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然想起那一年,他从中院里的办公楼走出来,就见她梳着清秀的小双髻,踮起脚尖去摘着树上的梨花,秋风吹起她的裙角,而她的面容便掩在那一片洁白的花瓣里去,专注的侧脸美若天仙,而他便站在一旁看着她,就是在那一刻,他心里便生出了一种念头,她就是他的,她这一辈子都是她的!
他一直到现在都记得她捧着花束,莞尔一笑的样子,那一笑间,远比梨花还要皎洁。就是那样的笑容,让他一头栽了进去,不管不顾,近乎于疯狂般的栽了进去。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他只觉自己眼前一黑,胸口处痛如刀绞,几乎连气都喘不顺了,他按住自己的胸口,脸上更是一片的惨白。
“司令————-”何副官瞧着便是大惊,刚要上前就见贺季山伸出另一只手,一个手势便让他的步子停滞在了那里。
如果早知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他宁愿她还在法国,哪怕她是在法国嫁人了,哪怕她爱上了别的男人,哪怕她将自己和孩子忘得一干二净,他都无所谓!只要让他知道她还活着,好端端的活着!
而如今,他连这点要求都成了奢望。
他闭了闭眼眸,坚毅的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每次想起来,便是痛不可抑,便宛如整颗心都被人挖空了,轻飘飘的毫无重量,没有人知道,他情愿和她一起死了,他把自己所有的感情与精力全都消耗的干干净净,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死了,来到这世上走了一遭,活了一世,又死了一世。
“真***累。”贺季山仰头倚在椅子上,他的声音沉稳而低沉,缓缓的吐出了这几个字来,语毕,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竟是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何德江一怔,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唤了声;“司令...”
贺季山没有看他,只道了句;“我没事,你下去吧。”
何德江见他开口,便是再也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后,轻轻退了出去。
而贺季山依旧是坐在那里,整个人如同一具雕塑,一直坐到了晚上,都没有动一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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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院子里的花全部都是谢了,就连池塘里也是满池的残荷,看着平添了几分凄凉。
沈疏影的腰身已是圆润了不少,竟连那窄窄的旗袍都不能穿了,她披着一件宽大的晨衣,小腹已是明显的微微隆起,她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另一手舀起一勺子鸡汤,可还不等送进嘴里,那泪珠便是噼里啪啦的落进了碗底。
她的身旁仍是站着清一色白衫黑裤的女仆,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是不带任何表情的,周身都没有点生气,就那样一个个的站在她的身后,冷冷的看着她。
她搁下勺子,只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只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可还不等她走出饭厅,便有两个黑衣大汉悄无声息的冲了出来,将那饭厅的门给她牢牢堵住,逼的她不得不坐了回去。
“让霍健东来见我!”她的全身哆嗦着,眼瞳里满是绝望,苍白的指甲上没有丁点的血色,指尖微微的轻颤着,根本抑制不住。
“霍爷没空来见你。”为首的一个女仆开了口,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疏影。
女子的身影是那般的惶然无助,她被关在这里已经两个多月,整日里却连一张报纸都见不到,而这里更是如同与世隔绝一般,连电话都没有,平时除了这些仆人,她甚至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而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心里更是悲喜交加,也曾想过逃跑,可这宅子极大,仆人又是众多,她若是想逃出去,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一天天的煎熬着,只能盼着霍健东来,而自从得知她怀孕后,他却是许久不曾踏足这里。
她恨极了,将那碗鸡汤砸到了地上,迅速的捡起了一块残片来,紧紧的抵上了自己的颈脖,对着那些人道;“你们快去让霍健东来,若他不来,我死在这里!”
