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宜尔哈在家里吃了顿饭,又跟章佳氏母女俩说了些话,逗了淇哥儿,直到了傍晚才在春雨的催促下回府。

到了十月中旬,苏宜尔哈又听到十四阿哥的侧福晋伊尔根觉罗.丹珠又生了一个女儿。她的第一个女儿也就是十四阿哥的第一女在二月分早夭了,没想到转到年底便又生了一个,虽是女儿,也不得不叹她手腕高。在十四阿哥的府上,嫡福晋完颜氏不是好相与的,最得宠的却又是舒舒觉罗侧福晋,二人相貌心计皆是不俗,但能在二人之下频频怀孕生子…丹珠也是个厉害的。

苏宜尔哈之所以常听到她的消息还多亏了李氏。

李淑齐这两年也看明白了,四阿哥胤禛表面上并没专宠苏宜尔哈,但私下里却护得紧,任她一个无子的与她在雍郡王府分庭抗礼,如今连成了病秧子的乌喇那拉氏也摆明了向着她,若再由着她生下一儿半女,那她的弘昀弘时还有机会得承世子这位么?!

她还不算是蠢的,明白了这一点,矛头顿时从武氏、郭氏之类的转到苏宜尔哈身上。苏宜尔哈进府至今无孕,而与她同时被指为侧福晋的伊尔根觉罗氏却频频怀孕,尽管生的是女儿但赶不上人家会生呀,连德妃娘娘每每都要拿出来讲呢,有机会她当然也要拿来刺苏宜尔哈几句。

苏宜尔哈很无奈,她还小呢,身体还不算发育成熟,怎么这么多人关注她的肚子?只能淡然一笑,听而不闻了。

年三十,乌喇那拉氏勉力进宫拜贺,参加皇家的年夜饭,累得苏宜尔哈和李氏小心翼翼地照顾了她一整天,就怕出了什么事。

在永和宫侍奉德妃的时候苏宜尔哈被康熙召去,问了些子雍郡王府里的事,如乌喇那拉氏的身体状况(怎么不问她本人,奇怪),弘昀弘时的事,平日一家子的生活小事等等。苏宜尔哈简单地答了,更多的是提自己在多栽轩的生活小事,倒也叫康熙听得颇有趣味。

过了年,禁足中的贾氏开始露面,乌雅氏也没了禁足后的低沉,整个人开始又鲜活起来,在花园中常能看到她姣美的身影。

苏宜尔哈猜,定是德妃跟乌喇那拉氏说了什么。

那些日子她被他折腾得很惨,以她那恐怖的恢复力,每天早起请安都还觉得身子骨发软…

过了正月,康熙又开始了第六次南巡。胤禛依旧没有随行,在苏宜尔哈的记忆中,从四十一年还是四十二年起,南巡和巡幸塞外的事好像都没他的份儿,也不知是不是太得康熙任信还是太没情趣,总是被留京城协理政务。

这一年,又到了三年一届的选秀。府中的女人开始频频打听,生怕再指来个什么人分宠——不过这不是她们能控制的,于是都转向搜集有可能被指进来的女人的资料,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么。

二月底的一个早晨,她吃鱼粥时忍不住那腥味干呕了几下,不小心瞥到他脸上微惊过后浮起的若有所思的浅笑,于是电闪间惊悟:她不是有了?!

他这段时间这么使劲折腾她是有预谋的?这人是不是想儿子想疯了,这府里多少女人愿意给他生呀——也不是她不乐意有自己的孩子,只是她还想等两年啊?她仔细一回想,惊恐地发觉自己好多次跟他那个过后由于太累而没有用灵气将那个转化掉就直接睡觉觉了…

她一脸发懵的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心情愉悦的四阿哥摆着一张冰山脸对着一旁侍候的苏培盛:“还不去请太医!”

