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澜:“翎儿吹过一次,我便记下了,这个曲子真好听,却不曾听过,可有名儿?”
青翎:“这个曲子叫茉莉花。”生怕陆敬澜刨根问底,急忙岔开话题:“敬澜哥哥怎么来了?”
陆敬澜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幽幽的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念着这两句诗,眼睛暗沉沉望着青翎,便夜色中也能瞧出他眼底火热的情愫。
青翎不觉双颊绯红,浑身燥热,别开头小声道:“才几日不见罢了,何至于如此。”
敬澜:“翎儿莫非不知,与我而言,一日三秋,你来算算已过了多少个秋了?”
陆敬澜话音一落,就听旁边青翧的声音响起:“明德听见没,这就是念书的好处,说起情话儿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别致又好听 ,哪像你啊,见了青青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明明一肚子话,可就一句都说不上来,翻来掉去的就是那两句俗套子话,什么青青你好不好,你闷不闷,说了半天都是废话,一句有用的没有,你看我二姐夫怎么说的,学着点儿。”
明德挠挠头:“这个哪是能学会的,再说,你还有脸说我,你又念过多少书,回头你娶了媳妇儿,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什么厉害的情话儿。”
青翎刚听曲子入了神,倒没注意青翧跟明德何时跑来,听她跟陆敬澜说话,还嚷嚷了出来,饶是脸皮厚,也扛不住,面红耳赤,恼怒起来,伸手把旁边的鱼篓丢了过去。
青翧却极灵敏,一跳就躲了过去,拉着明德:“快跑,快跑,二姐臊了,一会儿给二姐逮着可没咱们的好儿。”一溜烟跑了。
青翎待要追过去,却给敬澜一把抓住:“这俩皮小子猴儿一样,跑的贼快,你哪儿追的上,又是大晚上的,回头摔了磕碰着哪儿却不好。”
给他抓住胳膊,青翎脸更红,忙要挣开,却不想这家伙抓的极紧,且低声道:“这儿也没旁人,翎儿何必非要远着我不可。”
青翎白了他一眼:“你怎知没人,你先松开手,咱们坐着说会儿话,这般拉拉扯扯的叫人瞧见,可要怎么说呢。”
敬澜方才放开她。
长福极机灵,忙挪了个木墩子过来,放到一边儿让少爷坐下,仍跟谷雨退开数米远,刚不是青翧少爷死活不让自己出声,也不会让他们搅了少爷跟二小姐说话儿,不过,少爷那些话,还真是挺肉麻的,虽知少爷只一遇上二小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可也没想到能说出这样肉麻的情话儿来,这会儿想想都有些脸红。
小满悄悄凑过来在谷雨耳边道:“真没瞧出来,咱们姑爷还能说出这那些话来,不说小姐,就算我听着都觉脸发烧。”
谷雨白了她一眼:“你烧什么,姑爷的话也不是冲你说的,你想听让福子给你说去,那小子是个话唠,只你不厌烦,让他说上三天三宿都不叫事儿。”
小满嘟嘟嘴:“福子再能说也说不出姑爷这样雅致的情话儿,况且,只我跟他在一处的时候,他话就少了。”
谷雨听了不禁笑了起来,伸指头戳了她一下子:“你这丫头少在我跟前儿弄鬼,当我不知道你跟福子干的好事儿呢,你们倆只到了一处,就没个消停的,他那张嘴占着呢,自然说不出话了,你就是个傻子,给福子两句好话一哄,就什么都依他,看回头闹出事儿来,夫人知道不打死你都是便宜的。”
小满听了,便知道福子上回抱着自己亲嘴的事儿让谷雨瞧了去,却也不害臊,冲那边儿长福努了努嘴:“谷雨你可别说嘴儿,你瞧长福眼巴巴盯着你,两只眼珠子都快冒火了,也就离得远不得机会,若得机会,我就不信他能老实巴交的跟你说话儿,你没瞧见咱们姑爷这般端方,到了小姐跟前不一样猴急吗,长福能老实到那儿去,我娘说这男人跟猫儿一样,没有不喜欢荤腥的,谷雨倒给她气乐了,你个没出息的,跟着福子没学点好,倒把他那点儿油嘴滑舌的毛病学了个十成十,我是说不过你,只这些话在家里说说还罢了,出去却不能胡说。”
小满切一声:“你当我傻啊,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还能不知道,况且,我倒觉着咱们姑爷跟小姐这样才好呢,感情好以后成了亲才能恩爱,要不然跟咱们舅爷似的,这一辈子过的有什么意思呢。”
谷雨:“越说越来劲儿了,舅爷也是你能嚼说的,福子来找你了,去玩你的是正经。”说着推了她一把,正好推到福子身边儿。
福子把手里一个装着萤火虫的纱笼,递给小满嘿嘿笑道:“这里头都是我捉的,好不好看?”
