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尔哈不好意思地笑笑,吃起水果来。

雍正五年十一月,胤禛下旨封五公主冰雅为固伦端文公主,赐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齐默特多尔济;封四公主阿琳为和硕纯敏公主,赐婚喀尔喀博尔济吉特氏多尔济塞布腾。

封恒亲王允祺第六女为淑靖郡主,赐婚那穆都鲁氏哈禄;

封怡亲王允祥第四女为淑惠郡主,赐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

封淳亲王允佑第七女为淑诚郡主,赐婚厄鲁特多罗郡王色卜腾旺布;

封廉郡王允禩第一女为淑慎县主,赐婚孙五福;

封义忠郡王第三女为淑柔县主,赐婚敦尔罗斯博尔济吉特氏苏马第;第四女为淑康县主,赐婚敖汉博尔济吉特氏四等台吉德绶;第五女为淑齐县主,赐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二等台吉色卜腾多尔济;

封允禔第七女为淑和县君,赐婚敖汉博尔济吉特氏台吉拉锡。

引发

“我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惠郡王府,允禟骂完跪在一边的女儿又骂木着脸杵在一旁的福晋栋鄂氏:“你教的好女儿!”

栋鄂氏漠然道:“爷忘了,妾身的女儿今年二月已经去了。”说完迳自回了房,看也不看厅里的其她妾侍。她自嫁了他后便没得过宠爱,一生也只得一个女儿,虽然得了恩典女儿没有远嫁蒙古,可却在今年难产去了。被允禟骂的是惠郡王府的五格格,生母是妾氏兆佳氏,兆佳氏因育有二女一子,向来不怎么将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别说她不会将女儿给自己教养,就算她肯,她也不会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何况,她也没有那个心情。

允禟心头一堵,对无语流泪的兆佳氏狠瞪了一眼:“滚!上不得抬面的东西…”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宗室女指婚时这个女儿闹出了什么事情才搁了婚事,这如今她都二十六岁了,在宗室里是出了名的老姑娘了,自己不争气偏偏还在这紧要关头闹出这么件事…

想到硕王府,他眼眯了起来,这皇上才从木兰围场回来,满京城便在传什么硕王世子捉白狐放白狐、白狐三回首的事儿,这是打量着别人都跟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女儿家一样好骗呢,还不是想着尚主的念头?

可恶的是这兆佳氏却生生把一个女儿养成了无知、贪慕虚荣、天真的性子,一听说有这么一段奇事,而主角又是位风度翩翩的王爷世子就眼巴巴地跑上门去看,还大吵大闹…当时事情很快压了下去,可这第二天流言就出来了,这其中的猫腻,哼。难怪皇上也不好意思在这当会儿将她指到蒙古,要知道那些蒙古王公台吉的世子们大多随驾回了京在理藩院待着呢,人家也不是那两耳不知世事的那么好糊弄。

他不像老十四,即便认识到没有登极的可能也不甘心手中没有权柄,汲汲营于朝中势力,希望将女儿嫁给蒙古部落里有实力的。他向来是随心所好惯了的,若非太过出格也懒得管府中琐事,子女的教养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都是嫁去蒙古,嫁哪里不是嫁,却没想到会有嫁不出去的一天。可懊悔有什么用,这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还被皇父叫去臭骂了一顿谁会觉得面上有光?自己身边除了这个无知胆大的女儿可还有个得自己疼的昭若(允禟的第六女,也是最小的女儿)呢,将来怎么给她找个好婆家,那可不是赔上一份丰厚的嫁妆就能解决的事。

那硕王府想替自己的儿子扬名他也懒得管,可是想踩着他惠郡王府往上攀高枝…嘿,合着他这几年的低调安份全被别人当没气性的缩头乌龟了?!

想到这里,他冰冷地睨了眼旁边看戏的众妾,对陈氏道:“好好教养若儿,没教出跟这个愚鲁的一样来气爷。”

陈氏在兆佳氏和五格格难看的脸色下缩着身子低应了一声。

兆佳氏到底心疼女儿,跪着前挪了两步,小声道:“爷,那荣儿可怎么办?”错过了这次指婚,下次要等什么时候?

昭荣格格立马抬起了脂泪肆横的脸蛋:“阿玛,我要嫁给皓祯,我要嫁给他!”

