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南景这样说,南姣打心底觉得欣慰,同时她也很羡慕南景,能为一个人树立信念并为之努力。
“行了,你赶紧去吧。别让朋友久等了。”
“嗯啊。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坐在这里发呆了,赶紧出去晒晒太阳吧。”南景转身,想想又回过头来对南姣说:“实在太想陈导的话,给他打个电话吧。”
南姣挥挥手:“我知道了。”
南景挤眉弄眼地跑了出去。
南姣站在原地,又看了一眼陈绍祁送的花。
院子里传来了声响,南姣听到有人说话,是男人的声音。过了会儿,南景又跑了回来:“姐,家里来客人了。”
“谁啊?”
南姣跟着走出去,看到樊黎西站在院子里。
樊黎西手里提着很多的礼盒,礼盒上头还搁着一个大红包。
“你干什么?”南姣问。
樊黎西笑了一下,往屋里看了一眼:“你爸不在吗?”
“你找我爸?我去给你叫…”
“小景,你先走吧。”
南姣打断了南景的话。
南景“哦”了声,边走边好奇地回头。
院子里只剩下南姣和樊黎西两个人了,风悄悄地吹着,他的外套衣角扬起又落下,南姣想起那天晚上他给她披上的大衣,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今天正好,可以还给他了。
“你这是干什么?”南姣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
樊黎西对她笑:“书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代替公司被救的员工来表达一下谢意。”
“不需要。我们救人,不是为了收礼。”南钢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
第九十四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14
南姣听出了父亲的不快,她没吭声。南钢一直都是个和善的人,说话虽然硬气,但从来不会对一个相识不久的人有这样剑拔弩张的姿态。可见,他是真的不喜欢樊黎西。
樊黎西不笨,自然也能听出南钢对他的排斥,但他站着没动,很有耐性的样子。
南钢从二楼下来了撄。
两个高高的男人面对面站在院子里,南姣站在他们的中间,像一个线段的中点。
“樊先生,我知道你是小姣的旧友,原本应该请你进屋坐一坐的,但是,碍于我们敌对的立场,我并不欢迎你来家里。”
“伯父,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只要露水湾的那个工程存在一天,我就无法心平气和的与你面对面。”南钢指了指门:“樊先生请回吧。”
樊黎西看了南姣一眼,手顺势一扬,就被南钢截住了。
“东西也带走。偿”
“伯父,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我说了不需要。樊先生如若真的有心的话,还是回去想一想,少干一点缺德事,少赚一些违心的钱。”
南钢说完,转身进了屋。
樊黎西有点尴尬。
南姣站了一会儿,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樊黎西把东西放回车里,跟着南姣出了门。
南姣带他去了海边,《听海》剧组离开无暇镇之后,南家的船没有再出过海,一直泊在岸边,像个安静等着归人的姑娘。
蒋文康说,等日后电影大卖,这艘船必定身价大涨,南姣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平时不过来,只是怕会触景生情。
樊黎西站在岸上,看着南姣利落地上了船。他想起当年的林书语,虽然也是美中带着大气,但是,却远不如此时。现在的她,有一种完全不拘小节的释放,这种感觉无可描述,让人欣赏,也让人心疼。
“不上来吗?”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问。
“怎么?还怕我把你丢到海里吗?”
她站在甲板上迎风微笑,樊黎西也笑了一下,“是啊,自从来到这里,我就感觉到了整个无暇镇对我的不满。我还真怕你把我带出去就不带回来了。”
“放心吧,就算我真的对樊总不满,我也会念及当年和樊老师的交情,对你网开一面的。”她说得轻松,但说完,两个人的目光对上,却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蹉跎感。
樊总和樊老师。
是啊,其实正经说起来,他们的身份一直都是有距离感的,从来不曾亲密过,但是,却被千丝万缕的情感,牵绊在了一起。
樊黎西上了船。
南姣径直走入驾驶舱,驾驶舱里收拾过了,很干净,几乎没有半点剧组来过的痕迹。可是,有些回忆却无法消弭。
船动了,往露水湾的方向去。
樊黎西看看窗外匆匆掠过的风景,又看看南姣娴熟掌舵的样子,觉得很新奇。
“什么时候学的开船?”
“五年前。”
他沉吟了片刻:“这五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还好。”南姣面容平静,“能活着,一切就都还好。”
船很快到了露水湾。
南姣和樊黎西一起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在甲板上。
樊黎西虽然投资了露水湾的工程,也来现场勘察过很多次,但是,他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视角好好看过露水湾一次。
青山掩映下的露水湾,有蓝天碧海和瑰丽到震撼人心的风景。
“运气好的话,能在这里看到海豚。”南姣说。
“你看到过?”
