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的脸上,写满了笑:“青蔷,真的是你啊。”
我一怔,竟然是司棋。
“青蔷。”她拉着我,到一侧偏避之处:“你怎么也来了。”
“你不也来了。”
她讪然地一笑,有些无奈:“我们都是一样,没办法,做做样子,总是要来的。”耸耸肩,笑得有些悲哀:“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子。”
她妆扮得还不错,但是脸上的粉已有些脱落了,可见,她并不上心。
无奈,还真是无奈啊,对于命运的无奈。
我不进宫,或者我的命运会更糟。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会让命运这样摆布于我。看着司棋也是无奈,原来,这宫里,并不是我一个人不想来的。
她重重地一叹,似有千斤重:“司家的宗室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女子?”
她又低下头,用着很轻很轻地声音说:“青蔷,我们出去,可以一起下棋吗?”
我有些讶异,她为什么要这样问。
轻然地一笑:“当然可以。”
如果不是有些事不好说出口,也不会说这句吧,说这句,也不必如此害羞吧,我认识的司棋,可是个坦率的女子。
司棋对九哥,也是有些心思,真好,这是我高兴的事。
但可能不会有那么一天了,司棋送进宫,大概不可能再出去。
我也不说破她,吸口气看看秋色,明媚如夏一般,百花送香,多了些高兴。
我拿起手帕,将脸上的妆,都尽数地擦了干净。
司棋有些不解地问:“青蔷,很热吗?”
“哦,不,我只是想落选而已。”我坦白地说着。
将头上的一些珠钗收了起来,司棋咬着唇,有些为难地说:“青蔷,那你真的会去做杨家的小妾吗?”
我摇头笑:“怎么可能,落选的秀女,他会要吗?”
“青蔷。”她有些感动:“我…。”
我摇头,叫她不用说下去。
她一咬牙,也如我一般,将头上的珠钗拔下来,且将脸擦得干干净净的。
狡黠地笑:“这高高的宫墙,谁想被困住。”
也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啊,青鸾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们,又朝司棋笑:“司棋小姐怎么一身素啊,司棋小姐可是皇后娘娘的宗亲啊,以后还请司棋小姐多多关照了。”
司棋耸耸肩:“我是我,别扯上皇后娘娘。”
她牵起我的手:“青蔷,你那木槿花开得多漂亮啊,还有蔷薇花,我们过去看看。”
“好啊。”
我对这司棋,更是喜欢上了几分。
令人失望的是,第一天的看姿色,素淡的脸,居然也没有落选,真是让我与司棋够沮丧的。
在湘秀宫里等待着接下来,一次一次的选拔。
相当的严格,每一关,都有不少的人给刷下来,好多人遗憾的声音,可是我却每一关都过了。
所剩下的,大概都是人中之龙凤吧。
就连笑也是算是一门考验,这倒好,我如何也笑不出来。
那上了年纪的嬷嬷,露出一口白齿,有些阴森森,一直打着手势,叫我跟她一样笑。
我冷冷的地看着她,就是笑不出来。
一边的公公说:“青秀女,你要是笑不出来,你就落选了。”
好,我要的便是这个落选。
好一会儿,那嬷嬷摇摇头,我便退下了,下一个,就是司棋,也也照着我,也不笑。
我们等在那里,等着消息,最后点名的时候,我们却都没有给淘下来,真是遗憾的事。
湘秀宫里住的秀女越来越少,宫女与公公们的侍候,越发的小心而又讨好。
这里的人,指不定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主子,谁不想讨好着,将来能升个一官半职,做个人上人呢?
最后的就是皇上与妃子亲自挑选了,我想,那会是我落选的最后一关。
那一关,万不可能会有人弄虚作假,能糊弄过去的。
接下来教的东西,更是多了。
礼仪,行走,笑,与对话等。
这些也是粗糙的,只是为了皇上挑选的那一天。
在美人堆中,我知道自已的姿色最低,但我不看轻自已,我志不在此,也无心于取。
如司棋所说的,才不想在这高墙的华贵鸟笼中。
有些尚可,而家境差些的,会留在宫里做宫女。宫女和秀女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可也是差之千里。
在宫里,总是无尽地烦忧着,我以为我自已能出去的,可是这么久了,还是一关一关过来。
静妃娘娘啊,你是不是对我格外的关照,其实,我并不喜欢困在这里啊。
蔷是蔷薇花,是一种不受约束肆无忌惮地开个荼靡的花,越是野外,越是灿烂绚丽,怎么想要去与这娇嫩珍贵的百花共争春呢?
