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古代人可真厉害啊,这种不知不觉损耗身体五脏的药连现代都不好找呢。
福惠睁开眼好一阵才看清楚是她,咧开嘴喊道:“四嫂。”
“嗯,想吃什么东西吗?”
“不要吃药。”他说着,声音没什么力气,眼睛却亮了些,“我喜欢四嫂的粥。”
这孩子!云珠叹息了一声,柔声道:“那四嫂给你做,一会儿你可要多吃点,知道吗?”
“嗯。”他眼中绽出欣喜的光芒。
说了几句话,云珠见他有些精神不济,就让他先歇着,自己去了小厨房,放了颗调香的玉兰果做了一锅粥,给弘历分了一份出来,剩下的又放了颗有滋补功效的玉兰果进去,又盛了一份出来给雍正。“这一份给皇上,这一份给四阿哥,记好了?”
“是。”素问应了一声,喊了门外的王进保进来拿食盒,一起往养心殿去了。
这两年她与灵枢两人渐渐也察觉出主子拿出来的玉兰花、玉兰果数量与她们种植收获下来的并不符合,功效也太好了些,却并未说出来。本就决定伺候主子一生,是生是死是好是坏,都要走下去的,主子有越多的本事对她们来讲就越有保障。
剩下的粥,云珠亲自喂了福惠大半碗。
66、会挽雕弓如满月(三)
“主子。”翠袅匆匆进了屋子里对正看着松嬷嬷指挥奴才收拾东西的高露微低声禀道,“大爷将主子要的东西送进来了。”
真是好事一件接一件,高大人才升调广东布政使,主子想要的东西就到手了。有了这些东西在手,别说富察格格了,说不定连嫡福晋都能算计到。
“哦?”高露微眼睛一亮,几个月了,终于做成了,“有多少?”
“云锦、蜀锦、缂丝、刻丝…湖绸等各送了四匹给主子,另有一批随着贡品进了内务府,大爷已经让底下的人算好了,机会一到就让这批物件进乾西二所。”翠袅低声道,“大爷还叮嘱了,动过的边料上有做记号,让主子小心察看别妨了自己。”
高露微闻言唇角弯了弯,这些她早在进宫前便与大哥商量好了,怎么会不记得。“趁着这会儿搬到乾西二所你赶紧将东西入了库。”
“是。”
眯眼看向喜洋洋喧闹忙和不停的西院,再望向乾西二所,高露微心想,要想个什么法子将这些东西送到她们手上?就算是借她们的手…也好啊。
不,不急…还不到时候。她努力定下心绪,却不知高家的一举一动早有人禀报了云珠。
“以后我身边要动用的料子你都要仔细经手,拿不定主意时可请教素问或灵枢。”云珠向司绮叮嘱道。她还不清楚高氏是怎么辨别这些东西的,可她相信身边培养多年的人,先别说素问灵枢的医药水平,连司绮也是因为对衣料极为熟悉又有一个灵敏的鼻子才被暗中培养的…锦绣总以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孰不知云珠从来就分得清信赖和依赖两者的差别,人才是越多越好,但用或不用、得不得用,又是一说。
“叶嬷嬷,你让内务府咱们的人盯紧高家、金家。”未来的淑嘉皇贵妃也是出自内务府,其兄金简还做到了吏部尚书,也是手眼通天之辈呢。给金篱下药?不,还不如直接给金简兄弟下药,断了金家的后路来得强呢,还是再看看吧。
“是。”叶嬷嬷比云珠更清楚这些内务府世家的能量及蠢蠢欲动的野心,对主子的敏锐心底有些吃惊。
等叶嬷嬷出去后,云珠私下里才问灵枢:“咱们在金家的钉子现在如何了?”
