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你还恨我。为什么不放下恨,这样你并不会过得好。”
她冷笑,尖声地说:“我怎么能不恨呢?你说,你把九哥弄哪里去了呢?”
九哥,九哥,我刻意忘了很久很久的九哥。我眼神有些迷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九哥去哪里了?我也很想他。”
“你这个冷淡无情的人,总是这样子。你等着吧,等着什么时候,比我还不如。”她怨恨地瞪我一眼,冷着一张脸往浮云寺后面去。
说我的同时,我想,她需要反观自己现在这样子。
青鸾是否还记得在青家是怎么整我的,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不反悔,那是她自找苦吃。
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见不到九哥,怎么会弄成这样。几次将我的亲事,都毁了。几次又让九哥成为了罪人。
我现在在这里,逍遥自在,又舒服地让人伺候着。
只会道我命好,却不知我想生而无所有,与灏之间,总是若有所失,心中有万般的苦涩。望能淡化心中的贪爱之气,如浮云般,要轻轻地,淡淡的,化解开来。
我知道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如青鸾所说,还不如她。没有关系,我享受过爱,我现在已经学会一个人。
她在恨我,因为九哥不知道在哪里,在青鸾心中,依然是九哥比皇上的宠爱重要。当她看到皇上的无情薄情之后,她会更加地羡慕我,我拥有九哥给予的真心呵护。
我的九哥啊,我现在也是万般地想念你了,你在哪里?想见你,又不想见你,我总是在夜里徘徊着,有些自私,又不想自私。
小睡了一觉,已是昏钟独响,悠悠的烟雾带着落日的轻叹,又开始慢慢地蛰伏于山林之中了。
都说山高之处,胸怀必有不同,其实无论在哪里,还是少不了一些情感上的牵扯。灏,好久不曾有信件来往,我想,他很忙啊,我好想他。我以为他会来看我的,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又十天过去了,他都没有来。
要是五月过去的时候,他还在宫里,这个时候,是不是又寻思着去避暑山庄了呢?皇家的避暑山庄,是在东边。正好与浮云寺相反的方向。
大概去准备晚膳了,也没有人。
我伸个懒腰,最近真不好,越发的睡得多了。往左侧小院去,看看小蛮她们准备了什么吃的。
还没有进去,就听宫女怨恨地说:“那之桃,凭什么就罚我们去取水啊,这么高的山下,就是想折腾着我们。都两天了,我痛死了,我的脚都是水泡啊。”
“谁叫你那时候不送礼给她啊,她喜欢你的镯子,你却不肯给。你看看侍候慧妃的那些,还不都是讨好到了她的。”
“也不过就是个下人,倒是贪得紧了。我看慧妃娘娘也未必重视她,没看到吗?好些事,也不会吩咐她去做的。”
我暗叹,这样真不好。之桃真是太过分了,我怎么能任她这样下去呢?不是怕坏了我的声名,我最讨厌最不屑地就是这些事。
她要那么多钱来干什么?那些好东西,宫里还少吗?我由得她去分配。就连皇上赏的东西,她喜欢,她拿些,我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我不喜欢这样子借着声势来欺负人,人衡之,方能得人敬之。之桃再是这般,再怎么念旧情,该罚的,还是得罚。
“嘘,别这样说,慧妃娘娘的事,不是我们能谈的。还是赶紧吧这些菜洗一洗,一会娘娘可能会起来用膳了。”
“哎,林子,你说慧妃娘娘还会不会回宫里去啊?在这里好无聊啊。”
抱怨的女子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我跟你们说啊,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了。皇上现在最宠司昭仪了,还有一个易儿姑娘,你知道吗?就是和皇上一起骑马的。你说宫里有的是女子,三五天不见娘娘,那会想得紧,要是三五月不见,只怕忘了。要说回宫里啊,还说不准呢。”
我心一紧揪,无由来的一痛。
“不信,皇上对我们娘娘可好了,前几天还让人送来了鱼羊羹。”
“你不信啊,我告诉你,小路子和我是同乡呢。小路子认了那御膳的公公做父。那一丈是御膳房的人送来的,说是封了易儿小姐为昭仪,大开宴席。才差人送来的。”