南姣点点头。
她想起那场来去匆匆的雷雨,想起那个为她奋不顾身的男人,想起弯弯的彩虹桥以及彩虹桥下跃水而出的小海豚…
“你是带我来看海豚的?”
“嗯。”
南姣去船舱里搬了两张小凳子出来,递给樊黎西一张,自己先坐下了。
阳光很好,海上风平浪静,船一点都不晃悠,如履平地。樊黎西坐在南姣的身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旷达与宁静。
“樊总。”她忽然叫他,然后转头看着他,带着些许的困惑,“为什么你会在露水湾填海造陆,投资那样的工程。”
那样的工程。
她的措辞斟酌,并没有像南钢一样单刀直入让人尴尬,但回味过来,却反而更尴尬。
“我是个商人。这样投资少回报高一本万利的工程,我没有理由不做。”
他很坦诚,但这份坦诚却让南姣觉得无力。
“对,你现在是个商人。”南姣自嘲一笑,“那我接下来和你谈保护海洋,保护生态,一定会显得我很做作很可笑。”
樊黎西耸耸肩。
“但该说的,我还是得说。”南姣一双眼睛亮亮的,“保护海洋保护生态现在是大环境下的大命题,无暇镇虽然天高皇帝远,闭塞落后,但不代表,这里就可以变成资本家为所欲为的屠宰场。我不知道王政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又对你说了什么混淆视听的谗言,但今天我可以告诉你,无暇镇的居民,每一个人都会对这个工程反对到底。”
樊黎西揉了一下太阳穴。
“没想到我们重逢之后第一次深入交谈的会是这么清新为民的话题。”
“樊总,我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怀,我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我生活在这里,这是我家门口的事情,我希望无暇镇能一直拥有干净的沙滩,生活在这里的人下海就可以游泳,这是我的愿望。不过,我也理解你的立场,在商言商,利益至上。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你是个商人没有错,但前提,你也是个人。”
樊黎西莞尔一笑:“我现在在你眼里,连人都不是了?”
“你手里举着挥向自然的屠刀,这个时候,相较于人,你更是个可怕的恶魔。”
樊黎西拧了一下眉,无奈“嗬”了声。
南姣继续说:“海洋对于人类来说,除了是财富,更是一种精神寄托。每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都能在面对宽阔的大海时找到希望与方向。”
樊黎西看着南姣的侧颜,心里一阵莫名的绞痛。他想起别人告诉他,林书语死了,在去海边散心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尸首都找不到…
“所以,当年你找到了吗?”
南姣无言,她知道樊黎西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找到了,当年的林书语背负流言,穷途末路,死在这片海里,但南姣重生了。虽然逃避并不是个负责任的选择,但我依然庆幸,能以南姣的身份度过这五年,在这里与你重逢。”
也与他相遇。
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对不起…”樊黎西哽咽了一下,“对不起,我知道当年你是为了保我,才把那些骂名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樊老师,这些都不怪你,严格来说,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我的室友针对我,你也不会被拉进那一场闹剧,造成你女朋友的误会,让你身败名裂。”
樊黎西怔了一下,他没有忽略,南姣对他的称呼从“樊总”又变回了“樊老师”。这让他心动,也让他心酸。
“书语。”樊黎西握住了南姣的手,“告诉我,当年你为什么愿意为我那么做?”
他的眼里有期盼。
“对,因为当年我的确喜欢过你。”南姣的目光坦荡,也带着一丝释然,“我喜欢那个俊朗帅气意气奋发又温柔和善的樊老师,我喜欢那个教我们‘做人要有原则,做演员要有自我修养和底线’的樊老师。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喜欢樊老师,哪怕只能默默地喜欢,我也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那现在呢?”