灵枢笑着回道:“主子做事哪有差错的,他们如今一个是金三保手下得用的,一个是金简长随,做事方便,又不是引人注目的性子。”
内务府…
云珠淡笑,不是她重视内务府出身的高氏和金氏,而是重视内务府对后宫的影响,总有一天,她要将这种影响斩除到最低,决不允许它来把持影响这天下。
“嗯,毓庆宫过来的人都安排好了吗?这几天你跟素问几个帮郭嬷嬷盯紧一点,别出了岔子。”
从一开始,她就将乾西二所的所有分工位置设得极其精细,常青依旧是乾西二所的总管,统管乾西二所的庶务,手下太监嬷嬷统共十来名管事,将回事、随侍、书房、库银、针线房、茶果房、更房、厨房、账目等职责紧紧把住,每个人的工作职责清楚交接明白,又考虑到了现代的相互监管理念,条理分明,运作起来效率也高。
“都安排好了。”这些人有的降用,有的任原职,有的调到的新的位置…都是这段时间以来仔细观察后才做的决定,其中谁尽忠职守,谁跟哪位格格走得比较近,谁背后有别的主子,灵枢都跟云珠仔细说了,让她心中有数。
“做得好。不过这宫的奴才背后有几个主子是常事,这些人还得看长久了才明白是不是可用…这段时间提到身边的二等宫女里你看着哪个可用?”
灵枢知道她说的不是从富察家带进宫的,而是这宫里分配过来的宫女,有四人,里面两人是别处安放进来的钉子耳目,一人目前看着没什么异状,一人却是富察家名下的包衣,叫明心。
“那个明心如何?”
“人挺活泼的,叔貂觉得她还不错,爱说爱笑,可不该说的没漏过半句。”
“明天跟郭嬷嬷说一声,先将她提上来,补足六个一等宫女的位置,再从三等宫女提个上来补上二等宫女的人数。明心,先让她做以前玲珑的工作。”
“是。”
接下来,云珠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到景仁宫和南三所上面,毓庆宫新搬过来的人也忙着适应新环境,富察.芙灵阿本就打着依附云珠的想法,再加上现在怀了胎更是小心谨慎,在二进院左边第一处厢房抱厦里住了下来后便整日不出门地养胎;高露微即便想争宠可也要见着弘历和云珠的面才行啊,无奈此二人一个被雍正抓着整日打磨雕琢一个也少有时间待在乾西二所,只好偃旗息鼓,等待时机了。其她侍妾在郭嬷嬷等人的监管下更不敢出什么幺蛾子了。
其实富察.芙灵阿和高露微也不是不想趁着乾西二所安排诸管事职位的这当口多收买几个人,只是没那个机会…从这井井有条的安排里,她们也初步见识到了云珠的管家能力了,如果不是她们事先收买的人,简直是无缝可钻的。
当然了,差事有好有坏自是对安排下来的差事有人满意有人不甘,可郭嬷嬷说了,差事不是固定的,一年下来表现得好的有赏有提拔,表现得不好的会得到惩罚,甚至革除、降级…
谁不知道这四阿哥的后宅就属嫡福晋最大啊,身份地位和爱宠都占尽了,连皇上也是看重着呢。绝大多数的人听了后都摩拳擦掌地想要尽忠表现自己,为着以后或出宫的脸面或留在宫里当嬷嬷…的前途拼搏。
至于富察格格和高格格?抱歉,没有相等的地位势力是宫斗不起来的,他们这些奴才位低人卑可命还是要的…大腿要选粗的抱。
…
暗中关注着乾西二所动静的雍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云珠更加满意了,皇子福晋就得有这样的气度和能力,将下面的人镇得死死的,搞阴谋就下乘了。
大半个月过去,福惠的病渐渐有了起色,本来诊脉后断定八阿哥活不过几个月的孙太医大喜地跑去给皇帝复命,说是保持这样的调养,八阿哥幸许能康复。
“这是说,如果他调养得好的话可以活到成年、娶妻生子?”不用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雍正又惊又喜。思及这大半年来自己身体轻健,头痛之症没再发,精气神也越来越足,不由对云珠的信心大增。
“这,”孙太医也不敢打包票,“还得看八阿哥接下来的调养,如果有这些日子的效果,还是可以的。只是若再发生什么病痛折腾,那…”言下之意,若再有什么折腾,也是不行的。
雍正沉默。这已经不错了,半个月前,众位太医可是一致断定福惠五脏六腑亏损过重,命不长久的。他就剩三个儿子了,能保就保吧。
“奴才还有件喜事要向皇上禀报。”
他回过神,“说吧。”
“年前皇上命奴才验证牛痘可否防天花一事,结果已经出来了。”孙太医脸上掩不住喜悦之色,这是医学上的重大突破,做为参与者,他怎么能不感到与有荣焉呢。“那些身体健康的死囚身上种了牛痘后只是身体稍微发热,几天过后就都痊愈,之后怎么都不会感染上天花,之后奴才又找了身体孱弱的试验,只有一个本来有病的没熬过去,其余的在仔细地看护下都成功活了下来…这牛痘效果确实比人痘安全。”
“确定了?”尽管对此事有着六七成把握,可到了证实的此刻,雍正仍难以置信,天花啊,千百年来未能彻底攻克的威胁人类生命安全的疫病居然在自己手上得以解决了!?只此一项,后世怎么也不能只说自己是残暴之君、抄家皇帝吧?!
