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太后驾崩(二)

“没事!”苏宜尔哈勉强朝两人笑了笑,“汤没事,只是我早先在殿里吃的点心跟这汤有些不太适合孕妇…是我太不小心了。别担心,没用多少,应该没什么事…”

心中暗骂自己欠嘴,家里有多少东西不吃,偏偏在宫里就想吃了。

早先在吃点心时点心里夹着桂圆碎末,因为碎末处理得没什么味道,她吃了两口才发觉便没再吃,还以为只是意外,因为桂圆辛温助阳,有补血安神、养血益脾的效用,老人用也挺好的,小厨房做这些个点心给太后吃也很是适合。

没想到刚才的汤里有胡椒也罢了,她还看到黑木耳。胡椒是调料,冬天热烫的鱼汤里放一些很正常,可是黑木耳呢?黑木耳本没什么味道,虽有活血化瘀之效,做汤却很少用它的,何况木耳都被滤掉了,要不是方才她看到汤里有一小黑色碎块还不能确定…

桂圆性热,孕妇食用后易动血动胎;黑木耳活血,还有胡椒…她方才没细品,也不知汤里还参了多少不宜孕妇食用的东西,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以为凭着自己的天赋及先知先觉就会没事,以为太后的慈宁宫不会有人去伸手,至少在太后大限将至的现在不敢点燃皇上的怒火…却忘了现在正是浑水摸鱼、借刀杀人的大好时机。

庆嬷嬷是个有眼色的,立马吩咐人抬了软轿过来将苏宜尔哈抬了上去,送回偏殿休息。

“孙太医来了。”孙太医是皇太后的专用御医,这段时间因太后的原因几乎常驻太医院不敢轻离。这不,慈宁宫的人一传马上就来了。

“孙太医,你快给她看看!”皇太后抿着唇,眼中透着沉沉的怒色,自己还没死呢就敢将手伸到她的慈宁宫里。这绝不是意外,早在苏宜尔哈有孕自己便让庆嬷嬷通知慈宁宫上下人等小心在意,苏宜尔哈到慈宁宫时孕妇不宜的吃食一律不许近她的身边,如今才过多久,又是点心又是汤的,这不是当众打她的脸么?!

她在皇宫中安享尊荣多年,还没遇到这么白刺刺的挑衅。心气一上来,整个人却觉得有些摇晃…

孙太医见苏宜尔哈秀眉微蹙,玉靥雪白,清冽的眸里满是忧虑与忿意…仿佛正忍着什么不适,目光移至她高高耸起的腹部,不敢稍有拖疑便上前请脉。

“胎有些不稳,臣开些药,熬汤喝了就没事。”提笔刷刷立马写了一张方子出来,呈上。太后接过看了一眼递给身边的陆嬷嬷,“你亲自跟人去抓药熬了端来。”

“是。”陆嬷嬷躬身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苏宜尔哈总觉着肚子有些不适,渐渐地额上也沁出了些许冷汗…她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进到空间里喝点空间水还是吃点什么灵果,总比在这干拖着强。

刚这么想着,五福晋便搀着神色也跟着不太好的皇太后道:“皇玛嬷,不如让苏宜尔哈休息一下?您自己也是,千万可别动怒,白称了别人的心。”

太后点了点头,“大家都退下吧,柳衣雪衣留下侍候苏宜尔哈。”

苏宜尔哈想独处,那两个宫女好说歹说却不肯离开她半步,恨得她直想破口大骂。好在孙太医的药熬得很快,不到盏茶时间陆嬷嬷便端着药进来了。

爽快地一口喝完了药,苏宜尔哈双眼一闭,直接睡了。就算她这会儿想回府,太后也不会允许的,孙太医也说了短时间内让她不要走动。

且不说,皇太后怎么让庆嬷嬷彻查这件事。苏宜尔哈半梦半醒地歇到了下晌,肚子还些微微的不适,太后虽然担心,无奈精神不佳仍在沉睡中,不过睡前她还吩咐庆嬷嬷转告苏宜尔哈:“这段时间就不要进宫了,好好在家里养身子给我生个胖胖的曾孙要紧。”

“多谢皇玛嬷体恤!”苏宜尔哈勉强对着太后的屋子行了个礼,才对着庆嬷嬷道:“也请她老人家也多保重身体,等孩子满月了我抱他们来给她老人家瞧。”

遵皇太后口谕,轿子是直接进的慈宁宫抬的人,苏宜尔哈很是感激。

到了雍亲王府,早听到消息的弘晔和冰雅、弘晨都赶出来迎接,见苏宜尔哈在春雨的搀扶下出了轿,苍白的脸上依旧美得令人摒息,神色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却没有太大焦虑和紧张…略略放了下心。

“额娘,不若让人将轿子抬进多栽轩罢?”