允禟气得直发抖:“…你还敢说?!给我滚回房间抄写《女诫》三百遍,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甩袖出门,留下兆佳氏苦口婆心地劝着:“荣儿,你比那硕王世子大那么多岁,就算嫁了他,也好不了几年…”

丢脸啊,就算是被圈禁了的大哥二哥都没养出这种极品,他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得的报应?!明明是八哥的女儿昭茹在昭荣面前念着那只“耗子”的好,怎么出了事的却是自己的蠢女儿呢,蠢,实在太蠢!

第二日,惠郡王开始在朝堂上挑硕王岳礼的麻烦,什么差事他都能挑出错来,陈年旧事也能翻出来晒,连硕王最后躲回府中称病不出,他都能每日派手下去问安,搅动得硕王府上上下下鸡犬不宁…

“她这么一闹,不止是耽搁了她自个儿,也成全了那硕王世子吧。”苏宜尔哈听了这事后也觉得这昭荣格格确实不怎么聪明,她也不打听打听那“耗子”跟她相差了近十岁,就算长得再好有什么用,不匹配就是不匹配,况且,这个耗子还非常有可能是个冒牌货。这个时代可不比现代,还有追星这一说。

“可不是。”紫竹给她捏着腿,一边说道:“没过两天,这事儿就传出来了…那硕王福晋可真是用心良苦。”

呵,那女人向来是个昏的,不然怎么做得出调换胎儿的事,这大清也不是没有无子的福晋,可谁也没像她那么大胆,混淆王室血脉可不是好玩的事。

“依奴婢看,硕王府这回可得罪死惠郡王府了。”翠竹将放温了的栗子鸡汤端给苏宜尔哈用。

那是,也不看看允禟是什么人,当年都敢将看不顺眼的太子拉下马的人,能好欺负?!只是那硕王福晋此举不仅得罪了惠郡王府,连整个宗室都得罪了,爱新觉罗家可不止昭荣一个格格,未嫁的还多着呢,所以说硕王这“病”可能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昨儿个,恒亲王福晋说起这事,也叹着婉珉才十四岁没够上指婚的年龄却遇上这么回事也不知是福是祸…

“能将女儿再留在身边几年当然好了,我就是想也不能呢。”苏宜尔哈回的话酸味十足,惹得鹤兰和她摇头直笑,都道还未见过她这一面。可笑完了,心里又都戚戚然,都是当母亲的,为女儿未来的命运而悬着的心都一样。

“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来听听。”无聊啊,可不听这些八卦消息她还能干什么,宫务早被领导吩咐了春雨等人不准拿来烦她,动针线或者看看书写写字也会被身边的人以会劳神伤眼为由阻止…这些东西,她是拿起来就一时半会儿放不下的。

“还有就是宫里的。听说都在传敦妃温柔善良,安嫔狠毒爱嫉人…”

“这是前段时间她罚顾常在跪了一天后传出来的吧。”年氏温柔善良?这话骗骗不知事的小宫女还罢了,但凡对年氏有些了解的谁不知她是最挑剔难伺候的。安嫔倒不狠毒,可她有个狠毒又短视的母亲,背后又拖了荣宁二府这两个大毒瘤,不然也能得个好结果。

紫竹小心地应道:“您高明,听说住在钟粹宫的舒穆尔答应也被罚过呢。”

馨桂端了新出炉的桂花糕进来,接口道:“这宫里的事,明明暗暗的可不好说。奴婢可没听说敦妃对苏答应有什么特别照顾的地方,倒是苏答应,一味地奉承着她这个一宫主位的妃子呢。”不过是想讨个好,有机会承宠罢了。哼,还不是看着主子怀了身孕,一个个钻头钻尾的…

“左不过是争宠。倒是那些流言,再传下去不像样。”苏宜尔哈对紫竹道,“坐太久了,扶我起来走走。”

“是。”紫竹小心地扶起她,走了几步,应道:“四福晋已经敲打过了,若不是奴婢知道您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福晋还不想让这些琐事扰了您养胎呢。”