雍正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自己登基以来整顿吏治,以酷严手段推行改革,早惹了一堆骂名,去年虽有神瑞缓解这种潜藏的冲突,可没有仁政德政施行这种神瑞带来的好处是无法持久令人信服的,再者眼看西北又要再启兵战,自己实在亟需这德泽苍生千秋后代的事来稳固人心!
“你下去拟个条陈,看怎么推广这牛痘合适,明日上朝…朕会让朝中大臣、地方官吏配合。”
“奴才遵旨。”孙太医惊喜地退了下去,这事在自己手上推行,功劳且不必说,医药史上也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翌日,雍正果然在朝上宣布了此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天花居然可以预防?只要种牛痘就可以?而且牛痘比人痘更加安全,就算是几个月的小儿也同样可以种痘而没有生命危险?!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太医院几位太医的详细解答,并肯定皇帝说的是真的。
果然神瑞一出,连天花都不再是威胁了?!不少人神色古怪,想着会不会是皇帝为自己造势啊?可是这种事能假得了吗?
本来有不少与理郡王弘皙“同病相怜”被其游说得蠢蠢欲动的宗亲不由心中打鼓,将那妄念缩了回去。
之后,雍正下令由履郡王主持、太医院的孙太医等几位医正全力配合,将牛痘推行到全国。
对牛痘有信心、又是自家将此事呈递上去的,富察一族是八旗中第一个站出来接受种痘的…结果,全部种痘成功。有了好榜样,王公大臣们自是个个不落,只要没出过天花的,全都请了太医到家里种痘…雍正借此赏了富察府一堆东西,又将李荣保的第二子傅清从二等御前侍卫里提了出来,调到山西大营当了偏将。
皇帝对富察一族真是宠爱优容啊!很多心思灵活的王公大臣,想到这牛痘自始至终皇帝和太医院也没说是谁发现提出…就又猜到了富察家头上。
“这富察家可真是能人辈出啊。”新年被授为云贵广西三省总督的鄂尔泰眯着眼叹道,从康熙朝的马齐马武到当今的马齐李荣保…再到将来的四阿哥上位,富察家将处于兴盛阶段。
三子鄂弼不服道:“也不一定就是富察家搞出来的。”
“你懂什么。”鄂尔泰睃了他一眼,喝了口茶道:“李荣保若没个三两三,你以为皇上会看重他,还将他女儿指给四阿哥做嫡福晋?能得皇上看重的都不是无能之辈!李荣保那些儿子,傅广成傅清未来的前程自不必说,光一个四阿哥身边的傅恒就不是池中之物…你们,可都要努力,阿玛也只能给你们提供好的条件,是龙是虫还得靠你们自己去拼搏。”
以皇上的性子也不至于第一个站出来试种牛痘就给予这么多赏赐,所以这事多半还是出自富察家之手。进了翰林院多年的鄂容安意有所指地问,“阿玛,我们要不要跟富察家…”
鄂尔泰摇头:“让你娘与你媳妇多与阿克敦家的往来就可。”可惜了,西林觉罗家已嫁了一女到富察家,不然以富察家的教养,李荣保的那个庶女倒配得上三儿。