岂料,为首的那个女仆依然是冰冰冷冷的样子,见她如此,也不过是道了句;“沈小姐肚子里还怀着贺司令的骨肉,若小姐狠得下心,尽管一尸两命。”
沈疏影的手颤抖着,近乎于崩溃般的喊了起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没有人理会她,女仆上前将那一地的碎片整理好,又有人为她重新端来一碗熬得正好的鸡汤,方才的一切仿似从未发生过。
沈疏影彻底绝望了。
可她还有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她总是要支撑下去。
她忍住泪水,颤抖着坐回了椅子上,那鸡汤熬得十分浓,却只放了一点点的盐,味道虽是难喝,却真正是大补的东西。
沈疏影端起碗,刚抿了一口汤,一大颗泪珠便是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她闭上眼睛,咕噜咕噜的将那碗汤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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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囡囡推开房门,见贺季山正站在露台上抽烟,看见她走来,贺季山将烟卷掐灭,对着女儿伸出了手,温声道了句;“过来。”
囡囡向着他跑了过去,而男人则是弯下身子,将女儿抱在怀里。
“爸爸,阿姨让我来喊你吃饭。”囡囡已是四岁了,说话早已比以前清楚了不少,她搂着父亲的颈脖,稚嫩的童音奶声奶气的,听在人耳里,只让人觉得十分柔软。
157章 好,爸爸不走(感谢密易花亲钻石)
贺季山闻言,只摸了摸女儿的头,说了声好。
父女两下了楼,就见陆依依与蕊冬已是守在了那里,见到贺季山下来,丫鬟们鱼贯而出,将菜肴一道道的捧上了桌子,虽然只有父女两人,各式菜肴却依然是摆满了整张桌子。
贺季山食而无味,只挑了点小菜喝了一碗粥,倒是囡囡胃口极佳,由着奶娘喂着吃下了一小碗米饭,陆依依早已盛好了汤,送到奶娘手里,见贺季山吃完,蕊冬捧着茶水上前,伺候着他漱了口,看爸爸站起身子,囡囡也是不安分起来,从椅子上跑到爸爸身边,抱住了贺季山的腿。
“爸爸,你要去哪?”孩子清澈的眼瞳里,是浅浅的惊惧,仿似是怕贺季山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似得。
贺季山蹲下身子,为女儿将唇角上的饭粒拭去,温声道了句;“囡囡听话,爸爸要去军营一趟,晚点再回来。”
这些日子贺季山一直待在官邸里,现在骤然见父亲要走,囡囡撇了撇嘴,竟是哭了起来。
贺季山看女儿哭泣,只觉得心里一疼,少不得将孩子抱起来,轻声哄劝。囡囡却只是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就是不让他走。
“爸爸,你别走,妈妈已经不要囡囡了,爸爸不要走!”孩子只哭的泪流满面,稚嫩的童音清脆,却好似一把刀子,狠狠的割进了贺季山的心里去。
“好,爸爸不走。”贺季山脸色苍白,眉宇间更是一片沉重的疲倦,他声音低沉,轻轻的哄着女儿。
囡囡立时破涕为笑,由着爸爸抱着自己回到位子上,贺季山从奶娘手中接过汤,亲自一勺勺的喂着女儿吃下,看着孩子玉雪可爱的一张小脸,他闭了闭眼眸,待在睁开眼睛时,乌黑的瞳仁里,却是绵绵不断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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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官邸,白雪皑皑,庭院深深。
幕僚长一路匆匆而来,汽车刚在雨廊下停下,就见侍从官上前亲自为他打开了车门,道;“这么冷的天,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幕僚长也不答话,开口就道;“司令在哪?”
见他如此,侍从官便知定是有要紧的事,只答道;“司令正在花园里陪小姐堆雪人。”
话音刚落,幕僚长便是一怔,“什么?”
侍从官便是笑了起来;“昨日里下了一场大雪,小姐嚷嚷着要去堆雪人,司令特意下了命令,也不许我们铲雪。这不,今天雪刚停,司令就陪着小姐去了园子,就连张团长求见,也都被挡了回去。”
幕僚长脸色顿时便是难看了起来,只摇头道;“司令这是要把小姐宠上了天,你们都是吃白饭的,也不跟着劝劝?”
