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这俩婆子可是舅太太跟前儿的人,不是底下粗使的婆子,如今弄成这样,只怕舅太太哪儿过不去。”
青翧哼了一声:“过不去能怎么着,这样的刁婆子早该一顿板子打死才是,留着也是祸害。”
青青担心的道:“就怕舅母会借机刁难大姐,岂不弄巧成拙。”
青翎略沉吟片刻,跟青翧道:“这件事儿你别出面,我来料理,明儿一早我便去回舅母,只说你淘气,不满两个婆子轻慢与你,方才罚了她们,不想,她们身子弱没撑住,方才晕过去的,我倒想看看舅母会说什么?”
青翧道:“那个,二姐,我明儿跟慕小九约好,出去玩呢,有道是宁失江山不失约会,既然订好了,我可不能爽约。”
青翎白了他一眼:“这种话亏你说得出,不过就是出去玩罢了,扯什么宁失江山,你当自己是谁了?”
青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我就是是打个比方。”
青翎道:“你呀,做事儿前得过脑子,说话之前也一样,在家自是无妨,若出去便得谨慎些,需知有句话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是图一时痛快张嘴就来,你自己觉得无妨,听在别人耳朵里,许就成了把柄,若赶上机会,拿捏住说不准就能害了你的性命。”
见青翧听进去了,青翎才放心:“行了,时候不早,既然明儿有事儿,还不赶紧睡去,免得明儿起不来,可不要耽误你的大事吗。”
青翧知道二姐这是拐着弯的笑话自己呢,也不在意,他自来脸皮厚,又是自己二姐跟前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几声:“二姐不知道,这京里有一样好去处,就是京郊的灵惠寺,香火极灵不说,那寺里的景儿也美,素斋更是好吃的不得了,简直是人间美味,只寻常人吃不着罢了,青青难得出来一趟,等过两天,我安排好了,陪二姐跟青青也去尝尝,顺便散散心,我如今方知道,这京里头真好,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京城钻呢,这儿真是个好地方,早知道我也好好念书了,跟大哥似的考科举,将来也谋个京里的官儿当当。”
青青:“二哥现在念书也不晚啊,人说十年寒窗一朝闻名,二哥今年不才十五吗,苦读十年,也才二十多罢了。”
青翧忙摇头:“我就是随便一说罢了,你二哥可不是念书的材料,一见书脑袋就发晕,不过,我倒是喜欢骑马射箭,前儿跟着慕小九去郊外打猎,我这一箭就射中了一只兔子,慕小九那个骑射师傅都说我是块习武的材料呢。”说着仿佛有什么话,却看了青青一眼道:“时候晚了,二姐青青早些睡吧,我先过去了。”
青青早累了睁不开眼了,洗漱之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青翎却睡不着,想着刚才青翧说了一半的话,还有他的神态,仿佛有什么心事。
心里有事儿哪睡得着,索性坐了起来,谷雨听见声儿,掌了灯进来:“小姐怎么起来了?”
青翎嘘了一声:“小声点儿,青丫头刚睡着。”回身拢好了床帐,披了衣裳到了外间方道:“怎么也睡不着,躺着也没用,翻来覆去的反倒吵了青青,倒不如干脆起来的好。”
谷雨:“您跟二少爷倒真是心有灵犀。”
青翎:“怎么?青翧也没睡吗?”
谷雨往窗外努了努嘴儿:“刚我听见有人叹气,唬了一跳,还说大半夜的谁在外头叹气,怪瘆人的,推开窗屉瞧了一眼,才知是二少爷,一个人在廊子里头坐着呢,像是有什么心事,隔一会儿就叹口气,这么多年奴婢还是头一回瞧见青翧少爷这般,小姐说稀不稀奇?”
青翎点点头:“是挺稀奇的,咱们出去瞧瞧。”
一出东厢,就看见了青翧,这小子整个人歪在廊凳上,抬着脑袋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呢,青翎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刚还落雨,这会儿月亮都出来了,可见是晴了,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即便是夜里也能让人感觉到那种清透。
新月弯弯,旁边数点繁星,这样的夜静谧安详,该是一夜安眠才是,偏这小子跑出来发呆,而且极为入神,自己走过来都不知道。
青翎咳嗽了一声:“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外头来什么气,莫不是想装神弄鬼的吓唬你二姐不成?”
青翧回过神来,听见这话儿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便真有鬼也吓唬不到二姐的,没准反倒给二姐抓来瞧瞧鬼是什么样子?”