“啊,不会吧,那我们怎么办,不会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我快步而出去,微暗的余光中,看到了很多嘲笑的脸。
急步进了厅里,又往房里去。
灏的消息,真的是密实啊,我一无所知。
这样如果是保护,我宁愿不要。但是他不是轻易妥协的人。我岂有那么大的份量,能让他纳个昭仪。
好一个平步青云,他说对他要求多一点。
我说,我讨厌易儿,离她远点,他那时只是笑。
属于我的风光,终于要过去了。
可是我的心里竟然很闷痛着,我想过好多好多,但无论怎么想得通,看得淡,都还是会心痛。
知道有这么一天,知道远离了,久了,自然会另寻新欢。因为他是皇上,他不可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咬着唇瓣,指尖在颤抖。怪不得那天袁修纯走的时候,屡屡回头,似乎有话想要说。而我却不见他,看着他带着沉重和叹息走。
抓紧了拳头,指甲又掐进手心里,这一次痛的感觉,很强烈。
不知是不是心情有些原因,我又总是吃不下东西,我不想御医上来,不想见到袁修纯眼中的怜悯。
吃完之后,淡定地关上门,趴在窗边吐着。
五月的暑气,已是非常的重。晚上在这里看星星,近得几乎伸手可摘。
披着衣服从小居里出来,两个宫女歪头在门边打着瞌睡。
我小心地不惊动了她们,到外面的石凳上坐坐。月华让这里变得清亮,坐在松树的阴影之下,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没有了白天的明朗清楚,只是黑压压的一片。
山风吹动着树,呼呼作响,凉凉的风,吹散了发。不知何处山头的狼,站在最高的地方,在嗷叫着。
一个高大的人影,有些踉跄而来,走得很急,直往小居而来。
远远地看出那身材不属于女子的娇小,我躲松树后面偷着看。心跳得卟卟直响,半夜居然会有男人往这里而来。半山中,可是有侍卫守着的啊。
可是有那么一种熟悉的感觉,又冲击着我。
越走越近了,披头散发的,似乎站不稳。他停在地上,剧烈地喘着气。
然后抬起头,用袖子抹干净脸,将散开的发,都整理着。
我闻到了血腥之气,越发的咬着牙,大气也不敢出。
他擦着手,然后将外面的衣服脱掉。那动作,那般的熟。
我站出来,激动地叫:“九哥。”
他转过脸,一脸的愕然。
是真的九哥,泪水涌了出来。我赶紧擦去,贪婪地看着九哥,清俊的五官,颀长的身子,消瘦了不少。
别的不重要,九哥一定是受伤了,我远远地,就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我着急地跑了过去,但是九哥却站起来,往一边就走。
他总是这样,不想让我看到他受的伤,怕我担心。
我抽泣着叫:“九哥,你也不要青蔷了吗?”他站住。
我走上前去,满脸是泪:“九哥,一身都是伤,也不想让饿哦看见吗?你想来偷偷地看我。然后你就要远走吗?九哥。”
他轻叹着,带着血腥之气的大手,无比轻柔地抹起我脸上的泪:“蔷儿别哭,是九哥自私了,想来看看你。”
“然后呢?九哥,我不要你走。”我抱住了他的腰,泪流得更凶。
九哥必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才会想着来看我一眼,在离开。
现在是一身的伤,我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可是我知道九哥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想着来看我最后一次的。
第一百章 彻夜相谈
听了我的话,九哥有些无奈,又咧嘴一笑:“蔷儿,就是脑瓜子转得快,这般的聪明啊。九哥是不该来的,一来就让你发现了,还真不能做错事,每次都让你抓到一样。”
我嗔怒:“你说什么不该来的,不许你这样说,这世上没有九哥,何来的青蔷。”
他听出我有些生气了,笑道:“好,不说。蔷儿,九哥就是想来看看你。现在倒好,看到了,极好啊,这样子的蔷儿好,身体看上去比以前还好。”
“看完之后呢?九哥不打算告诉我吗?”
我才不相信,我轻叹,一手抓紧他的衣服,怕是他会离开得太快一样。“九哥,青蔷也好想你了,这么久的时间里,九哥你去哪里了呢?都大半年了,我没有一点你的消息,我猜测九哥是在边关,可是送给我的画,却是江南的风景。九哥,你这是声东击西吗?”