小满点点头,两人相对傻笑,萤火照亮两张年轻的脸,有些憨傻羞涩却极让人动容。
青翎瞧了一会儿方回过头,发现陆敬澜仍看自己,脸一红岔开话题:“今儿我才接着信跟扇子,怎么你就到了,早知道何必还捎信做什么?”
敬澜:“瞧见你写的扇面,便想起了东坡居士的赤壁赋,只是那团扇没我想的好做,倒费了些时候才做好,等不及给你使唤,就叫人送了来,倒忘了我也要来了,你可喜欢吗?”
青翎点点头:“只是举试将近,还做这些干什么?”
敬澜:“磨刀不误砍柴工,不过做个团扇能费多少工夫,更何况这会儿再用功还有什么用。”
青翎歪头瞧着他:“咱们先头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敬澜笑了起来:“如何会不记得,你放心,好容易翎儿答应嫁我,怎可疏忽,只是我听见先生说,青羿最近有些不大对,可刚瞧他倒也不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儿,倒叫人疑惑。”
青翎叹了口气:“原是我的不是,当日只想着帮大哥,根本没仔细斟酌,用了些投机取巧的法子,却忘了举凡投机取巧只能一时,绝不能长久,且,大哥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最讲风骨,做学问也该堂堂正正,先头是我糊涂了,险些害了大哥,好在大哥自己想明白了,说起来,你当日怎么也不提醒我,我不信你没瞧出来?”
敬澜:“你也不想想你的性子,若不是你自己想明白,旁人说的可会听吗,且,那时你恨不能躲着我避开我,我若说这些,你岂不更恼我了。”
青翎颇有些不自在:“我有这么小心眼吗。”
敬澜:“你不小心眼,是我怕你恼我,特意小心了,总之都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气才好。”
青翎忽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瞥着他笑微微的道:“你这般是非不明,以后当了官怎么断案呢,岂不越断越糊涂了。”
敬澜笑了起来:“翎儿莫非忘了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说着家务事儿本就是是非不明的,谁也断不了,更何况,咱们夫妻之间分什么是非呢?”
青翎脸一红:“谁跟你是夫妻,胡说八道。”
敬澜笑了:“定礼可都收了,这辈子翎儿都是我陆敬澜的妻。”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翎儿,执手白头至死不渝。”
也不知是不是吃烤鱼的时候嘴馋,喝了几口酒的缘故,仿佛有了些醉意,从庄子上回来的时候,青翎就有些晕陶陶的,耳边总会想起陆敬澜那两句话,以前真没看出来陆敬澜是这样的人,不,上次桃林自己就该知道了,这家伙简直就是表里不一,面儿上瞧着端方稳重,暗里却什么甜言蜜语都说的出口,有时候自己听着都替他臊得慌,他硬是说的大言不惭。
想着不禁脸红心热,摸了摸脸,推开窗屉,外头廊子底下挂着一盏老大的纱笼,里头是陆敬澜捉的萤火虫。
说起这个,青翎不觉好笑,有时候这家伙又极幼稚,本来大哥捉了许多,分给自己一盏纱笼,可陆敬澜硬是拿过去塞给了谷雨,自己要了个空的纱笼,跑去草地里捉了半天萤火虫。
萤火在纱笼里明明灭灭,让青翎不由想起陆敬澜的俊脸,虽才一个多月,可这次见他比一个月前仿佛又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也说不清,只觉得两人更近了些,不像过去,便在一起说笑心也总是远的,如今两人不大见面,反倒近了。想来这男女之间的事儿也真叫人想不明白。
谷雨打着哈气进来:“夜深了,二小姐该安歇了。”青翎点点头,叫谷雨关上窗子,进屋睡下不提。
转天一早,青翎刚起来,小满就跑了进来:“二小姐,刚立冬来了,叫小姐去夫人屋里呢,立冬偷着跟我说,因二少爷说了去当兵的事,夫人正生气呢,让小姐小心些。”
青翎早知道这事儿瞒不过去,娘何等聪明,便一时瞒过了,也不可能永远蒙在鼓里,大概是因当年外祖父获罪之事,娘对于皇族中人有种本能的恐惧,故此,青翧只一提新军的事,娘必然会想到先头青翧的朋友,之所以来问自己,估计是青翧这小子见扛不住干脆就往自己身上推了。
正说着,青青走了进来:“二姐是不是娘不答应二哥当兵,为什么啊?”