“嗻。”苏培盛是个精的,早明白这位钮祜禄福晋在主子爷心中的地位,一溜烟亲自去请了。

他又欣赏了一番她神游的表情,重新端起碗喝他的粥,心里却又在算起她的月事周期,想着很可能、十分可能…

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课就不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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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7、孕事(下)

()67、孕事(下)

过了几天,得到消息的章佳氏带着富察氏过来看望苏宜尔哈…

苏宜尔哈看着手上厚厚的一本古代《孕妇须知》,心中十分感动,知道这是章佳氏特意搜集了来的,有些是她的经验之谈有些却是向别人打听后记录下来。

“别的还罢了,里面那些孕者忌食的单子你可要用心看,特别是一些不可同食的…”章佳氏谆谆靠诫,一边又从富察氏手里拿过包袱打开,里面尽是一些婴儿用的小衣裳、小包巾…

苏宜尔哈哭笑不得:“额娘,这都才几个月啊,离他生下来还久着呢,干嘛赶着做这些,有工夫,您和嫂子做给淇哥儿和蓝婷穿不好?”

章佳氏在去年(四十五年)十二月初生了对男双胞胎,虽然不像淇哥儿出生时那么胖实,但也精灵可爱,凌柱高兴地给他们起了名,一个叫毓淮,一个叫毓沅。

富察氏则在四十四年八月时给端海生了个女儿,起名叫蓝婷,端海很是喜爱,并没因此而冷淡了富察氏。而老太太也对这个唯一的曾孙女十分疼宠,加上现在钮祜禄府男孩儿多,反显得这个女孩儿珍贵。

章佳氏笑容满面:“你给他们做的衣裳再穿几年也穿不完…这些是我和你嫂子亲自做的,你尽管放心。”

“额娘这话对头,我们的活儿都叫姑奶奶做完了,只好给外甥做。”

这情况还真有点搞笑,三人想了想,“噗哧”笑了出来。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额娘,你哪天抱淮哥儿和沅哥儿过来给我瞧瞧啊,我还没看过他们呢。”双胞胎啊,很好玩,她给他们做了好多一模一样的衣服,也不知穿起来可爱不。

“他们满月时你没瞧过?”章佳氏斥道:“你自己都有身子了,好好保养才是正理儿。小孩子没个安静的时候,万一踹到了你受得起?”

好,现在每个人都当她是瓷的不经碰,苏宜尔哈自己想了想,也只有放弃。小孩子只能看不能抱不能亲,玩起来也没意思。

“那个,太医有没有说什么?”章佳氏有些担心地问。

“连汤药都不必吃,母体胎儿都很好。”她也很无奈啊,这话一出,她连事后嘀咕两句的理由都没有了,瞧那人一脸得意的,真想敲上两拳。

“那就好。”章佳氏想了想,又招了春雨几人到跟前细细地嘱咐了一遍:“你们主子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们最清楚,平日里她想不到的你们要替她想到,看不到的要替她看到…要格外小心。”

“是,太太。”芳茶她们一脸的斗志,终于有可以让她们忙碌的了。在多栽轩里,连吃的蔬菜和鱼都是自己的养的,偏偏浇水的工作大半还是她们主子在做,翻泥、提水又是粗使婆子的事儿,处理吃食——有秋实和清兰在呢,清扫屋子、端水、跑腿又有迎春和冬梅,她们每月只需对上几天的账其余的时间就跟她们主子一样,熨烫衣服(苏宜尔哈不喜欢熏香)、摘菜、摘水果…分摊到几人身上,还能剩下多少?没事只能绣绣花做做女红了…摸鱼得连她们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苏宜尔哈笑了笑,多栽轩周围有胤禛派来的暗卫守着(她的精神力一扫就知道了),就算有人能躲过他们的监察,自己超敏锐的觉察力(精神力)和直觉也不是盖的…呵呵。嗯,以前看清穿小说不是有很多人养藏獒(怎么好像很容易得到的样子)么,也许自己该向领导申请两只…

她彻底实现了她“米虫”一样的生活,不过除了吃、睡,样样被管制的生活并不如想像中美好,她的理想应该加上“自由”两字…哎,人生不得意十之,为了小包子,忍了!想想,别人也是为了她好,反正她还有空间,在里面,她爱刺绣、爱看书、爱爬山、爱玩水…没人管,呵呵。

