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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番话并未曾激励到那位前天帝陛下,病了段时日的大王兄岳珂双目忽尔精光四射,犀利如隼,定定问道:“莫非三弟想要天帝这宝座?”
“天帝宝座谁人不想?”他这般以问作答,想来大王兄定然会大怒,岂料他竟然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挥挥手,令他退下。
他与其说想要宝座,不如说是随口赌气更为恰当。天知道他少时不喜读书,也并不曾受过严苛的储位教导,因着糼子,无继位之烦恼,又多得父帝冼尧与母后的宠爱,二哥凌昌对他又是一味的骄纵,倒真应了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这句话。可是向来被父帝器重的二哥一味沉缅儿女情长,被委以重任的大王兄岳珂更是少了呆鸟便失魂落魄,全无担当,真让他恨从中来。
然而有时候,解释比不解释更为无力。
他默黙转身走了。
不久之后,等修罗城传来修罗公主即将大婚的消息,久卧病榻外界传说不久之后便要灰飞烟灭的天帝陛下起身了,就在他以为大王兄也如当初的自己一般终于走出了这情障,哪知道第二日天帝便失了踪影,只留了一封禅位书与他。
被他称作小呆鸟的那位修罗公主,目前正在新婚,与夫婿好的蜜里调油,时有阿修罗王的咆哮之声在宫殿上空远远飘来。能轻易就夺去了女儿大半的注意力的小滑头岳珂,似乎生来就与这位勇猛不凡心胸豁达的阿修罗王不对付,小时候与他抢媳妇,长大了与他抢女儿,没半刻消停。
旁的人都被这小子斯斯文文的模样所骗,皆以为是自家英明的王最近在闹小脾气,唯有他识破了这小子的险恶用心,就是要让他彻头彻尾变作一个孤家寡人。
阿修罗王燮焚一生磊落,遇到宵小之辈皆以重拳歼之,唯独遇到这位前天帝陛下,束手无策。
此子年幼之时狡诈无赖,厚颜无耻,总能想法引得碧篁注意力,成亲之日虽不短,但二人甜蜜世界里总跟着这么一个粘乎乎的小子,甩都甩不脱,令他烦恼之意倍增。后来他以此子无父母教养,恐被溺爱为由,终于将他丢进了阿修罗部前锋营锤打锻造,身边这才清净了不少日子。
不过是一眨眼,仿佛时光并未过去多久,他做了个悠长凄凉的梦醒过来,鸾儿寻回还不足千年,这小子就腆着脸拎着两坛酒寻上门来。
那时候修罗城中欢声笑语,处处恭贺声一片,各个忙着为公主大婚做准备。摧伏府上那小子是他看着长大,模样性子也算得修罗部族万里挑一,比之敦厚敏达的雄力应对女孩子更有一份从容,即使还有些风流之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来也会老实。
城门守卫前来禀报之时,他拍案而起,怒道:“去把那小子给本王拎过来。”自他拐了自己的小公主离家,却令她独自一人淋着大雨哭回家来,他已恨不得砸了天界的浮云殿,万料不到今日这小子胆大包天,居然敢自己摸上门来。
城门守卫想到自家这位气昏了头的王要他拎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现如今的各族之首,尊贵的天帝陛下,如果拎过来不知道会不会挑起又一场两族战争,生生坏了公主的婚事,不由踌躇。好在被称为小子的天帝陛下很是配合,完全放弃了有效抵抗,束手就擒,提着两坛子酒乖乖被这大汉拎进了七叶堂。
七叶堂内,阿修罗王高踞王座,虎目圆瞪,利光似钢刀一般在这位现任的天帝陛下面上刮来刮去,见他嘻皮笑脸只一味朝自己涎笑,忍不住从鼻孔里哼了两声:鸾儿这是什么眼光嘛?认定的良人竟然是这般没脸没皮的小子,真是令人心痛!