青翎:“娘是担心。”见青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青翎摸了摸她的鬓发:“天下父母都一样,莫不想儿女平安的过上一辈子,咱们平安爹娘就放心了。”说着携了她的手,姐俩一块儿往外走。
一进堂屋,青翎就知道事儿大了,全家除了祖父都在呢,就连大姐青羽跟表哥都坐在旁边儿,青翧却跪在地上,见青翎进来,杀鸡抹脖子宠她使眼色。
青羿跟青羽偷着给自己打手势,爹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道,翎儿来了,正巧有个账目不清楚:“爹要问你呢,走,走,咱们父女去账房院。”说着起来就来拉青翎。
翟氏不禁瞪了自己丈夫一眼:“老爷还是消停些吧,这件事儿不问清楚了,这丫头今儿哪儿都不许去,娘问你,青翧那个京里的朋友是什么身份?怎么好端端就跟青翧认识了?且还要保荐他去参加什么新军?青翧说不清楚,说你知道底细,那你来说说吧。”
青翎白了青翧一眼,这小子就一叛徒,可真要说自己跟安乐王认识的经过,还真有些不好开口。
倒是大哥站了出来:“娘这件事儿我知道,当年小翎儿去舅舅家住的时候,去先生书斋的时候路过珍宝斋,正碰上敬澜给陆家老太爷挑寿礼,便一起进去逛了逛,正遇上安乐王去解什么鲁班锁,跟珍宝斋的掌柜一言不合就要砸人家的铺子。
翎儿见那老掌柜可怜,便出手帮了个忙,本来想着此等小事没几天就过去了,不想安乐王倒记下了,也不知怎么扫听到咱家跟陆家沾亲,赶着陆家老太爷过寿的日子,闯到了陆家,非要见翎儿。出于无奈,严先生便说是青翧,当天就家来了,才算过去。后来一晃五年,谁知道安乐王又找安平来了,翎儿也是没辙了,才让青翧出去应付。”
翟氏眉头紧皱,没想到还有这个渊源,若是旁人还罢了,怎偏偏是安乐王,莫说安乐王乃皇后嫡出的皇子,皇上属意的大位人选,就是随便一个普通的皇族,都不是她们这样平民老百姓能惹起的。
况且,这皇家的人,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的,当年父亲何等官声,皇上还特意褒奖父亲是忠直之臣,后来不一样获罪抄家,便后来平反,补偿了宝成一个官位,翟家到底散了。
故此,这皇家的人还是离的越远越好,太近了不定什么时候就是家破人亡,更不消说是青翎,并非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瞧着好,青翎的好只明眼的都能瞧的出来,若这丫头是个小子也还罢了,偏生是个丫头,这女子生的好,本就容易惹是非,加之这丫头聪明大气,实在出色,便更招眼了。
若不是如此,陆家肯跟胡家结亲,虽是敬澜坚持,到底也是觉得翎儿比那些京里的大家闺秀不差什么,才会由着敬澜的性子。
还说这丫头嫁到陆家,往后相夫教子,这辈子也就安稳了,不想又出来这么档子事儿,这事儿自己得底细问问。
想到此,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
青羽两口子青羿,青青,几人看了青翎一眼退下去了,青翧更是,一听娘让走了,一咕噜爬起来就跑没影儿了。
翟氏见丈夫不动劲儿,知道丈夫疼闺女,怕自己罚青翎,不禁道:“你刚不说有账本子要看吗?”