很难去说这些是对,还是错。
或者会如青鸾所说,青家的轿子,早就守在宫门边等我,一出来,就会押着我去嫁人,我的自由,只是我暇想罢了。
有些叹息,夜凉如水,我踏着月光到了琴房里。
琴能让人至心静和,我想让自已不烦恼一些。
夜来的花香,那么浓。
谁家误了花时,竟到晚上,才会暗香不绝。
谁家误了花意,半夜的叹息,如此的浓重,从宫里的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清冷一室,也没有点灯,将那琴搬到窗边,对着皎洁的月亮而弹。
琴声淡淡悠悠,慢慢地弹,慢慢地让心情平复到如初。
我遇上了他。
第十八章 选入宫中
没有兰麝这之香,没有知音之人。
只有明亮清冷的月光,照在琴弦上。
十指轻轻地捻动着琴弦,弹着抚慰心灵的清润之音,我闭着眼睛。
享受着宁静而又美丽的一切,是一种享受,的确。
整个皇宫,大得不可思议,但是夜已深了,想必他们都睡了。
最是半夜时分,最是倾诉的时刻,绿叶倾诉着它们的悲哀,就要过冬了。
花倾诉着它们的辛酸,盛开了一天,皇宫里的每一座殿,似低语,似商量,幽幽的叹息,从脚底开始升起,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夜莺,如小姑娘娇俏的声音,偷偷地笑着。
月亮是最慈和的母亲,谁的伤痕,都会抚平。
我偷偷地笑着,轻轻地抚着,闻着深夜的花香,如此的醉人。
我不是在孤单一个,在我的四周,似乎有百花齐放,万物争妍,蝴儿纷飞。琴音越发的飞扬,如沁兰花,悄悄地盛开着。
划破了飞彩,邀得彩霞共舞,沉迷了,我沉迷了,不痛了,我心不痛了。
“快走。”窗外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停下手指,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男子。
他背影向着我,想来是不想让我看到他,但是,他并无恶意。
雪白的衣服在风中飞扬着,乌黑的发,也飘散了开来,在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不食人间烟飞的气息,以及,如玉兰般,淡淡的香味。
他举步就往外走去,如仙人般从我的眼前飘走。
危险的气息叫我:快走,快走。
我站起来,将琴放回原处,再合上了琴房的门,静悄悄地出去。
回到属于我的小房里,从窗外看见蓦然大亮的灯火。
我拢起一头的青丝,躺在床上小息。
他是谁?我不知道,是仙人吗?不是,我不信世上,真的会有仙人与鬼神之类的。
第二天一早,管事的姑姑笑开了一张脸,犀利的眼神,却看着众人,不经意地问:“昨天晚上谁在这里弹琴啊,可真是好听啊。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还真不曾听过这么好听的琴声啊,仙乐一般,要是能听到,也不知要有多大的福分喽。”
众女子交头接耳,司棋小声地在我的耳边说:“我也听到了,昨天晚上我也听到了琴的声音,真的好好听。”
我轻笑:“不知谁弹的。”
青鸾看向我的眼光,有些笑意,有些深意。
我懒得与她猜测心机,冷然地扫过。
昨夜的琴声,惊动了谁又谁?为什么这样让姑姑刻意这样来打探。
那白衣人的快走,仿似还在耳边。
那低沉温润的二个字,我想,我会记住他的。
看着满场粉袖齐飞,如花般艳的人,除了青鸾与司棋,我一个也不认识。
青鸾一直跟她们交好,多的是王公贵族之女,有时候,不跟权势搭上,再美,也是枉然。
入了宫,才知道,美根本不算什么?要就要一种特别,要与众不同。
青家老爷还以为青鸾一定会当选,在美人堆中,着实青鸾也不耀眼。
说话是圣旨一样的青家公主,在这里,也不得不弯腰,讨好,谄媚地奉承着一些女子。
司棋耸耸肩牵了我的手走:“中午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明天选秀之后,就能出宫了。”
“司棋,你宗亲那边,会赞同你这样呢?”
“我并不想进来,但是没有办法,我想皇上面前,应该是人人平等的吧。”
连皇后,也拿不了主吗?那倒是好。
我笑:“到时候,叫上我九哥,去玩一玩,不过青家,我是不回去了。”
“为什么?”
我敛首,看着绣鞋尖上的粉蝶飞舞:“不回去了。”
她将我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
第二天的太阳,亮得特别的快,晨钟如宏亮地敲着,一声一声,宣告着一天的开始。
每个宫女都忙碌起来,给我们妆扮,再挑以红蓝黄绿色的衣服穿。
然后让我们去了碧波池里等着选秀。
好大的园子,琴棋书画,这园子里都有。
万木苍翠,香花齐放。
阳光透过浓郁的林木照下来,照得美人一身的金灿,一脸的娇红。
留用,再训练,再侍寝,皇上喜欢才再封号,复杂的程序,是宫里的特色。
并不约束大家,让每个人自由走动,反正选秀没有那么快,每个秀女也放松下来,紧张而又带着兴奋地谈一些事,或做喜欢的事。
我喜欢坐在高处,并不是我喜欢高高在上,而是高处,能将所有的景色,尽收在眼底,也看得更远。
九哥说,这是孤寂的意思。
我一个人,我只想看得更多,比较有把握而已。
宫女捧了好多的水果进来,我托着脸看着,思量着这是玩什么呢?
在这里等,还是在暗处挑选着。
朝司棋眨眨眼,她了然地一笑,走到我的身边,与我坐下,坐相很是不雅,和我一般,双脚放在亭台边抱着,下巴放在膝盖上。
有礼仪的女子,端是不会如此的。
扬起眸子朝她笑,她笑笑眨眨眼睛:“真聪明。”
但是很无奈,不是吗?
二人抱膝而坐,吹着凉爽的秋风,看着飒然而动的树尖,好不惬意。
春有百花秋有月,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如果以后过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虽然没有家,可是那个家,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这么多的伤,还不痛吗?
十六岁的心,禁固得和六十岁,没有什么二样。
我的幸与不幸就在到选与不选,我不知道青家会不会卑鄙到在宫门口等。
等待我的是么,我已经不太清楚,也不想去想了。
每一天,都不会再重来一样的,所以,每一天,我都微笑以对。
在暗处挑选秀女的人,是不是很得意呢?
他是这个天下的所有者,他是无相之朝最高的统治者。
看着衣袖口,绣着朵朵的粉彩,细密而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