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前头“哇”的一声,刚放行的那个花头巾的妇人似乎闻不惯那咸鱼的腥味,捂着胸口,扶着墙竟呕吐了出来。那丈夫一脸的着急,头忙脚乱的,脸色也变了。只见那妇人俯着身子,只不住的呕吐,似乎连肚子里的胆汁也要吐个干净。

“来人,将他们给我抓起来。”一个冰冷而低沉的声音从路旁停着的一辆黑色小汽车里传了过来。一排整装实弹的士兵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有人来开了车门,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下了车来。

她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缓缓的转身,抬了眼,看见他正一身的戎装,冷冷的看着她,眼底黑黝。

他冷冷的笑着,但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一身的乡下妇人衣物,装扮的当真天衣无缝。若是方才驴车经过,他还真给骗过去了。伸手一把将她的头巾扯去,乌黑如玉的头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微微带着一丝熟悉的香味。他冷冷的道:“将她带回府邸。”

第16章

车子一直到了府邸的院子里才停了下来。士兵拉开了车门,将她从车子里请了出来。他亦下了车,径直走在前头,看也未看她一眼,冷冷地吩咐:“给我关起来。”

却不是原来他的房间了。想来也是。那是留给他未婚妻的地方。她又何资格再留在那里呢?她也不想留在那里。这小楼位于园子的深处,四周古木参天。微风拂过,依稀还带了园子里的花香。

他没有进来,站在门口。阳光下,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轮廓很熟悉又很冰冷。她抬了头,却只能看见这些。其余,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冷声吩咐道:“将后面临水的窗子都给我封死了。我只说一遍,你们都给我哦听好了了,如果犯人再逃出去,把你们都给毖了。”

侍从们一凛,齐声应道:“是。”那李介载向众人使了个眼色,旁边站着的侍从官去拿木条,锤子之物了。一时间,房内已经响起了乓乓乓乓之声。

她只静静坐在红木椅子上,盯着脚下铺着的地毯,仿佛周朝的一切皆与她无关。地毯极厚,那织着一朵一朵姹紫嫣红的牡丹,如同在脚下盛开。原来还是功亏一篑了。看来大哥为了救她,务必会答应他的条件了。四座城池!原来她值四座城池。

小香从换洗间端了盆热水,拧了热毛巾,道:“靖琪小姐,洗把脸。”她缓缓接了过来,擦拭了一会,慢慢露出了莹润如雪的肌肤。小香又命人取来了衣服,帮她换上。

劝道:“靖琪小姐,三少爷跟楚小姐要成亲。您心里不舒坦,小香知道。可您这样逃出去,是要吃苦头的。”她并不知晓靖琪的身份,还以为靖琪小姐是为了段旭磊跟楚家小姐订婚的事情。

“三少爷都下了命令了,若是这几日没找到你。我们都要被关进牢里去。还好找到你了----你真是没看到,三少爷这几天连睡也没有睡,整日的在找你。他对你这么好,就算娶了楚家小姐,也不会亏待你的-------”小香心地善良,可对他们之间的曲折却一无所知。

她转了脸,讥讽的微微苦笑了出来,惨淡的道:“我想休息一下。你先下去吧。”

俯在床上,卷缩着。那被面是上好的苏州缎,光滑服帖。手揪上去,仿佛总是抓不住。被子上还有一股细细的熏香,闻着极舒适。连日来的提心吊胆,尽化作此刻的疲累。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呼吸也均匀起来了。

她与高怡晴两个人慢慢在校园里逛着。因是新年后刚刚开学,大家都已经有一个寒假没有见了。话语自然不少。

高怡晴朝她眨眨眼道:“我方才看到楚天磊了。怎么,一个寒假过得不错吧?”她的脸色微微暗了下来,心头微酸,淡淡的道:“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了。”

高怡晴讶然:“怎么会?”明明在刚放寒假的时候,两人还极好的。她抬起头,虚弱浮出一朵笑容:“我们不要说他了。说说你吧,一整个寒假在干吗呢?”

