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自己跑到庙里求佛,解我困厄。还派人去找那个高僧,却一直杳无音信。后来,在反复做那个梦的时候,我看到你的水晶串子变成了项圈,然后在水晶里面看到了一句话。 于是,我学着你的样子,念着那句话,把自己的灵气注入到水晶里。每次做完,你的身子就会好一些。本来我想天天这样做,可是,我试了几次,才发现只有初一和十五才能做到。等到我看到你手腕和脚腕处的黑晕时,我再念那个咒语,输入的就不再是血红色的,而是五彩的。可是每次我都能看到黑晕会退一些。”

敏弘哎呀一声,打断他的话,“你,你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胤衸说:“只要你不死,我管它是什么!”

敏弘说道:“那五彩的是灵魂。你是在给我渡命!可是,除了伤害你自己,对我根本没用!所以,你总会看到隔一阵子,黑晕就会重新出现,对吧!”

胤衸阴森的说:“我当然知道。”

敏弘看着胤衸,摇曳的烛光从帐子的缝隙中透了过来,落在胤衸的脸上,半阴半阳。敏弘看看自己的手腕,依然是淡淡的黑晕。又看看项圈里的水晶石。突然摘了下来,迎着烛光轻轻的转动着。慢慢的,水晶石里有个淡淡的人影映现了出来,仿佛一个侧卧的婴儿!

敏弘大惊失色,猛的收回水晶石,抱在怀里,张口结舌的看着胤衸,半天,才说:“你,你,你怎么――”

胤衸温柔的笑了:“终究是瞒不过你呀!不错,我要把灵魂慢慢的剥离出来,封到水晶里。你不是没有来生吗?我给你。”

敏弘半张了口,难怪当初要渡命,原来自己的命竟然是他给的!不,不可能。水晶石不可能有这么强大,胤衸也不可能有这么强的灵力!这样做的结果是他自己也会被毁掉。敏弘拼命的摇头,却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宁可你忘掉我,重新开始,也不要你毁掉自己!不可以。我不要欠你的。我不要!

胤衸用力扶住敏弘的头说道:“丫头,你别忘了,水晶石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佛珠呵护和净化过。你生的执念和老十四留下的死的执念为这个水晶石创造了一个奇妙的平衡世界。后来,牛大不是留下来一些东西吗?里面有一封信。它说,或两心相依,生死轮回;或再世为人,断此天缘。照他说得看,至少上一次,我们已经选择了轮回。那上一次的上一次呢?敏弘,你说我们选择了多少回?你和我,一起选择的。”

敏弘定定的看着他,说道:“你告诉我吧,代价是什么?”

胤衸眼神闪了闪,“三年,从皇阿玛殡天起,我们只有三年的时间。”

“如果我选后者呢?”

“今年,我会脱离十八这个躯体,回到自己的身上,再活八年。”胤衸看着敏弘。

敏弘深吸了一口气,“我很自私……”抬眼看看胤衸,“我害怕没有你的日子。”嘶,肩膀一阵钻心的疼痛,胤衸的手指象钢爪一样抓住她的手臂。抬起头,胤衸的眼里有着呼之欲出的喜悦。敏弘抿嘴一笑,说道:“你还有机会后悔!”

“妖精!”胤衸翻身压住敏弘,手肘支住身子,两手轻轻的把敏弘的头发压向两侧,说道:“快说,说你愿意!”