胡老爷呵呵一笑:“那个,我刚想起来,那些账本子不着急,明儿再瞧也一样。”
翟氏白了他一眼:“我也不是后娘,你还怕我虐待自己的亲闺女不成,我是有几句话要问她,老爷在这儿做什么?”
胡老爷这才站了起来:“本来是青翧这小子惹出来的,罚翎儿做什么,夫人要是不解气,回头把那小子叫来,拍他几巴掌也就是了,那小子皮糙肉厚禁得住,不比女儿家身子娇弱。”
翟氏给丈夫气乐了:“你这也太偏心了,就不怕你儿子听见怨你这个当爹的。”
胡老爷:“小子就得摔打才出息,姑娘家自然得娇养着,他敢怨他爹,看我不捶死他。”
翟氏:“就会说嘴,这几个孩子你何曾动过一个指头,行了,我们娘俩说话儿,你听着做什么,忙你的正事儿去要紧。”
胡老爷仍是有些担心,看了青翎一眼。
青翎:“爹去吧,我跟娘说说话儿。”胡老爷这才走了。
翟婆婆把丫头都遣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就剩下了娘俩,翟氏方道:“翎丫头你跟娘说句实话,安乐王是不是瞧上你了?”
青翎摇摇头:“我跟安乐王,统共才见过两面,都是匆匆而过,且当时年纪也小,不过孩子罢了,连长相都没记清楚,哪会有这样的事儿?”
翟氏:“你怎知他未记住,若真未记住,怎会跑去陆家 ,又怎会五年后还来咱家铺子里找人?”
青翎:“他把青翧当成了我,可见并未记的很清楚,况他贵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做什么非记得一个孩童时期只见过两面的人,且,他并不知我是男是女,又怎会有别的想法?”
翟氏:“你们俩还真是胡闹,他虽是安乐王,却也是储君,早晚要登大位,哪是闹着玩的,你跟青翧如此糊弄他,若有朝一日拆穿了,问你们一个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灭族的。”
青翎:“我们何尝糊弄他了,只他自己想当然的认定了青翧就是我,跟我们什么干系,而且,男女有别,难道就因为见过一面,他找来,我就得陪他玩不成,这礼法规矩可都是他们皇家订下的,我遵照而行有何罪过。”
翟氏指着她:“你当皇家还跟你讲理不成,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是皇家的,更何况咱们这样的老百姓,当年你外祖父又如何,风光时端的风光,一旦获罪,合家老小无一幸免,我跟你舅舅是侥幸方得活命,不然连坟头都找不着呢。”
青翎嘟了嘟嘴:“我也不想碰见他的,娘是不知道,这安乐王小时候有多胡搅蛮缠不讲理,就为一个鲁班锁就要砸了珍宝斋,那老掌柜吓的直哆嗦,我瞧着实在可怜,才出手帮忙的,况且,不过解了个鲁班锁,我哪儿知道就给他缠上了。”
翟氏:“你少糊弄娘,既知他是皇家人,就该嘱咐青翧应付了事,怎么反倒交往起来,如今还要进什么新军,若不是你再后头给这小子当军师,就凭青翧那个脑子,早不露馅儿了,你们姐弟俩就不替家里人想想,若有万一,怕不止胡家连陆家都要受牵连了,这事儿做的着实莽撞了。”
青翎见她娘脸色和缓了一些,扶着她娘去明间炕上坐下,招呼立冬端了茶水来,亲自捧到跟前儿:“娘先吃口茶,听翎儿慢慢跟您说。”
翟氏看了她一会儿人,知道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却也明白自己这个二丫头,并非胡来的性子,倒是想听听她怎么说,便接过茶来:“你说说有什么道理?”