高怡晴闻言,脸色却微红,道:“也--没有---什么大事!”自己这个好朋友向来大方,极少这么扭捏的。她取笑道:“是不是见到你朝思暮想的李木淮啊?”

她素来知道高怡晴对她那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淮哥哥芳心暗许,两人也走得颇近。李家与高家是几代的世交,素有通家之好。所以两家人也乐渐两人走近,好来个亲上加亲。只是李家并不在安阳,所以一般只要到几个节气的时候,李家就会派李木淮来高府送礼请安。像过年这种大节日,更是隆而重之的。

终究还是待字闺中,再怎么脸皮还依旧很薄。高怡晴佯作恼,一跺脚,道:“你再说,再说我可不理你呢。”她微微笑了出来,心情仿佛好了很多。

天气依旧颇冷,两人虽穿了毛呢大衣,但一到了街上,冷风迎面而来,如刀子一般,只觉得冷意逼人。一看四周,也无一辆黄包车的。只得边走边看。才走了几步,只听身后一辆车子的喇叭声传来。可她们明明是走在路边的呀,不解地一转头,只见身后跟了一辆黑色的车子。

有个人从玻璃里探出头来,清俊文雅的一张脸,不是董慕勋是谁?正温柔的笑着,道:“快上车。”这时候也不客套了,她拉了高怡晴坐了上去:“董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其实是刻意等她放学的,但却还是选择了说:“正巧路过,看到一大群的人从学校里出来,才知道是放学了。所以我就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你。”

高怡晴转头,颇有深意的看了靖琪一眼,笑着接道:“结果运气真好,就碰见我们家靖琪了。”安阳大学的地址颇偏僻,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办公地点的,更无军队驻扎在附近。要路过也不会从这里路过。他说的自然是假的。看来对某些人有意思才是真的。

董慕勋自然也听得出她取笑的意思,却只呵呵笑了笑附和。问道:“这位是?”

靖琪笑道:“这位是高家绸缎庄的高怡晴小姐,我的同桌。这位是董慕勋董先生。”董慕勋赶忙道:“原来是高小姐,失敬,失敬。”

高怡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学着他的口气:“原来是董先生啊。失敬,失敬。”这位董先生开了一辆英国进口的最新款雪弗兰车子,且挂的是军中的牌子。看来非富既贵啊。却对她这个无名小足如此重视,看来是古词语中爱屋及屋的关系吧。她此刻真正体会到老祖宗文学的博大精深了。

董慕勋亦笑着,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取笑,道:“高小姐如果不介意,可以像靖琪一样唤我一声董大哥。”高怡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董慕勋道:“高小姐莫非是怪我唐突?”高怡晴道:“没有,只是怕高攀了。”

看来这两人一时间也说不出个结果来,靖琪微微笑着转头,看车窗外的风景。只见叶子乱舞,人群匆匆。蓦地,一个熟悉的人影钻入了眼帘。她一呆,心底某一处像是有感应一样,刺痛了起来。

他正与一个女子并肩走着,因隔的远了些,看不清楚容貌。但身型却颇为高挑,与高大的他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其实车子飞快,老早就把他们甩在了后面,但她一直转头看着,一直到他们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再到后来,连黑点也看不到了。

高怡晴推了推她的肩膀,道:“怎么样?”她茫然的转过头,问道:“什么怎么样?”高怡晴朝她白了白眼道:“方才我跟董大哥在说,我们去露丝咖啡厅那里去喝咖啡怎么样?你在看什么啊?”

