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檬陷入到一种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无措情绪里。

多亏了石英的一通电话给她及时解了围。

石英问她:“苏总走了没有?”

宁檬连忙从无措的情绪里拔出自己,回答:“还没有。”

石英于是让宁檬请苏总到她的办公室坐一坐。

宁檬就问苏维然是否方便去老板那坐一坐。苏维然点头说好,宁檬给他带路。看他进了石英办公室,宁檬终于松口气,也终于能冷静地坐回工位上想一想,苏维然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在变相的请她做他女朋友吗???

宁檬晃晃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苏维然也可能想多了。

陆既明在办公室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曾宇航录下的视频。

越看他的脸色越凝重,简直如临大敌。

曾宇航觉得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陆既明沉重地说:“她怎么可以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呢?这不可能的!她一下子变成这样,我今后还怎么降住她!”

曾宇航仰天狂笑:“你可拉倒吧!你什么时候降得住宁檬了?一直是她在降你好吧!”

陆既明骂了声滚,继续看视频。

看到视频尾声时他忽然拍案而起:“这大叔谁啊?都多大年纪了一说话握着年轻小姑娘的手就不知道放啊!”

曾宇航蹿过来看他说的谁。

原来是梁总和宁檬在电梯门口握手说话那段。

曾宇航笑了:“那是人家有本事,你有本事你也这么握着宁檬的手说话去啊!”

陆既明抬手把手机摔向曾宇航的脸。

曾宇航稳稳接住后,话锋一转:“我说明明,你也别拿我当幌子了,实话告诉你,今天下午这会一开完,我就被小柠檬征服了,我决定不做你的傀儡,我要自己投这项目!”

陆既明抬手把杯子砸了过来:“你敢!我弄不死你!曾宇航你给我拎拎清好吗?宁檬她是我的人!”

曾宇航毫不示弱地回击:“你不是有梦要做吗?你他妈才拎不清呢!”

陆既明二话不说冲过来,和曾宇航撕逼骂架缠打在一起。

第54章 升投资总监

苏维然在石英办公室里聊了一会。

只这一会, 两人已经在彼此的轻描淡写中探到了对方虚实。

苏维然发现石英虽然颇擅人情世故,但其实野心有点大胆子却有点小,身边能用到的人脉她必然会用透, 但太有风险的事情又是一定不会去做的。

石英也看懂了苏维然的投资偏好。看似是无杀伤力的谦谦君子, 谈到项目时眼中却经常流露出一闪而过刀刃般锋利的光芒。项目风险不足以使他畏惧, 回报收益才是他的第一考量。

他和陆既明完全不一样。

陆既明看似是好忽悠的二世祖,但其实一点都不好忽悠, 他很有判断力,也很有自我底线。目前能成功忽悠他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和他曾经的小秘书扯上关系。

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奇怪,看不出有爱情的迹象, 也看不出有友情的发展,甚至大多时候都是互相较劲的。可他们偏偏就千丝万缕地缠在一起解不开。

而往往这样拆解不明的关系, 更蕴含着巨大的爆发力。现在他们之中有人在把这种爆发力隐忍着,忍在爆与不爆的边界线前,克制着往边界线以下努力地压。有人却无心甚至是有点迷茫的,顶着爆破的边界线, 一直本能地搞事情。

石英眼中未必看好这两人的对抗, 不同的出身, 不同的家庭环境,未必走得出未来的同一片天空。但有一件事她是看得很明白的,他们前景未卜的现时对抗,能让自己从中收获便利。

而眼前的这位苏先生,身份地位能力无一不强, 无一比陆既明差,可她已经看清,他不是适合自己合作的人。他对那女孩未必没有心,但他这份有心,还不到可以无条件付出的程度。

现下现实的社会,喜欢是一回事,什么都肯为你做是另一回事,走心和走肾,是可以很完美地分裂开各自行动的。

一番你来我往的交谈,笑语春风贯穿始终,结束交流时彼此一副相聊恨晚的模样。但说完再会后的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并不是符合自己要求的合作良伴。

从石英的办公室里出来,苏维然走去宁檬的工位。

他想和宁檬一起吃晚饭,因此还拒绝了石英的例行邀请。

但他走到宁檬工位前时,却没有看到人影。

办公区的灯并没有关,可见她人应该还没有离开。

心有疑惑地再往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她还在,并没走,只是趴在桌上睡着了。睡着这个瞬间一定发生得猝不及防,她连眼镜都没来得及摘,脸蛋草草地压在胳膊上就睡过去了。