不过,每天早上请安那堆女人的酸言嫉语就太令人不适应了,好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时间只有早上那么一会儿,在其他人言语太过时乌喇那拉氏还是会出声制止的——只要她不出手为难,苏宜尔哈就感激不已了,尽管在这时代三妻四妾是合法的,尽管她是皇帝指给四阿哥的,但乌喇那拉氏是嫡妻,非不得已,苏宜尔哈不想跟她对上。

唯二两人对她的态度好点,耿氏和武氏。

耿氏似乎从苏宜尔哈进府就对她态度友善,而武氏则从流产之后整个人变了不少,以前的清高或许还有那么些目下无尘,如今却仿佛暗夜里沉淀了的星辉,美丽而沉静。或许想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她摆出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对她人的酸言挑衅也一笑而过,对乌喇那拉氏、李氏和苏宜尔哈也温婉恭敬,就算她得宠,像乌雅氏、郭氏等人一想到她从此不能生育便也只是几句酸言罢了,看她的目光含了许不自知的怜悯。

武氏真的不计较么?或许,苏宜尔哈曾在花园中不小心看到她盯了贾氏一眼,即便她飞快地垂下眼眸,但那深沉的幽光…

贾氏背后肯定是有人的,武氏也知道,不过那些人物还不是她目前可以抗衡的,这种能按捺自己仇恨的伺机者挺恐怖的…不过管他呢,不是冲着她就好。

苏宜尔哈开始回想现代的一些胎教,并开始实施到她未出世的宝宝上。

她跟他(或她)说话,给他读书,和他一起画画、看到植物就给他讲一遍它们的习性、弹琴给他听…有时胤禛碰到了,也会静静地陪她一起,看着她做这些外人看来好笑的事。

在吃食上,她是一直饮用空间水的,怀孕后又加了青莲池里的水,半月饮一小杯,常吃空间里的水果(本来就一直在吃),只要胤禛没来多栽轩,她便揣着小包子在空间里修炼从小青莲那里得来的吐纳之术…

别的女人怀孕后常出现的皮肤变暗黄、出现浮斑什么的她都没有,反而多了些小妇人的温柔娇美,水亮的眼眸像秋日里的湖泊,潋滟醉人。

胤禛觉得,性音的师傅灌输给苏宜尔哈的那些佛气快压抑不了这朵小莲花绽开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府中的女人目光转到了选秀上。

李氏已经从德妃处打听到,这届她中意的两个秀女一位姓张(一听就知道啦,汉军旗娇滴滴的小美女),一位姓伊尔根觉罗——是典卫西泰之女,跟丹珠有点子亲戚关系,也不知怎地被十四阿哥看上了——奸情啊,话说这十四阿哥总干些不厚道的事,像鹤兰的事、还有这位伊尔根觉罗氏秀女的事——丹珠的感觉估计跟吞了苍蝇差不多罢?!

以着德妃惯在康熙面前摆出的慈母形象,四阿哥跟十四阿哥一人一个,姓张的那位美人要花落雍郡王府了,不过位份不会高的。苏宜尔哈怀孕了,皇上老人家对四阿哥和她印象好得很,暂时不会指人进来膈应他们。德妃指的话,不是格格就是侍妾。

另一出叫八卦人士乐道的戏来自于八贝勒府。

相信很多女人都很羡慕八福晋的,因为八阿哥对她体贴入微、情深一片,自她这个嫡福晋入府,通房侍妾遣散不说,兄弟还有底下奴才孝敬的美女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还为她驳了皇上两次**给他指的侧福晋…

这回抵不住了,八福晋有子还可一说,无子、还善妒!康熙忍无可忍,管她身份再高,对皇家来讲那也是奴才!他乐意给他母族出身低的儿子指个家世高的嫡福晋添本钱——请注意,是“添”,再高还能高过皇子阿哥?一个皇子被个女人压着不敢纳妾像什么话?!