她掩饰着露出一个笑,淡淡的道:“好啊。”可心里头那闷闷的却一直没有下去。

过了好几天,她总算可以亲眼见到那女子的真容了。很漂亮,弯弯的眉毛,红润的小嘴,再配上卷松的一头黑发,很是妩媚动人。也是安阳大学里的学生,却比她还小一届。才一进学校,便被她所在的文学系捧作了校花。

他们说笑着在对面走来,正要与她交身而过。她呼吸一紧,僵在了那里。他却连眼神也没有转动一下,就这么擦身而过,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或者只把她当作是学校里的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

他的气息还是如此的熟悉,却已经是陌生人了。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好一会,才找到提脚的力气。她死死的抱紧了手里的书,仿佛这样才能支撑她。

直到那一刻,就算她再不肯承认。她也知道,她也明白,他与她的事情原来真的已经过去了。

朦朦胧胧的醒来,只觉得枕头上略深的湿露,晕开成了一团。她又哭了吗?原来在梦中也会哭。天色微暗,她还以为是晚上了。定眼一看,原来是有人把房间里的窗帘拉上了。所以屋内很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了门进来。她躺着,动也没有动,只听小香的声音响了起来:“靖琪小姐,醒了吗?起来吃点饭吧,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轻声:“你放着吧。”不想让她看见她微肿的眼睛。

菜式颇为清淡,却极小巧精致。小香从丫头手里将饭菜一一摆上了桌子,迟疑的道:“三少爷吩咐了,让我一定要看着你用饭。”她冷冷的笑了出来,他无非是担心自己绝食,对北地大哥那里无法交代而已。听说家禽在被卖之前,都是要好好喂养,以便卖个好价钱。看来跟她的情况类似。

却也不好为难小香。起身,坐了下来。接过小香递过来的香梗米饭,略略吃了一口,便放了下来。问道:“小香,帮我请老夫人过来一趟。”小香不解地看着她:“老夫人?”她淡淡的道:“是。你去请她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情找她。”

当日楚壁竹说事成之后会放她离去。那么现在就算形势变化,她亦还欠她一个交代。她自然不认为此时楚壁竹会放她离去。毕竟楚壁竹当时答应她时,只是因为看他对她在意在心之下的无奈选择。而现在他已经断了对她的感情,这是楚壁竹最最乐意见到的事情,又岂会在私下里放她离去呢?

楚壁竹倒是过来了,笑吟吟的道:“靖琪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她淡淡的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或许我跟老夫人有缘。”

楚壁竹道:“不知道找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事情?”靖琪道:“想来老夫人是知道我意思的!又何必我多说呢?”

楚壁竹屏退了左右,缓声道:“此事已经超出我这个老太婆的能力范围了。并非是我这个老太婆不想履行诺言。”这么坦白的说出来,她反而无话可说。的确,当时谈妥条件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竟会用她跟北地换四座城池。

第17章

她坐在窗前发呆。外头花团锦蔟,芬芳袭人。小香轻推开门道:“靖琪小姐,老夫人请你去大厅。”

她慢慢转过头,道:“去回老夫人一声,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了。”小香应了声“是”,转身出去。

却又很快折了回来,道:“靖琪小姐,老夫人说安排人去请个医生过来看看。”她微微一惊,站了起来道:“不用了。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你去回段老夫人一声,我梳洗一下就过去。”换了件粉色的旗袍,涂了点口红。苍白的脸色这才看起来好一些。

还未到正厅,只听见段老夫人的呵呵笑声,看来心情极好。见了她出现,招着手道:“靖琪小姐,到这里。”

沙发上还坐了两人,一人是沈冉清,另外一人,身穿了一件织锦的蓝色旗袍,笑意动人,正是蓝水婕。

楚碧竹道:“今天正好水婕来看我这个未来婆婆。我们哪,三缺一。就想到你了。这几日,你天天在房间里,也要偶尔出来透透气。不要给闷出病来。”靖琪微微笑了笑:“谢老夫人挂念。只是我手拙,不大会打牌。”府邸这么多的丫头,婆子有几人不会这玩意儿。单沈冉清边上的双宝就可以了。何必老远的叫她过来呢?