看样子她为今天这个会,着实熬了几宿的心力。

苏维然站在宁檬工位前,看着她睡得熟沉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轻笑了一下,叹息了一下,转身走开了,没有惊扰她。

宁檬是被胳膊针扎一样的疼和麻给弄醒的。她从已经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上抬起脸,在初醒的懵懂中呲牙裂嘴感受着半身的麻疼。

看看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睡着了快一个小时。不知道苏维然还在不在石英的办公室。

她起身,甩着麻麻如针扎的胳膊,走去石英那里。

敲门进屋,石英还在,苏维然却已经不在了。

她诧异地问:“石总,您车还没回来?”她的车去机场送投资人了。

石英看到她,也是一脸诧异:“你没跟苏总一起去吃饭吗?”

宁檬懵懂摇头。

石英笑着解释:“我们聊完我是想请他吃晚饭的,可他说他想请你,那我就成人之美退出这条请客链了,没成想你居然还在。”

宁檬捏了捏胳膊,把最后一点麻捏散了,说:“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我在外面趴桌子上睡着了……”

石英点点头:“看来他是没舍得叫醒你。”顿了顿,石英脸上漾起一片慈母一般的微笑。她此时的笑容是真诚的,仿佛含辛茹苦的母亲看到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成了才,“这几天你辛苦了!你这回的项目,推进得非常好,会议组织得也可圈可点特别的棒。宁檬,谢谢你为公司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仗!”

听到石英的这番话,宁檬有了深深的满足感,她觉得这几天的焦虑操心和缺觉少眠,在这一通肯定面前,都是值得的了。

几家公司陆续把报价和投资额度都用邮件发给了宁檬。

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事,陆既明那个曾经死绷着面子的人突然干起了不要脸的勾当。

他找到石英说,他看了投资会的视频和商业计划书后,发现这个互联网项目其实还是很有搞头的,是他之前对网络直播项目的认识有点偏颇了。他希望现在能把这个项目拿回来,拿回既明资本和鹰石投资来做,他们自己来投。

石英叫来了宁檬,把陆既明的意思转达了一番,然后说:“我和陆总也说了,这个项目从前期发掘到立项再到举办投资会,都是你一个人全权负责的,我虽然是你领导但这不是我的项目我也不好过多干预,所以有什么其他想法或者建议,还是你们俩直接沟通比较好。你别拖得太晚,今天或者明天就给陆总回个信儿。”

宁檬说:“好的。”

宁檬懂,以石英的立场,既不好一口答应陆既明,也不好一口拒绝陆既明,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把事情推到她这来,由她来处理掉陆既明。

宁檬从石英那里出来,想了想,压着下班的点儿拨了陆既明的电话。

这个时间很临界,可公事可私事,万一公事谈崩带上点私人情绪,不属于上班时间也不算过分。

这回陆既明倒是没跟她玩冷漠,任手机响十声八声才接。只响了三五下,电话就通了。

陆既明不耐烦地问:“哪位?”

宁檬:“……”不知道他是真的又愤怒地删了她的号,还是故意这样问以体现他在膈应她。

宁檬:“我,宁檬。听说陆总对我的互联网项目很感兴趣?”

陆既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嘲讽一样,就是不知道嘲的是她还是他自己:“对,我想投。”

宁檬:“想投的人太多,没您的额度了。”

陆既明憋了两秒钟气。

“你给我让出点额度来,你主控项目,这点事你应该能做主。”陆既明提了要求。

宁檬可算等来了以牙还牙的时刻。

“陆总这么想投我的项目啊?那要不,你求求我?你求我,我就考虑一下要不要拨点额度给你。”

陆既明生气地以扔手机方式结束了通话。

曾宇航葛大爷式瘫在沙发上,幸灾乐祸地狂笑:“该!你也有今天,叫你瞎狂!小柠檬可真是个预言家,她说她把话撂前头了,总有一天你得求着她投她的项目,嗨呀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现世报啊!”

陆既明二话不说朝他扑了过来。

经过短暂的嘴上骂架和身体撕逼之后,他把曾宇航的脸成功按在了地毯上。

“说!你是不是也报价了?”