苏宜尔哈摇了摇头,“只剩一小段路了,春雨扶着我走便好,在轿子里闷得慌。”她真怕自己忍不住吐在轿子里,那明天京城就又有新的话题讲了。

弘晔让身边的小太监带那些抬轿的太监下去领赏吃茶,自己和春雨一人一边地扶着苏宜尔哈朝多栽轩走去。

空气有些冷,不过就是因着这丝丝的冷意才让她的心口畅快了些,空气也没那么窒闷…只是头还是有些昏重,再加上肚里传来的隐隐的不适感,她只觉得从未有过地疲惫。

“姐姐从宫里回来了?”喜塔腊手上拿着新折下的梅枝带着丫环从梅林里转了出来,看见苏宜尔哈一行人,很是惊喜,“不知太后娘娘玉体是否安康?”秀长的眼波却渴望地瞄向张保带着几个下人抬的几个描金雕花嵌珐琅琉璃的老檀木箱子。

“我有些不适,改天再跟喜塔腊妹妹叙话。”苏宜尔哈懒得跟她应酬,点了下头就打算走。

“姐姐,这些…可是太后娘娘赏给府中的?”

苏宜尔哈微转过头秀眉一扬,美眸含威:“自然是太后赏给我的,妹妹有什么意见吗?”

“可,姐姐代表的是雍亲王府吧?”喜塔腊氏心下一缩,紧接着却又抿紧了嘴挡到了苏宜尔哈面前。年姐姐果然说的不错,这钮祜禄侧福晋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表面上大方,对众人一视同仁,暗地里仗着侧福晋的管家体面讨皇上和太后欢心,拼命地为自己揽财…背地里估计也是使了什么下流的招数拢住了爷,冷落了诸位姐妹独宠她一个。“太后娘娘怎么可能只赏你一人?”

“怎么,喜塔腊妹妹这是在质疑太后娘娘吗?再不信,就自个儿到宫里问去…我说过了,我身体不适,你听不懂吗?”

头上好像顶了块大石头一样沉重无比,胸口又似乎被什么浓稠无比的东西淹没拍打着,恶心得不行…忍了忍,苏宜尔哈实在没能忍住,冲着旁边一株只剩枝条的海棠吐出了一滩酸臭的污秽。

污秽里除了中午喝下去的药水还有今天吃的东西的渣滓…

身体是自动将有害的东西给排出来了,可是还是有些损害到了腹内的胎儿吧?苏宜尔哈松了口气,却觉得头似乎昏得有些异样。

“额娘,额娘,您怎么样?”弘晔焦虑地问着,转头狠狠地瞪着喜塔腊氏,“滚!”弘晨甚至上前一步就要揍她:“敢害我额娘,我打死你!”

七阿哥的恐怖神力闻名全府,四阿哥的眼神更是让她心生寒意,喜塔腊氏忙退了几步,“我、我没有害侧福晋,你不要乱说!”

见苏宜尔哈吐了起来,她有些惊慌,没想到苏宜尔哈是真的不舒服,遂即心里又生出一股子喜意与期望,要是她生病了、难产了、抑或死了…这府中又会是怎样一番局面?到时谁会得宠,谁又能抢先上位?不论如何,她是不能落下迫害钮祜禄氏的罪名的,不然只怕从此恶了爷的眼…

“你干嘛拉我?”弘晨瞪着冰雅,那个讨厌的女人不揍她她就不懂得害怕。冰雅冷睨了他一眼,“额娘要紧。”在那种女人身上多花什么力气,以后有的是机会连本带利收回来。

弘晨瑟了一下,回首见苏宜尔哈紧闭着眼,面色白里透着青玉色,秀眉微蹙,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心下害怕,挪过去小手拉着她的衣襟,仰着小脑袋,狭长的眼角冒出大大两个泪泡,“额娘,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安康给你摸摸——”

