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带了一些粮食和尺头,去那几户人家拜访,也不敢太过耽误,毕竟要赶路,不过等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贺莱汌走了过来。

他还是穿着那件半旧的羊皮袄子,穿着羊皮的及膝长靴,显得腿格外的长,很是高大颀长,之前还束着头发,倒也不看出来,这会儿披着头发,发尾却是自然卷曲,配着他深邃的五官轮廓,那一双带着几分危险的翠绿的眼睛,有种说不出来的异域魅力。

几个人各自打了招呼,说了些客套话,但其实都是林父在说,贺莱汌显然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些场面话,林父说一句就回答一句,显得有些尴尬,林父道,“原来您是白芜人的少主,应该是第一次在金陵过年吧?”

“是第一次。”

林父搔了搔头,道,“我们中原人过年要吃饺子,还要放炮竹,少主也不妨试试”

贺莱汌道,“阿越也不会做汉人的饺子。”阿越是贺莱汌的随从。

林父想了想还真是,客气的说道,“要不,您到我家过年?”

林瑶原本想着林父是客套话,贺莱汌性格一看就是桀骜不驯的,不像是喜欢去别人家住的人,谁知道贺莱汌想了下,马上就道,“那就叨扰了。”

林瑶,“……”

然后他们就临时带上了一个贺莱汌,还有他的随从阿越,好在因为林父在,贺莱汌跟着林父坐一辆马车,林瑶倒也不用避嫌了。

临近年关,路上基本没什么人了,倒也十分的顺畅,到了晚上就到了林宅,林母何氏看到林翰,虽然极力隐忍,但是眼泪却是怎么止不住,直到林父说了一句,“倒是辛苦你了。”这一句说的何氏大哭了起来。

林瑶看着也忍不住落泪,一家人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还是林父说道,“今天可是好日子,咱们一家终于又聚在一起,应该笑才是。”

金陵人过年是要吃什锦菜的,这是过年必吃的食物,是有十种蔬菜炒制而成的。

林瑶已经许久没吃到过什锦菜了,嫁人之后头几年,每年都会做,但是只有你一个人吃,丈夫不喜的时候,渐渐的也就没有了兴致,王正泽小时候过的苦,比起素菜更喜欢吃鸡鸭鱼肉,再后来林瑶就不做了,有种把自己心爱的东西精心摆出来,却不被认可的委屈。

这一次母女俩难得在一起做饭,什锦菜里黄豆芽,藕片,荠菜等,每一样都代表着一种寓意,就比如荠菜是形容聚财等。

何氏看着林瑶手脚麻利的切菜,凉拌,一气呵成,忍不住笑道,“阿瑶真的长大了。”

***

四周黑漆漆的,太后光着脚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天气寒冷,每次踩下去都带着刺骨的凉意,她却不敢有耽误,因为手里捧着个锦盒,里面装着今年新进贡的胭脂,自从李贵妃得宠之后,每次找个机会都会发作一番。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陛下把胭脂分错不要紧,她赶紧送过就是。

忽然间起那么前面突然间出现一个老妇人,等着转过头来,太后一惊,忍不住喊道,“娘,您怎么在这里?”

老太太拄着拐杖,穿着她最喜欢的丁香色万字不断的褙子,银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吃力的站着,道,“你和太子都挡在她的前路上,你以为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就能放过你?”

“娘,我也是没办法了。”

原本距离她几步远的老妇人突然间就窜到她前面,她目光暗沉,阴森森的说道,“我上次不是给你出了个主意?”

太后大惊,喊道,“不行!”

“不是她死就我们亡,在这么裹足不前,犹豫不决,你谁都保不住,到时候我们整个云家,太子,还有你的命……”

一种悲凉的恨意涌上心头,太后忍不住喊道,“娘,您这是要逼死我!”

太后大喊,突然间就惊醒了过来,吕嬷嬷紧张的跑过来,她手里提着个宫灯,映出太后惊恐的神色来,急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环顾了下四周,熟悉的环境让她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道,“做了个噩梦而已,给我倒杯水。”

马上就有宫女呈上温茶来,太后抿了一口,这才靠在迎枕上,那苍白的面色终于恢复了几分正常,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说着这话就往外看,正好宫里有人在放烟花,那烟花在空中炸开,美不胜收,吕嬷嬷道,“是三公主说想看烟花,德妃娘娘就去搬了些,点了给公主看,是不是吵到您了?奴婢这就去叫他们不要放了。”

太后却道,“让她们去。”宫里如今就这么一个公主,就是太后也十分的疼爱,又道,“这宫里也实在是太冷清了。”

