥也没有进来。

我坐在床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辛颜呼吸细微,眼睛紧闭着。不用医术多精,也看得出她满脸死气。

我坐在床边,说起来,守在别人身旁等待她死去,这真是平生第一次。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很羞涩的笑,当时我和她说,入宫不是什么好事,她好象听不进去。

夜渐深了,我劝玉荇去睡,我自己守着就可以。玉荇非常疲倦,却不肯去:“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说:“冥差是不喜欢被人看的,哪怕我是熟人他们恐怕也不爱搭理,要是有生人在恐怕他人会发脾气,我自己在这里就行了,真的,没什么关系。”

我这样说,玉荇才走。而用着我身体的家伙已经睡着了,我呶呶嘴:“把他也带走。”

玉芊看看我,又看看那个趴在桌上的“我”,露出无奈的表情,伸手过去把那个人横抱起来,向我点点头:“你自己多小心,有事的要记得出声示警,我就在左边厢房里。”

他出去没多久,三更敲过,关着门窗的屋里忽然却吹起一阵风来,冷森森阴恻恻的。罩着碧纱罩的烛火晃了两下,虽然还没有灭,可是光却变得只有豆粒一样大小。

我站起来,朝身前点头招呼:“无常兄,有一阵子没见了。”

那两个刚显形的冥差愣了一下,目光一起投向我。

穿着黑色袍子,手里拿着勾魂链的黑无常先反应过来,指着我说:“翠,翠儿?”

我也有点无奈,点头答应:“嗯,可不就是我嘛。”

丢脸也没有办法了,反正…反正这两个家伙的嘴巴是很紧的,至少不会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你这是怎么回事?”

白无常慢一拍才发现这个诡异事实,啊了一声,没有说话。

“说来话长…还得请你们二位帮忙给孟姐捎话,告诉她,请她务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我这儿来,真是十万火急,我都要别扭死了,一不小心用移魂换影把自己移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体里。”

黑无常脸色挺怪的,僵硬的点点头:“好,我一定转告。”

我知道他肯定想笑,硬憋着多难受。

“啊,时辰到了。”白无常提醒一声。

我知道他们工作规定严的很,一点不能错。俗话也说,阎王让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仗着大家熟,我小声问:“她的簿子怎么写的?”

“嗯,京都辛氏女,一十九岁,病卒。”

白无常的勾子向下一带再一收,辛颜的魂就渺渺的立了起来,黑无常的链子一抛,再一招手,辛颜就跟在了他们身后。

“今晚活儿多吗?”

“不少,有十七个。”黑无常安慰我一句:“你不要担心,也不要急燥,我回去就把消息告诉孟婆,她这些天又不忙,也不用应卯,肯定会早早来找你的。”

我也只好点点头。

站在他们后面的辛颜的鬼抬起头,淡漠的表情变的有一点好奇,可能是奇怪我们三个人到底在说什么事。

不过…死后原知万事空,这话说的没有错。这一世,她是再没有什么瓜葛了。

我目送他们穿墙而出,赶紧合起手来祷告,孟姐孟姐快快来。

床上的人已经死了,我拉高被单,将她的脸盖住,推门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