曾宇航连连哀嚎:“没有呢没有呢,老子昨天把钱借给小恬恬了,想投没钱投,行了吧?快松开我!”

陆既明压扁他的脸,威胁:“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我来报价,我来拿钱,我来投,以你的名义!听见没?!”

直到曾宇航回答听见了,陆既明才把他已经压变形的脸松开。

截至最后期限,宁檬发现那天参加会议的人都发了报价过来,包括苏维然和曾宇航,也都给她发了邮件。没有一个人放弃,这让她很有满足感。

她本着三公选择,根据报价最终确定了三位投资人,分别是梁总、会议那天第三个问她问题的郑总、以及曾宇航。

三方的投资额度比例为4:3:3。

宁檬把最终结果通知给大家。

她给梁总打电话的时候,有点过意不去地问:“梁总,给您留了几千万的投资额度,您不会嫌投资规模太小吧?”宁檬有了解过,梁总之前投的项目都是以亿起的,这种几千万的投资对他来说,可能投了都不够费事的。

梁总在电话那边毫不掩饰地说:“当然嫌啊!我想一个人全投呢!但没办法,我信息回馈得不及时,失了先机了。你又把项目张罗得太好,让大家抢着都要投,那我哪还敢嫌弃投资额度给的小哟,我只怕你一个不高兴干脆不让我投了,反正大家都抢着投对不对!”

宁檬听得忍不住乐,事业有成道行精深的大老板,连发牢骚都是含着对方爱听的恭维:“梁总,我可真是爱听您唠嗑!”

梁总哈哈地笑不停:“我也特别爱听你唠嗑!宁檬啊,有机会到上海来做客,梁大哥带你去外滩吃好东西!等你想搬过来的时候,梁大哥送套房子给你,你梁大哥干了这么多年房地产,女人不多坏癖好也不多,除了钱多就是房子和地多!”

宁檬听得只顾着乐。炫富和炫自己品德炫得这么画风清奇又不招人烦的,宁檬这辈子只见过梁总这么一个。

不久后,各家投资款陆续到位。

立夏那天,宁檬正式完成了对之之网络的投资。

宁檬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这一天之后太阳要变得火辣辣的了。这让她觉得,这一天之后之之网络也一定会变得火辣辣的。

余大义在公司做工商变更的时候,把宁檬填在了董事栏里。

他对宁檬说:“以后你就是之之网络自己人,资本运作方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听你的!”他这么决定是因为他觉得——

“当初选你负责公司的融资,虽然当时看比较冒险,但现在我觉得自己的决策非常明智。宁檬,你真的让我看到了能力和效率!”

宁檬有点羞涩也有点惶恐地接下了这份肯定。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回头审视自己,审视那天在高铁上果断做出的决定,发现那张商务座的车票真的如美好预想中那样,神奇地转折了她的职业人生。

这是她没靠石英,也没靠陆既明,从头到尾都是靠她自己一个人操盘完成的项目。

这个项目对她的整个职业生涯,有着无可比拟的重要意义。

从前她是靠石英汲取职场养料有所成长,今后这状况要反转了——今后该是石英反过来靠她创造价值赚取财富的时代了。

这个项目完成后,石英把宁檬正式任命为公司的投资总监。她这一仗打得漂亮,加之之前为公司连立两功,能力显著可见,于是没人对她的升迁有所异议。

论资排辈的做法在资本市场是不适用的,这里是一个靠能力说话的地方,谁有能力创造更多的价值,谁才有对不如自己的人发表异议的资格。

宁檬从宁经理,变成了宁总。她心里有些升任的喜悦,也有着站得更高后的惶恐。

她很清楚,自己的升任,能力只占了一部分因素,还有一部分是她运气好。她是超常发挥进入的投资总监的行列。

所以变成宁总对她来说,这不是她完成了什么目标,这只是她的一个起步,这离她能够独当一面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她还得在自己的职业道路上野蛮生长下去才行。

未来她一定要做一个,能在资本市场独当一面的投资总监。

第55章 气质挺好啊

宁檬从经理变成总监的最初一段日子, 不怎么见得到陆既明。按曾宇航的说法是:“他没脸见你吧,毕竟得喊一声宁总了。”