身下的人眼波流转,红艳艳的嘴唇轻吐幽兰:“看你的本事了!”身子一缩一翻,滚到了一侧。

幔帐低垂,灯花哔啵爆了一下。一层薄云遮住了月亮,过两天就是十五了。

不久,继储呼声最高的十四阿哥被出人意料的派回了前线。朝野议论纷纷。他们忘了,人都是不服老的,更何况是强悍的康熙。在没有找到真正合他心意的继承人之前,任何一个呼声高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对于后世的人而言,还有一点很重要,康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以为自己还能活,自己还可以找几年。但是,有人知道,他今年,会死。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突然发病,四阿哥和其他几个阿哥接到消息,如往常一样进宫服侍问安。这时,已经出门的四阿哥在府门口被拦下……

久等的阿哥们得到了皇阿玛殡天和传位四阿哥的消息。这时候,他们恍然大悟,可是戒严的京城和封锁的军队,都已经神奇般的组织起来。还有开始,已经谢幕,他,如何做得这么迅速?有人怀疑,有人不甘……

新帝登基,诸人皆有封赏,唯有十八阿哥,却提都没有提。只有那座空府,接到十八阿哥的口谕,每个人领了丰厚的赏赐,各自散去。从此京城再也没有十八阿哥的任何踪迹,也见不到那位泼悍风流的牛婶。他们的居所,黑黢黢的大门紧缩着。渐渐的,消散败落在风尘里。街坊间传说,有个贼进去,发现里面早就空空如也。后来,有流言说,康熙老佛爷早就不满意牛婶,暗地里已经派人把她赐死了。可惜十八阿哥一腔痴情,也陪着一起去了。这些毕竟是皇家丑闻,遮遮掩掩,不足为外人道。说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传的人多了,人们都当真了。

那个十八阿哥,那个十八福晋,还有牛婶,都成了掩上面纱的一段故事,渐渐的,被忘却了……

雍正的案头常常有些折子,说在某地某地见到十三爷,为十三爷做了某事。朱批常有“荒谬”,却不加惩罚。十八弟,还好吧?

消息传到怡王府,已经是怡亲王的胤祥抬头看着窗外的梅花,“十四阿哥,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心中一阵悸动,压下喉头的苦涩,继续埋头书案的折子中。

雍正元年,京城大旱。九阿哥联合几个阿哥囤粮欺市,一向不问世事的五阿哥竟然一反常态的参与进来,坐事削爵。赋闲中,一封寄自江南的信摆在了桌上……未几,复爵。从此,真的成了富贵闲人,坐享恒亲王封号。

一向被认为是十四党的十七阿哥竟然被雍正快速的启用,并且深得十三的信任。只是有一天,一个受宠的通房丫头,在胤礼的书房看到了一封信,龙飞凤舞的字体,透着娟秀和清丽,好奇之下,打开细读,却发现……胤礼站在门口,阴沉的脸色透着死亡的气息。是日,果郡王胤礼仗毙丫鬟,连夜进宫请罪。三日后,果郡王府的众多妾侍被分批遣送回家。雍正十年,侧福晋生一子一女,皆觞。终其一生,无嗣。

长长的官道,几名侍卫模样的人护着一辆青油车。赶车的老头回头问道:“尹公子,咱们这是往哪里去啊?”在车旁边的一位公子模样的年轻人优哉游哉的问车里:“老婆,你说我们去哪里?”

车里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说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你确定以后就叫十三郎了吗?尹十三郎?我讨厌日本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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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府泼狗血那一段,别人都只能看到白光,只有胤衸可以看到光里的人,如果我没有交待清楚,回头去改。

这个已经告诉大家偶的设定了吧,霍霍。后面就是一些狗血和老十七的番外了。当然这一章不可能这么少!口黑口黑!

65、尾声

我是个偷儿,没爹没娘,在江湖里成长。这种地方,如果你能一直活下去,一定是成了精的。我就是。我有外号,也有姑娘。但是有一天,我碰见一个姑奶奶,她说,你就叫盗帅楚留香吧!于是,我有了新名字。我喜欢她,

把她撞翻在地的时候,我看见她眼角挂着的眼泪,也看到她领口里的青淤。人群围了上来,我想跑,她说:“这么多人,压也压死了。”也对,我们一起被抓起来。

她不是一般人。我喜欢她,为她眼里的干净。

但我终究没有娶她,因为她是别人的老婆。那个阿哥对她的情,比我重。他说:留下来,帮我。天天看见她么?有一瞬间,我想留。他们想要的,谁都清楚。帮他们的,未必有好结果。于是,我拒绝了。

我说过,我是精。儿女情,不长。

那个阿哥说,她要见你。

为什么?帮这个皇子做说客吗?