吕嬷嬷不敢说话,皇帝后宫嫔妃本就不多,加上只有一个三公主…… 而且皇帝如今还在白云寺里没有回来,这老的没有儿子依靠,小的没有父亲陪伴,缺了最为重要的人,自然是冷清。

太后也知道什么原因,沉默了下,问道,“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陛下出宫之后就去了宁国公府的别院里住,那附近只住着襄阳郡主,还有王阁老的下堂妻林氏。”

吕嬷嬷觉得这两个人都不是,襄阳郡主要是早就得了皇帝都喜欢,又怎么会落的那样的下场,至于那林氏更是不可能,一个人老珠黄的下堂妻,要是出众又怎么会被夫家嫌弃?皇帝在饥不择食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太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道,“就她们?”

吕嬷嬷想了想又道,“还有一户人家,是个寻常的农户,家里的小女儿倒也生的标志。”

太后和吕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显然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想有些荒诞,但是太后被逼的没法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兴许对了呢?最后道,“只要陛下喜欢,能诞下子嗣,给个名分倒也无妨,你去把人领回来吧。”

外面烟花放了许久,吕嬷嬷喊了几个宫女陪着太后打了一会儿叶子牌,太后也就乏了,吕嬷嬷就道,“娘娘,早点歇了吧,明日还要去白云寺。”

皇帝这几日抄经书频频抄错,就是礼佛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主持和尚把皇帝喊到了厢房里,让他陪着自己下棋。

皇帝连着赢了三次,主持就道,“阿弥陀佛,陛下该是回去了。”

皇帝沉默了下来,他也发现最近在寺庙里远不如刚来的时候平静了,主持和尚又道,“陛下心中放心不下事情,尘缘未了呀。”

皇帝静坐了会儿,终于还是决定了,道,“这些日子叨唠大师了。”

等着起来就去了厢房,叫李苋收拾行囊回去,他看着远处的山脉,道,“也该是回去过年了,毕竟要祭祖。”

李苋高兴的不行,一蹦三尺高,这地方当真不是人呆的,天天挨冻他也忍了就是吃不到荤菜,他自然也能偷偷下山去吃,但是陛下茹素,他又如何能自己偷吃这下终于可以下山回宫里去了。

想起宫中暖和的地龙,还有各种鸡鸭鱼肉,顿时就觉得来了力气,心里头想着,这还是林夫人有本事,不过一封信就让皇帝改了心思。

李苋想到林瑶又忍不住叹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陛下可真是有些可怜。

太后原本以为上了白云寺,又要苦劝一番,谁知道刚到了半山腰就看到皇帝下了山来,他外面罩着九龙的金银丝灰鼠皮大氅,面容要比以往消瘦一些,却因为这消瘦,更添了几分历练和冷冽,有种天下尽在手掌中的从容来,那帝王的之气,显露无疑。

太后停下脚步,欣慰的看着皇帝,见他走过来,柔声说道,“陛下,回去以后母后不在逼你了。”

“让母亲担忧了。”皇帝道。

太后差点落泪,却是忍住,终于露出个笑脸来,道,“回来就好。”

***

款待百官,祭祖,忙碌了一番,就到了初十三,皇帝换了常服陪着太后去了宁国公府,按道理太后是不用回家的,但是因为初十三是祖母的忌日,太后每年都回去,去了祠堂给老夫人上香,还会在里面待一会儿。

皇帝小时候就时常来宁国公府,宁国公夫人就收拾出一个院子来给皇帝住,就是如今还留着没有动。

她是看着皇帝长大的,皇帝跟这个舅母也十分亲厚,但是这一次宁国公夫人见了皇帝却觉得皇帝似乎有些不同了,随着年龄的渐长,威严日盛,就是她在跟前也有些局促。

皇帝站在祠堂外,等着太后,见宁国公夫人一副踌蹴的模样,就问道,“舅母可是有事?”

宁国公夫人这才赶上前来,道,“陛下,我是想跟您说下小六的事情。”

皇帝自然知道云付逃婚的事情,其实他们真想把人找回来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不管是太后还是宁国公夫人,别看嘴上嫌弃,但其实心里都是纵容着云付的,想着都逃婚了,可见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是不想逼急了,想着他在外面久了就自然回来了。

“我想请陛下把那婚事收回。”

这婚事早就形同虚设了,只是这懿旨是太后下的,还是要跟太后说才是,不过显然宁国公夫人不敢去,毕竟云付逃婚,驳了太后的好意。

“舅母放心吧,朕会跟母后说的。”又道,“在外跑了那么久,过年都不敢回来,怕是连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都吃上。”

“可不是。”这话说道宁国公夫人心坎里去了,嘴上骂归骂,但心里还是疼的,“不过陛下,这一次您可要好好嘉奖小六。”

“什么?”