“她也是个有心的。接下来就是新春年宴了,你们几个可得好好协助四福晋打理好宫务,别教她给累着了。”连冰雅的大婚事宜都是她和春雨等人在筹办,若非自己怀了孕…哎。没办法,领导坚持让自己养胎,就怕自己操劳过度连年宴都没办法出席…也是,顶着那十几斤重的东西,平时都觉得受不了了何况肚子里还揣着个包子呢。

小格格的满月礼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哪里还会累着啊!馨桂她们几个忍住到嘴的笑意,没见过这么疼爱媳妇儿的婆婆,难怪万岁爷要吃醋。四福晋也是个有福的,大婚几年好不容易怀了胎却生了个格格,可皇上皇后却没有丝毫的不满,还安慰她好好养好身体养好小格格要紧。

眼看着新春临近,苏宜尔哈看着领导、儿子为着政务而愈发忙碌,身边的人也上上下下忙着迎接新年,她却只能闲着指导指导冰雅绣嫁妆实在郁闷得不行,连进了空间,吉祥都会睁着圆圆的金色大眼好奇地盯着她的肚子问这问那,问得她…落荒而逃。

这圣兽实在太纯真了,说了,她害羞,觉得亵渎污染人家纯洁的心灵;编个谎话吧,又觉得这么欺骗人家会遭天打雷劈。

吉祥有时候比领导还难对付。搞得她现在进空间都要选吉祥睡觉的时候…

“主子,奴婢有事禀报。”青菽进了屋子低声说道,脸色不是很好。

“什么事?”示意馨桂将用了大半的燕窝羹端走,苏宜尔哈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说道,没什么要紧事青蓉不会回到她跟前。

“奴婢听延禧宫的小桂子说,前两天康嫔娘娘叫了胡太医例诊,可当时屋子里除了康嫔还有海常在…奴婢听着觉得不对劲便悄悄使人去查了,只怕,那海常在是有身子了。”

苏宜尔哈一怔,遂又缓缓笑了开来:“海常在怀有龙胎是好事,瞧你们急的。”

“娘娘。”

“好了,我是说真的,此事就当不知道。若康嫔和海常在有本事保住龙胎那自是好的,要知道自皇上登基以来连落了两个龙胎,而我这个皇后,不仅独占圣宠还怀了身孕顺风顺水…这暗地里说闲话的看不过眼可不少。”不就是怀了龙胎吗,她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要知道皇上的子嗣已经不少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紫竹和青菽面面相视,吞下了到嘴的话。

倒是馨桂说道:“以奴婢看,这康嫔和海常在的心儿不小呢,瞒着娘娘请太医诊脉,却又隐下了这事儿…想着是要在年宴上来个喜上加喜吧。”

“不用管她们。”领导真会看重这个?别说笑了。就算因此对着这个胎儿看重两分,那相对的,也会为它引来危险两分。

新年贺典从半夜子时开始,胤禛为了不打扰苏宜尔哈休息,今年独自一人宿在养心殿,吃完了“岁岁平安”、“甜甜蜜蜜”的一餐后,到了子正一刻(零点三十分),便到养心殿东南室行开笔仪。

其时,室内桌案上已摆放了“金瓯永固”金杯,内注屠苏酒;玉烛一枝;朱漆雕云龙盘一个,内盛古铜八趾吉祥炉和香盘两个;特制御笔数枝,笔端及笔管分别镌刻“万年青”和“万年枝”字样;御用明黄纸笺若干。

胤禛饮酒后亲手点燃玉烛,再将御笔在吉祥炉上熏香,然后行笔书写。先用朱笔,再用墨笔,各写吉语数安,以图新年大吉大利,以祈一岁之政和事理。

开笔仪毕,皇帝亲率宗室王公、贝勒及满族一品大臣至长安左门外玉河桥东的堂子,行祭天之礼。

祭天礼毕,圣驾还宫,胤禛还接了着妆完毕的皇后去坤宁宫祭神,祈求神灵在新的一年中保佑大清国运昌盛、家族安康。然后,胤禛又赴奉先殿祭奠祖先及神位,再率王公大臣、侍卫、都统及尚书以上官员诣乾清宫向太上皇行朝贺礼(注:这里本是慈宁宫皇太后的,只是雍正情况特殊,生母养母已逝,康熙却活着,所以向康熙朝贺)。皇帝行礼完毕,轮到苏宜尔哈率着公主、福晋、命妇行礼,接着京官及地方官向太上皇具表致贺,并于午门外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文文码得不如意,删了又删改了又改。。。。。