侍从官则是苦笑;“司令的脾气您老又不是不清楚,又有谁敢多说一个字。”
“罢了,你快去通传一声,我有要紧的事。”幕僚长皱着眉头嘱咐道。
侍从官应了一声,转而向着花园里匆匆而去。留下幕僚长一人站在那里来回的踱着步子,愁眉不展。
少顷,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幕僚长抬头望去,却见来者并不是贺季山,而是何德江。
“怎么是你,司令呢?”幕僚长劈头盖脸的问道。
“小姐正闹着,不许司令走,司令没法子,只好让我来问问您究竟是什么事。”何德江解释着,眸子里也是浮起一丝苦笑。
幕僚长闻言,却并未说话,只叹了口气,隔了好一会,才道;“你回头去告诉司令,江南的刘振坤前几日已经为了他的长子去徐家下聘,要娶徐家的三小姐回去做大少奶奶,若是徐家答应了这门亲事,就等于是在财力上给了浙军巨大的支持,咱们不得不防。”
“竟有这事?”何德江听得这个消息,脸色立马变了,眉头不由自主的拧的死死的,甚至连声音都是变得严峻起来。
“千真万确,刘振坤费足了心思,如今只等徐家的回话了。我听说徐家的三小姐品貌都是没的说,前两年徐家的人还曾派了人到北平,欲与司令结亲,后来见司令没这个意思,那位三小姐便去了美国读书,上个月才刚刚回来,刘振坤便按耐不住了,使尽了手段要给自己的儿子攀上这门亲。”
何德江心乱如麻,只道;“若真让徐家和刘振坤结成了亲家,那对咱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所以我刚得知了消息,就连忙赶了过来。”幕僚长也是一脸焦急。
何德江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便也不再耽搁,只道;“您的意思我明白,劳您在这里稍等,我现在就去告知司令。”
幕僚长点了点头,意味深长道;“一定要好好劝劝司令。”
何德江心神一凛,却也只得是点了点头,匆匆离去。
刚到花园,就见贺季山正蹲在女儿身旁,看着孩子咯咯笑着,将一条鲜红的围巾为雪人围在胖嘟嘟的身子上,许是孩子年纪太小,那围巾却怎么都围不好,就见男人微微一笑,从女儿手中取过围巾,为雪人围好后打了个结,孩子的笑声便更是响亮,在爸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看着这一幕,何德江却是踌躇起来,似是不忍上前打扰。直到贺季山抱着女儿站了起来,转眸,便看见他站在那里。
“司令。”何德江上前,“严先生来了。”
严先生便是辽军里的幕僚长,向来被贺季山倚为肱骨,十分器重。是以听说他来了之后,贺季山便是点了点头,道;“让他去中院等我。”说完,便是抱着孩子向屋子里走去。
何德江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声司令几乎到了嗓子眼,却终是被他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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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疏影醒来时,正值午后。
进了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宅子里的暖气管子已经全部烧了起来,昨日里刚下过一场大雪,透过窗户,便见一地的白,一片的银装素裹。
她走到侧厅里坐下,却见茶几上搁着几张报纸,忍不住眼睛一亮,赶忙将那几张纸拿在了手里,如饥似渴般的读了下去。
那还是许久前的新闻,正是她被霍健东掳到这里的时候,报纸上通篇报道着前线的战事,只道贺季山领兵奔赴江南,与刘振坤前后激战不下十余次,双方俱是死伤惨重。
她的心微微一颤,手忙脚乱的翻着那几张纸,期冀着可以看见贺季山的消息,能够知晓他可否受伤。最终在一张报纸上看见一则报道,正是贺季山胳膊受伤,垂在胸前,另一手则是举着望远镜,带伤在前线指挥的相片。
她看着心中便是一酸,近乎贪婪般的凝视着那熟悉而珍爱的容颜,眼泪却是扑簌簌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许是察觉到母亲的悲伤,腹中的胎儿轻轻的转动着身子,让她怔在了那里。
她轻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为着孩子,终是不敢在难过下去,只忍住泪水,刚要重新将那些报纸再看一遍,就听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向着她走了过来。
是霍健东。
见到他,沈疏影遂是将脸庞轻轻一转,只动手将那几张报纸收拾好,紧紧的攥在手心。
“听说你前些日子睡得不安稳,如今怎么样?”男人倒是一脸的随意,只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口道。
“霍健东,你到底想怎么样?”沈疏影眼眸清冽,清亮的如同匕首,向着他看了过去。
男人却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你不是要把我送到江南吗,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让我动身?”沈疏影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只以为如今贺季山还在江南打仗,只恨不得霍健东可以立马把她送走。
“江南的刘振坤公然卖国,投靠了扶桑,我霍健东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还不屑与这种人合作,一起去当扶桑人的走狗。”男人语音淡然,似是说着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既然这样,你扣着我到底要做什么?”
霍健东看了她一眼,却是不答反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军中贺,商中霍?”