原来金陵侯寄了信过来,说是世子封耀中和云付一同去捉个骗子,结果却找出个戎狄人的奸细窝子来。

戎狄在西边的高原,一直都对中原虎视眈眈的,是为世代的宿敌。

“还有这样的事情?”

宁国公夫人的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来,道,“小六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随后说起来龙去脉来。

皇帝一开始还听的认真,到后面突然问道,“舅母说的是金陵?”

“是呀,不过那矿主是永州姓林的一个商贾。”

回去的时候皇帝显得心不在焉,把李苋喊道一旁问道,“林夫人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苋道,“陛下,这是林夫人的回信。”

第77章

云付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因为冬日冷冽的寒风,脸上还起了皮,看起来憔悴不堪。

“你这次可是帮了大忙了!”林瑶忍不住感激的说道。

云付骄傲的挺胸, 咧嘴笑了起来,露出贝壳一般洁白的牙齿, 漂亮的不行,而这笑容灿烂的就像是六月的骄阳, 温暖而炙热的像是能照进你的心底去。

林瑶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林母道,“阿瑶, 你也别光人站在这里,要请客人去用饭才是。”

林瑶问云付想吃什么, 云付毫不犹豫的说道,“吃饺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她,那漂亮的眼眸湿漉漉的,看着极为无辜,小声道, “要是能有茴香馅儿就更好了。”

这小摸样看的林母心都软了, 迫不及待的替林瑶说道,“有,你先去洗漱吧。”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一般,道,“好多地方都要修缮,只是一时来了这许多人也都住不开,就先委屈你和那位贺莱少主住在一个院子里。”

云付最是不在乎这些, 摆摆手说道, “这不打紧, 倒是教您费心了。”

云付这个嘴甜, 哄得林母通体舒服,只恨不得马上就端了饺子喂他,对着林瑶道,“我这就去给他们包饺子去。”说着就提起裙摆走了。

林母是个慈母,女红,厨艺样样精通,家里虽然有厨子,但很喜欢自己下厨,喜欢看着林瑶和丈夫吃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云付没想到那个管事竟然是戎狄的奸细,他本来想帮着林瑶捉这个罪魁祸首回来,结果却是牵扯出这一堆事情来,当时就去了布政司。

布政司的副理大人很是吃惊,再去审案这才发现这个奸细正是他们一直在暗暗追捕的人,之前五成兵马司丢了一个九州舆图,急的团团转,要真让戎狄人拿到手,西边少不得要有战事了。

大大的夸赞了云付一番,想到云付是宁国公府的六爷,这种身份,就算没立功都要扯上他,分一点功劳过去,讨好上方,更不要说云付还真就做了事情出来,自然是要不遗余力的推举,还要上报到京中,请陛下嘉奖他一番。

听的云付惊讶的不行,觉得他终于做了一点事情,当时就让布政司帮着通知家中的母亲,想让母亲跟着高兴。

林瑶一边听着经过,一边送云付去他住的院子里,知道云付受了不少苦,道,“五爷,感激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但凡五爷有什么事能让我帮上忙,您只管对我说。”

云付听了这话,一下子就露出犹豫的神色来,他一直想对林瑶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苦于没有机会,而这次,林瑶看在他帮了她一次的份上,总会原谅他吧?

林瑶见云付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道,“五爷,您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云付咽了下口水,紧张的握紧了拳头,说道,“你听了不要生气,我当时也是怕你不喜,其实我是……”

云付正要说出来,结果就在这时候,茂春跑过来喊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老爷摔了一跤。”

林瑶大惊,对着云付道,“五爷,我先去看我爹!”

云付尴尬的站在原地,看着林瑶跑远,只是站在原地一会儿,马上喊道,“我也去瞧瞧。”

林老爷上楼梯踩空一脚,摔了一跤,请了郎中来看,居然是摔断了,接了骨,上了膏药,郎中千叮嘱万交代,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要在乱动了。”

“怎么就……”林夫人很是心疼,在一旁团团转。

郎中道,“老爷之前在牢中太过潮湿,又加上吃的不好,这身体太虚了,多补一补就行了。”

林母红着眼圈,他们夫妻伉俪情深,自然是很担忧,林父道,“大过年的,你哭什么?没事,郎中不是说了,养一养就好了。”

林瑶见父母在说话,悄悄的退了出来。

晚上云付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茴香馅儿的饺子,在几个装着饺子的盘子中,他精准的找到了林瑶包的,对着惊奇的林母道,“阿瑶包的饺子最好看。”

林母何氏原本因为林父的事情发愁,听了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道,“我也晓得阿瑶包的饺子比我包的好吃,你们就都挑她包的吃吧。”

云付马上就道,“伯母,都好吃的,您包的我也爱吃,不信我一会儿给您表演下一口气吃两盘子饺子的绝活儿怎么样?”