这话有来由,青翎也不禁想起小时候,姐俩在一起干的荒唐事儿,有一阵子爷爷给他们讲了几个鬼故事。
狐狸精跟鬼一向是小孩子的大爱,别人听了也就听了,偏青翧听了之后,着了魔,四处扫听哪儿有鬼,村子里的农户人家,过了秋就闲下来了,冬底下围着炉火做针线的时候,便会说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尤其爱说哪个坟圈子里头闹鬼了。
什么走夜路亲自瞧见鬼火啦,蓝汪汪一闪一闪的,一定是鬼的眼,更有甚的,还说瞧见了穿着白袍,趿拉着大舌头的吊死鬼坐在坟头上梳头发等等。
不过是凑到一起无聊时解个闷罢了,偏青翧较了真儿,扫听的那个梳头发的吊死鬼儿就在她们胡家村东边那片坟圈子里头,非要去看看。
这小子虽说从小就是个贼大胆,什么都没见他怕过,却到底是小孩子,对鬼还是有种天生的惧怕,怕自己不跟他去,还跟自己打赌非说东边的坟圈子里头有鬼。
青翎是不信的这些的鬼神之说的,对于青翧说的吊死鬼,更觉是无稽之谈,人死如灯灭哪来的什么鬼,便真出了什么差错,至多也就像自己这样,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也不能说是鬼啊,根本就是骗小孩的吗。
可青翧非要去,自己也不能让他一人跑大半夜跑坟圈子里头去,两人就趁着半夜家里都睡了,从后门溜了出去,跑坟圈子里溜达了一圈。没瞧见梳头发的吊死鬼,倒是看见了鬼火,把青翧吓得差点儿尿裤子,抓着自己不肯松手。
姐弟俩回来之后,没两天儿村子里就有人说真看见鬼了,是两个都穿着白袍儿,披头散发的,瞅着往胡的宅子去了。
姐弟俩听说之后笑的不行,那天晚上两人跑坟圈子里的时候,不定给谁瞧了去,就以为是鬼呢,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后来爹娘听说之后,还特意请了老道来胡家做了场法事。
闹的这么大,姐弟俩哪敢把实话说出来啊,不是找揍呢吗,故此这件事儿便成了姐俩一个共同的秘密,这么多年都没跟人提过,如今青翧一提起来,想起来都觉可乐。
青翎笑道:“你还嘴硬说自己不怕鬼,瞧见那些鬼火,吓得腿都软了,还是我把你拖回家的,差点儿没累死。”
青翧:“那些坟头上蓝汪汪的鬼火,瞅着真吓人,谁能跟二姐似的,这么大的胆子,连鬼火都不怕。”
青翎道:“世上哪来的鬼,便有鬼也是人心里的鬼,你越怕,越觉得有鬼,不怕,自然就没了,况且,那些也不是鬼火,是死人骨头上的磷火。”
青翧:“什么叫磷火?”
青翎:“人或者动物死了之后,尸体腐烂就会产生一些东西,夜里会自己烧起来,一般野地里,乱葬岗子,或者坟圈子里都会有,跟鬼有什么干系,只是人们因为不知道,便习惯把未知的东西推到鬼神身上罢了,其实世上所有未知的事儿都能解释,只需要人去研究罢了。”
青翧:“二姐,你跟慕小九真有默契呢,他也是这么说,他说天上的太阳月亮和星斗,地上的江河湖海,河水的流向,海里的潮汐,以及四时变化,这些都有关系,都是学问,只是我们不知道,等以后他以后非把这些都研究明白了不可。”
青翎惊诧了一下,想想又不觉太意外,熊孩子从小对鲁班锁的狂热就能看出秉性了,前些日子,他拿到胡家当铺的东西,伙计一开始还跟青翧打赌呢,青翧跟着熊孩子走了,才没赌成。
后来胡掌柜觉得那些东西不好入库,就给自己送了来,青翎叫谷雨收了起来,只是把里头那些玻璃片拿了出来,难得这时候的工艺就能烧出如此清透的玻璃来,也不知熊孩子送这个来做什么,倒是让青翎想起做万花筒来,还有那个饮水鸟,所有的这些无不透出熊孩子的对科学的狂热。
科学在这时候估摸没人知道是什么,有什么用,但青翎十分肯定,如果熊孩子生在现代,以他这份狂热,说不定会成为一个很伟大的科学家,但在这里,他却是未来统治万民的君王,是幸运还是遗憾,端看他自己怎么想了。只是无论熊孩子是什么人,跟自己唯一的关系就是青翧。青翎猜想青翧的心事,必然跟熊孩子有关,到底是什么呢?