以下接正文(免费),呵呵:)

天明时分,太和殿前设黄案,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群臣及朝鲜、蒙古、安南等诸外藩王子、贡使咸列班次。王、贝勒立丹陛下;群臣自午门之右的西掖门入宫,外藩自午门之左的东掖门入宫。班次既定,春中和韶乐,群臣及外藩依品级高低先后向太和殿主座之上的胤禛行三跪九叩礼,是谓“元旦大朝贺”。

辰时(七点至九点)大朝贺礼毕,胤禛回内廷乾清宫受家人贺礼。鼓乐声中,苏宜尔哈率妃嫔、宫女等上前行礼;继之,皇阿哥与诸王依次在殿前行三跪九叩礼;再后,公主、郡主入宫中行礼;最后,胤禛至乾清宫西暖阁,朝贺结事。(因此时未立太子,所以省了向太子所住宫殿行二跪六叩礼)

贺典之后,胤禛照例于太和殿举行盛大筵宴,宴请诸臣及外藩使臣。太和殿前早陈设了皇帝法驾卤簿及丹陛大乐,旌旗招展,钟鼓齐鸣,王公大臣均穿朝服,各入本位,向皇帝行一叩礼,然后就座。筵宴中间又有宫廷舞蹈及朝鲜、回部等的杂技、百戏表演,场面热闹而壮观,充满节日的喜庆气氛。

筵宴后,胤禛又从内廷大学士和翰林院文臣中点了九十九名大臣到重华宫举行茶宴联句。茶宴上用的是雪水、松实、梅花、佛手及各种鲜果待客,更有不少精美小礼品等着赠送,与会的官员无不感到万分殊荣。

今年苏宜尔哈因着有孕,能不参与的都没露面,有参与的,完了后春雨等人也忙护着她休息,琐碎的事务自有四福晋瓜尔佳氏并青蓉青菽并几位嬷嬷处理。

不过晚间的团圆饭她可就躲不了了,好在没有外臣,她不穿朝服不戴朝冠也没人说什么。正如馨桂所猜的,酒过三巡,便有小太监来报延禧宫的海常在怀了龙胎。

康熙听闻,脸上现出笑来。新年始伊,皇帝就有枝繁叶茂之兆,怎不令他高兴。

苏宜尔哈早有预料,眉眼弯弯地朝胤禛举杯恭喜,又厚赏了来报的小太监并当场赐了一堆赏了不少好东西到延禧宫。

胤禛顿了下,也将海常在的位份提到了贵人。

不知怎地,听到这个消息,他并未如康熙一般感到高兴,他其实应该高兴的,但看着笑靥如花的苏宜尔哈心中不但没有喜悦却反而烦闷无比。

引发(下)

他看着她言笑晏晏。

他看着她,姿仪优雅,言行无一丝错漏。

她是一个完美的皇后,贤惠、睿智、雍容、轻灵、秀丽…再完美不过,可他看着,却忽然有了“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恍惚,她明明就在他身边,神色也不见一丝疏离,可他内心莫名的烦躁却越堆越多,整个晚宴下来没再露半丝笑容。

允禩等人知道他是个规矩大的,以为他是不满后宫嫔妃借着晚宴露面邀宠(都是精明人谁都看出来了),当下也只是一声“恭喜”喝了杯酒就算,只是个贵人怀了孕他们也不放在眼里。只有允祯,也不知是不是被府内的那些女人恶心坏了还是跟胤禛做对惯了,又或者是想到了这些年来自己的无所出,连连恭喜敬酒,引得康熙侧目,心道,这老十四是越来越浑了,竟连老十都赶不上,不过是个庶妃有孕罢了,值当这么不顾形象…好在是家宴,要是外人看了,一个宫妃有孕你做皇叔的竟比皇帝还高兴,像什么样儿?!越想越恼,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

偏偏领导不知想些什么竟没注意到,苏宜尔哈只得再次举起盛着白开水的酒杯:“多谢十四弟吉言,将来皇上又得一阿哥再请十四弟喝酒。”