沈疏影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却仍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过。
霍健东便笑了;“这句谚语在江北差不多流传了十个年头,只不过那个霍字,却一直都被那个贺字压着,压了十年。”
沈疏影一怔,心头徒然涌来一股寒意,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心里却是渐渐的明白了过来。
“贺季山的辽军这些年来处处压制着龙啸帮,我手下的兄弟,豁出了命去挣钱,到头来却还要拿一大半去孝敬给贺季山的辽军。就连我,也是不得不处处顾忌着他,沈小姐,你说这样的日子好不好过?”
“所以,你就要拿我去要挟他?”
“不,”男人唇角微勾,脸上的表情却是高深莫测;“让大名鼎鼎的贺司令,妻儿却全在我的手上,这样岂不是更加有趣?”
“霍健东,你卑鄙!”沈疏影倏然站起了身子,许是因着激动,她微微喘息着,脸上更是浮起一抹红潮。
158章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荐)
霍健东脸上仍旧是淡淡的样子,他看了沈疏影一眼,却是道了句;“你想不想见贺季山?”
沈疏影稳住自己的呼吸,却实在是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她没有说话,就听霍健东接着说道;“你若想见他,那我便带你去。”
“你会让我见他?”沈疏影不敢置信。
“要不了多久,这北平城便会大大热闹一番,那时候你若想见贺季山,实在是十分容易。”男人凝视着她,黑眸雪亮。
沈疏影却不懂他再说什么,忍不住问道;“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健东便是微微一笑,站起了身子,临走前只说了句;“好好养着吧。”语毕,便是走出了屋子,留下沈疏影一人怔怔的站在那里,手中却还攥着那几张报纸,白皙的手指嫩如霜雪,因着用力,玉色的指甲都是微微泛白。
她低下眸子,正好看到了报纸上的一张相片,一身戎装的男子器宇不凡,脸庞刚毅,正是在战地上指挥时被记者抓拍了下来,相片上的他整个人都是散发着将帅之气,令她看着心里便是大恸,只将那张报纸小心翼翼的贴近自己的胸口,刚合上眼睛,一大颗泪珠便是滚了下来,她嗫嚅着嘴唇,轻轻的喊着他的名字。
季山,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她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只觉得自己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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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徐公馆。
方明君走过来的时候,就见徐玉玲正在躺在美人榻上看书,一身羊驼色的呢绒大衣,领口处系着一条十分漂亮的纱巾,衬着一张雪白如玉的脸蛋,脚下穿着一**白色的羊皮小靴,头发正梳成了时下最流行的爱司头,整个人都是十分的清爽明丽。
方明君刚看了一眼,便在心里赞道,不愧是留过洋的小姐,和那些老户人家的闺秀,就是不一样。
听到她的脚步声,徐玉玲抬起头来,从美人榻上站起身子,笑盈盈的唤了声;“大嫂。”
方明君亲亲热热的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妹妹刚从津唐过来,就整日里的捧着书看,可不要看伤了眼睛才好。”
徐玉玲便是笑道;“昨天还和二哥二嫂去赛马场骑了马,今天见没什么事,索性就拿了本以前在美国时的书翻上几页,好打发打发时间。”
方明君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言道;“你大哥平日里太忙,你来北平这几天,他也没空陪你出去转转,刚才他打了电话回来,说是晚上做东,请我们去北平的大饭店跳舞,妹妹看如何?”
“在家的时候母亲就和我说,让我到了北平后,一切都听大哥大嫂安排。”徐玉玲心头了然,只浅浅笑起。
听她这么一说,方明君便是会心一笑,道;“那就好,等到了晚上,嫂嫂可要将妹妹好好打扮一番,定是要妹妹比那天上的仙子还要漂亮。”
徐玉玲垂下眸光,略带赧然的说了句;“嫂嫂快别取笑我了。”
方明君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妹妹这般好的容貌,只怕要不了多久,上门提亲的人可是要把咱们公馆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徐玉玲听了这话,脸上红晕更甚,姑嫂两又是说了几句,方明君旁敲侧影的,聊的也全都是今晚的事,见徐玉玲听得十分认真,便索性将话挑明了来说;“妹妹到了晚上千万不要慌张,贺司令虽说是个武将,但正值盛年,品貌都是没得挑剔的,绝不会委屈了妹妹。”
“大嫂,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想起他还有个女儿,我还是有点怕得慌。”徐玉玲说着,眉头便是微微蹙起。
方明君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只温声安慰;“妹妹别担心,那孩子年纪还小,再说生母又是不在人世了,你往后只管把她当成亲闺女看待,难道还怕她和你不亲?”