她说:你走吧,走的远远的。我怕你把我们家偷穷了。

傻瓜!

原来你叫敏弘,原来这个世界除了那个阿哥,无人知晓。你想被我记住吗?

好吧,我记住了!敏弘,你这个干净的女人。

好几年,我都没有见到她,还有那个阿哥。

雍正三年,清秋时节,偏僻的华山。

仿若削平的山顶,容纳着一堆堆的所谓武林人士。不远处,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传说中的同心涯。那里有座桥,有情人会用锁扣紧桥上,祈祷夫妻同心。

路口的大石上,坐着一对年轻人,身边带着一只灰色的怪猫。女的裹在厚实的紫貂大氅里,只有一张苍白的脸露在外面,大大的眼睛好奇的注视着远处的人群。男的,鬓角已经斑白,抬头却是一张年轻的脸。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怀里的女人,时不时旁若无人的亲吻着。同那些紧张的武林人士相比,他们似乎只是过路的。

楚留香被紫貂大氅吸引,看到了女人,愣了一下,走过去,说道:“敏弘?十八阿哥?怎么是你们?”

“她喜欢热闹,我带她来看看。”胤衸微微笑着,抱着敏弘站了起来。

敏弘脸色微红,说道:“我没见过,正好在这里有事,就过来瞧瞧。”声音已如蚊蚋。

楚留香看看她,说道:“你病了吗?”他觉得自己一定有错觉,为什么眼前的女人时不时的看起来像是透明的?

胤衸似乎不喜欢别人打扰,说道:“我看这里也没什么热闹可瞧了。我们走吧!”

敏弘点点头,由着胤衸抱走。

一种奇怪的感觉牵扯着他,悄悄的跟了上去。

胤衸带着敏弘来到同心桥上,低声的说着悄悄话,楚留香躲在草丛里听不太真切,隐约听见“三百年”“勿相忘”字眼。

十五的月亮越升越高。敏弘摘下脖颈间的项圈,一串漂亮的水晶金项圈,中间的一颗尤其光华灿烂。

胤衸伸手拿住了项圈,低头吻住怀里的女人,很久很久……

一阵浓郁的香气扑入楚留香的鼻子,心中竟是莫名的伤心。闪神的功夫,再抬眼,胤衸正低着头看那个项圈,怀中的人已经莫名的消失,只有身子周围,是烁烁不定的闪光,恋恋不舍,久久不肯散去。楚留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看见什么了?

慢慢的,星光汇聚成一束,倏的钻进水晶不见了。胤衸的手摩挲着水晶,仿佛那是他的情人。楚留香惊异的看见,胤衸的周围浮起了白光,逐渐变得五彩斑斓,被托在半空中,水晶项圈慢慢的扩大成一个闪烁的光圈,两者之间,一道光柱相连,越来越粗。那圈白光中的胤衸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金项圈不翼而飞,只有一颗硕大的水晶在空中翻转。月光照在上面,银光闪烁,那只灰色的小猫突然跑了过去,就那么一刹那,猫身似有光芒闪过,“瞄”,小猫隐入到山林中,不知所踪。

楚留香走上前去,地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块象征皇家标志的蟠龙玉佩,和两个各自用链子穿了的半拉色子……

三个月后,这些东西出现在雍正的龙案上,十八弟说的,真的没错……十三弟,唉,这世上真的有超脱轮回的人么?

雍正八年,怡亲王薨。

胤祥疲惫的看着八哥和九哥笑脸,回头,一圈光亮袭来,失去了知觉。

二十一世纪的北京,招魂失败的玉敏弘,半夜口渴,爬起来,惊见破裂的水晶球重新发光,一个人影渐渐形成――“你是谁?”