他这一怒,惠妃和良妃两人便给八阿哥各指了两个妾侍,一位姓张,张之碧之女,一位姓毛,毛二格之女——托八阿哥和八福晋的福,这两位也是晋江清穿榜上有名的人物,虽然是跑龙套的。

都是妾,还是考虑到八福晋的心情的。再闹下去,就站不住脚了,八福晋只能咽下满腔苦水,谁教自己不会生呢。

这一年,她特别看有孕的人不顺眼。跟她本还说得上话的苏宜尔哈也遭了几次冷眼,不过苏宜尔哈不在意,很快兄弟几人都要势如水火了,不在乎提前这么一两年。

此外她特别注意了一下五贝勒府和简亲王府,没办法,她唯二比较在意的朋友就是五福晋知雅和简亲王福晋鹤兰。鹤兰倒还好,这次简亲王府没指人——估计就算指了人她也不会在意的,她算是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在管家一类上了,贤惠人,只是苏宜尔哈有时看着心酸。倒是五贝勒府,指了位钱佳氏做庶福晋(格格),是管领钱加官的嫡女,不过知雅应该也不会太在意的。

——都是聪明人啊,没有男人的爱不要紧,有地位有孩子就好。只是,什么时候鹤兰也能有个孩子呢?

在苏宜尔哈的叹息声中,张雪莹一顶小轿以侍妾的身份抬进了雍郡王府。

第二天敬茶的时候苏宜尔哈见到了这个女孩——是的,女孩,她才十四岁,不过她圆圆嫩嫩的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弯眉,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真的很“卡哇伊”,看起来愣是比实际年龄小了三两岁的模样。

看起来也很乖巧,她规矩不错地给乌喇那拉氏、李氏和苏宜尔哈敬茶,然后又与宋氏、武氏、耿氏、乌雅氏等人见了礼,又认了郭氏、陈氏、贾氏。

幸好,她没有丹珠那样“林志玲”的嗓音——她最受不了这种嗓音了,每次听到鸡皮疙瘩都要起来跳舞。当然,在搭配上,张氏的这种可爱到爆的相貌配上那种娃娃音那才叫绝配…

所有的女人都在观察她,暗暗松了口气,她的长相不是爷偏爱的型。

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胤禛偏爱柔美的汉女呢,苏宜尔哈很疑惑。好,曾经她也这么猜过,例证有很多,比如李氏、武氏及以后的宠冠阖府的年氏!

但以她进府这么久以来的观察,其实领导大人只是喜欢让他处得舒服的地方和人而已,他老人家操劳完政务之后最想要的就是放松,一个能让他放松身心的地方,一个能与他说话聊天又不会太言之无物、刻板规矩、偶尔对他撒撒娇的女人。

这个女人还不能太势利、太造做、太娇蛮…

要求还是很高的。不过德妃娘娘也是极品啊,瞧这满屋子的,环肥燕瘦,各种类型的都有了…就是没个能紧紧抓住他心的,不,也许有的,未来的敦肃皇贵妃年氏啊,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容貌和性格都很完美呢?还是像后世有些人猜测的,领导大人只是为了她的父兄才宠她?

她无聊地想着,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旁人的话,直到这位新进门的张妹妹状若天真地在言语中打探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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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8、康熙来了(上)

()68、康熙来了(上)

“听说姐姐很喜欢侍弄花草,雪莹也很喜欢呢,不过种不好,姐姐都是怎么种的?”

“能怎么种?清晨傍晚给它们浇水,有空给它们抓抓虫,或者施肥…”好,她其实没什么技术,靠的全是空间,不过好歹这些年为了装样子还是大概了解一些的…

“肥?”可爱的大眼闪过一丝疑惑。

耿氏掩嘴笑道:“张妹妹不知道么,就是秽污之物。”还说喜欢种,只怕是打听明白了府中各位主子的一些爱好,装出来给人看的。只是不知她是怎么得来的消息,这两年福晋的身子不好没怎么管事,但府中上下还是把得很严的。