听了这话,徐玉玲便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瞧着她年轻美丽的容颜,方明君又是一叹道;“好妹妹,你也别怪父亲心狠,一心要将你嫁给贺司令,虽然江南的刘振坤也是托了媒人来,可你也知道,浙军如今和扶桑人勾结,咱们家怎么也不能将闺女嫁到那种人家去,去和汉奸结亲。而在这世上,能配得上妹妹,配得上咱们徐家的,也只有这江北的总司令了。”
听着方明君苦口婆心的劝着自己,徐玉玲只低下头去,轻声道;“大嫂不用担心,我心里都明白,以前在津唐时,我就已经久仰贺司令的大名了,妹妹不觉得委屈。”
见她这样说,方明君既是感到欣慰,又是觉得心疼,贺季山虽然位高权重,却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而徐玉玲正值二十出头,正是一朵花的年纪,更何况贺季山曾与江南的沈小姐结为夫妻,膝下更是还有一个女儿,让徐玉玲嫁给这样的男人,倒真是能称得上下嫁了。
念及此,方明君轻声一叹,姑嫂两又是说了一会的话来,这一下午的时光,便是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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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东安大酒店。
贺季山的车刚停下,便有侍从上前为他将车门打开,男人依旧是一身军装,只一语不发的走进了酒店,何德江紧随其后,看着男人的背影,眼底却是极其复杂的神色。
想起那日,幕僚长与李正平一道去了贺季山的办公室,诸人原本都是准本了一大套的说辞,甚至在私下里都是让秘书打好了稿子,一条条的将辽军与徐家联姻的好处,与徐家若是将女儿嫁到刘家后,对辽军的打击都是理的清清楚楚,就等寻个机会拿给贺季山看,好说服他去向津唐的徐家提亲。
可出乎人意料的是,贺季山原本在批阅文件,看见他们走进来,也不过是头也没抬的问了句;“什么事?”
幕僚长便是开口,刚将徐家的事提了个开头,便见贺季山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对着一旁的秘书甩了过去,吩咐他马上去办,接着便将视线转到了他们几个身上。
“罢了。”他只说了两个字。
所有人却都是怔在了那里,似是搞不懂他这罢了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直到李正平喊了声;“司令....”
贺季山却是低下头去,翻出了另一本文件,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就那样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派人去趟津唐的徐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诸人面面相觑,却是良久都没有人出声,最后还是何德江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司令,您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想让我娶徐家的小姐吗?”贺季山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却让屋子里的人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这样说,司令是同意了?”幕僚长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一脸喜色。
贺季山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哂,“你们不用高兴的太早,还是想想怎样才能让徐家心甘情愿的把女儿嫁过来。”
“司令放心,这事全包在老朽身上。”幕僚长按耐不住的说道,脸上满是如释重负。
贺季山不再多言,他的样子,似乎是心灰意冷,又好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他燃起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后便冲着他们道了句;“行了,下去吧。”
那声音,倦到了极点。
诸人对着他行了个军礼,一一走出了办公室,何德江走在最后,为男人将门关上时,他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只见贺季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手里的烟卷燃起了老长的一截,他也不抽,唯有眼睛是合上了的,似是在闭目养神。
他只看了一眼,便抽开了眸光,男人的身影透着无尽的寂寥苍凉,让他不忍再看,只轻手轻脚的关好了房门,走了出去。
恰如此时,何德江跟着贺季山走到了酒店,看着男人的背影,虽然那魁梧的背影仍旧是不怒自威,威风凛凛,可却还是无可抑制的透出一抹子沧桑与寂寥,那是属于骨子里,无论如何都遮掩不去。
他蓦然想起贺季山当日说的那两个字,罢了,他心头一震,却好似突然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见到贺季山走来,舞池中有一阵不小的骚动,不过片刻间便是恢复如常,贺季山随着侍从,向着徐家的座位走去,一旁的座位上与舞池里有不少的辽军将领,此时见到他也不论是原本在做什么,皆是毕恭毕敬的站起身子,对着他立正行礼。
贺季山神情如常,只对着众人还了一个军礼,再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徐家的大少爷已是领着少奶奶站起了身子,而在他们的身旁,还站着一位美丽大方,温柔娟秀的女子。
自然便是徐家的三小姐,徐玉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