岳珂那日闻听得修罗公主要嫁与修罗部重臣摧伏之子摩乐,生怕阿修罗王不肯同意他入城。如今能安然立在七叶堂上,已是大松了一口气。
阿修罗王他太也了解,一向不屑于玩什么手段,但奈何敌人太过正气凛然,迎头痛击实非良策,显然会落败。再说与阿修罗王正面攻击,无论输赢小呆鸟恐怕都会心有芥蒂。此事唯有迂回攻心,方为上策。他心中暗自算计,难得注重礼数一回,朝阿修罗王郑重一礼,未料那王座之上的男子冷冷道:“天帝陛下向本王行礼,真是折煞了本王!”身子却连动都不曾动,安然受了这一礼。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分毫不露,极是恭敬的跪伏在地,先是痛心疾首回忆自己过去那不当之处,比如在阿修罗王新婚之夜缠着新娘这类故意为之的恶作剧,将此归咎为年纪尚小,愚钝不堪之类,其次深刻剖析自身拐走阿修罗王爱女这一恶劣事件,反省自责,将此归结为情难自禁,不舍得与心上人分开,再滴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痛苦流涕表示,青儿虽然误会了他,但是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优秀的男儿摩乐,想来摩乐定然能够给她幸福的生活。又郑重申明,此次前来只是想将从前旧怨与阿修罗王分说明白,捎带着恭贺阿修罗公主大婚,心碎神伤之人最后瞧一眼身着嫁衣的心上人…
心存仁厚英明坦荡的阿修罗王…无数次面对宵小不曾手软的阿修罗王那颗铁汉柔情的心忍不住塌陷了一小块…
虽然只是一小块,但是足以令岳珂乘隙而入,用数万年不曾在他面前用过的极为恭敬的声调虔诚的请求:“岳珂从前自知愚钝不堪,多方令阿修罗王为难,而今幡然悔悟,特意从天界百花仙子处讨得两坛百花酿来与阿修罗王赔罪…”
众所周知,除了爱女青鸾,阿修罗王燮焚还有个要人命的弱点,那就是嗜酒。
百花仙子的百花酿乃是天上地下首屈一指的佳酿,只是天界与阿修罗部向来不合,此等佳酿阿修罗王也不过久闻其名而已。
天帝岳珂与阿修罗王把酒言欢的
那一日,值守七叶堂的侍从宫婢全被赶了出来。最后一名被赶出来的侍从回忆,当时二人各自抱了一坛子百花酿,坐在七叶堂的金砖台阶之上,颇有些一醉泯恩仇的意思。
只有后来在暗地里偷笑的芳重才知道,那晚七叶堂内发生的事情。
岳珂虽然后来曾亲口向自己的新娘子承认向阿修罗王下了名叫离魂的药,但那只沉浸在甜蜜之中的呆鸟一点也不知道,当日阿修罗王喝了酒之后便神智有些不清,岳珂又辅以咒语,只等阿修罗王露出呆呆傻傻的目光,那小子才收了手。
芳重就立在侧殿帘后,屏息瞧着兴奋的满目发光的岳珂先是在自己未来岳父头顶摸了两下,然后将他左右端详,嘀咕道:“真是个老实人!”令她差点笑出声来。
…这算是个颇为别致的赞美罢?
然后又听他似苦恼万分道:“可惜老实人犯起倔来,真是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本文最后一次使用的存稿箱君,今晚之后,主人就会回来,多谢大家!
117、后记二 ...
第二日里,阿修罗王当堂宣布取消公主与摩乐的婚礼,改将公主许配了岳珂,群臣当堂哗然,想不通向来信守诺言的王为何会出尔反尔?
在一众惊疑的目光之中,岳小子笑微微前来拜谢未来岳父,摩乐当堂跳起来要与之决斗,场面混乱可见一斑。
芳重后来走在前往碧篁殿的路上,想着近些日子脾气日见暴燥却又双目总是茫然的公主,不由暗自高兴。
岳小子与公主成亲,至少她是乐见其成的。
至于王,那从来便是位心胸宽广之人,也许过不了许久,他便会欣然接受这门亲事。
当然,愿望无疑是美好的。
只是那位从来英明神武的阿修罗王顶着出尔反尔的恶名大肆操办了女儿的婚事之后,在新婚的第二日怒不可遏的发现自己被算计了,对这位前天帝现女婿的狡诈小子再无一丝和气之色。
可惜这小子如今太过滑头,再不是垂髫小儿,由得他摆弄被丢进营地打磨。新婚夫妻本就甜蜜,形影不离也是常事,就算他见机行事,也从不曾令这小子真正吃过亏,只除了被他拍碎了数张案子。
不久之后,他终于心生一计,日日遣了宫侍相请公主上七叶堂议政。虽然瞧着女儿每日呵欠连天,东倒西歪坐在王座上的样子,他多少有些心疼,但是…唔…女儿在身边总是比较安心的。
好不容易弃了帝位的前天帝陛下终于有暇过些鸳鸯双宿的日子,却被阿修罗王这位岳父大煞风景。抢了娘子去议政。只是这数万年与之斗智斗勇,他早已经摸索出了一整套斗争经验,为了每日凌晨不被打搅鸳鸯梦,当机立断令娘子很快便升级做了娘亲。
…我的岳父大人,您总不好揪着孕妇上堂议政吧?