啊!?张雪莹脸蛋一红,呐呐无语。一会儿才低声道:“没人给我讲这些。”

意思是家人不想她沾这些才不叫她知道的啰,这话回得真巧。耿氏与武氏对看了一眼,心中略有了数,便都不再作声。

“各位姐姐平日都做什么打发时间?雪莹喜欢烹饪,女红却不怎么好,有时间也可以向姐姐们请教…”

宋氏一脸温和:“那妹妹可要好好向钮祜禄姐姐请教了,她是我们之中厨艺最好、女红最好的。”

“真的,钮祜禄姐姐真厉害!”她一脸的倾慕。

苏宜尔哈淡淡一笑,感觉得这位努力跟众人拉家常的张氏其实从头到尾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厨艺厉害的是我的丫环,我虽然会几个菜,不过是动动嘴罢了。女红虽然不错,不过雍郡王府的针线房也不是摆设,再说现在我的丫环都管得厉害,看会子书、动会子针都不让。”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巴上自己好引得领导的注意力?可真不是一个好点子…也有其他可能,还是静观其变。

哦,怀孕了嘛。乌雅氏、郭氏等人一脸的嫉妒。

“说的也是,我们就没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能干的丫环替自己分忧。”李氏懒懒地把玩着自己的镶满了珠宝珐琅的指套说道。

“姐姐这样子说,可把福晋身边的素喜、喜云、碧梢、碧枝,姐姐身边的珍珠、珊瑚放到哪里去?芳茶她们要能赶得上她们其中一个,我就偷笑了。”

“我看这满府就李姐姐福气大,手段高,大格格、二阿哥、三阿哥个个聪明伶俐又乖巧,羡慕死我们这些姐妹了,大家说是不是?”宋氏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倒不是她在帮苏宜尔哈,而是她跟李氏的恩怨跟乌喇那拉氏同李氏一样早深不可解了。

“什么样的丫环还不是主子自己调教出来的,不满意的话我给各位妹妹换人,咱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奴才没有?”乌喇那拉氏淡淡地说道,长年的嫡福晋积威,李氏还是不敢当着她的面放肆。

她垂下眼睫轻撇了下嘴角,也不言语,真让她换了心腹丫环,她也舍不得。

“我也累了,乌雅妹妹,明日起张妹妹搬进缀锦院跟你住,你有空多指导一下她府里的规矩。”乌喇那拉氏直接吩咐。侍妾入府是没有自己的新房的,只在正院的偏房中选一间暂作洞房用,一两日(或三日)过后就要搬到后院。耿氏的院子太小,武氏那里已经有了郭氏、陈氏,宋氏那里又住着贾氏,只剩下乌雅氏独居,院子又大,再多两人也住得下。

“是。”瞅了一眼愣不吭声的张氏,乌雅氏笑着行礼应了。

凭你再多的心眼,遇上这么个娇蛮的,张氏可有的苦头吃了。耿氏觉得自己还是有先见之明的,位份低,还是选择小院落独居比较清心,至少吃食起居减了不少勾心斗角,也…安全得多。她不着痕迹地瞄了眼武氏,看人也是一门大学问,不清楚别人品性之前最好不要走得太近。想到这里,不由低叹了口气,自己本来性子是有些豁朗的,进了这府才磨得精细了些,亏得自己入府前听进了额娘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请安的时候总能见到张氏那张没什么精神的脸,知道她在乌雅氏那里吃了些苦头,不过乌雅氏再怎么仗着德妃的势也不敢没个理由就欺一个新进门的妾侍,众人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管那闲事,谁知道张氏是不是把那一分的苦表现出十分来呢。

进了六月,康熙又开始了巡幸塞外——这是每年必有的节目。三阿哥胤祉恭请康熙到自己的邸园,侍宴,听说康熙对他的园子称赞了两句。

三阿哥洋洋得意的模样令诸位阿哥不耻之余也不由动了些心思,倒是胤禛老神在在,不见什么举动,康熙听了暗卫的报告后点了点头,也没什么表示。

康熙这几年在文治还是很有成绩的,从她嫁入皇家的四十三年修《明史》、四十四年的《古文渊鉴》《全唐诗》《皇舆表》成,四十五年诏修《功臣传》,今年这不,南书房翰林陈邦彦辑唐宋元明题画诸诗成,康熙亲自阅定成《历代题画诗类》一部。