林母被哄的高兴,道,“就是会说话。”

贺莱汌一直在林家,平时都看不到,但是饭点就必然会出来,这神出鬼没的让林瑶也很是诧异。

这会儿他正走进来,恰好听到了云付的话,道,“这不是绝活儿,就只是猪吃食而已。”

林瑶听了简直乐不可支的,随后对着云付介绍道,“你还记得他吗?”

云付见到贺莱汌很是吃惊,随后道,“你就是我们在并州看到了那个白芜人?原来你是白芜人的少主。”云付性子随和,只要不是恶意的话,都不怎么介意,贺莱汌这话明显就是玩笑话,所以并没有生气,反而对贺莱汌很是感兴趣,道,“真羡慕你的肤色…… 我就怎么都晒不黑。”

这话要是别人说,多半就以为是讽刺,但是他们两个人,一个向来自傲,觉得自己生的这模样是天下第一的俊朗,一个是单纯直率,两个人都没别的地方想,而是觉得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这么一来,难得搭上了话。

贺莱汌终于肯纡尊降贵的看了眼云付,道,“那是,这就是男人该有的肤色。”随后还难得好心的给了云付建议,“你们这中原的光照不行,你要真想晒黑,到我们兰芜去,保证和我一般的肤色。”

“行,贺莱少主,你今年夏天还会兰芜吗?带着我一起吧。”

林瑶,“……”

别说云付还真听进去了,他最是痛恨别人总说他不够男人,而贺莱汌却刚好相反,比起汉人的温文儒雅,他身上的野性,狠厉,宽肩长腿,都带出一个浓重的男人气来,这正是云付羡慕的。

“我瞧着你倒是顺眼,你就喊我贺莱大哥吧。”

“好嘞,大哥,您今年多大了?我是元和十年生的。”

贺莱汌顿时愣住,声音放低了几个音调,道,“我是元和五年生的。”

刚还十分热忱的两个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

这明显贺莱汌要比云付小七岁了,真要喊大哥,那也是贺莱汌喊云付,不过…… 贺莱汌又看了眼云付,肤色白净的像白玉一般的,又加上五官精致漂亮,也就十五六的模样,实在是看不出来。

白芜的人五官深邃,看着也成熟一些。

最后还是云付机灵的说道,“以后都是兄弟了,我喊你贺莱兄弟,您喊我云兄弟,或者像伯母一般,喊我阿付就行!”

“那就…… 云兄弟?”

“贺莱兄弟?”

两个人都对这个称呼很满意,贺莱汌这个人很不好亲近,但是奇异的和云付一见如故,倒也十分难得,不过云付性子性子单纯,人缘一向很好就是。

云付就是嘴馋肚子饱,说是吃两盘,但是吃了一盘就是差不多了,不过贺莱汌却是真的能吃…… 把剩下的都给吃光了。

从第一次吃到饺子开始,贺莱汌就爱上这种中原美食,不惜厚脸皮在这里蹭饭。

贺莱汌脸皮到底没厚到跟城墙一样,吃完就有些赧然,道,“你们中原的美食,实在是好吃,比我上次在吃的什么烤乳猪强多了。”

“我们中原美食可多着呢,你还没吃过火锅吧?”

“什么是火锅?”贺莱汌问道。

“就是…… 说不清,明天让阿瑶带我们吃火锅吧。”

林瑶,“……”

云付可是比贺莱汌有门道多了,今天央求林瑶做了火锅来吃,明天就带着贺莱汌去吃永州的美食,因为还在过年,许多酒楼都没开门营生,就带着他去吃哪种小摊贩的,两个人倒是相处的十分融洽,不过几日就生出十分深厚情谊来。

林瑶原本还想要尽地主之谊,毕竟云付是客人,但是看云付和贺莱汌作伴,倒是玩到很开心,也就随他们去了,主要是她太忙了。

父亲回来之后就可以对账了,许多陈年旧账,都只有父亲清楚,问过父亲之后,就一笔笔的去还掉,不过半个月就把银子花光了,收获了一堆借条,但是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无债一身轻。

林父很是愧疚道,“这偌大的家业,却败在我的手里,实在是没脸面对列祖列宗。”

林瑶却道,“爹,不是还有女儿吗,您这是信不过我?”