九哥轻叹,摇摇头看着我说:“怎么就不会笨一点。”
我擦着泪,偷看九哥:“九哥,别这么说嘛,谁叫你一身是伤,我的猜测,都是真的了。”
“对。但是九哥必须离开这里,不少的人在追杀九哥,因为九哥得到了一样东西。可以解开龙族的一些秘密,蔷儿,这一次,可能事情比较大,九哥经过这里的时候,就想来看看你了。”
我笑,抓紧了他的手臂抱着:“抓到你了,就不许走了,你躲在这里,没有人会知道的。”
“那可不行,你这里,虽说也是个安全之地,可是青蔷,这一次,真不同了。九哥得快些走,那偷画的人,无处不在一般。原本九哥到边关只是想查到那人面兽心的人一些恶证。在无意中的棺木里发现一个玉佩,这个玉佩,能打开龙族的宝藏。”
我挑挑眉:“我说行便行。死人的,不会吧,那九哥要来干嘛,不吉祥的。丢了算了,那么多相争。”反正九哥又不缺钱。
他笑,拍拍我的肩:“为何要丢,不知多少人想要。留着吧,有些时候,可以有用,看着也挺漂亮的。”
“不许你用。”我蛮横地说着。
他睁大眼用无辜的口气说:“我有没有说要怎么用,九哥不是当官的料,偶尔得到这些,做个土财主也不错啊,不行吗?青蔷你可不要吧九哥当神仙,只需要喝露水和西北风的。九哥也是人啊。”
什么钱财,唉。
我轻叹:“九哥是人,青蔷知道,可是九哥是什么样的人,青蔷更是明白,你岂是稀罕宝物的人。九哥不要再为青蔷做事了,你难道不知道,有一些东西,不能这样子吗?事情要是靠这些来维持,那你让蔷儿的脸面,往哪儿搁呢?你不是往蔷儿的自尊上,踩上一脚吗?”
九哥是留着,留着不仅可以用来当成是一种武器。和一些罪证一起呈上去。但是他不会马上给皇上,而是在看着我到了最痛苦最低落的时候,能有所帮到我。
九哥有时候很自责,他最不喜欢看到我被人欺负了。哪怕是皇上,他也不喜欢看着他在玩手段。
在那静湖的那些事后,九哥也没有去查。外婆不知道九哥会不会明白是灏在做的手脚。我但愿他不知道,要是知道,心里会是如何的愤怒。
九哥,如果灏不爱我了,我便不爱他了。
这个玉佩,虽然价值不菲,可是用它来维持,我不想要。这样的爱,是可悲的,那我也会变得和皇后一般的可怜。我才不要啊。
“九哥,你受伤了,快进里面,我给你上些药。”
“不,不能让人看到了,九哥只想来看看你,既然看到了,蔷儿,九哥要走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害到那画斋看看吧,那里还有些画,九哥没有带来。”
我扯住他的手:“好啊,走啊,青蔷跟九哥一起走。”
“蔷儿,别任性了。”
哼,什么看画,我才不信呢。他走,他悄悄地把玉佩放在书斋里给我。我还猜不出来吗?冷然地说:“我不任性很久了,这一次,我非得任性不可。你有那人的罪证,他必会来杀你。而且偷画之人,空有画,就算是四画凑齐找到了路,但是没有玉佩也进不去。上次能杀你,这一次也能杀你。”
顿了顿,松下了气,小声地说:“九哥,留下来吧,你到别的地方去,那不是让青蔷挂心吗?在这里,我还能和你合计着。九哥,你跟我来,这里有些好地方,有好多的山洞,可以养伤。”
要是让九哥这样就下山了,我才不会放心呢。
九哥点点头,有些无奈地答应了。
月色如华,夜凉如水。我带着九哥往山上走了一些,再往小路而去。
有些看不清,九哥在前面走着,一手牵着我,小心翼翼地走在这山林之中。
夜里的鸟,冷如鬼叫一般,叫个不停。那山峦之下,隐隐中起伏的林木,似乎藏着不少的人。
小心地往七十二洞走去,我知道有些洞更是令人想不到的偏僻难寻。带了九哥进去,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九哥身上的伤,那得到明天去取了药才能过来给他治疗了。
“九哥,不用担心有人来,蔷儿明天在通这洞的地方,摆上个阵,让别人进不来。我平时很喜欢在这里的,九哥你跟我来,看看这个地方。”往一侧而去。
往黑暗里面去,一个转弯,就能看到外面的一些光华。
这洞口的一边,就是悬崖万丈。如果在这里看下雨,才是惊叹万分。
这洞又很平坦,我喜欢在这里弹琴看书之类的。
我想,把九哥藏在这里最好了。
九哥赞道:“这真是一绝啊,这外面是绝崖,白天看,真不知是如何的一番景致?”