每次他痛痛,额娘就摸摸他,他就不痛了——他不知道苏宜尔哈在用灵气给他舒缓磕碰到的地方。

苏宜尔哈睁开眼,对弘晔道:“元寿,你让陈福带多点护卫,从京郊往西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做法…”这几个月来她的精神力不到全盛时的一成,若非她方才将心神沉入空间还察觉不到,那拉丝锯钢般的诡异声音缭乱在自己耳畔,当那不谐调的音域达到某种高度时她甚至能听到肚子里那两个孩子突然频率变急的心跳声,腹部也坠得厉害。

做法?“额娘?!”弘晔脸色大变,见苏宜尔哈痛苦地捧住腹部,旋身飞奔而去,“我马上就去!”

“冰雅,多栽轩就交给你了。”苏宜尔哈汗涔涔地对着旁边着急的春雨道:“春雨,快扶我回房,我怕要生了…”

“主子——”这离多栽轩还有小段距离呢,走到什么时候啊,春雨干脆弯身抱起她飞奔起来。弘晨张大了口,春雨嬷嬷好厉害!“发什么呆,快走!”冰雅拉着他,临走对张保道:“张公公,麻烦你去请苏太医过来!”等他应声而去,才瞅了那些搬着箱子的下人一眼,那些人心头一定,也跟了上去。

“你先去安排,我独处一会儿…等一下,先将墙边的隔扇挡在床前,我喊你时再撤掉它…”她要在空间里待到孩子出生再出来。

“奴婢知道了。”春雨点了点头,将她扶到床上。

春雨一出去,苏宜尔哈赶紧进了空间直接移到青莲池边,捧起池水就直接喝了几口…觉得灵台清明了不少,又移到了种满后天灵根——各种“莲”的清水池里,从九转金莲的莲蓬里掏了颗莲籽吞下,这才感觉心安了不少。

接着,她笨手笨脚的将身上的衣物脱下…果然,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她身上就出了层淡淡污渍,不敢直接泡温泉,她隔空将手一招,温泉池和清水池的水飞到了半空揉合成了个大水球,再从中分出一道水柱从上而下柔柔地冲刷着她的身子,待洗完了那些污渍,又换了件宽松的袍子,才定下心来数着阵痛等候孩子的出生。

“主子,苏太医来了。”春雨在外面问,“您怎么样?”

“你们进来吧。”苏宜尔哈这才从空间里出来,羊水已经破了,可产道却开得不够大,“让苏太医给我开服催产药,产道、开得不够大…”不能再等了,她怀的是双胞胎,憋太久对胎儿不好。

催产药伤身,“不如奴婢给你揉搓一下…”春雨迟疑道。

“那你过来。”苏宜尔哈很庆幸自己痛得还有听觉,苦笑了一下,自己这两日真是处处失算,不知怎么搞得,在皇宫里犯迷糊也罢了,连这时候也想不起来,自己可以控制身体的肌肉啊,虽说要顾着孩子,艰难了些,痛了些…“你双手放在这里,我一用力,你就仔细帮我揉推,不要太用力——”

“奴婢会小心的。”春雨低声应着。

苏宜尔哈闭上眼,将心神沉进空间,将灵力细微至每一寸肌肉,慢慢地向下…痛死她了,呜…

春雨见她泪水直下,嘴唇直发颤,偏偏一点声音都没出,手上也不由有些颤抖,忽听她哑着声道:“好了。”心又定了下来,双手静静地覆在她的肚皮两侧,缓缓揉动着,推着。

孩子,你快点出来啊,疼死额娘了!苏宜尔哈忍不住泣喊了一声,震得匆匆赶来的胤禛差点心神俱丧,一把抓住将墙壁捶成蜘蛛网状的弘晨问:“你额娘怎么样了?”

弘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阿玛,额娘进去好久好久了,怎么小弟弟还没出来?”