说起来,鄂尔泰跟李荣保一样,都生了不少儿子,只是鄂尔泰的夫人迈氏连生了六个儿子最终还是没能生出个女儿来,他又与妻子感情深厚没有纳妾,是注定了没有女儿命了。不然,以他如今的高位,也不愁不能嫁入皇家。而他,为了几个儿子的前程也实在是操了不少心,光给他们议的亲就全是高门望族出来的。唯一的例外就是二儿子鄂实,嫡妻朴氏早逝,填房却是包衣出身。不过娶媳妇不比嫁女儿,出身虽低,影响力却不小,他不会看走眼的,高斌不也同样升调了广东布政使么,还有个小女儿送到了四阿哥身边,凭着高斌手中的力量心计,高家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还不知道呢。
鄂容安点了点头,阿克敦是他的堂叔,他的嫡女嫁给了李荣保的三子傅宁,这么算来,两家也算是有点姻亲。同是朝中重臣,富察家是皇子妻族,他们是不好往来太密,免得有结党之疑。
他才有所明悟,却不知自己的阿玛已从富察家想到了高家…
67、会挽雕弓如满月(四)
二月二十二,云珠在乾西二所举办了花宴会,请了和惠、端柔并弘昼福惠两位阿哥,弘历又拉了傅恒过来,算是庆生。
傅恒在上书房时就是弘历身边的伴读,现在不到上书房读书了却是雍正默认了给弘历将来当臂膀心腹用的,便顶了个三等蓝翎侍卫的身份继续跟在弘历身边办差。云珠大婚后借着身份上的便利时不时地跟弘历到乾西二所蹭吃蹭喝,探望姐姐,这次也将家里人准备的寿礼一起带了过来。
每次他来云珠总是嘘寒问暖地,让弘历各种羡慕嫉妒,却没办法拒绝…那么多个妻舅,得罪了一个跟得罪一群是一样的,他还没那个胆逞一时之快,回头妻子、岳家两处受罪。
云珠并没有准备什么山珍海味佳肴,只是将各种花、果、草制成的蜜饯、点心、茶、酒端了出来,吃的是雅,尽得是兴。
雍正听闻,赏了她不少鲛珠绡、软烟罗、蝉翼纱…湖缎、倭缎这些春夏常用的锦缎,及金镶玉如意一对,海棠冻石蕉叶极品茶具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
大病初愈的皇后乌喇那拉氏想到宫务还攥在熹妃手里,心中暗恨,却不得不借此向皇帝低头,也跟着赏了云珠两套金珠宝石首饰。
熹妃、裕嫔等嫔妃闻讯也分别赏了东西。
云珠一一谢了赏,命人将东西收进库房,“将这套海棠冻石蕉叶茶具留着,下午我和两位公主就用它泡茶。”
“是。”素问指挥着人将东西小心送到库里归置好。
“四嫂这园子里的花看着就格外精神,才二月里就全开了花。”自云珠进宫和惠就没少来乾西二所,这小园子也看了不知多少回,总觉得这乾西二所的花草树木是越来越有生气。
弘昼几个看了看,有一品红、君子兰、水仙、腊梅、山茶、春鹃、春兰…还有这四季海棠,有的是造型独特的盆栽,有的是种在院子里的,这时摆到一起果然是花团锦簇,连天气都显得分外明媚。不由赞同的点了点头,连那盆玉兰盆栽都提早开了花,“看来四嫂种花是好手。”
云珠莞尔道:“可当不得这称赞,这些花儿本就是这个时令开的花,等哪天我将八月里的茉莉养到二月里就开花,你再来夸我不迟。”