书一出来,苏宜尔哈便吩咐张保去买了两部,一部留在书房看一部放空间里——话说,还真想让康熙跟陈邦彦签个名盖个章啊,留到后世拿出来就是古董…

七月,康熙驻跸热河,巡幸诸蒙古部落。

八月底,绿树浓荫夏日正长,难得休假的胤禛与邬思道在东侧园下棋,忽然陈福来报,康熙带着李德全白龙鱼服出宫,看样子是往府里来了。

邬思道见四阿哥只是顿了下,神色自然地微摆了下手,陈福便躬身退去,他却依然姿态节奏不变地跟自己下完了整盘棋,不由心中暗服,这处变不惊的功夫,真真谁也不及。“四爷,王露就先行告退了。”

“先生请慢走。”

这时,多栽轩飘来袅袅琴音,苏宜尔哈的胎教功课之一开始了。

邬思道不由停了一下,音乐如高山流水般流畅,可一细听又觉得琴音是从遥远的空缈处传来,飘绕于红尘往事的上空,缠绕于青灯底下古书的字里行间,空灵飘缈,如冥冥里最美的和音,如高山雪岭而来的清泉,醉人,凉人。

良久,琴音息下,邬思道才睁开眼,道:“都说琴为声中最清,可能真正能弹出这凌霜之韵的又有几个,琴为心声啊,钮祜禄福晋…真乃奇女子。”琴棋书画、女红、穑稼、烹饪、酿酒…似乎无所不能、无一不精,不过想到她玄奇的来历,他又释然了,这世间总有上天厚爱之人,例如眼前这位。

有时他也看不透这位皇四子的命运,初见他时只觉他心性坚韧,城腑深沉,有胸怀天下之志,不过从面相上讲福气并不浓厚,但自从四十一年起,不,应该是从这位钮祜禄侧福晋出现时起,他的面相似乎开始有了转变…印堂紫气愈来愈盛,藏神敛气,威仪内蕴,福禄数位也越发叫他瞧不明白。

难怪连陈抟祖师爷从不轻易推断一个人的命运,因为总有无数的下一刻,命运给了你无数的机会去选择去改变,那钮祜禄福晋大约就是这位爷的福数。

胤禛正要接话,苏培盛匆匆走了过来禀道:“主子,皇上到了。”

那是进府门了。

他起了身,对邬思道点了下头率先走出东侧园。邬思道微微一笑,知道四阿哥没当自己是外人,本以为这位爷是个性冷多疑的,哪知这几年宾主相处下来,却觉得是个难得至情至性的,对敌人固然心狠,对于认定的人却也处处照顾维护,例如十三阿哥,可见世上很多事很多人不能单凭一家之言几面之缘就下定论。

“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吉祥!”匆匆进了前院正厅,胤禛立时跪礼请安。

康熙对他的匆促而至很是满意,这表示,自己的到来胤禛并不知道。“好了,起,朕这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的,不用摆这些规矩。”

“是。”

乌喇那拉氏也扶着喜云来了,刚好听到这话,却也不能不行礼。

康熙点了点头,对胤禛道:“愣着做什么,带朕看看你的园子去。”说完举步就走。胤禛和李德全连忙跟上,行前给乌喇那拉氏递了个眼神,她知机地对乌嬷嬷道:“嬷嬷,你亲自到厨房那里看着,先将一些食材准备好,皇阿玛若是在府里用膳,我再派人——不,我再叫喜云将食单一并交给你。”

“老奴知道了。”乌嬷嬷忙去了。皇帝的吃食是很重要的,就算是家常也须小心又小心。

“碧梢碧枝,你们带几人分别去通知后院的人,让她们都待在房里不要出来,没的惊动了皇上。”