胤禛看向女儿,见她眼睛也是红红的,心下一冷,眼中满是寒芒,只恨不得立刻将那些肇事的人千刀万剐。

正文 太后驾崩(三)

“哇——”婴儿的哭声响起,只是弱了许多,又是早产,胤禛望了下绕在身边的儿子女儿有些忧心地想着,不知有多瘦弱,但愿母子均安。

“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

“还有一个…”胤禛耳力甚好,闻言浑身一震,苏宜尔哈从没告诉过他是双生子,太危险了。

“主子,别睡,还有一个没生出来,再坚持一下…”

苏宜尔哈觉得自己就是痛死的,一的痛,身体的每寸肌肉仿佛被生生撕了千万片般…她觉得她能体会那个极有名的极刑了,真叫人无法忍受,恨不得一死了之。她知道还有一个孩子,可她真的没力了,她没办法鼓起力气了,太痛…

“苏宜尔哈,想想孩子,我和冰雅他们在外面等你!”胤禛直接运功在苏宜尔哈耳边说话,他能感受到春雨语气里的那抹深刻的担忧,顿了下又发声道:“不行的话,保大人!”

孩子…

对,她还有弘晔,还有冰雅、弘晨,还有刚出生的娃娃,没有她,他们能不能安然成长?她还没有看着他们娶妻嫁人呢!

保大人?

不、不行,她不能让她的孩子还没出生或者一出生就死去,连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她使劲往下一挤,生了——

“哇…”这个声音更微弱了,好像刚出生的小猫在叫。春雨帮他清理了□上的脏污,喜极而泣,都好好的。“是个小阿哥。”

胤禛闻言身体微僵,遂又舒了口气,双生子又如何,母子平安就好。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苏宜尔哈从昨天下午折腾到现在真的是累极,孩子一生下来就松了口气地昏睡过去。沉睡中,那仿佛因怀孕而停滞不前的灵气和精神力也回来了,慢慢地修补着她的身体…

胤禛看着她苍白却有些安祥的睡靥,握着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弱有力的脉动,心终于放了下来。“孩子呢,抱来我看看。”

春雨和馨桂喜滋滋地抱来了孩子:“王爷,小阿哥长得真是俊俏呢!虽然是双生子,长得也相似,却很好辩认。”

哦?胤禛抱过来一看,孩子小小的,只有弘晔弘晨出生时的一半大小,不过肌肤却没什么变化,还是跟雪砌玉雕般白嫩细滑。婴儿的脸型五官果然极为俊俏,融合了自己和苏宜尔哈的优点,眉目如画,睫毛翘长,小嘴嫣红,然而最为夺人的却是婴儿左边眉尾梢上的那颗比米粒一半还略小的朱砂痣,那痣,红得透明鲜亮,没有一丝杂质,像顶级的红宝石,镶嵌在那里,使得婴儿俊美的容貌凭添了几许高贵与邪魅。“这是九阿哥?”

“是,这是九阿哥,朱砂痣在左边眉尾上;奴婢手上抱的是十阿哥,朱砂痣在右边眉尾梢上。”

胤禛将手上的婴儿放到苏宜尔哈身边,又抱过春雨手上的孩子一看,果然,一模一样的面容,不同的是右边眉尾梢上那点鲜亮的红…太好了!真是完美的巧合!双生子又如何,他们既不占嫡又不占长,脸上又有如此好认的标志,皇父知道了也定会喜欢。

“爷。”苏培盛在门外低声唤着。

他一顿,将孩子抱回给春雨,嘱咐道:“好好照顾他们,熬点热汤,等你主子醒了就喂她吃…”

这还用得着他吩咐吗?不过这代表了王爷对主子的关心,春雨和馨桂喜洋洋地应了一声,恭送他出去了。

“阿玛。”弘晔在门外等着,小脸上一片煞气。

胤禛睨了他一眼,“跟我来。”

这是一间宽敞的密室,里面有一个留着寸发的类似喇嘛打扮的大汉子口溢鲜血,委顿在地。仿佛那是一个死物般,胤禛面无波动地坐在一张椅上,问弘晔:“这就是你带人抓回来的?”

“是,儿子找到他的时候他确实正在做法。”弘晔长眉微蹙,“此人武力不值一提,也不知是怎么混到京城来的。”按说西北正在做战,这种一看就知道与西藏那边有关的人物官府肯定会仔细查证、确定安全才放行的——当然也会暗中监视、报上一级知道,或是直接抓起来。

一直躬身垂手立在一旁的陈福闻言嘴角抽了抽,什么武力不值一提,同去的暗卫还有几个受了不小的伤…分明是小主子武功高得吓人好不好。

“怎么混到京城?当然是有人暗中相助了。”胤禛冷哼了一声,转头问陈福,“问出什么了没有?”