她应对得体,康熙满意地笑道:“皇后说的很是,待来年再给朕添个乖孙子,呵呵。”这是指苏宜尔哈肚子里的皇孙了。

“皇阿玛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再没见比四嫂更会养孩子的了,您看天保天佑和冰雅她们,哪个不可心的?当初生下来时那个可爱啊,媳妇都忍不住想抢回自己府里养呢。”恒亲王福晋难得爽利了一回。

几个妯娌也跟着回忆起当年的宝宝们,一时气氛又热闹了起来。几个孙媳辈的则有趣地听着,不时问上几句。

康熙眼都笑眯了。老四将大清治理得不错,不过更让他满意的是他的嫡子嫡女个个都养得好,这功劳当然要记在苏宜尔哈头上了。总算是自己慧眼如炬啊,选了个好继承人,如今也算是多子多福,过着富贵闲人的美好生活了,虽然中间黯然了那么一阵也操了不少心,可结果还是好的。

春雨扶着苏宜尔哈回到长春宫,帮她卸下头饰,换下宽松舒适的衣袍,又亲自端来了温热的牛奶。苏宜尔哈一口饮下,感觉舒缓了好多,懒懒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歇一下。”

“是。”春雨朝青芍她们打了个眼色,静静地退了出去。

“今晚我守夜,你们都去睡吧。”春雨说道。“我跟姑姑一起吧。”青芍跟着说道。“…”

自她有了身孕,春雨便坚持在次间放了张榻,只要领导没过来便安排人守夜,就怕她半夜有什么不舒服的来不及侍候。听着她们在寝室外面的细语,苏宜尔哈淡淡地泛出一抹浅笑,闭上眼沉沉睡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身边人也有所觉地睁开眼,“怎么了,脚又抽筋了?”说着大手朝她的小腿摸去,轻缓地揉按着,“怎么样,好些没有?”

“好多了,皇上怎么在这儿歇着?也没人通知臣妾。”她打了个呵欠,还以为他会去延禧宫见新出炉的海贵人呢。

又是皇上、臣妾了。胤禛虽然不悦,不过看她还带着迷糊的小脸,也不计较,“我看你累了,没让她们吵你,再歇一会儿吧…”重新给她拉好被子,又轻吻了一下额头,跟着躺下,他今天也有些累了。

翌日一早,被宠得越发随性的孕妇被没收了温热的帕子,乖乖地坐在床上看着领导自己洗漱、着衣,“皇上,要不要去看一下海贵人?”她心里撇了撇嘴,自己这贤惠皇后是做得越发顺当了,啧。

“有什么好看的。”他淡冷地应着,心想,不过是个引开其她人目光的靶子,要不是看着年氏和那几个嫔越闹越不像回事,自己也不会省那碗汤,没想到她还真能怀上。从昨晚上看的事看是个有心计的,希望真能保住腹中胎儿吧。

自己儿女也不少了,孩子…算了,不是小莲花生的孩子自己要来干什么,说不定还会添乱,皇父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呢,夺嫡的事可不能在自己的儿孙身上重演。所以说,子嗣贵精不贵多,太少了不行,太多了也不好,浪费粮食。上辈子大清的将来会被拖垮跟养着一群不事生产的越来越壮大的八旗子弟不无关系。

想到这里,他不免又想起持续了几年,越来越有模样的八旗子弟改造,嘴角勾了勾,现在虽然还没明面准许八旗子弟经商,不过他们成年前需要到军营受训三年,合格了才准许继承家业的这一条却执行得不错,不仅纨绔之风大减,连着对军队也多了不少崇敬之心,打算投军建功的不少。自己的海军还没建起来,可储备力量却在增多…

装模做样的大尾巴狼!苏宜尔哈哪能看不出他唇角那丝得意的笑啊,内心嘴角撇得更厉害了,也懒得管他。自己这身体越发笨重了,好在这次怀的不是双胞胎,一想到同时照顾两个婴儿的经历,她就觉得头大,虽然天保天佑他们很乖巧可爱,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再来了。

胤禛见她揪着被还赖着不肯起,眼里还留着爱困的水光,头一点一点的,原本拢在脑后黑缎般秀发又垂散开来,说不出的可爱。他走了过去,又将她塞进被子里,“困了就再睡一会儿,等重华宫的茶宴结束我再来看你。”