众人喷笑,只有福惠认真道:“灵植园的冯公公有这本事。”
“冯公公养花确实有一手,不过若没有暖房也是不行的。”弘历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福惠病好后喜欢往乾西二所跑,他慧静乖巧,对云珠颇为依赖,弘历渐渐地也有了点兄长的自觉,不似以往只是面子上的情。
福惠点了点头,“自己有本事,还得有这个条件让它发挥。”
“说的不错。”弘昼夸他。
福惠苍白的脸有些红,不再说话了。
“四嫂,我听庄亲王福晋说过你在雍正四年的春头会上写过两手绝妙的菊花诗,不如今天也写两首?”端柔忽然说到,她今年才十四岁,被接到宫里抚养时已经晓事,出于对母亲的孺慕之情,但凡庄亲王福晋高兴喜欢的事,她也想要经历一下。
弘历心中一动,含笑睇着云珠,若论起诗才,云珠可比他好多了。
云珠摇了摇头,浅笑道:“就我一人写,可不是卖弄么,这诗书琴画的,还是文会时适合凑兴——”
“四嫂,你就写一首吧,我跟姐姐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呢,今天又有花又有茶的,再清雅不过了,那文会也不全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吧,哪有我们 亲近。”和惠眼中闪过一丝怅色,大清的公主郡主是注定远嫁蒙古的,它们深居皇宫,被重重的规矩束缚着,自由和教养方面却还不如八旗贵女。
“那大家都留点笔墨下来做个纪念也好,不一定要自己写,以什么为题呢?”和惠说道这个份上,云珠也不好再拒绝。
“海棠吧,这西府海棠开的多美呀。”
“春兰吧,兰花品性高洁。”
“腊梅好!”
…
“不拘什么,自己喜欢什么写什么吧,要画画也行。”云珠说着,见侍墨连颜料画架都让人摆好了,很满意。
“那我来画幅画吧,将我们今日的聚会画进去。”和惠自告奋勇,如果她脸上不要那么不好意思的话会更有气势些。
大半个时辰过去,大家都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云珠不为这个费脑筋,时间差不多便挥笔抄了《红楼梦》里林黛玉那首《咏白海棠》,其余的时候不是品茶就是看着和惠画画,悠雅自在无比。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好个“偷”,好个“借”!贬词褒用,想象新颖,灵动飘逸…以花喻人,见姿见态,见色见韵,确实可见写诗人空灵飘逸的品性。只是,云珠可没诗中的海棠那般孤高自清…或许清高超拔,可那也是精神上的,不与俗人同流,正是她的矜贵之处。
弘历拿着云珠写的诗念了又念,完了笑眯眯地收了起来,不顾众人的侧目,占为己有不说,还将自己写的诗塞给了云珠。
嗔了他一眼,看了眼手中的诗:“咏迎春:探得春来春复迎,花於春亦特多情,谓他不必争时刻,会见栏前红雨并。”果然可见风流帝王的本性,连首咏花诗都能写成这样,云珠有点汗了,该怎样评?