“回主子,此人乃苯教大巫师的一个弟子,因向同门师兄弟下手被发觉后逐出苯教,用所学的一些咒术害人,被密宗的人发现后追杀,在藏地可说走投无路…后投大将军王,表面上不被招纳,实际上却收了大笔的银两暗中替大将军王咒杀了不少人,两个月前开始潜到京城。我们在他下咒的器物上找到侧福晋的头发——他听闻王爷最为亲近侧福晋,本来是要控制侧福晋刺杀主子的,不知为何却一直没能成功,这几日才转向侧福晋…”

苏宜尔哈的头发?这么说多栽轩有内应了?若不是小莲花颇有来历,神佛保佑,现在岂不是一尸三命…胤禛冷凝着脸对弘晔道:“回去让春雨清一直多栽轩里的人,将那背主的奴才给我杖毙。”若不是不想被人说私动酷刑他真想当着那些奴才的面给他千刀万剐…

弘晔点了下头,凤眼同样闪着寒光,还有那背后主指的人他也不会放过的。

胤禛回到东侧园小书房,见了粘杆处送来的调查报告,眼中满是冷霜,除了他猜都猜得到的德妃,连惠妃也暗中助了不少,她们俩个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难道老八真的投了老十四?

不,凭老十四还不足以让他服首称臣…

那就是惠妃自己别有打算了?

谁都知道皇父与皇太后母子情深,如今太后高寿,皇父只想她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苏宜尔哈要是在慈宁宫出了事,太后没事也罢,若有事,不管苏宜尔哈无不无辜,在皇父心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成为迁怒的人选之,连带地自己也落不了好。

自己在皇父心中的地位一但变差,剩下的储君人选除了近来盛名大传的老十四还有谁?!永和宫那位想得挺美,一箭三雕的好计策,还能报了皇太后这两年给她没脸的仇。惠妃助她难道是为了被圈禁的大哥?

有可能。

忽然,胤禛突然想起当年大哥正是被查出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有来往,用巫术镇魇(废太子)二哥,阴谋暗害亲兄弟,并有物证。当时,还是惠妃亲自向皇父奏称大哥不孝,请置正法。皇父不忍杀亲生儿子,革了大哥王爵,终身幽禁。

一个母亲亲自奏请处置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其心持正,那就是以退为进,要救自己的儿子…当时自己也是如此猜想,但是,也有可能是为了撇开自己,将罪名都推到大哥身上…以图后谋。

若真是如此,自己倒小瞧了她。也是,一个在衣食住行、容貌打扮上那么求精求细的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过平淡日子呢?!

巫术镇魇和咒术杀人,两者何其相似。

想到这里,他起身走了几步,渐渐地肯定了一个认知,永和宫这是和钟粹宫联手了。

联手就联手,自己还怕几个只会耍阴毒手段的妇人么?就借这次的事先打断她们的手脚(一些投靠两宫,负责扰乱耳目的贵人、庶妃)吧,还有参与此事的内务府几家奴才(德妃在内务府的人都差不多浮出水面了)也适当透点他们的关系和打算给皇父吧,看看皇父怎么处置他们,若还能逃过此劫留有根苗,自己以后再铲除不迟。爱新觉罗家不需要背主的奴才!

只是永和宫与老十四的人都是谁在联系?还有自己后院的这些女人里肯定还有永和宫的内应,这次是谁在背后推手?按已经禁足的喜塔腊氏的说法是年氏挑动她去找苏宜尔哈的,难道是年氏?或许年羹尧也在那个喇嘛进京的事上插了手,他想干什么,帮老十四还是帮年氏?想浑水摸鱼亦或还念着两头下注?这种三心两意的奴才本来就不能重用,自己上辈子真是白瞎了一腔诚挚,念着自己在被四面艰困时他的那点子相助之情…

“主子,完颜‘格格’身边的青儿姑娘求见。”苏培盛在门外禀道。

完颜氏?“让她进来。”

小青战战兢兢地进了门后立即跪下:“奴、奴婢小青叩、叩见王爷。”连头都不敢抬,她很怕这位主子爷,偏偏主子让她来说话,真是…做人奴才的难啊。

“什么事?”