“我乃圣祖第十三子怡亲王胤祥……”

远处,几颗星子震动,命运之轮再次开启。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清秋大梦 上》第一章。

66、番外:猫妖

雍正八年,送走怡贤亲王胤祥。胤礼――不,现在应该叫允礼了――拖着身子随人流往回走。敏弘曾说过,他以后会成为国之栋梁。敏弘……

骑在马上,不经意的一回头,山林茅草中,一个猫样的女子瑟瑟而立,无辜的神色仿佛初来世间的婴儿。那双眼睛,琥珀色的――不一样。

但是,仿佛回到了那天下午,抽出一本书,便是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敏弘!

我是猫。一只奇怪的猫。我的体内有一颗神秘的水晶,带着它,我变成了两只爪子走路的猫--人。这当然需要时间。但是我只知道森林里的树叶绿了又黄了,黄了又绿,反复了很久。“次”是人用的,我是猫。

猫不识数,和猪很像。

我认为人是一种两只后爪走路的猫。和我同的是他们不长毛。

我的记忆,从一对男女钻进水晶里睡觉开始。那时我尿急,从这个水晶旁边过,不小心就让它跑进去了。肚子当然难受,所以自那以后,我什么也吃不下,在森林里游荡了很久。吃各种不同的叶子或者果子,希望有一天不再闹肚子。

那天,我来到森林的边缘。忽然听到奇怪的声音,看见那种直立的猫,这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哗啦,就成了这幅模样,连耳朵也跑到了脑袋边上!

我不喜欢这种奇怪的模样,还是当小猫比较好。但是现在我变不回去了。

最重要的是,我碰见了一个人――一只两只脚的男猫。他总是把我当成另外一只女猫,其实我们长的一点也不象。因为每次他对我笑的时候,我的肚子就奇怪的不那么难受了。所以我跟着他离开森林,我希望他能治好我的肚子。

再次强调,我是猫,跟另外一只女猫没关系。我只是在闹肚子而已。和这个奇怪的两脚猫世界相比,我还是比较喜欢森林。如果这个男人不能治好我的肚子,我就回去。我真的是猫。

另一个重点是,我有记忆了。这个东西很奇特。这一个月,我总是反复的想那只男猫。第一天晚上,他就拔掉了我的毛――现在叫衣服,告诉我人和猫的不同。

切,当我没经验吗?不就是前后的区别!

怡亲王治丧期间,一道折子摆在龙案上,是弹劾十七阿哥新纳小妾的行为的。还说什么,从涞水返回的途中,十七阿哥带着人无故离开队列,擅自行动,强纳民女为妾,云云。

允礼跪在地上,把折子看完,恭恭敬敬的双手呈上。雍正看看他,叹口气,说道:“你自己说说吧。”一撩衣襟坐在一边。

允礼说道:“所奏属实,臣弟知罪。”

雍正斜他一眼,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允礼等了等,说道:“请皇上革去臣弟的爵位,以惩效尤。”

“咣当”,是茶碗碎裂的声音。原本一脸平静的雍正突然站了起来,狠狠的摔碎了手里的茶碗。“朕就知道,你们都不服朕!就老十三是真心为朕做事,甚至连他――,唉!现在,老十三刚走,你就不稀罕这个位子啦!嫌弃啦?!嗯?”

允礼慌忙磕头谢罪:“臣弟不敢!臣弟不敢!只是行为的确有逾越之处,不惩戒不足以平众口啊!”

“哼!你这是为朕着想了?”

“臣弟不敢妄测圣心。”允礼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却不敢抬起来。

压抑的静默横亘在两人之间,良久。雍正才说:“你不是答应朕不再――”说着,已经说不下去了。六年了,按照当初的要求,所有有关的文件和记录能销毁的都销毁了。一个弟弟就这样毫不在乎的把自己从家族剔除出去。雍正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从他答应了条件开始,就已经不可能知道他的想法了。

允礼身子震了震,那个名字,只逍遥了三年。再见面却变成了一块玉佩,两条项链。

从此,成为禁忌。

但是,此刻的允礼想到的却是当初皇阿玛的百般阻拦和刁难,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终究没有开口。她和她,并不象。

可是,红颜祸水。

“臣弟一时失控,请皇上治罪。”

雍正看着这个弟弟。当初,他们演了出精彩的双簧,使自己牢牢的控制住老十四。那个弟弟说,十七弟是可依靠之人。可是为什么他也不能对自己讲实话呢?!