青翎:“娘,翎儿先头也总想着以后如何能得个永远安稳,故此,当初才远着敬澜,就是觉得陆家是个烂泥塘,怕沾上了把我自己,把咱们胡家都陷进去,后来方想明白,咱们也不是神仙,哪知道以后的事儿是吉是凶呢,说句不好听的,或许今天好好的,明儿若是闹个地震灾荒瘟疫什么的,命不定都交代了呢,哪有个永远安稳,便是皇上贵为天子又如何,不一样有生老病死吗,总担心这些,可别过日子了呢。”
翟氏忙呸呸了两声:“这孩子胡说八道,说这些不吉利的做什么,再说,皇上也是你能编排的,就不怕掉脑袋吗?”
青翎:“我就是在家里说说,在外头自然不提的,娘,我知道您是因为目睹外祖父获罪,心里头过不去,但您既然让大哥考科举出仕,青翧入伍当兵不一样吗。”
翟氏白了她一眼:“这怎么会一样,先不说以你大哥的资质,娘先头未想到,他能走到这一步,你大哥的性子随你舅舅,便当了官也是个无功无过的闲职,不过混个光宗耀祖的名声罢了。
青翧要入的新军,一听就是皇上为储君所设,必然牵连大位之争,虽说皇上属意安乐王,如今朝中可还有六位皇子呢,安乐王虽是皇后嫡出,年纪却小,势力远不如那些经营多年的兄长,这一旦争起来,孰胜孰负实难预料。
先不说其中有多凶险,便青翧运气好,有造化,平安的熬到了新皇登基,也不一定得个什么好结果,你看看自古那些开国的功臣,有几个得善终的,难道你还指望新皇是贤明的唐宗宋祖不成。这还是成了事儿,若事败,可是要株连九族的,你们俩到底年轻,不知这里的凶险。”
青翎:“娘,人生总要赌一下的吗,都说三岁看老,安乐王小时候虽霸道,却是非分明,又得众多名师教授,更有皇上这样的贤君之父言传身教,且极看重朋友,并不以青翧身份卑微便瞧不起他,反而待之以诚,只要青翧以后不因此张狂嚣张胡作非为,享个平安富贵应该不难。”
翟氏:“你说的轻巧,以后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别看青翧如今这般,以后有权有势了,若胡闹起来,谁管得了。”
青翎:“娘放心吧,我管的了啊,这小子便长到七老八十,我也是他姐,他敢翘尾巴,我就替爹娘狠锤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儿,翟氏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她:“你少跟你弟合着伙糊弄娘,你舍得捶他?护着还差不多。”
青翎:“他没做错事儿,自然是我疼的兄弟,做错了我也不会客气,不然,就是害他。”
翟氏点点头:“这话倒是。”忽想起什么低声问:“对了,此事敬澜可是知道?”
青翎点头。
翟氏恍然:“我说陆家这么找急忙慌的非要过定成礼呢。”
青翎:“男人都小心眼儿,若我真对那熊孩子有意,还用得着这么避着吗。”
翟氏:“你还别说,男人都聪明着呢,不是小心眼儿,估摸是瞧出了什么,以后没要紧的事儿,别往外头跑了,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眼瞅明年开春就成礼了,你也安稳的在家待上些日子吧。”
青翎点点头:“我听娘的。”
娘俩刚说完,忽的青翧从门帘子边儿上探出个脑袋来:“娘您问清楚了吧,我能去新军当兵了吗?”
翟氏冲他招招手,青翧一蹦窜了出来,一脑袋扎进翟氏怀里,又钻又蹭的撒娇。
青翎在旁边儿看着都有些不齿,这小子明显是装疯卖傻呢,知道娘就吃这一套,就玩命儿的使唤。
果然,翟氏心软了下来,推了他一把:“多大了,论说你这个年纪都该娶媳妇儿了,还在娘身上乱钻,也不怕人看见笑话。”
青翧嘿嘿一笑:“谁笑话,年纪怎么了,便我长到七老八十,娘还是娘,我在娘怀里打滚也应该。”
翟氏笑了一会儿,把他头上的帽子正了正:“你当真想去当兵吗?娘虽在内宅却也知道当兵是个最苦的差事,在家里头陪着娘不好吗,做什么去吃这个苦?”