正想着就听青翧期期艾艾的开口道:“那个,二姐,你觉着我去当兵成不成?”
青翎挑眉看着他,当兵?琢磨这小子怎么蹦出这么个念头来:“咱家并非兵户,你想当兵只怕不易。”
青翧:“温子然说,万岁爷有意成立一支新军,举凡年龄在十八岁之下的,不拘是不是军户,只身家清白的青年子弟都可报名。”
青翎琢磨莫非当今皇上圣体违和,不然,怎么会想起弄什么新军了,这明显就是为了熊孩子将来登基铺路呢,有这么一支自己的嫡系部队,熊孩子的大位就更有保障了。
此事未成之前,该是绝对的秘密,若无熊孩子授意,温子然怎会把这般机密之事告诉青翧,既然透了消息,就是有意让青翧入伍,之所以熊孩子自己不说,估摸是也是想看看青翧自己的意思,如此说来,熊孩子对青翧还真不错,这分明想把青翧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嫡系。
估摸熊孩子想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为皇子想提拔个人,要说也不过举手之劳,倒是这般用心却极不易。这是想给青翧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走仕途无非就几条路,世袭,科举,再有就是当兵,世袭胡家不可能,考科举,以青翧对读书的不喜程度,也甭想了,就剩下最后一个,正赶上皇上有意组建新军,熊孩子便想趁机提拔青翧,想来很喜欢青翧,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思的替他打算了,只是这入新军绝非青翧说的这般容易。
想到此,不禁道:“想来这个新军也是需要考试的吧。”
青翧点点头,发愁的道:“我正愁这个呢,温子然说,得过了骑射考试,这个倒不难,慕小九的骑射师傅说可以教我。”
青翎:“既如此,你还有什么愁的?”既然温子然跟青翧提了这事儿,必然早已疏通好门路,内定的人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不想,青翧却道:“没有二姐说的这么容易,不管是谁,都得过了考核才行,而且,除了骑射之外还有笔试。”
笔试?青翎笑了起来:“这是当兵还是考科举啊,难道还得才高八斗状元之才不可吗。”
青翧:“二姐别笑,不需才高八斗,却也不能是大字不识的草包,温子然说考的是兵法,只要能把兵法十三篇都背下来,就一定考得过,二姐知道,我最烦背书了,所以才发愁。”
青翎摇摇头:“背书有什么难的,而且,兵法十三篇一共也没多少字,就算你再笨,有几天也背会了,愁什么?”
青翧支支吾吾的道:“二姐,其实我不是发愁背书,就像二姐说的,咬着牙有几天也背会了,我是心里没底,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了,将来会如何?我总觉得自从认识了慕小九之后,我就不再是过去的胡青翧了,而且,以后会变得更多,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将来自己会不会后悔?”
青翎暗道,原来这小子愁的是这个,大概青翧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是他人生最大的一个转折,他的选择意味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青翎沉默良久,决定说实话:“你可知你嘴里的慕小九是谁?他就是当今的皇上排行第九的皇子,安乐王慕容瑾。”
青翎说完见青翧没有丝毫惊讶不禁道:“你知道了。”
青翧:“二姐我也不是傻,便在冀州的时候不知道,到了京城若是还看不出来,岂不真成傻子了吗,福海分明就是太监,温子然更是出身显赫,满京里姓温的只有一家,就是驸马府,而温子然管慕小九叫小舅,慕小九那个骑射师傅,一看就是武将出身,骑射弓马极娴熟,还有慕小九跟前儿服侍的下人,大都是太监,规矩也跟舅舅家不一样,前后一琢磨,还能猜不出他的身份吗,我只是装不知道罢了。”
青翎倒是颇为意外:“既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装不知道呢?”