“那九哥你能留下来吗?你要走,青蔷是不拦你的,只是…”他轻敲我的头,拉我挨着石壁坐下:“只是什么?只是你会难过是吧。什么时候学会了用这招,九哥最怕就是你难过了。”
我笑,嘴角咧得有些歪,泪的咸味在唇上。
还是开心的:“九哥你给我讲那别处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最大的发现就是,青蔷,你可知道那棺木中发现的女子,是何等的绝色,美得让人不敢正视。据说有几十年的光景了,可是没有半点的腐烂。”
“那可能是放了一些香料和药物来维持着。”红颜薄命啊。
能让九哥夸长得美的人不多,夸长得绝色的人,更是不多。我想那必是一个让人惊叹无比的女子了。
九哥又说:“那女子,一身的素衣,可是在她的脚踝上,有个金龙圈,绘制着皇家的图案,是个月亮的图腾。我猜想,她可能是大月朝的什么人。”
“九哥,说得我真想去看看,去经历这些,一定很有意思。这真像是一个有趣的故事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来了。凄楚就是画,然后是银针,再是龙族的宝藏,还有有人竟然知道我是初月初七所生。还有现在出现了绝色大美人,越来越有意思了,是不是啊,九哥。那女的有多美啊,有青蔷好看吗?”
九哥不悦地捏着我的肩:“别想带过去,九哥听出来了。”
吐吐舌头,我轻笑:“真是的,我怎么就这样说了出来让九哥听到呢?好吧,九哥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那天晚上抓偷画人的时候,有人在后面暗算我,所以才让那人撞了出来。我腰后中了好些银针,和我脑中的一模一样。”
九哥不悦地冷叫:“青蔷,为什么不告诉九哥,是九哥帮不了你了吗?还是什么?”
他也学会了这招,这般说我呢。
我撒娇地说:“才不呢?九哥,你看,这么多的东西,都是因为龙族,因为画,还有我脑中的长针,难道就转不过来吗?我的身份,大有来头啊。要是暗里的人伤了不该伤的人,比如皇上。那还不是一团乱,到时可是谁也护不住我了,不仅是我,还有青家一家。”事态真的有些严重呃。
我初时也没有想到,后来想想,冷汗直流。
九哥低叹得说:“是太后。”
“嗯,我也想是她。只有她才是龙族唯一的后人了,她对皇上也没有什么感情,用龙族的一些相克之法,要让皇上头痛。九哥,但是我相信宫中真的还有高手在。而且把这些看在眼里。那天晚上,我还发现了地上有好些银针。我想太后能在暗里离得那么远以银针来封我的穴道,让我丢不出石头,好让人去救人。但是地上的银针,却是有些弯曲,似让人中途给打下来的。
“这个后宫,倒是不同?“九哥扬起了声音。
我笑:“是啊,高手云集,不知道谁玩到最后,我是不想参与了。真好谣言四起,所以,避到这里来。”
“蔷儿,你七月初七的事…”他没有说下去,怕是让我难堪一样。
“唉,九哥,那也是宛太夫人不小心说出来的。但是我也熟读过一些关于生辰八字的书,所以,有些话,我一猜就知道了。我不是青家的女儿,九哥你们早就知道了。大家不说,我也便就不说。但是七月初七,从宫里的一个太夫人嘴里说出来,就让我惊讶万分了。我吓得都心里直恨。我逼问她,她是不是我娘,幸好不是。”低下头,心里还有些难过。
九哥揽住我的肩:“不是,你的娘不会把你丢了,也不会不认你的。”
“对,她不是。”我坚定的说着。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九哥。我想知道,九哥大半年过得如何,九哥也想知道我的事。
轻淡地说:“以前不是和九哥说过,有人在正清宫偷看的事吗?九哥,那人竟然是无垠公子。皇上生辰的那天,我到书房里去,他让我抓了个正着。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窗外看到他,他完全可以把我杀了。但是他没有,躲在正清宫的书房里,我也明白他的处境。他来看的,也是无关紧要的事,真正重要的,是不会放在书房里的。他答应我,他以后再也不会来的。他告诉青蔷,太后和他娘,是亲姐妹,而我不是宫里任何人的女儿。”
“蔷儿,不要想了,想得太多了,九哥怕你头痛。在那污黑之地,你一个人挣扎着,已是很难很难了,看似柔弱的人,却总是看不透的。”
我淡然一笑:“没有什么,现在都过来了。”
“开春的时候,九哥回来了。”他轻淡地说:“听闻瘟疫,九哥请了神医一起来。快要到京城的时候,又听闻,是谣言,你已经好多了。”
我就知道,无论他在哪里,都会牵挂着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