林父怕是伤了女儿的心,这才不敢再说话了,只是背着林瑶对着林母何氏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就这么大,软软的,我都不敢抱她,谁知道一转眼就长大了,如今还要仰仗她了。”

林母何氏道,“自己的女儿,谈什么仰仗,反正我心里可是高兴着呢。”随后道,“老爷,您就不高兴?咱们女儿多出息呀,当初去金陵的时候,我是千万个担心,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没有生个兄弟给她,让她来依靠,刚是从夫家出来,婚事不顺,转过来就又要像个男人为家中事情奔波。”

“别说这种话,我呀,这辈子有你和阿瑶就足矣了。”

林父说着这话,揽住了何氏的肩膀,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默契十足,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够了。

忙到了元宵,原本林父准备带着妻女去金陵去吃鸭子,结果他却是伤了腿,去不了,很是有些遗憾,对着何氏道,“早年间就说要带你去金陵吃鸭子,结果一年拖一年,今年好不容易女儿回来一次,却又因为伤去不了。”

林瑶知道,这不仅是鸭子,还是父亲对母亲的一份愧疚。

原本林瑶准备带着父母去京城住,但是父亲伤了腿,只能往后延了,她就想着走之前给父母尽尽孝。

第二天就去买了五只肥鸭子,热水去毛,收拾干净,去头和尾,风干一会儿,之后就用林瑶自己调制的香料腌制一个晚上,第二天鸭子就腌的透透的,林瑶在鸭肚子里加了一个半个清奈果,随后就让人吊在炉子烤。

那之后就准备开始做汤圆,毕竟元宵节是要吃汤圆的,先准备馅料,有芝麻馅儿的,枣泥馅儿的,还有母亲爱吃的桂花什锦馅儿,还有父亲爱吃的肉汤圆。

忙到下午的时候才做好,不过正好吃了去看花灯去,倒也不耽误。

等着鸭子出炉,因为不甚熟练,烤坏了两只,但是好在另外三个却是不错,烤的外皮酥脆,里肉鲜嫩,还有一种特有的果香,林父吃了一口忍不住问道,“这倒是比金陵那一家还要好吃,”又问道,“这是什么果香?”

林瑶笑着说道,“我加了清奈果。”

“怪不得,加了这果子,这味道一下子就有些不同,简直是妙。”

另一边贺莱汌正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白胖的汤圆发呆,青花瓷的大碗里,飘着圆溜溜又白胖的汤圆,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这是什么?”

“这叫汤圆,这外面是糯米粉,里面是馅料。”云付还在贺莱汌前面示范怎么吃汤圆,“就这样要用勺子盛一个,咬一口。”

贺莱汌学着云付咬了一口汤圆,糯米皮软糯,从那口子里流出又甜又香的黑芝麻来,简直美味的不行。

“我喜欢这个。”

“那就多吃点。”林瑶在一旁给父亲布菜,听到这话笑着说道。

过了元宵节林瑶就准备走了,债务已经结清,虽然那些店面,之前的产业都没有了,但是好歹老宅保住了,父母住在这里一辈子,就算是以后要搬到京城和她一起,也是不愿意动这个房子的,这就是他们的根基。

林母很舍不得女儿,叮咛了好几次,道,“等你爹的腿好了,我们就上京去找你,以后我们一家人就都在一起。”

林父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林瑶,最后不舍的说了一句,“路上要小心。”

***

皇帝在宫中过元宵,陪着太后去御花园里看灯,倒也是热闹了一番,以前太后还礼佛的,自从皇帝去了一趟白云寺之后,就把所有东西都收起了,大约是怕皇帝看到那些东西,又生出出家的心思来,至于婚事是自然不敢在逼了。

元宵节这一日在宫中设宴款待,齐如珍却不在里面,而那位杨小姐虽然来了,却坐在了最后面,太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大家马上就猜测出来,皇帝的婚事怕是有变了。

皇帝对这些全然不在意,他把林瑶的信反复的读了好几遍,里面的内容也都是和上次一般,客气而疏离,看不出任何的不同来,唯有最后一句话却是说了返回的日子。

随着这个日子的接近,皇帝越发有些住不住了。

过了元宵节,官员们的假期也结束了,那之后就是初春的耕田祭,不过这时候也是皇帝最忙的时候,虽然平日可以把事情推给内阁,但是开春的时候却是要和内阁们一起商讨新一年的政务。

皇帝忙的团团转,每日睡的都很晚,显得很是疲惫。

又过了几日,这一天,皇帝显得些心不在焉,时不时还会望着外面,李苋在一旁瞧着一琢磨,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了。

等着从文渊阁出来,对着皇帝说道,“陛下,您这几日食欲不振,奴婢在一旁看着委实有些担忧,为了社稷您可要保重身子才是。”随即又道,“不如下这午膳就出宫吃个火锅如何?”