苏宜尔哈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顶不住那浓浓睡意,继续梦周公了。

“好好照顾皇后,别让人扰了她。”看皇后怀孕不顺眼的,想着借皇后的梯子得宠的…还有如昨晚的海贵人一样耍心机的,别说登基以来了,以前在雍亲王府里他也没少碰到,只是现在越发不想她受那闲气,万一再出了年氏贾氏那样的事…他眼一沉,又叮嘱了春雨和张保几句,才带着苏培盛离开。

这主子爷,当了皇帝后威严日盛,那气势等闲之人还真抗不住。春雨和张保捏了把汗,对视了一眼各干各的去了。这是春节,事务多啊,回禀四福晋办理?那也是个生手呢,重华宫的茶宴就是四福晋一手办理的,正是今日的重头戏呢,一时半会也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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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扶着红英离开晚宴一路回了翊坤宫。“你们退下,红英留着,陪本宫走走。”

“是。”几个嬷嬷和几个宫女恭谨地行礼退了下去。

“娘娘。”红英扶着她,自海常在,不,现在是海贵人了,自海贵人使人在宴上报了有孕后主子脸色便不怎么好,想到上次滑胎的事,她心里也不好受。

“防得了自己宫里终究防不了别的宫…”默默地走了一阵,年小蝶幽幽叹了一声,走到正殿前廊藤萝花架下长椅坐下。

“莫不是那药不对?”红英忍不住说道,“咱们的人明明说已经放进了海贵人要用的鹌鹑汤里了。”

“说不定那汤被康嫔(完颜氏)用了呢,”年小蝶浅浅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冰冷,“在府里就向她下过手都被她躲过,说不定这次是歪打正着…不然,这几年她也不是没承过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自小产后她就彻底明白自己是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了,就算怀上了也坐不住胎,她唯一能靠的便是皇上的怜惜,还有永远也坐不上的福惠,她怎么甘心?!可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满腔的忿恨无处宣泄,她只能向别的宫妃下绝育药,她不能忍受有遭一日她俯视的踩在脚下的宫妃爬到比她还高的位置,反正她不能达成的愿望她也不容许别人达成。可惜,她的目光幽幽望着长春宫,她最嫉恨的女人她动不了。

“可要是她们根本没用,发现了呢?”红英有些担心,当时下药的对象明明是海贵人,可是她现在却怀了孕,肯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又如何,无凭无据的,还能赖到本宫头上?”年小蝶轻描淡写,她使的本就不是自己的人,就算事发,追究起来也是别人倒霉。

“娘娘,那我们要不要——”皇上登基以来没有皇子公主出生,这是皇后之过,早在主子落了胎后就定下了这个计策,海贵人的胎儿自是不能留了。

“暂时别动手。康嫔打的什么主意本宫清楚,她现在严防死守的,很容易出事。再说,”年小蝶迟疑道,“海贵人这胎若生下的是个阿哥,你说皇上可会将他抱给本宫抚养?”

“这——”红英顿了下,“奴婢觉得最有可能交给康嫔抚养。”

“嗯。”年小蝶点了下头,过了一会儿才笑道:“这件事安嫔应该会比本宫更重视罢,且让她们先斗去。”

自进了宫红英就一直在替年小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她本就是个聪明伶俐的,早明白了里头的关键,只不过做为奴才在主子面前该愚钝的时候还是得愚钝,便笑着赞道:“还是娘娘想得远。”

年小蝶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她自以为在钟粹宫处处为难顾常在,别人就都会以为她们不合么,演给别人看罢,你等着瞧,过些日子,顾氏定要惹出事来。”可笑那贾氏还将自己安在钟粹宫的眼线当做心腹挑了出来培养、重用,筹划的那点子事自己虽不能全清楚也能推出个七八分来。

红英知她向来骄傲自己的心机才情,今夜难得用了点酒又受了海贵人的刺激想起了落掉的胎儿这才情绪外露,正要陪着再说两句,这时一阵寒风呼扫过来,仿佛夹着几丝冰雪,刮得脸上疼。借着被风吹得直摇晃的红色灯笼,依稀能看清年小蝶抹了胭脂的脸色透着异样的青白,红英心头一震忙对年氏道:“娘娘,这里风大,还是回屋里歇息吧。”