弘历的诗才不高,他爱写诗,如果你把他的诗当成记录心情的日记的话估计会好受一点,要说云珠大婚后有什么让她难受的话,这品赏弘历的诗算是其中一样了,当然了,他爱在古画上盖章的行为也很伤眼,不过古董对云珠来讲不值得关注,到了末世,这些东西还不如一包面巾纸。
云珠觉得弘历与 弘时纠结于父亲的爱不同,他十几年在祖父、父母跟前小心谨慎,优秀的表现针对谋划的是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顽劣的一面就转到了其他地方,这种爱在古画中间戳章的行为算是其中一样,有一次云珠碰见这种行为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希望后代收藏名人字画的文人雅士时时忘不了你,想你想得咬牙切齿?”他当时大窘,之后再想盖章不免有些尴尬犹豫起来,虽然云珠在这方面再没说过他半句,把他的行为当作孩子的恶作剧包容着。
“四嫂写的诗确实风流别致,不过四哥写的嘛——”
“如何?”弘历双眉一挑,他也知道自己写诗不行,不过恶心恶心别人还是可以的,哈哈,看着别人说着违心的赞语他就高兴。
“…也很别致。”弘昼艰难地将话说完,同情的目光睃向云珠。作为皇子公主,哪个不是读了一肚子诗书的?不会作也会吟啊,品诗就更不在话下了。弘历的诗是好是坏一目了然,和惠几个面面相视,果然是四哥的一贯的水准,违心地说了几句“切题”“诗意深刻”等话。
“哈哈!”弘历大笑,果然只有云珠不予置评。
众人暗里撇了撇嘴,自得成这样?!傅恒一头黑线地站在一边沉默不言,相处久了,他对弘历的恶趣味大约也能猜出一些。
“四哥将嫂子的诗拿走了,我还没看呢。”端柔说道,“四嫂,你再写一张。”
“就是,四嫂的字写的也好看。”
云珠在几人的哄闹下只得又补写了一回,待众人品赏完后与弘历的放到了一处,眼角瞥见他眼底掩不住的满意兴奋,不由有些无奈,感觉自己在哄小孩一样。
“四嫂,我的也给你保管。”福惠拿着自己的画跑过来,递给云珠。云珠一看,画的是幅海棠,正与云珠的诗合,“虽然技巧上稚嫩了些,不过福惠的画很有灵气呢。”云珠就着画,将光影透视的原理评了几句,提笔在画下写道,雍正六年二月二十二,福惠花宴上作。
弘昼也赞了几句,又去看和惠的画,技巧也不能跟画坛大家相比,不过景色和人物都描绘出来了。
“已经画的不错了,以后嫁人了,有空就画,和着信一起寄过来我们看,也见识见识外面的景色。”和惠点了点头,知道云珠在提点他,寄给怡亲王福晋看。
弘历听了,望了云珠一眼,心中决定以后有机会定要带云珠游览天下名胜,让她不用拘在这京城里。
“福晋,午膳摆在哪里?”郭嬷嬷过来请示,云珠向来有用午膳的习惯。
“就在这里吧。”云珠让侍墨将众人的作品找了个檀木盒子装到一起,收了起来。对众人道:“只准备了几个菜,大家陪我用一点吧。”
“四嫂这里的菜做得好吃,我可恨不得能顿顿在这里吃呢。”弘昼不正经地笑觑了福惠一眼,有皇阿玛的关照可以天天来蹭饭,羡慕死这小子了。
“谁让五哥不是女儿家呢。”和惠端柔捂嘴笑,她们也没少过来蹭午膳,反正四哥也是在养心殿帮着皇阿玛处理政务,不用午膳的。
弘历虽然没用着午膳,可他出门,云珠总会让小厨房备上点心热汤让吴书来带着供他们肚子饿时用。偶尔也会亲自下厨让人送去乾清宫给雍正和他食用。
…
郁闷的,除了弘昼还有傅恒,姐姐进了宫,他吃美食的机会也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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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过后,云珠出宫回了几趟家里,、。
族里关于出海一事筹办得差不多,知道六哥傅新及七哥傅玉都打算出海见识一番后,她带了不少药材回家,又私底下给了傅新傅玉两个荷包,里面各装了十来颗玉兰果,让他生病受伤时食用。
几次下来,见两位哥哥准备得确实妥当,不但泅水技术又有长进,还搜集学习了不少海上生存的知识,才略放了心,真在海上出了什么事她也难以安心——毕竟这蝴蝶的翅膀是她给扇的。
这次出海的船队很壮观,除了富察家,还有皇帝私底下派的人及海宁商人陈弘毅(弘时),本来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王公贵族想将家里无所事事的子弟塞进来,被马齐和李荣保推到了皇帝那里,也不知皇帝怎么说的,反正最后也没成。
68、窥探(上)
捻着手中的珠串,熹妃钮祜禄氏半眯着眼望着跪在前面的尚嬷嬷,半晌才问道:“你到四福晋身边伺候也有一这段时间了,你觉得她行事如何?可有阻着四阿哥到别的格格那里歇息?”
