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晨却反手回抱住他,闷着声音,重复了他刚才说的话:
“……你给我点时间。”
难受劲儿在厉坤心里横冲直撞,槽在血肉壁上生生疼。但喉咙又跟石头堵住似的,什么哄慰都说不出。
半晌。
“你等我一会。”
把人松开,厉坤折身去衣柜,从抽屉里找了串钥匙出来。
“你拿着。”
“这房子的?”
“嗯。”
迎晨顿时笑了,“给我啦?”
“都是你的。”厉坤摸摸她的脸,“以后有个什么事儿,你也有个落脚处。”
迎晨挑眉,“房产证加不加我的名儿啊?”
“你说呢?”厉坤也挑眉。
气氛似乎到了一个很敏感的点。
迎晨手心发汗,心跳嘭嘭,在期待。
厉坤眸色点墨,被念头这么一激,也是满背的冷汗。
其实两人心思都往一处想,迎晨等着厉坤主动。
“折腾了一晚上,早点休息。”
厉坤换了副脸色,淡淡的,一闪即逝。
迎晨心里陡然落空。很快,她也若无其事地笑笑,“好,睡吧。”
厉坤拿换洗衣服放在床尾,迎晨钻到被子里,床头有一本军事武器杂志,她拣起翻看,“哟,你还做笔记的啊?”
“这杂志不错,能学到很多。”厉坤脱了外套,就穿一件打底短袖,伏腰撑地,开始做俯卧撑。
日常锻炼,坚持了好几年。
男人身体崩成一条直线状时,曲线起伏柔韧。一用力,胳膊上的线条加深,甚有男人味儿。
迎晨起了心思,从床上跳下来,蹲在他边上问:“你驮得起我么?”
厉坤动作不停,爽快:“上来。”
迎晨兴奋极了,侧着身子,轻轻坐在他背脊上。
厉坤很稳,“坐好了?”
“好了。”
就见他发力,俯卧撑丝毫没有降低质量,臀和背始终在一条线上。迎晨跟坐飞车一样,笑声咯咯。
“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我不止力气大。”
“流氓。”
———
第二天,迎晨顺道把迎璟送回学校,才去公司。
出了电梯,一眼就能看到唐其琛的办公室,如今门关紧,总经理门牌安静悬挂。就像他只是出差,还会回来一般。
迎晨稍稍分心,秘书已经抱着一叠文件走过来。
“晨姐,好多东西需要你签字。”
“去我办公室吧。”
唐其琛上周已离职,集团方面迟迟未有消息,新领导名单未定,所以这一块的相关工作,几乎都压在了迎晨身上。
“这是平米山三号矿井的检测报告,这是贵州那边的补充协议。”秘书一项项汇报。
“尾款他们打了吗?”
“嗯,财务说,已经到账了。”
迎晨轻点头,笔尖流畅签完,交待:“取样的时候,让业务员盯紧点。”
“明白。”
等业务方面的文件签发完毕,秘书似犹豫,把最后一本递给她。
“晨姐,这是……上次矿难事故的内部报告。”
迎晨很平静,因为唐其琛走之前,已参加过董事专项会,会上达成了统一处理意见。唐其琛给她事先露了底。
处理结果非常公正。
迎晨估摸着就是发文前的最后一遍审阅,于是打开文件阅览。
但看到第二段,她眉头紧拧,笔往桌上一搁。
“改了?谁改的?”
秘书小声:“周日晚上临时召开了事故分析补充会议。”她顿了下,道:“许董也参加了。”
迎晨了然于心,合上文件,起身。
“欸!晨姐。”
人已经拉开门,背影凌厉地走了出去。
十五分钟后。
董事长办公室传来激烈争执。
“为什么事故原因要篡改?这本身就是一起安全事故。”
“这是由专业机构检测判定,那么多专业人士与会讨论,这你也要质疑吗?”
“同行六名员工,一人因这起事故丧失生命,其余的也是死里逃生——这个结果,不公正!”
“我们可以提出仲裁诉求,不是不允许。”
“可以吗?还能吗?”
话毕。
迎晨拿起文件,往桌上重重一摔:“如果公司立场坚定,这份签发审批表,就不会出现!”
许伟城猛地起身,斥责:“迎部长,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
迎晨按压桌面,毫无怯色地直视:“那么,也请公司领导,听取基层意见!”
这时,外门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几位中层进来劝架。
“小晨,有话好好说。”
“许董毕竟是你领导,和气为贵。”
一番劝说,争执才渐平。迎晨只字未言,转身回了办公室。
———
晚上回厉坤住处,已快十点。
听见关门声,厨房里的人吆嗓子:“你回了啊?休息会,我给你做了馄饨。”
一会,厉坤端着碗筷走出来,热气腾腾糊了他一脸。
迎晨仰头坐在沙发上,脱了高跟鞋后,连拖鞋都没穿,脚丫子垂在地上,脚后跟细细白白。
厉坤瞅了一眼,“穿鞋。”
没动静。
他放下馄饨,走过来蹲下,直接把俩脚丫给焐在了掌心。
“看把它凉的,听不听话了,嗯?”