雍正死死的看着眼前俯首在地的人,十八弟为了那个女人连祖宗都不要了;眼前的十七为了那个女人――连后代都不要了。想起那些传闻,雍正就觉得头疼,这个女人简直是爱新觉罗家的克星!幸好――,唉!算了,算了……

雍正无奈的挥挥手,清空了屋里的人,颓然的坐下。

窗外,夜空如洗,只有几颗星子冷冷的挂在天边。凉风吹卷,养心殿里益发的空旷起来。雍正斜靠着榻上的绣墩,望着外面的天空发呆。不期然的想起那个夏夜,花丛柳荫下,灯火阑珊处,相依相偎,酣然而眠的人。孤单的感觉漫天漫地的卷了过来。

小十八,不,或者如他所说,是老十三吧,不管是谁,他总是比我幸福啊……

允礼踩着虚浮的脚步回到自己的府里。一个月了,养心殿里没有一丝风声。这个皇上哥哥不好伺候啊!小十八,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带着她躲得远远的,留我在这里擦屁股!

坐在书房里,丫头香云端来一碗醒酒汤。允礼扶着脑袋,心里乱乱的:三哥,难道是为了三哥吗?方才在外面吃酒,御使卢璋暗示他,只要弹劾三阿哥,定可避此劫难。他何尝不知?!

以前若不是十三哥两头斡旋,皇上和那几个人早就吵翻天了。事实上,究竟那天发生了什么,又有谁知道呢?隐隐约约,允礼觉得小十八的离开和这件事有关。一道寒颤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能想,不能想!念头翻转,难道皇上终于忍受不了三哥了吗?思及八哥九哥的下场,允礼的头更疼了。下意识的甩了两下,伸手拿起汤碗一口灌了下去。

抬手,红漆的托盘及时的伸了过来。两只葱白的玉手赫然映入眼帘,肉肉的,还有小坑……

允礼盯着那只手,有一瞬的愣神,放下碗,修长的手指慢慢的在那双手上游移。一点点的蹭着每一个小坑。“这个,深了点……”

“得得得”碗底轻轻的撞击着托盘,“哗啦,噹啷”,掉到了地上,碎裂的声音传的老远。屋外伺候的贴身太监秦冬儿赶紧撩帘子进来,呼的又匆匆退了下去。香云这丫头今儿是如意了,赶紧下去安排。

剧烈摇晃的床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闷哼,嘎然而止。外间伺候的秦冬儿带着端着热好的汤药走进离间,轻轻的唤了声:“爷?”

帐子里嗯了一下,秦冬儿轻轻撩起幔帐,披头散发的香云正慌张的披上外衣,另一只手还在允礼的手里。秦冬儿见怪不怪,冲着汤药努了努嘴儿。香云一下子变了脸,泪水聚集在眼眶里,求情似的回望允礼。

允礼玩了会儿手,抬起头,发现香云没有喝药,眼神渐渐的凉了下来。香云越来越害怕,心中却还有一丝丝的期盼。这一个月都是自己在伺候,连新来的那个丫头都没有机会。兴许,爷对她真的不一样呢!如果,如果能为十七爷留个后代……

香云壮起胆子,没有端那个汤碗。

允礼的嘴角终于耷拉下来。低头看看那双手,冷冷的说:“怎么了?”

冰冷的语调,即使在这个充满肉欲的屋里也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香云吓的顾不得体面,赤着身子跪到地上,咚咚咚的磕头,“十七爷,十七爷,看在服侍爷的份上,您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干了!我喝,这就喝。”错了,大错特错。

香云通体发寒。上回有个丫头不知好歹,不肯喝药,结果被灌了绝户的药。那时,自己还笑她不识好歹,现在才知道,同样的事情竟然出在自己的身上!