怎料他的这番算计尽在阿修罗王掌握之中,一得知女儿有孕,便被火速的,毫无商量余地的从明瑟殿接了出来,重新接回了思篁殿侧殿安胎,身边随侍了十来位嬷嬷,随时关注公主动向。
被隔离在思篁殿外,每日只有片刻探视时间的驸马岳珂,心中后悔万分,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曾拐了那只小呆鸟去私奔?
显然私奔已经来不及了!
阿修罗王每日出了殿门皆瞧见这小子眼巴巴朝殿内瞧,眼圈青黑,显然又是一夜未睡,心内不禁得意万分,难得和气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道:"驸马可是不曾休息好?”
岳珂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称呼:"爹爹早!”
阿修罗王显得受用无比,从岳珂的后衣领拎了他边走边下令:"自公主有孕,本王年已迟暮,深感精力不济,自今日起驸马代替公主与本王共同议政。”
被拎着不由自主离思篁殿越来越远的岳珂心内泪流成河…
芳重从殿门口匆匆返回,敬佩的向正在踞案大嚼的孕妇报以无限的同情:"公主,我王请了驸马前往七叶堂议政。"虽然这"请"字未免与事实略有出入。
那位胃口甚好的孕妇半点停顿都不曾,狠狠咽下了口中的吃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这下终于清静了。"又颇为苦恼毫无自觉的向芳重诚心讨教:"爹爹与驸马整日争斗,是不是日子太安闲了?现如今的天帝同娑听说脾气不甚好,要不要派人撩拨一下,打起来这两位就没空争斗了?”
芳重:"…”
就在岳珂被修罗王抛了一堆谏议册埋头苦干的时候,身在勤德殿的现任天帝同娑陛下同样极其暴怒的瞪着眼前永远也批不完的公文,几乎要抓狂。
他的脾气原本便不甚好,近日更是焦头烂额。
谁也不能指望万事不懂之人一时灵窍俱开。处理政务之事是需要常年累月枯燥的训练。现今天界虽然是同娑陛下当政,但一帮老臣子皆是他爷爷辈或者父辈的,非常的望帝成龙。天帝陛下不懂不要紧,天上日月长,好好学着总有学会的一日…
被赋于郑重期望的天帝陛下从小就是位看到书就头痛的人物…
但是碍于他早已在自己即位之时下令,前太子殿下凌昌不得私自踏入天庭一步,想要向这位从小挡在他前面的哥哥求救一番,明显是极为不现实的想法。
其实这不能怪他。
二哥虽然从小活在万众期望之下,且他本身又肯勤学苦修,是以处理政务一向游仞有余。只是情事之上他完全不曾继承父帝的风流多情,甚尔是迟钝的。
甚直是在用幻术试探过呆鸟之后,有一日他方才甚是苦恼向着自己求助:"三弟,我好像…好像中意上呆鸟了…”
他那时候心中在想:二哥,原来你也有今日!