楚碧竹笑着道:“不碍事。不碍事。”起身拉着蓝水婕的手道:“我们开始吧。我们女人家既不懂什么政局的事情,也不懂什么军队里的事情。也就打打牌,听听戏打发时间。你们现在这日子,比我们当年要强些。至少还可以去跳跳舞,看看电影,喝喝咖啡。我们以前呢?就两个消遣,无非是听戏和打牌。听戏呢,好是好的,但听来听去,也无非是那么几出而已。到最后,那舞台上的名角唱了上句,我可以接下句了。”

蓝水婕笑着道:“那是老夫人厉害。现在水婕才知道,老夫人的牌艺这么精湛,原来是几十年练出来的。我们哪里是对手哦。”楚碧竹笑的眼睛也眯了,道:“你这小嘴哦,把我这个老太婆哄的快成仙了。”

蓝水婕笑着不依:“老夫人不相信的话,可以问司令夫人---还有靖琪小姐啊?你们说是不是?”沈冉清笑着道:“那是自然。”旁边的丫头,婆子又岂会说不是,纷纷点了头。

四人坐了下来,打了几圈。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一下,偏厅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个英式的摆钟,已经指向五六点的光景了。心里在知道,他们快从军部回来了。

偏偏楚碧竹一副兴致极高的样子。她打出了一张条子,琢磨着怎么找机会回房间。院子里已经响起了车子的声音,看来已经避无可避了。

自他在城门检查那里将她抓来后,也已经几天了。两人没有再见过面。此刻他穿了一身的军装,将帽子摘了下来,递给了丫头,慢慢的走了过来。

朝楚碧竹道:“娘,手气如何?”连眼角也没有扫她一眼。楚碧竹笑着点头道:“还可以。还可以。”

段旭仁也过了来,看了一下楚碧竹面前堆的筹码,打趣的道:“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啊。娘!”楚碧竹笑着,看了左右的佳儿佳妇,心里满意到了极点。

最后一圈,总算是打完了。她起身,正准备回房。人家母慈子孝,夫妻恩爱,兄弟和睦,跟她又没有任何关系。楚碧竹却道:“靖琪小姐,后天你也要回北地了。老太婆今天特地让厨房准备了几个你爱吃的菜,权当给你饯行吧。”

她心微微抽痛,脸上却不可露半分:“谢老夫人了。”楚碧竹言语上如此的客气有礼,但却咄咄逼人的让她认清事实。她是绝不会允许她进段家的,哪怕是他再在乎她。可惜的是他并不在乎她,但楚碧竹还是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在长长的桌子上坐了下来,他就在对面。时而与蓝水婕说笑着,时而回答母亲的问话,却在转头回首间根本没有看过她一眼,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她忽然笑了出来,原来她只是个多余的。端起了高脚的水晶杯子,朝楚碧竹道:“多谢这段时间老夫人对我的招待。我就喝了这杯表示感谢。”仰着头,将杯子里的法国葡萄酒一饮而尽。

慢慢的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先告退了。大家慢用。”一步一步的离去。

她与高怡晴下了课。慢慢的沿着街道逛着。高怡晴道:“怎么今天你的董大哥没有来接你呢?”她白了她一眼:“你再说一遍试试?”高怡晴笑着道:“不是你的董大哥,难到是我的啊?”最近那位董慕勋先生天天来学校接靖琪下班。可谓是风雨无阻。

她脸上一红,道:“你不要乱说。董大哥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就跟我自己的哥哥一样------” 高怡晴笑得更加厉害了起来:“原来还是青梅竹马啊----”平时老是被靖琪欺负,现在总算板回了一点点-----

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两人的去路,高怡晴抬头,竟然是楚天磊。讪讪的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好巧哦。”只见他正一动不动的看着靖琪。转头看了靖琪一眼,只见她似乎也极吃惊,微微张着小嘴,也一动不动看着的他。

她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是灯泡。朝靖琪道:“我先回去了。”靖琪像回过神来一样,拖住她的手道:“我们一起走。”快步的想离去。