南姣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
“前段时间,我一直都试图在樊总身上找到当年樊老师的影子,可是我失败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我不再对你有感觉,但是我也没有讨厌你,我能理解一切,生活在磨砺我们,没有人是一尘不变的。我们变好或者变坏,变得容易知足或者变得更加贪婪,这都是人生的经历造就的。保持初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人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樊黎西沉默,她字字珠玑,虽留有余地,但却发人深省。
海上起风了。
然而,海豚并没有出现。
“走吧。”
南姣远眺海平面。
“海豚是有灵性的,或许,它们并不想见樊总。”
第九十五章 海岸线的那一端15
晨光微熹,窗外鸟鸣声清脆。
陈绍祁在床上翻了个身。
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动静大的好似搬家。
他睁开眼睛,在床上静躺了几秒,起身披了件外套下楼。
宋明柯难得早起,他正在厨房里做早餐,刚才的声音,就是他搞出来的。
“一大早的你能不能消停点?”陈绍祁踹开了厨房的门,发现宋明柯正围着围裙站在平底锅前煎蛋,他咋舌:“你吃错药了是不是?偿”
宋明柯摇摇头,一脸小粉红:“别吵吵,哥们给你做早餐呢。”
陈绍祁走进去,捡起地上的小汤勺和锅铲,扔进水槽里。
“你什么时候会做早餐了?”
“这不是学呢么。”
陈绍祁看了看锅子里一半焦到发黑一半生到流黄的煎蛋,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是你的小白鼠?”
“不不不,你是我的大贵人。”宋明柯一脸媚笑,“你知道吗?前几天我们去酒吧遇到的那几个妹子,都打电话来联系我了。昨天,我和那个最漂亮的卷发妹子聊微信聊了整夜,她说喜欢男人会下厨…”
陈绍祁挑了一下眉:“所以你打算用这样清新脱俗的厨艺去泡妞?”
宋明柯心情好,没与他计较。
陈绍祁转身要走,又被宋明柯一把拉住:“对了对了,那些妹子有联系你吗?”
“没有。”
“你这人品不行啊。姣姣妹妹不联系你就算了,连川城的美女都开始不给你面子了。”是幸灾乐祸的语气。
陈绍祁“哼”了声。
宋明柯想了想又觉得奇怪:“不对啊,那天我明明看到那些女的都是围着你在要电话号码,也没有人理我,怎么到最后都反了?”
“因为我给的是你的号码。”
“…”
陈绍祁说完就快步出去了,厨房里人反应了几秒,“噌”的一声掀了平底锅,追出来:“陈绍祁,你他妈有种别跑!”
客厅里响起一阵哀嚎一阵大笑。
陈绍祁上了楼,手机放在枕头边,他洗漱之前先看了一眼。
没有南姣的信息,也没有南姣的电话。
那么多女人想要他的号码,他一个都没有给,就是为了她让路,她倒好,铁了心的不理他。
陈绍祁洗漱好换完衣服下楼,宋明柯坐在餐桌前,手边放着一杯牛奶,一脸哀怨地看着他。
“我出去一下。”陈绍祁俯身拿了茶几上的车钥匙,回头对宋明柯说。
“去哪儿?”
“学校。”
“又去学校?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他们老是请你回去干什么啊?”
陈绍祁没理他,穿上外套出门。
宋明柯在屋里嚷嚷:“这川城电影学院的领导也真是够厚脸皮的,看你红了就紧抱着你的大腿不放,屁大点事情都要让你回去给他们坐镇…”
?
川城电影学院位于川城市红岭区,学校建校六十周年,培育了无数电影人,陈绍祁是其中最知名的导演之一,也是成名后为数不多仍和学校保持紧密联系的毕业生之一。
校长向顶天曾无数次在公开场合夸赞陈绍祁饮水思源,心怀感恩,为母校的建设和发展提供了有力的帮助。
陈绍祁这次回学校,就是为了颁发导演创新奖学金的事情。
导演创新奖学金是陈绍祁在川影启动的,旨在鼓励心怀导演梦想,又在导演方面有突出才华和创新表现的优秀学子。
这个奖学金启动三年来,每一年陈绍祁都会回学校,亲自颁发。他给获奖学生的颁奖词永远只有一句:“注意文化传承,背负时代责任,敢于突破创新,学会从凡人小事之中去探求人生真理。”
宋明柯说他净会装B,他也不解释。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别人怎么评价他,他早就已经不在意了,他在意的是如何让自己在金钱名利面前麻木得更慢一点。这个奖学金的意义对他来说是双向的,一方面是他鼓励尚未有能力实现梦想的学生,另一方面是他从精神世界尚且干净纯明的学生身上获取力量。
这是他保持初心的唯一方式。
陈绍祁的车一进学校,就引起了不少学生的侧目和议论。
他下车之后,直奔学校大礼堂。
校长向顶天及一众学校领导都已经在了,见他进来,大家纷纷站起来迎接。陈绍祁和他们一一握手之后才落座。
“听说又出远门拍戏了?”仪式开始之前,向顶天与他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