皇帝深深的看了眼李苋,道,“朕是一国之君,群臣们都在忙碌,朕又如何能只顾自己高兴?”

“奴婢多嘴。”李苋赶忙赔罪。

皇帝就倒也没有再说,上了龙撵就回了寝殿,李苋忍不住想着,陛下要真是不在意,又怎么会频繁走神?但是想来心中还是有气,所以也不肯主动出宫。

这可怎么办?

李苋倒是挺喜欢林瑶的,但是如今在这么着急,自然不是为了林瑶,他是为了皇帝,毕竟只有皇帝舒坦了,他也过的舒坦,皇帝要是不高兴了,他这当差也难受。

走的时诸多不顺,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很顺利,石阡很喜欢林瑶这个主顾,主要是一路上吃了不少东西,道,“下次夫人还需要镖师,只管喊上小的,那价钱都好商量。”

林瑶笑着让茂春送给她带上了一些腊肉。

回到了久违的别院里,林瑶终于舒了一口气,洗漱沐浴,然后收拾了一番,想着父母半年后就要过来住,就准备把他们住的院子整理出来。

天气还冷,自然不能开工,但是里面的物件却能按照父母的喜好来摆。

等着一切妥当,已经是晚上了,林瑶上了床,躺在床上,望着帐子上的暗纹发呆,反反复复的如何也睡不着。

同样在宫里,皇帝躺在床上,望着外面点着一盏宫灯,那思绪却是不知道飘到何处去了,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又起来喝茶。

最后干脆点了灯,开始练字。

李苋在一旁叹气,也不敢多说话,今天就提了下被皇帝训斥了一顿,就这样熬着,直到许久,皇帝累了,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第78章

太后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 说道,“抬起头来。”

等着女子抬头,太后看到一张白净娟秀的面容, 这容貌倒也称得上标志,只是和齐如珍这种相比, 到底差许多,不过毕竟不是要选皇后, 一个嫔妃而已,只要能得皇帝喜欢就行, 倒也能容忍。

“你叫什么?多大了?”

女子瑟缩了下身子,显然是被吓到了, 一旁的吕嬷嬷道,“快回娘娘话。”

“回禀太后,民女叫赵大妮,今年十六岁了。”

太后皱眉,道, “这名字可不太好听。”本来想给她改个名字, 随即想到要是改了名,皇帝又不认得该是如何?只好道,“生的倒是齐整,带下去好好漱洗一番。”

赵大妮从屋内出来,这才舒了一口气,太后娘娘威严,虽然被管教嬷嬷教导过规矩, 但是刚才也是吓的不敢起来。

“走吧。”

赵大妮忍不住问道, “嬷嬷去哪里呀?”

“带你漱洗打扮一番, 今天可是要去伺候陛下了。”吕嬷嬷把赵大妮带回来半个月了, 也是叫人教养嬷嬷教导过,不然按照刚入宫那个模样,站都不知道怎么站着了。

等着带着下去,叫宫女立夏给她沐浴上妆,又换了一身新衣裳,再去看,倒是有几分秀色可餐了,就是她总是缩着头看起就就唯唯诺诺的叫人不喜。

吕嬷嬷想着,要真是陛下喜欢的人,也不知道看上什么?不过这也不是她能想的,点了点头,对她道,“把这银耳羹送到陛下那边去。”

华灯初上,皇帝刚从文渊阁回来,正坐在紫檀木镶花钿的卧榻上喝茶,嘴唇抿的紧紧的,显得心不在焉,李苋站的远远的,这两日皇帝脾气很不好,恨不得缩着身子把自己藏起来,就是宫女们也都轻手轻脚的。

赵大妮是这时候来的,她到了门口,见到李苋,想起太后的吩咐,鼓足了勇气道,“太后娘娘吩咐小女送了银耳汤过来。”

李苋颇为吃惊,因为这个赵大妮一看就不像是宫中人,虽然口齿清晰,但是说话战战兢兢的,那目光更是不敢直视你,似乎只要大声一点说话就能把人吓跑一般。

“姑娘稍等。”