“那个,奴才曾见过年格格身边的紫叶和多栽轩里今年新进的小丫环顺美说过几次话…”她小心地说着,心中万分忐忑,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因为钮祜禄侧福晋的事拿自己出气…这进屋还没半刻钟她却觉得时间比任何时候都长,里衣也早就湿透。

“为什么今天才来说?”一个刚从三等提到二等的丫环哪能近苏宜尔哈的身边拿到她的头发,也有可能是慈宁宫里的奴才做的…

“奴、奴婢不敢枉自揣测,今天、今天是听说钮祜禄侧福晋早、早产,奴婢想,说不定有些关系,因此不敢隐瞒。”

完颜氏倒是聪明,可惜有些过头。“知道了,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小青躬身低头退出了屋门,心中砰砰直跳,主子交待的事…这就完了?!她没事了?!呼,老天爷保佑!

正文 太后驾崩(四)

“查!给朕查清楚,不然你们以后都不用再出现在朕面前了!”康熙手狠狠拍在书桌上,脸上阵青阵红,眼中寒光迸出。

一个苏宜尔哈算不得什么,就算他看重,没那福气他照样能找出一个够得上母仪天下的女子出来指给他儿子,问题是,那些人居然敢在慈宁宫动手!

慈宁宫是什么地方?那是当今皇太后的居处,那些人把大清的皇太后放在了什么地方,还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对主子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今天敢在慈宁宫下手,明天是不是就敢在乾清宫动手?今天的对象是亲王福晋,明天是不是就轮到太后轮到他这个皇帝了?!

是谁给了他们那么大的胆子?!

是自恃功高还是不怕朕查?觉得朕就算是查出来了也不敢发落他们?!

康熙从未觉得如此震怒、憋屈!

越想越气,胸中气血翻腾不休,脑中一阵晕眩,不由倒退坐靠在榻上。李德全赶紧扶住他给他顺气,“皇上,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雍亲王可是叮嘱过奴才的,您这身体虽然健朗毕竟上了年岁,动不得气…”

动不得气,那也得底下的人让他安生啊!

康熙是经历过多少风浪过来的,稍一冷静便大约能猜到几点,后太后眼看生命就要走到尽头算计她能得什么好?目标人物就是老四家的,好在钮祜禄氏运气好,察觉不对,不然那汤整碗喝下去指不定当场就栽在慈宁宫里了…到时太后受不住刺激,老四心中不豫,自己雷霆震怒,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又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就算事过无痕,这父子母子之间的感情也保不定有了瑕疵,这宫里宫外的哪个还不趁机争宠冒头?究其根源,还是瞄着自己身下的龙椅罢。

——想通了这桩谋划的方方面面,康熙很愤怒,他的儿子们是很成器,可他们也渐渐忘了自己是他们的君父,都在算计着自己的位子,像老四一样纯孝的又能找出几个来?!他们自己不孝也罢了,还时刻想着离间、破坏他难得的父子亲情,前一个太子已经无法挽回,现在仅一个自己看重的老四他们也不放过…实在可恨!

好半晌,他才记起:“钮祜禄氏现在怎么样了?”

康熙想不到的李德全一直帮着关注,闻言躬身道:“钮祜禄侧福晋回府后就进了产房,孩子还没生下来…”

康熙皱眉:“孙太医不是诊过说没事?”

“是,不过钮祜禄侧福晋回府后碰上了喜塔腊格格,听说喜塔腊格格拦着不让侧福晋回多栽轩休息,另外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所以——”

什么事?康熙很不满意他模糊的言语。

“奴才也不清楚,听说当时元寿阿哥亲自带了府上的护卫往京郊去了。”能在那个时候带人出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也许自己做错了,就算将老十四调离京城,这京城也安定不下来…哼,有心的果然怎么都不会放弃。康熙闭上眼,冷冷地想着,心中掠过三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等人的影像,会是谁?

自他将老四的玉牒改过并在政务上越来越倚重他之后他就知道老四的处境会更艰难,也更危险,所以他才显出有意培养老十四的模样,以瓜众人的目光,看来是没什么用的。不过,除了老十四也确实没什么适合的人选,老十三自己是绝对不能让他的野心成长起来的,他要留给老四去用,十五才能平平,十六十七还太稚嫩…

“去把胤禟叫来!”