年小蝶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愈来愈差了,怨不得红英跟紫叶担心,也不逞性子,由着红英扶起她回了正殿。

久久,花架旁边的一处海棠花丛后爬出了一个黑影,飞也似地逃向了翊坤宫的偏殿。

作者有话要说:这些日子广州的天气真不咋滴,俺真的中招了,亲们要注意保暖哈,别跟鱼一样,涕泪直下,头还钝得要命,不好使

回去(上)

从大年三十的团圆宴起,连着初一、初二乾清宫都设了家宴,不过年三十的家宴最为正式,也最为盛大正规,不仅皇家连宗室也绝大部份都参加;初一的家宴则只有康熙的这一脉参加,到初二就只剩雍正及后宫嫔妃了,一次比一次随意。

初三的晚膳胤禛是在长春宫用的,他跟苏宜尔哈一样,不喜这些排场应酬,不过今年还是不同的,可以说是他治理大清的一个小小的理程碑,不做表示点什么,估计就有人要说他太抠了,皇帝也难啊。

宜尔尔哈知道这一点,倒没怎么教他为难,该她做的她也没推辞偷懒,反倒是胤禛,比她还紧张,就怕她累到。

好不容易过了初五,胤禛终于没宿在长春宫,她赶紧进了空间。

照例先将成熟的稻子、麦子等收了起来,又收了不少水果,才跑到花池那里将成熟的灵果摘了下来,小部份送到如意居,大部份都放进五彩石里收了起来。

再看看,湖海里的鱼虾又繁殖了不少,好在年前的时候已摄取了大部份上来做成干货,趁新年王公大臣及诸藩贡使敬上贺礼,赐了不少下去,惹了很多惊疑和欣喜,尤其是蒙古,喜不喜欢吃是一回事,这些东西在他们那儿还是很稀罕的。

即便是在盛产海鲜的地方,这样的好东西也是少见的。虽然是干货,可炖汤也好,做菜也好,吃起来着实鲜美无比。

这些海产干货这些年她不知不觉囤积了很多,以前只是给自家人吃用(最多再加上钮祜禄府)也不好拿出来,现在做了皇后这方面的顾忌就少了很多,即便有人得了赏也只会将疑惑放在心里,想着大约是皇帝什么暗地里的人才弄来的孝敬的,不会因为这个而去查证。

“主人。”吉祥刚刚睡醒,正趴在地上和两只松狮犬玩儿,一见苏宜尔哈立即奔了过去。“你好久没来看吉祥了。”大大的金色眼里尽是孺慕之色。苏宜尔哈见了心里十分内疚,温柔地摸了摸它头上的角道:“我有来看吉祥,不过吉祥都睡着了。”

吉祥高兴地点了点头,对着她又转了个圈:“主人,吉祥又长大了。”它说的长大必是能力也跟着进了一层。苏宜尔哈看着它又大了一圈的金角,笑着双摸了摸:“看到了。”

“主人,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你说的二十一世纪?”

苏宜尔哈一惊:“可以去了吗?”

吉祥点了点头。

苏宜尔哈心跳快了好多,正要开口答应,可一低头就看到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双手不由抚了上去,她可以感受得到腹中胎儿微弱但有力的心跳,脑中又想到了弘晔、弘晨、冰雅和双胞胎,心中一阵剧痛,眼眶也微红了起来。

对着她挣扎的眼神,吉祥疑惑的目光移至她双手护住的腹部,忽然间明白了开发,它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大大的金眼一下子冒出了一层水光…久久,挥动五彩流辉的双翅接住了自己眼中滴落的泪珠,轻轻将之挥向厅里摆着的紫玉葫芦里。

回过神来的苏宜尔哈看到这一幕,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发笑,她曾经要求吉祥不要浪费它的泪和羽毛,如果掉了一定要收藏起来,以后说不定有用,没想到它记得清清楚楚。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残忍,她怎能要求它在伤心的时候还要记着收集泪珠呢。

怀孕后,她心性又柔软了许多。伸手将它大大的脑袋轻揽近怀里(以她的大肚子和它脑袋的巨大,苏宜尔哈表示,拥抱很困难),“想你爸爸妈妈了?”