允礼没理她。半裸着身子趴在床边,一伸手,捞起香云的一只手,做梦似的在唇边摩挲着…… 猛的一扯,香云“啊”一声惊叫,半趴在床沿。白生生的身子在晕黄的烛光下闪着珍珠般的色泽。秦东儿正看到一对雪白的屁股对着自己,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

允礼呼的从床上翻下来。锦被应声而落,露出肌理分明的身子,一个转身,站在香云的背后,大手一托女人的屁股,恶狠狠一抬一推。随着一声闷哼,香云已经叉着腿,跪栽在床上。服侍这么久,香云当然知道允礼的喜好,只道是自己活命的机会。匆忙劈开两腿,折起身子……高高的獗起了嫩白的屁股。一对高挺的乳房在两腿之间晃荡着。再往上,深红色的牡户和黑色的丛林隐约可见。允礼右手反剪了香云的双手,左手狠狠的压着她的腰肢,没有任何征兆的一个挺身,把自己的那根凶器送了进去。

“啊――”,从书房里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叫,连续不断的在果郡王府里回荡。

等到秦冬儿让人换了汤药回来,惨叫已经变成了低低的泣求。允礼疯了般的拧打着身前的屁股,嘴里吼叫着“为什么?为什么?!”小太监面无表情的垂首站立,这种事情见多了。

终于,允礼挺身最后一冲,两个人支撑不住都倒在了床上。秦冬儿看见允礼的手动了动,上去连拉带拽,扯出不成人样,已经半死的香云,强灌了汤药,拖了出去。

“是谁在叫?”灯下看着花样子的侧福晋孟氏,听到惨叫问身边的婢女香红。

香红禀道:“回侧福晋的话,刚才听秦公公的话,今儿还是香云伺候。”

孟氏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已经多久了?”

香红说:“好像有一个多月了。”

孟氏低头不说话,一排细细的银牙把下唇隐约咬出了血印。半晌,叹了口气,才说:“回头去看看。等过两天好差不多了,让那个韩婆找个人家,送了吧。别弄脏了府里。另外,爷几个月之前不是带回来两三个丫头吗?还有三哥也送了四个,你去挑个差不多的,给爷送过去。”

香红没有立刻应声。孟氏抬头看了一眼,微蹙着眉,说道:“你的心思我不明白么!象爷这样的哥儿,有几个不爱的。可是,爷的心里――,唉,我要是帮你就是害你啊!”

香红扑通跪倒,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眼泪呼啦啦的掉下来。

挑走了两个伺候十七的,侧福晋顺便赏给给猫儿一个名字――灵月。还是因为那双眼睛。

三个月后,猫儿――对了,现在叫灵月――已经适应了两脚猫的世界。很高兴,肚子没那么痛了。只有每个月的行经还比较难受,听说女猫都这样。唉,落后啊!

昨天,那两个伺候十七爷的有一个被官府抓走了,说是和什么三阿哥有勾连。真是搞不明白,兄弟之间怎么就像猫和狗一样。

收拾完后花园,天色已经晚了。灵月习惯性的爬到树上,窝了起来。

“咳咳咳”,一阵烟雾把灵月从睡梦中呛醒。

“谁!”是个男人的声音。

灵月迟疑了一下,翻身下树,过去行礼:“奴婢灵月,见过主子。爷吉祥!”悄悄一瞅,好像是在给死猫烧纸。

允礼背靠着石凳,坐在地上。灵月福身施礼,两人正好平视。彼此都愣了一下。灵月想:他眼里是什么?为什么会让我的心空落落的?