那只小呆鸟被他折腾久矣。她虽面上表现的恭顺卑微,但滴溜溜转的双目之中却无一丝惧色,虽然那是双黑色的眸子,与记忆之中蓝色的眸子相去甚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激得那呆鸟失去理智,神色间全是傲然之色,总能令他想起海底那倨傲的鲛人小公主他的红萼。
但这般的想法终究只是在心中略微一闪,在二哥以为他已渐渐忘却红萼之时,他却淡淡道:"不过是只鸾鸟,如今正好鸟族首领赤焰已经到来,且这呆鸟身份敏感,不如哥哥去求了父帝,只道娶了她更容易要挟阿修罗王,父帝定然会同意。连父帝都同意之事,那凤族首领也不敢不应。"从头至尾,他不曾提醒这位已经有点昏了头的二哥,应该首先去征求一下那只呆鸟的意见。
平日里看起来永远也睡不醒,总是拖着只扫把在后花园溜跶,实则观鱼斗鸟悠闲之至的呆鸟,他赌她并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其实不用赌,与她无数次的相斗之中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果然激起了她激烈的反抗,斩钉截铁的拒婚。
从不曾被抹过面子的天族太子,这一次终于眼睁睁瞧着意中人振翅高飞,踪迹难寻。
他那时候并不能预见此后之事,至多是在小呆鸟冲出镇仙塔引吭高歌之时诧异了一番:原来,这呆鸟的歌声一点也不比红萼的差。
隔了悠长难捱的岁月,他终于有机会见到了他的红萼。
那时候,鲛王已灭,天族对鲛族用兵已不是第一次,却是最后一次。
幽冥骑兵虽说被阿修罗王毁了,但搜索绞杀鲛族残部却并未停止。他与二哥带着一众天兵天将追击到了珊瑚城,街衢静寂,再不是多年以前那少女带着他脚步踏过的热闹之城。
他忐忑的往鲛王宫而行,一边祈祷着不要遇到红萼,一边又盼着能够再见她最后一面。在这样焦心的急迫心情之下,命运狠狠抡起大锺将他仅存的笑意砸碎。
鲛王宫虽然早已空落落的,但在鲛族祭神台之上,默默坐着一名银发蓝眸的少女。那少女忧伤无比,见得大批天兵天将前来,也并不曾被惊吓的躲起来,她只是淡淡垂下头去,与一步步行来的同娑对视了一眼,嫣然一笑,轻快的仿佛面对的不是国破家亡,柔声道:"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带人杀了我的父王,灭了我的族人,而今又要血洗我鲛族之城?
同娑立定在原处,忽然之间失了力气,一步也走不动。他很想分辩一句:不是我。
不是我带人来的!是我的二哥带兵前来,是我的父帝颁下旨意…
可是他嘴唇动了两下,却失了声一般,说不出一个字。
红萼低低叹了一声:"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像心爱的女子在低低埋怨情郎忘记了约定,带着微微的娇嗔与埋怨,每一个字都足以让那迟来的情郎羞愧到恨不得想尽了法子来补偿她所受的这些委屈。
真的是情郎呢。
可是,你再来的时候却手执利仞,更带着一群手执利仞的凶徒…
她朝他轻轻招手:"你上来吧…我一直想带你来祭神台…”
鲛族的祭神台会保佑那些定了情的男女永世不会分离,能一同走上祭神台的,无不是即将成婚的夫妇。
几乎是不曾思索的,他已经一跃而起,纵身上了祭神台。
少女的樱唇红艳如昔,身上的味道馨香如故,微微靠近,吐气如兰:"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一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执剑的手,被牵着往前一递…他听到了切肤之声,本来轻微的声音,但听在耳中不啻于惊雷。
他茫然的低下头去,仿佛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白色的鲛绡纱长裙迅速被鲜血染红,少女俯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的父王,一直不明白典籍为什么会失窃…我很后悔…”
118、后记三 ...
他茫然的低下头去,仿佛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白色的鲛绡纱长裙迅速被鲜血染红,少女俯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的父王,一直不明白典籍为什么会失窃…我很后悔…”
后悔认识了他?
后悔带他来到了外人难寻的珊瑚城?
她被自己心中的愧疚与这段情杀死了。在所有剩余族人都藏进了密室之后,她趁乱跑了出来,执意要等那个人…
她至死也不敢相信,与她有着杀父之仇灭族之恨之人是曾经爱恋苦苦等待过的少年。
他的红萼,最终还是化作了海上的泡沫。
但他不能忘却,那一日前往珊瑚城剿灭鲛族余部之时,二哥曾下令:"三弟,你曾去过珊瑚城,此次便由你带路吧?”