迎晨挣了挣,“不嫌脏啊?”
这声音没精打采,蔫耷耷的,厉坤敛了神色,捂着她的脚也坐向沙发。
“没事儿,我手也不见得多干净,凑合呗,谁也不嫌弃谁。”
玩笑话,试图缓松气氛。
迎晨没点儿反应,眼神空洞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厉坤屈起手关节,一下一下地给她按摩脚底板的穴位,力道不轻不重,恰恰好的舒服。
他语气不刻意,很自然:“有闹心的事,可以跟我说。”
片刻。
迎晨终于幽幽拧过头,看着他,“你说,人活这世上,求一个公正公平,难吗?”
厉坤定定对视,手上动作也轻了。
“难。”
迎晨从他眸子里读懂了些蛛丝马迹,反应过来,脱口道歉:“对不起。”
“嘘。”厉坤掌心滚烫,覆在她脚背,“晨儿,咱俩之间,不需要这么紧张。”
迎晨深吸一口气,扯了个笑容,“没事,我下午看了篇文章,挺感慨的。”
厉坤目光深究。
迎晨伸手挠挠他的脸,“你给我做了馄饨啊?太勤快了吧?给你点小费好不好?”
“好什么好?”厉坤目露张狂:“我不缺钱。”
迎晨嗤了声儿,“还嘚瑟上了。”她扬眉,“存折呢?给我瞧瞧,可别想说大话。”
厉坤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拇指往门口一掰:“不好意思,它出门探亲戚了。”
迎晨努努嘴,就知道没正形儿。
厉坤不闹了,握住她脚踝往下一拉,迎晨随即滑了下去,呈现半躺的姿势。
厉坤单脚跪在沙发上,俯身压了上来,“小费就别给了,大晚上的,让我喝点奶,喝奶好,促进睡眠。”
迎晨脸涨红,呸了一声,屈膝要顶他。
“你往哪儿想呢?嗯?”厉坤坏笑,两道浓眉精神来劲儿,“我说的是咱冰箱里的牛奶。”
迎晨斥他:“我想的也是牛奶。”
厉坤低低沉沉笑了起来。
“你还笑。”迎晨扭动,掐他的腰。
厉坤握着她手腕,直接从松松垮垮的家居裤裤头里探进去。
迎晨一僵,心跳加速,不怎么坚决地骂嚷:“毛病啊。”
厉坤吻了吻她的唇,蜻蜓点水似的,撩得人心痒痒,“都立正成这样了,还有毛病啊?”
迎晨啧了声儿,“警察叔叔,我发现你最近骚话有点多啊。”
厉坤低头又要吻,“我还能说更多的。”
“今天不行——”迎晨咬着他耳朵,眼神儿无辜眨,轻飘飘道:“你不是说,你存折出门探亲戚了吗——可巧了,它正好把我大姨妈给带回来了。”
迎晨捏捏他的脸,“你给我老实点。”
厉坤当即板脸:“胡说八道,你月事是十五号,最迟推后一天,准来。”
“……”迎晨恼火,“这你都记得,变不变态。”
厉坤二话不说,伸手就往她下边儿探,就薄薄的两层布料,别的什么都没有。
半秒收手。
迎晨懵了都。
厉坤嘴角弯着,掐着她的腰肢,“你下次再说谎,我废了你。”
迎晨听得脸红心跳,大胆搂住他的脖颈,变换姿势,直接跨坐到他身上。然后勾着眼神儿问:“你废一个试试看?”
趁厉坤怔然。
迎晨低头,和他额头碰额头,似威胁似挑衅:
“巧了,我今天也想废你——咱俩比比看,看谁先弄死谁。”
语毕。她灵活下去,挑开他的裤头,俯身,埋头。
厉坤脑子一炸,差点就飙出来了。
☆、第47章 冬夜
一个多星期没见,两个人弄得有点急, 没来得及去床上, 就在这沙发上尽情投入了。
小时后, 迎晨拖着身子从他身上下来,走到餐桌前吃起了馄饨。
厉坤侧卧着, 单手撑着太阳穴, 看了她一会儿, 笑起来,“好吃么?”
“不错。”放置时间有点久, 不烫嘴, 迎晨一口一个, 很捧场。
“你还会包馄饨?”
“不会。这就在楼下买的。”厉坤倒是实诚:“自己折腾得久,还难吃,何必。”
迎晨莞尔, “看把你懒的。”
吃完最后两个,她还喝了口汤, 嘴皮儿一圈水亮, 又问:“明天你有什么安排?”