青翧直起身子:“娘,青翧是男子,男儿当志在四方,博一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方不枉白来世上一遭,岂能在内宅混一辈子,将来不得让人笑话死。”
翟氏:“你呀是魔怔了,封妻荫子哪这么简单。”
青翧:“娘放心,有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青翧前几年不懂事儿,成天只知道胡吃闷睡,如今才知道,外头的世界大着呢,有许多有趣的事儿,我以前想都想不到,这些日子我都觉着,之前的十几年都白活了,娘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不闯祸,安安稳稳的当兵。”
翟氏看了他许久,忽然发现短短两个月,一直长在自己身边儿,一直以为最了解秉性的儿子,竟在不知不觉变了,去了一趟京城,眼界开了,性子野了,心更野了,已经不是自己两句话就能拘在身边儿孩子了,就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便再舍不得也得让他飞出去,除了点头答应哪还有其他选择,只得点了点头。
青翧见他娘点了头,立马兴奋起来,高兴的手舞足蹈不知怎么好了,翟氏见他的样儿,也不禁好笑:“你别高兴的太早,当兵可不是玩的,苦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要是哭鼻子,可丢大人了。”
青翧一挺胸:“瞧娘说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掉那尿水做什么,娘既应了,那我这就去收拾了,明儿一早就走,过几天就得考骑射,我还得回京练练呢。”
翟氏一愣:“怎这样急,刚回来呢。”继而脸色一扳:“合着,你不是来求娘答应的,早就想好了,回来就是知会一声罢了。”
青翧嘿嘿一笑:“儿子是来求娘答应的,娘要是不应,青翧就不去了还不成吗。”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巴巴看着他娘。
翟氏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少在这儿拿腔作调的糊弄娘,赶紧滚你的是正经。”青翧这才跑了。
等青翧一走,翟氏就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再跟青翎说话了,一叠声的叫翟婆婆跟立冬,开柜子收拾东西:“把给青翧新做的衣裳,别管单的夹的厚的棉的都找出来,这过了七月就立秋了,转眼就到冬底下,京里的冬天可冷,军营里头也没炭火,不定多冷呢,多收拾些厚衣裳给他带着,我记得去年咱们铺子里收了十几张皮毛,也找出来,看看能衬在斗篷里头的,赶着做了,一晃就入冬了…”
青翎悄悄走了,出了院子还能听见她娘絮叨吩咐的声音,心里又酸又涩,慢慢涨涨,一时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
小满道:“这就是当娘的,恼归恼,怨归怨,到了还得事事操心,又怕孩子受冻,又怕孩子挨饿。”
小满一句话说的谷雨眼圈都红了,抹了抹眼角,抽了抽鼻子:“你才多大,知道什么,快别胡说了。”
小满见她眼眶都红了,想起她的身世,知道她想起了死去的亲娘,便道:“是我说错了话,二少爷去当兵是好事儿,你可别哭,回头给长福瞧了,若是以为你舍不得二少爷,吃了味儿可怎么好?”
呸…谷雨啐了她一口:“当是心眼儿针鼻儿大的福子呢,吃这样没边儿的飞醋做什么?”
小满呵呵笑了两声:“这可不一定,我瞧着长福总盯着你呢,昨儿在庄子上你跟德胜说了两句话,长福那眼睛就跟刀子似的,一个劲儿往德胜身上飞,你别看他老实,就以为拿住了他,这会儿他不吭气儿,等你嫁了他,不定怎么收拾你呢。”撂下话转身跑了。
谷雨红了脸:“你个死丫头,越发胡说,看我今儿先收拾了你。”追了过去,两个丫头这一闹便驱散了青翎心头莫名的感伤。
忽闻偶偶细语声,侧头看了过去,时候尚早,日头不大,晨风习习,墙根儿那一架子忍冬开的正好,金银交错的花开了满藤满架,旁边儿大姐拿着花洒,一边儿浇花一边儿跟旁边的表哥说着什么。
因为怀孕而有些圆润的脸上笑颜如花,连那满架盛开的忍冬花都失色了许多,忽一阵风过,吹落些许花瓣,落在大姐的发髻上,表哥伸手去摘,两人相视而笑,当真岁月静好。
青翎也不打扰两人,悄声进屋去了,如今大姐跟表哥家来,就不能住在这个院子里,听谷雨说,敬澜住到了大哥哪儿,把他先头住的院子给了大姐表哥,只不是大姐还是舍不得这一架忍冬,一大早就过来浇水,这也算大姐跟表哥的定情之物了。自己跟陆敬澜的定情之物是什么呢?