允礼招招手,灵月走过去,倚在他怀里。允礼从后面环住,轻轻的前后摇晃着。就好像回到那个晚上,敏弘坐在他的怀里,告诉他天上那些星星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那些奇怪的东西是什么,虽然没有来得及说很多,但是,那时很美很美,很开心,很开心……

明月中天,远处隐约传来三两声犬吠。一些东西渐渐在灵月的心里复活……

灵月陪着孟氏在庄亲王府里听书。书名叫《封神演义》。书里说,介于猫和人之间有一种东西叫做妖。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猫妖”?有我这种什么都不会,连怎么变回去都不懂的猫妖吗?

庄亲王家里女眷甚多。自从看到了允礼眼中的东西,灵月对人类好奇起来,原来人类中的女人有这么多变化。福晋庄重典雅,其他的侧福晋或者侍妾丫头,或妖娆多姿,或灵秀可人,或清净淡然。中间还有一个很早就走的,比旁人多了几分高傲。听说,她本是乐坊清倌,最擅长琴箫音律。前几个月,王爷得了她,好像得了个宝贝,在府里,连福晋都不敢管她。

灵月听见福晋对孟氏说:“这世上会音律的还少吗?这不,李卫已经来信,他已经物色好了女子,都是江南水乡的汉家女子,其中也有知书达理,通晓音律的。过两天就送到了,就让她再蹦达两天吧。”

孟氏陪笑说:“福晋和王爷是结发的夫妻,怎么是她们可以比的。不过,这狐媚子惑人的手段还真是防不胜防呢!”

福晋看看她,眼中有一丝了悟。叹了口气,说道:“我算是看透了。象那戏文里说的两情长久,也就是说说。要真放在这日子里,你说,让其他的姐妹们还怎么活啊!当年,圣祖爷的十八阿哥为了一个女人,活活烧死了那个蒙古公主,差点打起仗来。你说,大家都是过一天算一天,她怎么就那么逼人太甚呢!”

孟氏被说到了痛处,眼圈一红,赶紧扭头看了别处。福晋拍拍她,说道:“你也别伤心。她不是也没好报么!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听说果亲王到现在也没有纳娶,足见对妹妹的心思。至于那些野花野草狐狸精,就当给爷们儿找的稀罕物事玩儿了。你呀,想开些。早点为果亲王开枝散叶才好。”

其实,允礼在府里用那种药,早就传遍了京城的贵族圈。庄亲王福晋说完了也觉得不妥,忙补充说:“还记得圣祖爷八阿哥家里那位不也是没有么?后来找了个肚子,生下个阿哥,养的还不是和亲生的一样。地位荣宠有哪样少了?!如果果亲王真的就好那一口,你就不妨多留心一些,这普天之下总有那么一两个差不多的吧,你就接进府里又怕了她了?等孩子生下来,你自己养着,还不是一样!”

“可以吗?”孟氏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侧福晋,怎么能跟八福晋那种人物相比。

庄亲王福晋看了看她,心里说,凭你这幅样子,估计悬。不过,又不是我们家的事儿,不就是瞎聊天吗!扑哧一笑,亲热的说:“现在妹妹可是府里的当家人,没功劳也有苦劳,有什么不可以的!那跳蚤再能蹦达,还能上天不成!”

一晃眼,已经是雍正九年了。灵月偶尔会陪着允礼过夜,因为他喜欢她看他的样子。但是,允礼并不动她,似乎她已经成了这个府里的例外。从没有专宠的时候,也没有被驱逐的危险。

允礼身边的丫头换了两拨人,香红也被送出了府。灵月两头伺候,好像也不是特别贴心的那种。允礼的身子也不象以前那么好。好几次,灵月都看见他在御女之前会喝些东西。莫名的,灵月觉得他并不喜欢活着。既然不喜欢活着,为什么还要活着?如果怕死,为什么还要变着法子折磨自己?