厉坤调休假期,所以有三天空闲。他起身, 下边什么也没穿, 光着臀去卧室拿内裤,声音渐小:“要不,明天陪你上班吧?”
迎晨答得快:“我明天会议安排得挺满,估计也没时间陪你。”
“哟, 霸道女总裁啊。”
“去你的。”
厉坤边抡胳膊套短袖,边走出来,“明天我回家看看。”
迎晨碗筷一放,汤汁不匀地晃了晃,她顿时明白,他要回的是哪个家。
气氛似乎到了一个很敏感的临界点,多问一句都尴尬。
迎晨保持沉默,假装若无其事地看手机。
厉坤瞥了她几眼,也终是把话给咽了下去。
两人早睡,相拥入眠,一贯的温存。
厉坤在部队待久了,严于律己已成习惯,给他十天半月的假期,没早都能准时六点半起床。
他送迎晨去上班,体验着这座繁华城市的早高峰。
迎晨一路接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工作汇报。
“你以前不是没这么忙么?”厉坤问。
“唐其琛辞职后,这一块的业务都由我负责。”迎晨伸了伸懒腰,“求新领导快点就位。”
厉坤玩笑话:“没准儿就是你呢?”
“一是不可能,二呢,当高管很辛苦的,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退休。”
厉坤闻言笑出了声。再转一个红绿灯便到了,他说:“下班我来接你。”
迎晨点点头,推车门。
手臂又突然被拉住,厉坤使了点儿力气,她人就扭了过来。
脸颊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亲吻。
“行了,去吧。”厉坤挑眉阵阵如意。
眼下正是上班高峰,好多人路过,车窗是落下的,里头看得一清二楚。
呸,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迎晨狠狠掐了把他的腰,“臭流氓。”
厉坤坏着呢,装傻充愣的大声嚷:“什么?臭流氓?”
“嘘嘘嘘!”迎晨急急去捂他的嘴,“毛病啊。”
厉坤不再逗她,盖着她手背往唇上好温柔地亲了亲,“去吧,别迟到,下班来接你。”
迎晨进大厦打卡,进办公室前,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之后陆续有人进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然后是淅淅沥沥的洗手声。
迎晨正准备推门,就听到外头的谈话。
“哎?你听说了吗?采购部的迎部长和咱们许董事长吵了一架。”
“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儿?不可能吧?”
“骗你干嘛,就昨天,你请假了,两人闹得可凶,好像迎部长还拍了许董的桌子。”
“天,她还敢拍桌子呢?”
“许董脸都气白了。”
“为什么吵架?”
声音明显放低,解释一通后。
“哎,不是我说,都是一个公司的,留点儿情面,日后也好相处。再说了,迎部长他们几个,该拿的赔偿款也没少啊。何必这么较真呢。”
“本来吧,那个私营矿山的资质审核,都是法律事务部负责,要不是他们那道程序出了问题,迎部长也不会带队实地考察。现在董事会把处理结果改了,法事部没有责任。要是我,我也气。”
“法事部的部长,据说和咱们许董……”
“你要死啊,乱说话。”
“大家都这么传,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拼背景,迎晨肯定干不过对方。”
“晨姐家干嘛的啊?”
“就一般的小康家庭吧?”
“一般?你有没有眼力。看她背的包,这两天的是chole,两万多一个呢。”
“哎,早上我瞧见了,她从一辆吉普里下来。”
“啊,她男朋友啊?”
“不知道,看着挺帅的,车牌还是军用的呢。”
“再厉害有什么用,不是这个体系,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知道么,我们办公室都在传,唐总一离职,迎部长就没了靠山,日子不好过啊。”
高跟鞋踩地的声响一步步渐小,直到听不见。
迎晨这才从隔间出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之意藏掖不住。
今天不知是不是商量好的,高层几位领导都出差了,人不在,很多事项就没法跟进沟通,倒落了一天难得的清闲。
下午的时候,迎晨给厉坤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
十几分钟后,厉坤才回复,在康护中心。
迎晨指尖在屏幕上删删打打,一句话愣是没给写全。犹豫几秒,她按熄手机,起身拿包,提早下了班。
———
城西。
冬日阳光奢侈短暂,到了四点,便开始徐徐落山。
厉坤陪厉明远晒了太阳,扶他回屋。
“小心,这有台阶。”厉坤细心嘱咐。
厉明远今天心情看着不错,脸上笑容占大多数。看到阳光会咧嘴,看到蓝天上的云,也会指着眉眼弯弯。偶有客机航班从高空路过,一道白色的影儿在移动,老人家估摸着是想起了什么,顿时歪歪扭扭地敬了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