“嗻。”李德全下去了。

没多久,康熙就见到了九阿哥。“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九阿哥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有些忐忑,皇父叫他能有什么好事?好事向来轮不上他。

“我吉祥?那得你们这些不孝子少气我才行。老十四最近给你什么消息?”康熙眼神锐利地盯着他,见他移开眼,心里便有了数。“怎么?老十四是你老子?”他语带讽刺,说他们是梁山泊义气还真没说错。

这话说的,是指他不孝,还是指他跟老十四沆瀣一气啊?九阿哥脸上阵青阵红,想起宜妃的话只得乖乖道:“他说他会派人上京,让我掩护一下。”

“什么人?还让你掩护?他想干什么?”

“一个喇嘛,听说有些本事。”九阿哥原本还想含糊过去,见康熙眼神不善,怕他想歪忙又道,“老十四说德额娘寿辰他在西北没法子赶来,听说四哥没去永和宫…那个,进孝,所以叫人找四哥麻烦,出点气。”

喇嘛,还有些本事?康熙的眼眯了起来,冷笑:“出点气?他凭什么?他这是合着他额娘将气撒到慈宁宫里了!他还将没将朕这个皇父看在眼里?!你们皇玛嬷都什么年纪了还不让她老人家安生!!”

九阿哥近一段时间很意兴阑珊,连八贝勒府都少去了,消息有些闭塞,还不知道今天慈宁宫发生的事,现在听康熙的话知道定是慈宁宫出了什么事,不由暗惊,这老十四对自己也防得紧啊,跟自己这个“盟友”说的话也不尽实。

“皇上?”

得到康熙的示意,李德全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元寿阿哥带人捉回了一个喇嘛,消息上说这个喇嘛原是将咒术下在钮祜禄侧福晋身上,想让她刺杀雍亲王的,不知怎么回事没成功。”

康熙瞿然一惊,听到没成功又松了口气,他当然不会怀疑老十四会派个没用的人来,只是觉得这钮祜禄氏果然是个有运道的人,这都能让她逃过一劫顺道免了老四一灾。然后又想,老十四在这宫里也不是没人,好在他这次不是将目标定在宫里,不然…不对,现在他没这个意思难保以后他不会想到,连自己的亲兄弟都能杀了,自己这个皇父和皇玛玛嬷又怎么会放在他眼里,这不连慈宁宫都算计了吗?

想到这里怒瞪了一眼表面力持镇定实际惴惴不安的九阿哥一眼:“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禀报?”

九阿哥将头一扭:“关儿子什么事,儿子没插手已是好的了。”毕竟是皇父,该低头的时候低头,该辩白的时候要辩白,当然,方式要讲究…他还是很聪明的。

“那你还想怎么不好?”康熙怒极反笑,“滚去翊坤宫让你额娘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孝悌,回府后禁足三个月。”

禁足?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他…他想反驳,可抬头见康熙阴沉的脸色,算了,反正他最近不太想出门,

“儿子告退。”九阿哥怏怏去了翊坤宫听宜妃给他恶补宫中最新消息…然后觉得自己很悲催,不作为也会惹祸上身…基本沾上那两兄弟的事他就倒霉,算了,以后有多远避多远吧。

皇宫里的事情,只有皇帝不想知道的,没有皇帝不知道的,尤其是坐在皇位上的人是康熙这种头脑、手段都不缺的帝王。当晚,慈宁宫涉事的一干奴才都被查了出来,并揪出几个并不显眼的庶妃、贵人。

因这些涉及内务府一些管领的家人,康熙并没有将犯事奴才交给内务府慎刑司去处置而是直接交给暗卫去审,而他的这一谨慎之举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不但顺藤摸瓜地知道了此事永和宫钟粹宫都有涉入,更由于胤禛有意地安排知道了内务府一些世家相互间的图谋…

“可恶!”看完手中的报告,康熙走来走去,从未觉得如此棘手。内务府本是管理宫廷的机构,设有分别主管皇室财务、库贮、警卫扈从、山泽采捕、礼仪、皇庄租税、工程、刑罚、畜牧等事的广储、都虞、掌仪、会计、营造、慎刑、庆丰七司,并管理御用马匹的上驷院,负责制造与收储伞盖、鞍甲、刀枪弓矢等物的武备院,掌各处苑囿管理、修缮等事的奉宸院,统称七司三院。另,内务府还有三织造处等三十多个附属机构,此外,负责管理太监、宫女及宫内一切事务的敬事房也隶属总管内务府大臣管辖。可以说,皇家的生活全赖它的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