宁檬对曾宇航说的这种可能性是极度不认可的,她太了解陆既明的操行。哪怕她有一天当上了市长省长甚至女大王, 在陆既明那不要脸的眼里, 她还是他秘书、他小打。

她那三年劳动合同, 在陆既明那是终身身份定位的卖身契。

想到这里,宁檬在心里问候了一声陆既明的唐伯伯。

办公桌前的陆既明不知道感应到了什么邪风, 打了个喷嚏。

他怀疑有人骂他。但在心里骂他的人太多了,他找不过来,只能在每次打喷嚏之后逼逼叨一声“反弹”。

最近他一直在忙,忙着研究互联网行业。

宁檬主持投资会的视频给他带来了很大震动。他猛然发现自己把她留在心里的印象, 远远滞后在她的实际能力后面。

他在做着咆哮总裁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从小秘书蜕变成了投资总监了。且这头衔不是谁照顾她才加封给她的, 这是她的能力给她争取到的实至名归的荣誉。

陆既明在震动之余也开始审视自己。宁檬一直在进步,与时俱进的进步。

可他就一直在故步自封,一直把自己装在总裁老板的派头里,颐指气使着, 盛气凌人着。他的许多优势是高起点带给他的, 此外靠着他自己拔高的部分, 他真的要比不过那个丫头片子了。她进步得如此快,他比她多的那些优势在急剧缩小着。

尽管起点不一样,但她努力地奔跑,而他努力地享受。

一想着这越拉越近的距离,陆既明就有点要恼羞成怒。那是一种因为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的羞愧所导致的对自己的恼羞成怒。

羞怒后的他, 决定站起来跑起来做总裁,不再躺着靠着歪着坐着享受着做总裁。

他站起来做总裁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他从前不看好不关注的行业重视和关注起来,比如互联网行业。他发现宁檬有一点是说得很对的,这个高风险的行业未来充满机遇,投资人的手以后一定会拥挤地伸向这片领域。

陆既明决定和宁檬切磋一下互联网行业的发展。

但在这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宣布一下解除两人之间的冷战——在他的认知里,他一直认为从他摔手机那次开始,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和宁檬冷战着。

这是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争——他自认通过冷战把宁檬憋坏了,想借个车用都得以石英的名义找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把自己也憋得够呛。不能对她找茬的日子,他喝口水都觉得噎得慌。

他决定结束这场冷战,以切磋事业的名义。

下班之后,他把车留在了地库,衬衫洁白西裤笔挺地等在东单地铁口。他又高又帅地杵在那,宽肩窄腰长腿,不喷人静静地站着,着实当得起玉树临风四个字。他成了地铁口的一道风景。

宁檬走近地铁口的时候一直在低头想事情,跟着人流随着大溜往前走。猛然间她感觉到了前行路上有阻力的气场。这气场蓦地迫近,气场的发源体带着温度堵在那,差点就让她一头闷上去。

宁檬及时打住脚步,抬头看。

看清阻力气场发源体后,她在心里叹气。

这是宁檬头衔发生变化后第一次正面见到陆既明。她掐指一算,算出今天并不是他迈巴赫限号的日子。所以他又是抽了什么风呢?

他挡着路不动,也不说话,跟谁先开口谁吃亏似的。地铁口人流涌动,宁檬在他的阻挡下被动地成为人流涌动的焦点——每一个路过他们的人都在对他们行以注目礼。

宁檬投降了。她没有陆既明扛瞅。

“陆总,陆老板,走吗?不走麻烦您,往旁边让那么一让。”

陆既明一挑眼尾:“走啊,怎么不走!我就看看你能没礼貌到什么程度,到底打算瞪多久才跟我打招呼!”

宁檬挪开眼神,忍不住在心里骂人。

她最讨厌他冲着自己挑眼尾,他魅而不自知的德行最招人恨。

陆既明侧身让了让,宁檬率先走进地铁。她身后紧紧跟着条一八五的人形大尾巴。

上了地铁,人流把宁檬挤得和陆既明往一块贴。夏天衣衫薄软,贴一贴就能清晰感觉到对方肌肤的温热甚至脉搏的搏动。这种温热和搏动让宁檬不安,她用尽丹田之力把自己向着远离陆既明的方向撕,但她能撕开的只是她的意念,她的身体被无法抗拒的拥挤环境挤压黏贴在陆既明的躯体上。

想拉开距离偏又拉不开,这种无力感让宁檬心头烦躁。她两手挡在胸口,为了隔开自己和陆既明的全方位相贴做着最后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