吉祥点了点头。

苏宜尔哈轻拍着它,“以后我们有机会去看它们?”

吉祥眼睛一亮,遂又黯淡了下来,“还是算了,它们已经磐涅了。”即便生命还是那一个,意义已经不一样了。自己战力不高,主人也没办法面对龙凤两族的压迫,被发现还不是只有逃命一途。

吉祥的反应更令苏宜尔哈割舍不下自己的孩子,他们会不会也在失去她之后像吉祥这样难过、伤心、想念、无依?!一时间想得太过,肚子里的孩子猛踹了一脚,痛得她回过神来,安抚地摩挲了两下。

“主人担心肚子里的宝宝可以魂魄先回去看看,然后再回来…”

吃惊地睁大了双眼:“这样也可以?没有危险吗?”只是魂魄回去?对了,她以前倒是想过给空间积累灵气,说不定等自己死了后灵魂还能靠着空间回现代投胎…那时候是不得已,可现在能控制啊,如果自己的灵魂能回到现代出事的那一刻,那么凭空间里的东西想要保住自己的肉身不死,那也不是不可能…那自己不是可以重新承欢父母膝下?!

“嗯。从很久前我就感觉从结界那儿溢出的灵气越来越浓厚,空间越来越稳定,吉祥的能力也长得很快,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能力了,而且因为和主人签订了契约,已经能初步沟通空间的能力…吉祥有把握,可以穿回主人描述的那个时空,空间这么厉害,时空的洪流伤不到我们。”

吉祥对这种情况可能不太明白,可苏宜尔哈一听就清楚了,一切缘自于鸿蒙紫气的出现。鸿蒙紫气是先天灵根成长的绝好“肥料”(这东西还不会消耗),而先天灵根、后天灵根的成长则产生了更为浓厚的灵气补充到了空间里,不但空间里的所有生物得益连吉祥的能力也得到了飞速提高,而它的能力一提高,又因着契约的关系分享了一部份空间能力的运用原理,使得她穿回现代的愿望比原订计划早了N多年。

心脏无法自抑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可以的,这个方法可行!虽说魂魄离体跟肉身不进空间意识进入有点差别的,不过这对她而言不难,跟修真里的“出窍”差不多,境界一到,诀窍懂得就轻而易举。只是她从没这么做过,因为刚穿来那会儿灵魂与肉身的融合实在令她印象深刻,即便后来知道不会再那么疼痛她也不去试。

终于可以回去了!!!

泪珠滚落,苏宜尔哈终于控制不住地捂着嘴跪坐在地,“呜呜…”她好想看看,好想看看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奶奶…

她使尽了力气地大哭了一场。

哭尽了她的委屈和无奈,没有人能了解,她平淡而极力寻找真趣的生活背后掩尽了多少不敢去面对碰触的无奈和委屈,她没有别的选择,深入骨髓的教育和观念让她无法真正地舍弃漠视身边人的生死,普通人的心态令她不敢直面强大的皇权,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平平安安地好好地生活,能走到现在只有她自己明白到底有多辛苦,光是防范和应对就让她渐渐觉得疲惫…

原来,她的过去只是深深掩埋,不是“已死”,她还可以做回现代的周青莲。

“主人…”吉祥被她吓到了。

“我没事。”她笑着抹了去了脸上的泪痕,“我没事。吉祥,我想好了,就等我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的那时候走。”古代女人生孩子最容易出事,她昏迷个几天应该没问题,就算一辈子不醒…领导应该也不会怪罪到其他人身上。

“好。”吉祥见她不再哭,高兴地晃了晃它的龙脑。

“…我们,还能回来的,是吗?”腹中的女儿生下来就是嫡出公主,有春雨在不怕她身边没人照看,又有弘晔和明秀看着,她没有不放心的。只是,只要有可能,她还是想回来暗中看顾几眼。

“可以啊,现在空间里灵气很充足。”吉祥完全不明白她在担心忧虑什么。

“那就好。”她没办法不从最坏的结果去考虑。做为一个宅女,从“穿越”那刻起,她最讨厌的便是“意外”这个词了。可惜,人生总是处处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