尚嬷嬷是伏侍她十几年的老人了,她还是信得过的,能力也够,不然不会派她到云珠身边给她帮手。
尚嬷嬷小心回道:“奴才看着四福晋德言容工皆是不俗,乾西二所的事务大都交给了身边的几个嬷嬷理,屋里的事则由几个一等宫女管着,是个不爱理事不恋权的…”
熹妃面色一沉,缓声道:“我怎么听说她经常给皇上送吃的喝的?”
“这,”尚嬷嬷赶忙笑道,“也不是经常,只是四阿哥在乾清宫跟着皇上学习处理政务时让小厨房的人送些点心热汤的,可能觉得跟皇上在一块儿,只送了四阿哥一份不好。”
将珠串放到一边,接过秦嬷嬷端过来的茶碗,熹妃撇去茶沫,神色缓了不少,“你倒是挺为她说话的,别忘了——”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主子半句。”尚嬷嬷叩首道。
喝了口茶,熹妃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忠心,不必如此紧张,你且起来回话。”
“是。”习惯了四福晋的信任放权,尚嬷嬷还真不想再回永寿宫,只是她也知道熹妃是四阿哥的生母,母凭子贵,她不回永寿宫容易,想摆脱四福晋身边耳目的身份却难,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段时间看来,四福晋表面看着淡泊无为实则步步不失皇子福晋的气度,那心胸、眼光、手腕,她这么多年看下来,竟无一人及得上,更难得的是,面对她时,人们感受到的往往只是她身为女子的种种美好。这样的人,自己不跟着、不效忠,还找什么样的主子?熹妃也不能说不好,可她毕竟将自己送给四福晋了…做奴才的,最怕摇摆不定,四福晋难道不知道自己是永寿宫的人?只是在看自己的选择罢了。
“早就听说云珠擅长药膳调理,从前李荣保大人病得只剩了一口气也让她给慢慢调养好了身体,还有履郡王福晋,云珠回京两年就使得她一扫病根重新怀胎生子…最重要的是八阿哥,你可知她是如何调理的?用了什么药?”从福惠在云珠的照顾下渐渐好转,本以为他死定了的熹妃惊异之余让娘家的人全力去调查,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儿媳妇不简单。难怪皇帝现在不像以前看着就眉宇紧蹙神色疲惫…如果是她的功劳,那皇帝看重她倒也有一说。只是,药膳调养有这么显著的效果那太医院的太医们怎么不早拿出来?难道云珠医药方面的成就还能高过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太医?!只怕是手中握有奇药吧。
“这个,奴才也不知。”尚嬷嬷不安道,“奴才去了乾西二所,四福晋看在主子面上对奴才也很尊重,只是毕竟不比郭嬷嬷图嬷嬷是打小伏侍四福晋跟着一起进宫来的,这些私底下的事却是未曾听说过。不过——”
“嗯?”
“奴才倒曾得四福晋赏过一碗鲍鱼粥,味道确实鲜美无比。里面的东西,除了鲍鱼外奴才也吃不出什么来,只觉得香醇无比,似是花香又似是**…”
“哦?”熹妃眼睛一亮,想了一会儿,又问,“她平日里吃用的也没异常?”
“没有,就是喜欢跟两位公主谈些花草茶养颜美容之类的。”
熹妃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行了,你先回乾西二所,多注意点四福晋和四阿哥,有什么事就来永寿宫回一声。儿子媳妇还年轻,我这当额娘还有的操心呢。”
“是。”尚嬷嬷恭敬地应道。
熹妃转首对一旁侍奉着的大宫女道:“春兰,去将我上次得的八宝赤金缠丝镯拿给尚嬷嬷,顺道送尚嬷嬷一程。”
“是。”春兰笑着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果然拿了个金镯子出来。
“主子,这,奴才可不敢…”尚嬷嬷连忙推辞。
“拿着吧,知道你辛苦,这是我给你的赏。”熹妃淡淡地说。看着尚嬷嬷接过镯子,眼中闪过满意的光芒,等她退了出去,这才对秦嬷嬷道:“嬷嬷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