青翧眨眨眼:“二姐,您想想,要是我不装糊涂,他是安乐王,我是平民老百姓,见了他不得磕头啊,要说磕头也没什么,毕竟他是王爷我是小老百姓,别说磕头,便是三拜九叩都应该,可是我们一开始是以朋友论交,若戳破了,岂非不自在,况且,是他不想戳破的,我若不顺水推舟的装糊涂,岂不白瞎了他的一番苦心。”
青翎忍不住笑了起来:“合着你们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可早晚也得戳破,总不能永远这装糊涂吧。”
青翧靠在廊柱子上:“到时候再说呗,能装糊涂的时候就装糊涂,戳破了也无妨。”说着看向青翎:“二姐你一开始让我跟慕小九来往,是不是想给咱家胡家找个靠山啊。”
青翎也不矫情,点点头:“我是这么想的,世道险恶,祸福难料,若想保住家里的安逸长久,没有个厉害的靠山是不行的,尤其爹的买卖越做越大,大哥也要进入官场,若无机会也就算了,既然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若不抓住岂不可惜,不过,这也是你的造化,皇族中人,虽身份尊贵,却也防心过重,莫说与人论交,便稍有靠近之人,也不免疑心有所图谋,安乐王能如此待你,二姐也没想到。”
青翧:“其实慕小九想交的人是二姐,我总觉得你们俩很像,如果是二姐,慕小九应该会更欢喜,二姐做的那个万花筒,他可喜欢了,摆弄了好些天,一直拉着我问,是什么人当的?多大年纪?怎么个形容?可知道姓什么?哪儿的人?当票能不能给他瞧瞧。我听他的意思是想让人去找呢。”
青翎愣了愣,倒没想到熊孩子是这么个死较真儿的主儿,忙道:“你说了什么?”
青翧摆摆手:“我还能说什么,又不能把二姐招出去,只能瞎编一个应付呗,我说是个怪人,听口音怪模怪样的,穿的也奇怪,一身黑不溜秋的袍子,头发都是金的,一张脸白惨惨的,脖子上挂着个十字的银质项链,我本来是瞎编应付他的,谁想他一听就说是什么什么洋人国来的和尚,说他们有这东西倒不新鲜,只是不知怎么当去了咱家的铺子,二姐,你说这慕小九好不好笑?”
青翎不免傻眼,看着他半天,才没好气的道:“这是你瞎编出来的?”
青翧嘿嘿一笑:“一开始我是想瞎编来着,可是编着编着就不禁想起二姐给我讲的那个吸人血的鬼故事,不由自主就把里头的鬼搬了出来,好在慕小九信了,不会再追究万花筒的来历,二姐放心吧。”
青翎忽然发现自己以后真不能跟这小子胡说八道了,别看这小子背书不成,这些没用的倒记得极牢,自己这还是好几年前无聊时跟他说的呢,不想这小子不仅记住,还用上了…
第80章
青翎:“你自己若想好了,就去做,你年纪也不小了,男儿生在世间总该有些事儿才好,天天在家淘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到底得有点儿正经事儿干,也不枉白来世一遭,只若选了这条路,便需格外谨慎,遇事多思多想方妥。”
青翧眼睛一亮:“这么说二姐答应我去了。”
青翎摇头:“你自己心里不早想好了吗,只是有些忐忑,想寻我句话安你的心罢了。”
青翧:“别人的话我不能不听,二姐的话青翧必要听的。”
青翎:“只有一样,你若去了最好不要露出安乐王的门路来。”
青翧:“这是为何?”
青翎:“军营之中跟官场一样也是派系分明,就如官场,那些从科举出仕的瞧不起那些靠着祖荫谋的官,那些世族家里的官宦却又瞧不上穷酸的寒门子弟,即便同朝为官,却也壁垒分明,军营之中也是如此,你可知自己去军营该站在那一边儿?”
青翧不免有些为难,挠了挠头:“这个我可没想过,咱家虽不是寒门,却也不是什么贵族,两边都靠不上,是不是有些麻烦。”
青翎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有一个,安乐王视你为友可以,你自己却不能如此,如今未戳破身份面儿上虽可装糊涂,你心里却也要有个清晰的定位。”
青翧愣了愣:“什么定位?
青翎:“就是你自己之于他是什么?“
青翧想了许久,摇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没猜出他身份的时候倒简单,只在一处里头玩也就是了,如今倒有些难了。”
青翎:“当今万岁虽未立太子,可依着皇家宗法,当立嫡,也就是安乐王虽是年纪最小的皇子,却最有可能继承皇位,如今该算储君,你说的新军是皇上因他所立,说白了,就是安乐王的心腹嫡系,首要一点需忠心不二,说到忠就是君臣了,他待你再好,也是君,你们再相投,你也是臣,君臣有别,这是国法不可忘。”
见青翧若有所失,青翎:“但国法之外也有人情,只是这个度你需把握好,逾了这个度,他或许会觉得你放肆张狂,持宠而娇,若过于退缩,他更会觉得你跟别人一样,是贪着功名荣华另有所图之人。”
青翧有些傻眼:“照二姐说,这进退都没我的好儿了,那我该怎么办啊?”