“是,福晋。”碧梢和碧枝领命下去了。

她还要往后花园赶去,却叫喜云劝住,“福晋,您身体不好,还是——”

乌喇那拉氏用帕子拭了拭额际的冷汗:“傻丫头,这不是宫宴能推就推,皇上这是亲临郡王府呢,我这做儿媳的不陪着…说得过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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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9、康熙来了(下)

()69、康熙来了(下)

雍郡王府的花园怎么比得上三阿哥精心修建的园子,康熙感兴趣的是自己儿子日常生活的环境,真实的,而不是奉上的,收拾给皇帝看的。

他安步当车,对府中各处院落也没有细看,但胤禛是何等样人,表面不露,在旁边也只大略地解说,当说到一些他自觉有趣的或有意思的也多加了几句,康熙偶尔也问问,对他的生活情趣有些莞尔,并不觉得他**丧志,只是觉得他公私分明,外人不能见其私情(公私的私,跟奸情无关)而已。

府中的建筑与园景跟当初四阿哥分府时拨下来的的样貌相比,改变很大。府中建筑风格朴素而高华,一些摆设虽不若三阿哥处的奢贵富丽,却简约而厚重,别有一番沉敛气派,一些体现原主品味的小摆件也尽显风雅趣致,不若臣工皇阿哥中隐隐传言的,是个苛吝自己也刻薄别人的。

胤禛想起在佟佳氏去世那年,他也曾有喜欢的摆件或宠物,只不过在它们一一被夺被毁后,自己也因心情的暴怒不定,向皇父解释自己对那些东西有多喜爱时,得到的不是安抚而是被斥。

“喜怒不定”曾代表着他的怨恚与伤痛…

当然,他现在对康熙并没有当初的那种怨怼之情,只是有些感慨,不同的时候做同样的事情,结果却是截然不同。他也当过皇帝,大部分时候能够易身而处地体谅康熙的心情了。

他已深深地明白,在这皇城,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能彻底去实行自己的理想。

算计与思量已经成了他骨子里无法剔除的习惯,不知能否有一天,自己也能过上悠然无虑的生活…他不由想到了他的小莲花,有时候,真的蛮羡慕她的。

“这松柏院是谁在住?”

“回皇阿玛,这是弘时在住,儿臣想着孩子既已启蒙进了学,再待在妇人身边易受影响,便令他搬到松柏院住,平日里到东侧园随邬先生读书。”

康熙点了点头,“邬先生是哪位?”

“他是儿臣延请来给小阿哥启蒙读书的先生,腿脚有些不方便(其实喝了那泡了火焰菇孢子和离光紫焰草的酒后已在恢复中),不过才学是好的。皇阿玛要不要宣他来见?”

“不用了。”身有残疾,才学再好也不能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胤禛每次下江南办差(多是巡视河务或赈灾)总会救些孤儿和受难者,他是知道的,别人或者会猜测他是挟恩培养心腹,他却是知道这或许是原因之一,但也是他冷面下有一颗怜惜百姓的心。佛家还有怒目金刚呢,那些吃了他苦头的贪腐怎么之人不想想自身若没错,哪能惹来这么一尊阎罗?想到这里,他嘴角含笑,又向前走。

“这就是多栽轩?”康熙有意思地抬头看着挂在院门口的牌匾,又看了看一旁有些不自在的胤禛。“朕这几年白吃你那么多的鲜果就是从这儿出的罢,进去看看。”说着举步踏了进去。

踏进多栽轩院子大门,一条两米宽的青石路,路的两边种着一种开着紫蓝色或淡黄色花簇的草本,散发着一种带着木头甜味的清淡香气。青石路直达院中几间大屋梯槛,青绿的琉璃瓦,雪白的屋墙,原木色的花窗格棱和雕花木门,使得院子在一片青浓浅绿中透出一种天然的清雅。