一年多了,虽然肚子不那么难受,可是灵月觉得另外一个地方很难受。是心吗?猫妖会有心?有心为什么没有快乐?本能的,猫妖不喜欢这个东西。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快乐。孟氏是允礼在族谱上惟一活着的妻子,但是见自己丈夫的机会还不如丫头。允礼心里执著着不可能的人影,几近成魔。也许从那个人死去,他连被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时,快乐就已经死去了。至于那些枉死的,被驱逐的草芥一样的丫头们,灵月已经学会了不去理会。

原先以为被老虎吃掉是最不幸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被男人抛弃更不幸。有一次,孟氏心疾发作,差点死过去。允礼来看望,夫妻或许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坐在一起,竟然良久无话。既然无心无情,为什么不离开呢?听到灵月的自言自语,孟氏凄然一笑,说道:“傻丫头,去哪里?进了这个门儿,还有出去的机会吗?咱们是女人啊,爷就是天,离开他,我们怎么活?!”

想想从府里出去的丫头的下场,灵月有几分明白,又有点糊涂。真麻烦啊!

晚上的时候,灵月随秦东儿来到允礼的卧室。屋里还有呻吟声,一种奇怪的愤怒涌上心头。灵月转身走到西间坐下。条案上展着一幅画,墨迹未干,却是一个女子。

画画画!人家又不喜欢你,你这样作践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让大家都陪着你伤心,陪着你寂寞,她就会从画里走出来吗?灵月心中的不耐烦更加的茂盛,伸手拿了下来,卷吧卷吧,扔进炭盆里。秦东儿闻着味道不对,赶过来看,机灵吓了一跳,伸手从炭盆里捞。这边没捞起来,那边又噼哩扑噜的扔进去好几张。都是那个女子的画像。

东边的声音变得沉闷而激动,秦东儿没办法,只好赶过去伺候。

允礼刚刚从激情中平复下来,被一阵青烟呛到,恼怒的扯开帐子,大声的质问着。已经有人端着水盆进来,灵月扯起一张画,快步走到允礼跟前,大声的说:“你不是喜欢她吗?你看看,你看看,她们长的一样吗?她死了,早就死了。我告诉你,她和别的男人一起死了,没你的事。她就在我这里,”灵月指指自己的心口,“就在这里。我告诉你,她很开心,满心满怀想的都是那个男人。或许她会对你内疚,但是,你不是她的男人!醒醒吧,别做梦了你。该干嘛干嘛去,生孩子,纳小妾,好好的过日子,别在这里折腾了。这里太难受了,胤礼,我告诉你,就算我肚子疼,我也不留了!”

灵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大声的斥责着。允礼的脸变得铁青。伺候的丫头吓的瑟缩在床尾,不敢出声。听到那声名字,允礼霍然一震,突然出手,拉住转身要走的灵月,说道:“你叫我什么?再说一遍!说啊,再说一遍。”

灵月觉得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憋的难受,左右挣扎着试图离开,高声说道:“不说,不说,就不说。让我走,让我走,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森林。”允礼死死的抓住她,一定要问个明白。不可以留在这里,让我走,让我走。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炸了出来,一张口:“放开我!胤衸――”

陌生的人名冲口而出,两个人同时愣住。允礼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嘴角却挂了微笑:“你终于来找我了不是吗?”

允礼认定灵月是敏弘的附体,极尽温柔的对待她。却是一刻也不撒手。灵月看着允礼的眼睛,从来没有发现,小小的眼睛竟然可以深的象森林深处的天池,一层层的波浪拖卷着你,安抚着你。让你情愿溺毙在其中。这一刻,灵月宁愿相信他看的是自己。

然而,当美梦醒来,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灵月知道,自己还是那只眷恋山林的灰猫。

人不会爱上猫的。

当灵月鼓起勇气告诉允礼自己不是敏弘,他只是又找了个替身而已。允礼长久的沉默着。灵月看着他眼里逐渐消退的热情,悲伤扑面而来。福了一礼,就要退下。

“可你是最像的。”手腕被紧紧的攥住,允礼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留下来吧。就算是假的,也留下来吧!”

灵月留了下来。象所有女人一样温柔的对待着身边的这个男人。只要他眼里有我,又何必管是否装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