一旁跟着过来的宫女立夏见赵大妮还没说名字,急的在一旁补了一句,“李总管,我们姑娘叫赵大妮,住在袖佛山上。”

李苋听了差点没笑岔气了,这名字可真是…… 实在是有些不懂太后的想法,不过还是要去通禀下的。

皇帝根本就不想见,摆了摆手道,“什么赵大妮?母后到底怎么了?”随即听到住处后,明显动作一停,突然间就改了主意,道,“叫她进来瞧瞧。”

赵大妮局促站在门口,那宫女立夏照顾她半个月了,还想靠着她在宫中上位,一开始听说要伺候一个农家女,也是颇为不甘,后来听说是太后特意带进来的,就想着太后从来不做无用功,必然是此女有什么过人之处,也就开始十分的用心。

这会儿正是到了关键的时候,立夏很是有些紧张,见李苋进去半响都没有动静,心慢慢的往下沉,想着难道她看错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太监跑出来,道,“哪位是赵姑娘?陛下叫您进去呢。”

那宫女立夏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脸上的高兴都掩饰不住,推了推发愣的赵大妮道,“赵姑娘,去呀。”

“这…… 有劳了。”

赵大妮被宫女立夏搀扶着,几乎是拽着一般进了厅堂,皇帝住的寝殿自然是要比一般的地方大,也很高,地上铺着的特质的金砖,在烛火的映照下金灿灿的,叫人不敢直视,至于里面的摆设,屏风,也是瞧着很名贵,是赵大妮以前都没见过的稀罕物件。

皇帝穿着一件常服,坐在罗汉塌上喝茶,微微低垂着头,露出他俊朗的侧脸来,在这不是宫女,就是太监的屋内,显得那么出众威严。

赵大妮大气也不敢喘,战战兢兢的学着教养嬷嬷的教法给皇帝行了礼。

皇帝见女子姿色寻常,身上还带着一股小家子气,就有些不太明白太后的意思,她送了这样一个女子过来?不像是她的作风呀。

“起来吧。”又让李苋赐座,赵大妮因为太过紧张,坐椅子的时候,踩空了一脚,身子一个不稳,直直的朝着椅子过去,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姑娘?”

宫女立夏脸色都白了,赶忙上前扶起赵大妮,随后又拉着她跪下,道,“赵姑娘刚入宫,还不懂规矩,请陛下恕罪!”

赵大妮就这样被立夏拉着跪下来,她一脸的茫然,看那表情几乎要哭了。

皇帝倒也不是那苛刻之人,只是盯着从赵大妮兜里掉出来的几颗花生仁糖,还有吃了一半,又从新用油纸包起来的炒板栗,至于皇帝为什么知道,因为包的不够严实,直接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立夏直接傻眼了。

赵大妮见暴露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声哭了起来,“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糖,还有这个板栗,弟弟一直想吃,我想带回去给他们,不是偷的,是我从自己的饭里省下来的。”

立夏恨不得堵上赵大妮的嘴,但是也知道晚了,颓然的跪在地上,只求皇帝不要迁怒到她身上就是。

没曾想,皇帝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弯腰替赵大妮捡起地上的板栗,还好心的还给她,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既然喜欢就朕就赏赐你些好了。”随后问起家中的事情,“你住在袖佛山?家中可是还有什么人?”

赵大妮见皇帝这般宽容,一时愣住,又见他问起,抽泣的回答道,“回陛下,我家是猎户,世代住在袖佛山上,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皇帝听了点头,“起来坐吧。”

赵大妮原本很紧张,结果见皇帝这般宽厚,又或者是破罐子破摔了,想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就起来坐到椅子上,道,“陛下,您人真好。”

皇帝觉得赵大妮这话说的可真够直白的,和宫人都不同,倒是很有趣,随口和赵大妮聊了几句,其实大部分都是赵大妮在说,她一旦放开了,就很是健谈,聊了一会儿,皇帝连她家中有几只下蛋鸡都知道了。

李苋颇为奇怪,想着皇帝难道突然对着赵大妮感兴趣了?但是见他目光淡淡的,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就知道皇帝其实并没有动心思,随即想到赵大妮的住处来,就明白了,一时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就是觉得替皇帝委屈。