青翎想了想,貌似陆敬澜送了自己太多东西,数都数不过来,把手里的团扇瞧了瞧,这扇子有来有去,应该算了吧。
陆敬澜的手艺倒真好,以后若不当官了,倒是可以考虑开个卖扇子的铺子,前店后厂那种,自己在前头招呼客人,他在后头做扇子,想来买卖不会太差,至少糊口不成问题。
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件事儿只能想想了,让陆敬澜做扇子,还真是屈才了。
想起明年就要嫁了,不禁看了眼旁边绣了一半的帐子,叹了口气,拿过来仔细绣了起来,这个不止是新娘子的面子,还是胡家的面子,丢不得。
转天天一亮,青翧等不及就要走,青羽怀了孩子,翟氏吩咐她多睡会儿,好容易能回娘家住一阵子,还不趁机会多睡几次懒觉,也好养养身子,故此,只青羿青翎青青跟着爹娘送了出来。
爹一个大男人一贯没什么话,就说了一句:“既是你自己选的路,就得走下去,多苦也不能回头。”
娘便啰嗦多了,衣食住行挨个嘱咐了一遍儿,等青翧翻身上马,还紧走了几步叮咛:“别听你爹的,若受不住就家来。”
青翧:“娘,您放心吧,青翧去了。”说着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窜了出去,带起一阵烟尘,不一会儿人就没影儿了。
胡老爷:“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骑马,倒真长本事了。”见妻子一脸担忧,不禁劝道:“孩子大了,就由不得爹娘了,随他们去吧,不出去闯闯哪知道家好呢,再说,青翧走了,不还有青羿翎儿跟青青吗,你就别难过了。”
翟氏抹了抹眼泪:“你们小的时候,盼着你们大,大了却又盼着你们长得慢些,这就是当娘的心,以后你们自己有了孩子方能体会…”
第92章
若不来冀州还罢,既来了有些场面来往就免不得,比如知府王仕成,既是陆老爷的同年,又是陆胡两家额大媒,于情于理都要登门拜访才是。敬澜便选了一日,着长福来了冀州城。
长福轻车熟路,叫车夫特意从胡家铺子跟前儿经过,伸手指了指:“少爷这就是胡记最先的那个当铺,别瞧门面不大,后头院子却敞亮,二小姐前些日子在这儿住了小一个月呢。”
敬澜撩开窗帘往外头瞧去,见前头不远就是胡记着当铺的招牌,的确如长福所说,门面不大,却一大早的就有进出的客人,可见买卖实在不差。
门前打扫的异常干净,略抬头能瞧见院子里那颗槐树的树冠,如一把巨大的树伞铺在屋顶上,遮住上头赤炎炎的日头,一阵风过吹得树叶刷拉拉响,光瞧着都觉格外阴凉,不禁道:“倒真是好个好铺面。”
长福道:“如今顺畅了就都说好了,听福子说,先头这个铺子买的磕绊呢,刚买下就听说风水不好,亲家老爷就找了几个老道来断风水,那几个老道都说是大大的凶地,主着破财伤人口,尤其院子里这颗大槐树,更是大凶之兆。
说什么院子里有一颗树就是个困字,廊前的那两盏灯笼就是两只眼,成了目字正好成了睏 ,做买卖的必然破财,住人便会伤人口,少爷,您说这些牛鼻子老道有多坏心,简直胡说八道,亏得还有个青云观老道有良心,说这里不仅不是凶地,还是上上大吉的好风水,开铺子便会财源广进,这棵槐树更好,是百年难得的生财之门,只是需有福者得之,反之则有害。
听说前头几个开买卖的不是关张就是折本,到了亲家老爷手里才成了红火买卖,如今冀州府当铺里胡记数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