与其说他不能原谅二哥,下旨令他不得踏入天界一步,毋宁说是他不能原谅自己。这世上,还有一种情绪叫迁怒。但那个人甘之如饴,半点不曾有抱怨之语。自踏出了阿鼻大城自由的那一刻,数千年以前并不曾离开过幽冥界。
他立在高高云端,放眼天下,六界莫不以他为尊,理应是意气风发,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回到勤德殿,坐在那天帝宝座之上,他的内心有多惊慌有多荒凉。
有小仙官来报,近日阿修罗王携孙女预鸢前往幽冥界访友,与仁圣大帝在忘川河边下棋,相陪的正是凌昌,他那位二哥。
他面前,是堆积如山永远看也看不完的公文。
到底谁才是被罚下阿鼻大城受刑的那一位,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情形颠倒了。
已脱出苦海的凌昌此刻正摘了鲜红的彼岸花逗弄着刚刚化为人形的小女孩。那小女孩穿着火红的小袍子,头上用红丝帕扎着两个小鬏髻,脸儿圆圆,双瞳灵动,目中盛满了警惕,虽然盯着他手中一大束血也似的彼岸花紧紧不放,可是小身子却随着他的前行而大大后退了两步,咬紧了唇,半晌才色厉内荏喝道:"站住!你是谁?”
面目娇娆神情安逸的男子唇角暗抽,真不明白小呆鸟这女儿自小生在蜜罐里,为何还是一脸的山中小兽警惕的模样?与她那娘亲有几分相似,旁人对她的好,她总要思量再三,也不敢接受,总教人心内受挫,只是如今,这一切皆可化作云淡风轻一抹笑颜。
待得他花费了半个时辰安抚了这小女孩,表示他不曾怀有不良目的,企图贿赂她之后,才令这五百岁的小姑娘抱着一大束花少年老成的踮起脚尖试着拍拍他的肩,结果颇为黯然的发现自己高度不够以后,以下巴暗示不远处正同仁圣大帝下棋下到输得惨不忍睹抓耳挠腮的前任阿修罗王,叹息道:"叔叔你不用惊奇,公公喜欢带着我四处走,爹爹又舍不得,想让我陪在他身边,所以每次收到公公与爹爹的礼物,都要问问清楚有什么条件,鸢儿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男子的要求。”
那一头燮焚偷隙关注一下自己的宝贝孙女,疑惑道:"凌昌这小子在这幽冥界也窝了数千年了,怎的我瞧着如今越来越清静无为了?他就没有挪窝的打算?”
仁圣大帝拈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将燮焚的退路堵死,慢悠悠答道:"这小子说生死轮回,此乃终点,他就在这终点停下来了。”
反正神仙不入轮回,只要这小子等的不是自家女儿,他停在哪里,停多久,与他都并无干系。燮焚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这盘棋又输了。
他的女儿,早在生下预鸢小宝贝之后,就被他推上了阿修罗王的宝座,自己带着小孙女四处游玩去了。岳珂眼巴巴的盼了女儿五百年,等生下还未曾抱够,便被岳父大人火速带走。这次老婆倒是不会再被抢了,可是坐在阿修罗王宝座之上的老婆三天装病两天偷懒,不出半月,他这位辅政王夫无形之中已经接手了修罗城的政务,每日里忙个够呛。
他的宝贝小女儿预鸢此刻睁大了双眸瞧着面前的叔叔,惊奇道:"叔叔,原来你认识我娘啊?”
凌昌点点头,笑道:"你娘当年很是勤快…"整日拖着个扫把,就算不曾干多少活,至少瞧起来便是个勤快的吧?