青翎见他皱眉,不禁道:“若不是难,早不知多少人飞黄腾达了,还轮的上你吗,姐教你个简单的,你只记着外人面前他是君,私下里是友,也别想太多,他既如此信你,你只不负他便是了,好了,时候不早,赶紧睡吧,明一早不还得出去吗。”
青翧点点头,姐弟俩各自回屋不提。
转过天一早春分就来说:“那俩婆子没了,不知去了哪儿?”
青翎哼了一声:“还能去哪儿,左不过去主子哪儿告状去了呗。”
青青:“昨儿不是都晕了吗,怎么一早就好了。”
春分:“这俩婆子刁滑非常,昨儿指定是装蒜呢,早算计好了今儿一早去舅太太哪儿告状。”
青青担心的看向青翎,青翎道:“既昨儿饶过了她们就不怕她们告状。”说着拉着青青:“咱们去给舅母请安。”
青青虽知道二姐必有应对的法子,却仍不免忐忑,尤其进了赵氏的屋子,瞧见底下跪着的两个婆子,还有舅母那张拉的老长的冷脸,心里更有些不安。
青翎只当没瞧见地上的两个婆子一样,姐妹俩微微蹲身叫了声舅母。
赵氏正等着青翧呢,这俩婆子再怎么着,也是自己跟前儿伺候的,青翧如此折腾她们,不是打自己的脸吗,自己倒是想看看这小子怎么跟自己交代。
不想,青翧没来,倒是青翎姊妹俩来了,满腔怒火只得暂且憋下:“一家子何必如此多礼,青翧呢怎么不见?”
青翎等的就是她这句,接过来道:“正要跟舅母说,青翧自来淘气,在家时便常吩咐下人做事儿,只是家里的下人大都是乡下的庄稼人,平日里手勤体勤,搬搬抬抬,干惯了粗活儿,多辛苦的活儿也不当个事儿。
倒不比翟府的妈妈们清闲,舅母仁慈宽泛,平日只传个话,送个东西,哪儿禁得住青翧如此使唤,加上两位妈妈想来有晕高的毛病,下了梯子就晕了过去,这小子怕舅母责罚,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也是我这个当姐姐的管教不严,故此来给舅母赔个礼。
等家去我必禀告爹娘好好管束与他,至于那两位妈妈,舅母放心,青翎一早已经吩咐谷雨去请郎中了,这晕高的毛病虽不大,也得好好治一治,不然往后可怎么当差呢,只是却不见了两位妈妈,昨儿夜里还不省人事,倒不知这一大早的跑何处去了?”
青翎这么一说,赵氏倒张不开嘴了,不免看了底下的两个婆子一眼,两个婆子忙道:“回夫人话,老奴等并无晕高的毛病。”那意思是青翎扯谎呢。
话音刚落,不等赵氏说话,青翎小脸一沉:“我还说两位妈妈一大早跑哪儿去了,还担心呢,原来上舅母这儿来了,两位妈妈这话是说青翎扯谎吗?”
两个婆子方知两人的话不妥当了,支支吾吾的道:“老奴不敢。”
青翎冷哼了一声:“你们说都说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赵氏:“这俩婆子在我跟前儿伺候有些年了,我倒不知她们还有晕高的毛病。”这明摆着是护着俩刁婆子呢,青翎却不恼:“若不是晕高,怎么擦了几下廊柱子就晕了,倒叫人想不明白了。”
赵氏微微皱眉,虽早知这丫头不似青羽那般性子软,却也没想到如此厉害,这前后的话两边堵,她话里的意思相当明白,两个婆子不是有晕高的毛病就是偷懒装晕,若是认了,可就成没理的了,下人偷懒耍滑,可是要罚的。“
说着咳嗽了一声:”想是你们近些年添的毛病也未可知。“说着瞥了两个婆子一眼。
两个婆子也不傻,忙道:“是啦,老奴们说错了,这一年里是添了个毛病,一登高就晕的慌,想来就是二姑娘说的晕高。”
青翎脸色缓了缓:“这就是了,年纪大了,就爱添毛病,只你们之前怎么不说,若说了,想来青翧也不会让你们擦什么廊柱子的,他虽淘气却最是心善,又是个念过书的,该知尊老携幼。虽事先不知,到底也委屈了两位妈妈,青翎这儿给你们陪个不是,莫跟舍弟计较才好。”
两个婆子哪敢让她赔不是忙道:“不敢劳姑娘赔礼,此事也不怨二少爷,原是我们二人没事先说明白。”
青翎:“两位妈妈莫勉强,受了这么大罪,心有怨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忙道:“老奴等不敢怨恨二少爷。”
青翎:“哦,不敢就是心里有怨了。”
两个婆子脸色都白了:“是老奴等没说明白,真的不怨二少爷。”
青翎微微弯腰:“果真不怨?”