楚天磊道:“我有话要跟你说。”靖琪猛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他如此曾经如此狠心的跟她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那一字一句还如此清晰的回响在耳边,仿佛就跟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拉着高怡晴的手:“我们走吧。”才走了几步路。楚天磊已经追了上来,扯住她的手臂:“我们谈一谈。”

她挣扎着扯回手臂,冷冷得道:“我不想谈。”他却还是不肯放手。高怡晴看着僵持着的两人,朝靖琪道:“你们还是谈一谈吧。”

来到了一个西式的餐厅,她远远的坐在角落里。楚天磊叫了一份蛋糕,两份咖啡以及一些西式饼干。

他似乎很烦躁,一连喝了几口,这才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道:“最近还好吗?”她没有说话,看着精致的骨瓷杯里散出的阵阵热气。他坐的很近,只隔了一个桌子的距离,却仿佛又很远,远的连面目都瞧不仔细。

他好一会才低声的道:“我家原是在南北交接的溟江之畔。世代经商,到了我父亲手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富足之家。可当年南北军阀大战,就是在我们那里的海川开打的。我父亲死于乱枪之下,家里也别洗劫一空--------”

她心微微一软,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讲诉他的家庭。他从来是只字不提的。只听他继续道:“我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可在我来安阳的前一年,也--------也不在了。”

他抬了头,看着她道:“当年的军阀,就算我不说,你心里也该知道。北地的军阀就是你父亲赫连啸。所以我一开始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真的无法接受------我实在不能接受。”

她缓缓的摸着杯子,细腻的瓷器被热热的咖啡熨烫了温度,如此的烫,仿佛要灼伤手指了,好一会才道:“那你现在能接受了吗?还是不能不是吗?那你约我出来谈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伸过了手,覆在她手上。她微微挣扎,他却握的极紧,仿佛永生永世不肯放手了:“可我更加不能接受你离开我----”

他的话轻柔的像是低语:“你原谅我,好不好?”她的心微微一颤,几乎要说好了。可想起他上次的狠心,猛得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我要回了。”外头行人很多,但都是模糊的。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第二天,高怡晴传了封信给她:“楚天磊让我给你的。”她恼道:“不要。”高怡晴却笑了:“那去扔掉算了。”她不作声。高怡晴往她手里一塞道:“你的董大哥来接你了?”

抬头,只见董慕勋的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他推开了车门,走了过来:“下课了吗?”高怡晴笑道:“是啊,真巧哦。”他脸色微红,却不介意,道:“我送你们吧,去哪里?”

绅士的帮她们拉开了门:“请!”高怡晴拉着她的手坐了进去道:“今天我可没有空。董先生直接送我回家吧。”

送了高怡晴,他笑着问道:“晚上我请你去喜来登吃西餐吧。那边来了新乐队表演。”她沉吟了一会,道:“我没有告诉菊兰,我会吃好饭回去。”她向来都会交代好的。这么不打一声招呼,菊兰肯定会着急。说不定还会跑到大嫂那里去。

他笑了:“那又如何?等会到了喜来登,你挂个电话回去便成了。”她这才点了点头:“好吧。”到了之后,第一时间挂了电话回去,交代了一声。

他点了两份牛排,放下了菜单,道:“这里来了一些年份久远的法国葡萄酒,味道不错。要不要尝尝?”她抬了眼睛,笑着道:“是吗?”

董慕勋英俊的笑道:“来一杯怎么样。”她点了点头,却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我去跟我大哥说说。让他带我大嫂来。”

赫连司令在外头置了随军夫人一事,在北地上层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最近又与一位花小姐来往甚密。外头众说纷纭。若不是这位赫连夫人替司令产下长子,位置恐怕早已经不保了。想来她的愿望是极难实现的。

替她另点了杯现做的冰激凌,道:“其实这种地方又何必拘泥于男女呢?若是你喜欢,可以带司令夫人过来。”她仿佛茅舍顿开,微微笑了出来,眉目间皆是笑意绵绵:“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谢谢你,董大哥。”