庭院颇大,被青石路分为左右两边,西边(亦进门左边)有个石头围砌出来的三个瓣状形的池子,掐近池心的三个点处种了两大一小三株桂花树,树上稀稀绽了几点淡黄小花。最老的桂花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并四只石凳,离着石桌石凳不远的池堤处放了一块人可横躺的半米高白色大石,另两株桂花树下靠近池子处也各放了一块,看起来似乎是垂钓之处。沿着左边墙根处种了两溜柑、橘、桔之类的果树,青绿青绿的,果树间留着一定的空间,地上正好爬满了绿藤,里面结了一个个人可环抱的大西瓜,墨绿夹黄的条纹看起来分外可人;靠着院门的墙却种了两排子樱桃树,不过美味的樱桃早在六月就被摘光了。

庭院的东边,贴墙处也种了一片桃林,此时一个个硕红的桃子正累累挂在树间;靠着院门的墙则搭了两个高高的葡萄架,绿云似的葡萄藤叶间正垂着一串串还显青涩的葡萄果,而葡萄架下则被垦出了几块草莓田,支掌的那些架杆处却攀了甜瓜秧子;靠近青石路的空地也被分隔了一块块地来,上面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及香料,整个院中地与地间或铺有石子路,或有用小木条围出的小栅栏,既不显得脏、杂、乱,还很有雅趣。

沿着青石路近到正屋,左右连着梯槛处种了茉莉并一些兰草,而正屋的左右两边并后墙则种了不少翠竹,裸着的地面也铺了层细细的青草。康熙站住了脚,脖子微向后望,能看得到几间大屋的□里还种了苹果、柿子、青枣等果木,心想,这钮祜禄氏果如传闻中的,喜欢种这些东西,不过看起来不错,草木清香盈满鼻,苍翠生勃之气更胜芳菲满园,院子布置得极有意趣,并不如想像中的那样土气。

默默跟在后边的乌喇那拉氏第一次进入多栽轩,眼见翠微处处瓜果累累,似乎有所感悟,心境也平静了不少,微笑道:“钮祜禄妹妹的院子是我们府里最具特色的,皇阿玛,午膳不如就在这里用罢?”

苏宜尔哈得了康熙过来的消息,忙进了里屋重新妆扮了一番(她平日在自己院子穿衣绾发是很随意的),在他们一行人走来时刚好出了屋门迎接。“钮祜禄氏向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

“起。”康熙见她雪嫩的脸上并不上胭脂,小两把子头上也只戴了朵珠花,耳上也是一双简单的东珠耳环,衣服更是以舒适为主…已有七八个月大的身子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笨重,脸上不由带出一丝微笑,“身子不方便不用多礼。”

“皇阿玛是一片慈心,臣妾却不能恃此没了规矩。”说着还是向胤禛和乌喇那拉氏行了礼。

胤禛请康熙恕她无礼。

康熙也不怪她违了圣意,先行进了堂屋,发现东边用花梨木透雕万字锦地栏杆罩隔了个次间出来,各种门帘窗纱细罗软缎选搭的颜色给人一种温馨清雅的感受,绣纹花样也不繁复俗艳,堂屋正中设了炕榻,榻上软垫上复铺了竹席,旁边摆了张小炕桌,并下方的脚踏、雕花椅和几子都是黄花梨雕制,至于摆设,金银玉器之类的极少,只在那桌、几上摆了白底青花瓷盘,上面摆满了当季瓜果,旁边的木雕花架上也是摆着个珐琅抱月瓶,一边的墙上则摆了扇紫檀透雕嵌织绣鱼虾戏莲屏风,平时既可当摆设,有外客时估计转换一下位置又能当隔屏用了。他并没有进东次间及书房,而是走到榻上坐下,道:“她不错规矩是对的,朕怪她做什么!这院子布置得不错,比那些堆满了花的强。嗯,午膳就依老四家的,在多栽轩用,唔,地点就设在桂花树下,那里凉快。”

“是,媳妇这就吩咐人准备。”乌喇那拉氏忙应道,苏宜尔哈知机朝春雨使了下眼色,让她带人协助喜云下去准备。还是看牢点的好,如今是皇上驾临,自己又身怀有孕,一点疏失都不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