那之后太后叫赵大妮去送东西,皇帝都会吃一点,还会喊了赵大妮一起闲聊几句,虽然一直没有宠幸的,但是也让太后很是满意。

太后对着吕嬷嬷道,“早晚是忍不住的。”甚至暗暗的开始期待起新生儿的到来。

***

林瑶回来之后忙碌了几天,毕竟回去了许久,跟高掌柜对账,又陪着向老爷子去白云寺祈愿烧香,几乎是脚不沾地的,每日都会忙到很晚。

等着终于舒了一口气,已经是三月份了,空气里渐渐有了暖意,春天就要来了。

云付回去之后被父亲罚在祠堂跪了一宿,第二天就被放了出来,婚事倒也顺利的退掉了,严家女儿也逃婚了,正是心虚,倒是一拍即合,大家谁都不追究了,只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不过听说严家放了话,说以后只当没有这个女儿。

也不知道严茹慧知道后,会是怎么个反应。

云付官职也升了,到了五成兵马司任职,也不用再去军营,而是回到京城了。

升迁的圣旨到宁国公府的时候,宁国公夫人激动的几乎要落泪,这个小儿子一直都是她的心头病,谁知道一个逃婚,误打误撞就办了正事出来,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高兴的接了圣旨,随后喊了世子妃过来,准备要摆一桌酒席。

世子妃哭笑不得,云付也就一个六品的官职,跟他几个哥哥们相比,完全没法看,可是挡不住婆婆高兴,大概是有种想要向世人炫耀,自己儿子终于成才了的意思。

世子妃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多少有些理解她的心情,喊了几个妯娌,倒也认真的的办了起来。

云付自己也是高兴,少不得要入宫去谢恩,先去了太后处,太后想起云付逃婚的事情就恨铁不成钢的,冷着脸不理他。

云付脾气好,笑嘻嘻的凑过去,哄道,“姑母,你瞧这儿?”

太后一瞧,居然是刀伤,一时惊住,道,“这是怎么弄的?”随即明白了过来,气道,“是不是捉那奸细的时候伤到了?”

其实这就是很小的一个刀疤,但是在云付皮肤细腻的像是女子,这刀疤就显得触目惊心了,太后心疼道,“你能和那些人相比,你可是金贵着,哎呦,快去喊了御医来。”

云付道,“姑母,不用不用,都好了!”

太后却是十分坚持,最后还是喊了御医过来,给云付开了雪莲生肌膏才算完了。

不过太后见了这伤疤倒也消了气,道,“以后可不要在这么胡闹了。”

云付乖巧的点头,笑着道,“姑母,还是你对我好。”说着又说句好听的话,倒是把太后哄得笑声连连的。

吕嬷嬷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云付陪着太后吃了晚膳就去了拜见皇帝,毕竟是皇帝下了旨意,要跟他谢恩,皇帝今日难得回的早,正歪在卧榻上休息。

李苋问道,“陛下,要不要叫赵姑娘过来解闷?”

皇帝倒也没有宠幸赵大妮,就是赵大妮性子很单纯,和那些受过训的宫人不同,什么都敢说,偶尔听听倒也觉得有趣。

只是今天皇帝显然没有心情,摆摆手,说道,“云付是不是进宫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老远听到云付的声音,“陛下。”

按道理要进到内殿来,少不得要通禀一番,不过云付身份不同,有时候那些太监们也不敢太过拦着他。

云付兴致高昂的跑进来,见皇帝躺着,脸色却是有些不好,忍不住一惊,道,“陛下,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帝瞪了他一眼,道,“多大了,还这般慌慌张张的,没有个稳重的时候。”

云付委屈的站直,却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听说陛下刚收了一个女子在身边?”云付虽然对情事懵懂,但是也是有感觉的,他想起林瑶对皇帝那个吻,就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这会儿皇帝有了新欢,就不会再去找林瑶了吧,这样一想就说出不来的轻快,道,“我娘说,这种时候就要补一补。”

皇帝大怒,道,“又浑说什么?”说着就拿着身旁的枕头砸了过去,刚好砸在云付的身上,毕竟是枕头,倒也不疼,云付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只可怜兮兮的站着不敢在说话了。

皇帝发完脾气,再去看云付,就有些心软,道,“过来坐吧。”

“哎!”云付顿时眉开眼笑的,高高兴兴的走过去坐好,皇帝又问起捉那奸细的过程来,云付倒也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付说了好几次了,熟门熟路的,等着说完就看到皇帝沉着脸,以为皇帝是担心自己,道,“就受了一点刀伤,不打紧,阿瑶还给我熬了生肌的补汤来。”

“阿瑶?”

要是平时,云付一听这语气就退缩了,不过这一次却意外的想要坚持,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如果这一次不坚持,以后总会后悔,道,“是伯母让我这么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