他看了她一眼道:“以后你没想到的都我来帮来想。”这句话好象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她只笑了笑,没有接口。

侍者将食物送上。两人慢慢吃着。他看她尝了一口,才问道:“味道怎么样?”她点了点头:“口味好象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他赞赏的道:“真厉害。喜来登这个星期才从法国请了个大师傅过来。”原来如此。她亦觉得口味不错,一连吃了几口。

此时,大厅中央的钢琴声传了起来,极为悦耳。她转过了头,不禁不怔,只见楚天磊竟然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

她一呆,连叉子也几乎要掉下来了。董慕勋笑着道:“怎么了,是不是太好吃了,连舌头都吃掉了。”她这才收回了目光,抬头笑了笑,作为掩饰。

一顿饭下来,她心不在焉的。董慕勋却仿佛兴致极高,听见舞曲声响起,风度翩翩的伸出手道:“一起跳支舞吧。”

她慢慢的将手交给了他,一起来到了舞池。董慕勋跳的极好,一路下来,带着她翩翩起舞,犹如一只蝴蝶。她只需随着他的脚步移动,快慢间他自会调控。但因靠的近,他的呼吸淡淡的,时有时无的落在她脸上。她竟觉得有些不安的烦乱。他的目光热烈而滚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似的----

一曲了,她转头看了一下楚天磊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心里很是慌乱,却不知道为何慌乱,道:“董大哥,我们回去吧。”

第18章

她熟视无睹的与高怡晴快步走着,不想再跟楚天磊有过多牵扯。高怡晴用手肘撞了撞她,道:“他还在后面。”

她恼道:“不要去理他。”他最近老是如此,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左右,令人心慌意乱的。高怡晴道:“真不准备原谅他了啊?”虽然靖琪藏得很好,但她能感觉出来她依旧十分在意楚天磊。若真的是一个不在意的人,根本用不着恼他啊。不过男女之间的事情,向来是说不清,也理不清的。

她恨恨的道:“不要提他了。”两人一边说着一边穿着马路。此时一辆车子正好速度极快的转过弯来,等那司机反应过来转弯处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急急的踩了刹车,那“嗤”的声响拉得极长,刺的人的耳朵都痛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旁边扑过来了一人,大叫道:“小心!”抱着靖琪连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躲开了危险。她被突如其来的事情一吓,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他怀里。呼吸亦还不稳,却道:“谢谢。”

挣扎着要起来。一抬头,只见那人赫然是楚天磊。她心里还在发恼,用力一推,道:“你放开我。”他脸色有些异样,见她毫发无伤,表情释然了许多。这才依言将她慢慢的放开了。

高怡晴方才走在靖琪后面,所以毫发无损。但却也给吓了一跳,忙跑了过来,扶着靖琪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靖琪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高怡晴转头骂道:“你们怎么开车的啊?这里是转弯的地方。你们开这么快,不存心想撞人吗?”那司机见他们三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口气硬了起来:“你们又没有受什么伤?”

高怡晴怒道:“你还有理了是吧?不受伤怎么了?不受伤你就没有错误了吗?”靖琪道:“算了,没人受伤就算了。让他下次开车小心点。”高怡晴道:“那怎么行,把他们送警察厅。”转头朝楚天磊道:“对吧?”

只见他脸色很白,神色间似乎有点痛苦。高怡晴忙道:“怎么了?”靖琪一惊,忙转头,正眼瞧着他,慌乱的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他不言,却笑了出来,眼里分明是带着欣喜的。

只见他右手的白色的衣袖上皆是鲜红的血帻。方才她还用力推开他-------她心里一阵懊恼,双手扶着他,朝那司机怒道:“快送我们去医院。”那司机这时才有点心虚,赶忙扶着楚天磊上了车。

幸好只是擦伤,并无大碍。医生消了毒,包扎了伤口,嘱咐不可碰水,尽量少吃生冷辛辣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