哪曾想预鸢面露不屑,将他上下打量一回:"叔叔你别是骗我的吧?我娘勤快?整个修罗城都知道娘亲懒的人神共愤,虽然当着阿修罗王,一年之中连七叶堂都不曾踏进去一步,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多亏了爹爹帮她,每日忙个不停…我的爹爹忒也有些可怜了…”
小小人儿惆怅的叹息了一声。
那个每日忙得头昏脑涨,时不时还会被阿修罗部男儿下战书的新一任阿修罗王的王夫岳珂,在遭遇了手下不留情者如摩乐雄力之辈的年轻一代统领的轮流挑战之后,这一日批完了谏议册,脚步轻快向着明瑟殿而去,远远瞧见树荫下厚毯之上酣睡的呆鸟,毫无防备的将自己摊开在阳光之下,树荫细碎的光斑打在她面上,显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静谧温馨,仿佛过去的数万年是一场浮光掠影的碎梦,那个自小跌跌撞撞长大的女孩,挥开人群刀风剑戟,荆棘密布的伤害,曾经一脸防备曾经如丛林小兽的表情已经完全卸下,睡在自家的庭院里闭着眼睛唇角弯弯,好梦正酣。
不久之前才有阿修罗儿郎前来禀报,近百年间,偶然会有人远远注视修罗城,瞧着那袍服身形,恐是鲛王离光,只是不等他们靠近,那人便已失了踪影。想象着那人默默注视的模样,他心中至为庆幸,庆幸这只呆鸟选择了他。远远注视着的那一个才非自己。
大步上前,他坐下来,轻轻将这沉睡的呆鸟揽进怀中,仿佛是感觉到了那熟悉的石琼花的味道,她在他怀中蹭了蹭,寻得个舒服的位子,模模糊糊问道:"回来了?"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将脸埋在他怀中,又沉沉睡去。
他的心中是从不曾有过的安宁祥和。
愿意宠她纵她任她捶打而不还手,愿意将她捧在手心,愿意替代她毫无怨言的去尽她对一城子民的责任,愿意这一生将她裹护在他的怀中,不教她再淋风着雨,受人折辱,满心恓惶,无处可依。
原来,天上地下,千万年间,他想要的,不过是她毫无防备的笑颜。
119、欢乐小段子番外 ...
战争
阿修罗王青鸾最近在极度无聊之中常常叹息:“为什么无仗可打呢?”
小预鸢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问:“娘亲,你最近特别想揍谁呀?”
阿修罗王难得认真思索一下:“娘亲从前到现在一直觉得天帝同娑那小子最欠揍了!”
小预鸢悄悄凑到她娘亲身边:“娘亲,其实我觉得摩乐叔叔家的小摩乐才最欠揍吧?他老是流着口水追在我后面!”举起肉乎乎的小拳头,在空中虚晃两下:“他要再跟着我,我就揍得他哭爹喊娘!”
摩乐也算得异数,与青鸾的婚事被前阿修罗王燮焚当堂取消之后,在青鸾成亲的三年之后娶了位阿修罗美娇娘,并扬言,自己未曾娶到公主,定然要自己的儿子娶到小公主!
也是这小子走运,第一胎便生了一个儿子。
如今只要前阿修罗王带小预鸢游历回来,便整日追在预鸢身后,偏他爹是皇宫守卫,徇私枉法第一人,总是将这小子放进王宫,令小预鸢烦不胜烦。
她揪着自家娘亲衣袖:“娘亲,要不你帮我去教训那小摩乐?”
青鸾抚额:“乖宝贝,人民内部的矛盾人民自己解决,政府不得干预!”
小预鸢:“娘亲,你与三叔的矛盾属于家族内部事务,外人不得插手,想要揍他还是约个日子,你俩个在天河单打独斗吧,保证修罗族与天族人民都会非常乐意观战的…”
青鸾:“…”
笨娘亲
小预鸢每次随阿公四处游历,总能见到各种奇珍异兽,小丫头自以为见多识广,对每日铺张毯子在自家后院睡的天昏地暗的娘亲表示不屑。
为了给娘亲普及自然人文知识,她每次回来总要带一大堆礼物,其中能吃的居多。然后,她抱着这一堆吃的,坐在娘亲常常睡觉的毯子上,咭呱咭呱咭呱…边吃边聊。
青鸾一边吃着小丫头带来的食物,一边逗她:“你说的极地雪狐是什么模样?”
小丫头:“耳朵尖尖,皮毛白白…”咭呱咭呱咭呱…
青鸾漫不经心吹口气儿,摊开掌心,掌心里那个被她啃了一半的云果缓缓变大,从她掌心里跳下来,朝小丫头呲牙咧嘴吼一声,小丫头吓得抖掉裙子上的零食,一个蹦子跳起来,指着那物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娘亲,这是雪狼…是雪狼啦…”
青鸾五指暴长,一把掐住那雪狼的脖子,拖过去就照着脖子啃了一口,那雪狼渐渐缩回去,又变成了半个被啃残的云果。
下次预鸢回来,又坐在毯子前,咭呱咭呱咭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