两个婆子忙点头。
青翎绽开个笑:“两位妈妈不怨,青翎就放心了,青翧早上走的时候还说对不住两位,以后定会好好对待两位妈妈。”
以后?两个婆子愣愣看着她。
青翎笑道:“是啊,青翧说了,两位妈妈伺候的极周到,只他在舅舅家住着,都让两位妈妈伺候。”
两个婆子一听差点儿没晕过去,虽说吃了个哑巴亏,唯一的庆幸之处就是可以脱离胡青翧这个魔王了,可这二姑娘绕来绕去的,怎么还是让她们伺候,一想到青翧整治她们的手段,便从心里头发寒,这要是再回去还有命吗。
心知青翎是故意而为,有心不应,却给青翎堵住了嘴,不能开口,只得对着赵氏磕头,咚咚的磕的听得都叫人不忍。
赵氏没吭声,看了青翎一眼,青翎这会儿却低着头吃茶,那个稳当劲儿,只当屋里没有两个婆子一般。
赵氏暗道,以前真小看了这丫头,的确是个有手段的,明摆着就是想整治这俩婆子给她大姐出气呢,偏偏让人一句话都挑不出来,而且,这是根本不想放过两个婆子。
赵氏忽的明白了,整治的是两个婆子,分明就是给自己看的,赵氏咬了咬牙,心说才多大的丫头就敢跟自己耍心眼子了,自己倒要看看,这丫头能狠到什么程度。
想到此,也不吭声,屋子里一时只听见两个婆子咚咚的磕头声,不一会儿额头就磕出血来,屋子里其他婆子丫头一个都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就成了那个倒霉的。
青青如坐针毡,一会儿看看地上的婆子,颇有些不忍,想说情瞧了二姐一眼,见二姐虽嘴边噙着个笑,却根本看都不看自己,到底没敢。
直到这会儿,青青才知道,这些年二姐对自己有多忍让,若搁在外人身上,以二姐的脾气,哪还容那般无理取闹,只是这俩婆子如此磕下去,岂不要没命了吗。
正不知所措,忽听外头的丫头道:“给少爷少奶奶请安。”
赵氏旁边的赵婆子也暗暗松了口气,再这么僵下去,这俩婆子的老命真交代了,忙过去打起帘子。
夫妻俩一进来就愣了,略一想就知道了个大概。
青青忙迎过来:“大姐,表哥…”喊了两句又不知该说什么。
子盛在心里叹了口气,颇有些埋怨自己的母亲,也怪自己糊涂,怎么就信了母亲的话,真以为这俩婆子是母亲好意派过来帮青羽的,后来才知道,是盯着自己跟青羽往母亲这儿打小报告的,实在可恨,就算青翧不出手,自己也绝不能饶了她们,只若出了人命也是麻烦。
想到此开口道:“这是怎么了?”
两个婆子这会儿虽磕的闹到都蒙了,心里却还明白,一听见少爷的声儿,陡然清明起来,胡家的姐弟俩故意下手整治他们,就是为了给他们大姐出气,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能救她们这条老命还得是少奶奶。
这一明白过来,便知哪位才是真佛,忙抬起头来,找见青羽几步爬了过去:“少奶奶以往都是老奴等糊涂,轻慢了少奶奶,您莫跟老奴们计较啊,老奴这儿给少奶奶磕头了…”说着又磕了下去。
青羽看着两人血乎刺啦的脸,极为可怖,一时只觉胃里一翻忙捂着嘴奔到外头去,扶着廊下的花树呕了起来。
子盛忙出来给她捋着后心,等她好了些,从立夏手里接了茶凑到她唇边儿上,伺候她漱了口,方扶着她回来。
一进屋见那俩婆子还跪在那儿,青羽不禁停了脚,子盛会意,冷声道:“还不滚,做这个鬼样子出来做甚,若吓坏了少奶奶,仔细你们的老命。”话虽不好听,对于两个婆子来说却如同活命的符咒,忙磕了个头 ,站起来晃晃荡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