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醒的?”

“每次见到你都是皱着眉按着胸口才醒过来的。他这么待你,你还这样为他?”

我放下筷子,手不禁又抚上胸口,真是每天都按着它才醒过来么?当胸一剑,可以不恨,可以不怨,但终究寒心呀!“…燕巧,我不是为他,是为自己。”

“自己?”燕巧盯着我。

我低低一笑,“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或者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她倒吸一口气,讶然半晌,才自嘲道:“我这根毛显然是太清闲了,这种事居然也想不透…”

我握住她的手,“我们都已不能再单纯了…”

“以后我空下来就来帮你吧,整理小处军务我想应该还是可以胜任。”

燕巧自动请缨,我当然欢迎,“好啊,好啊。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愁,那个派刺客的五皇子又想有动作了。”

“什么?那个刺客是他派的?”燕巧眯起眼。我心中一喜,燕巧是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还人”的类型,上次那一剑她心中可恨着呢!因为六爷不能怨,她这股怨气正没地方出,刚好五皇子撞上来。呵呵…我开始可怜五皇子了。

她拿过信函,再与我一同仔细将前后事项与各方利害理清楚,我俩就开始商讨除贼计划。讨论至三更天,我们已正式定下一条让五皇子万劫不复的阴招。

“这一次定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燕巧笑得奸奸的。

“还管叫他从此一蹶不振。”我心情大好,有燕巧的参与更将我的计划补得完美,只要不出意外,衍州不废一兵一卒就可安然无虞,还可让五皇子从此失宠于王上。

“为什么不让他有来无回?要作掉他易如反掌。”看来燕巧这次真的是火了。

我笑着安抚,“让他失宠于王上,对他而言可比死都难过。将来自有人会要他的命。王上对六爷防忌之心已然极重,我们若动了手,真要杠上,也不好。”

燕巧低头想了想,“嗯,大局上总是你想得透点。就这么办吧。哼!这个王八蛋…”

一句粗话让我一口茶都噎在喉中,“…咳咳…咳…燕巧,你还真…真粗鲁。”

“难道他不是?”燕巧眼白一翻,随后也笑了出来。

一桩棘手的事务就在我俩的笑闹中定下。

接下来几天我和燕巧密切注意衍州、柳州的动向。发给孙长龄的信中是让他坚守不出。果然,五皇子立功心切,急于求战,晋平不下,就想向离晋平十五里的秋水河小镇挺兵,以期能绕到晋平背后。但只要他这么走一步,不但七皇子容不下他,就是驻守参州的英景将军也容不下他了。因为秋水河说是小镇,但却密密地布插着英景的属僚,为的就是皇长子的储位,如果五皇子敢动秋水河,那他是必死无疑。毕竟在现阶段五皇子还没这个能力扳倒皇长子而不惹来一身腥。

“他一定会动的。”燕巧右手轻拍一记桌子,话出口却有些莫名其妙。

我看她一眼,大概仍有些不放心吧。“是,他一定会动。有七皇子一直向王上上折弹劾,他若再做不出些成绩王上必定会夺了他的兵权。而一旦失了兵权,就算七皇子不要去,也会让五皇子再无翻身之日。”

“而他一旦这么做,会死得更快!”燕巧接上一句,终于放下手中的图卷。

“不过,也还是防着一个地方。”我捞过地图,只有这一处,我每次都觉得十分地不安心。

“哪里?”燕巧凑过来。

我手指划过晋平的右侧,一座山,太极山。“这儿有一处栈道,是极险的道儿,但若是五皇子铤而走险…”我和燕巧定下的计划是很周全了,这一处即使五皇子真的走了,也要折损兵力几近一半。依五皇子的心性断不会如此冒险。从小娇生惯养的皇子,又短于谋略,应该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吧?

燕巧也是细细看了一圈,“我倒不是担心衍州失守…”

嗯?我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睛,脑中也闪出一个念头,“是呀,可惜…”如果这栈道上能设下一路兵马,那不但晋平无险,还可兵出从此处直指柳州青水,就算不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也能吓得他逃回神都。只是衍州没有这股兵力呀。“能如此已是不易了,我只求西南平安就行。”

“嗯。”燕巧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喂,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睡啊?”

睡?我看了看天色,已近亥时。看着燕巧揉着眼睛的困样,我失笑。不过也难怪她,她从来都不熬夜的。“你先去睡吧。”

“那你呢?”

“我还要再看会儿。”我剪了剪烛花,继续看一些公函。

“唔…还真是松柏之质,经霜弥茂呢!”她扁扁嘴,打开门。

松柏之质?我好气又好笑,“这么说你就是那个蒲柳之姿了?省省吧你,快去睡,快去睡!”

“喂,醒醒,醒醒!你怎么又在这儿睡了?”

谁啊?我朦胧地睁开眼,一张超大的脸在面前一横,“醒过来啦!”

哇!我捂着耳朵猛地从桌上弹起,耳朵都被她叫聋了。

“你看看自己睡在哪儿了?”

要糟!我又在书房趴了一晚上,看着燕巧的脸黑了一半,我连忙想法子引开她的注意力。眼光扫啊扫的,终于看到了,是虞靖的信。“呵呵…呵呵…虞靖的信!虞靖的信…”

她淡扫一眼,并不动容,“她每天都来信,上次不是说只率三千兵马力挡强寇,已连败泸州三霸,整个泸州已快克下大半么?”

“呃…”我支吾着,老实说,昨晚看衍州的信件看得太晚,还来及拆虞靖的信呢。“这次准有好事了,说不定是已打下了泸州了。”我连忙拆开信。

“…泸州已定…”

“呵呵,还真的是呢!泸州定了,定了!”我大叫,燕巧也上前与我一同看。四月十一,泸州三霸左贵来降,隔日午时,分兵四路,全歼另外二霸。这中虞靖出谋划策,军功很高哪!

“看来虞靖已很得重用了,她都可以独领三千卫士了。”燕巧轻笑,脸上有着欣喜。

“是啊!真是不错呢!才这么几天,她已可以独当一面了。”前几天她还与我在说三霸的攻防之策呢!

“咦?”燕巧轻轻一声,惹得我也细看。

原来虞靖此次不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也带来一桩麻烦事。江尚孝据守淮川口不出,任凭百般凌辱激将,总是坚守城池。

“麻烦!淮川口是个峡谷口子,易守难攻,若不能引他出战,那必是僵持不下呀。”而如果僵持,江尚孝就有可能等到临暨的姚磊夹攻六爷之军。虽未必会败,但只要让他们捞到一点便宜,对于六爷来说都是大大的不利。“得想个办法把江尚孝引出来才好。”可怎么引呢?他软硬不吃,显然是没戳到他的痛处。可他的痛处在哪儿呢?

燕巧皱着眉在旁思索,“江尚孝,江尚孝…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

我头也没抬,“就是那个父亲逃亡首山,生死未卜,他就忧戚在貌,居处饮食皆降低标准,以示守孝的江尚孝喽!师傅曾经给我们当笑话说过…哎!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你想到什么了?”燕巧紧张地盯着我。

我越想越好笑,朝燕巧勾了勾手指,“他那么守孝道,我们就给他来个表彰好了,让世人皆知其本色。”

“啊!你是说…”

“没错,给他制面锦旗,就书‘试守孝子’好了。”我低头闷笑,这个江尚孝,最是沽名钓誉,本是为显孝道,谁料想其父未死,一翻弄巧成拙之下,反为世人所讥笑。不过他生平谨慎,除此之外,也实难找出其他的纰漏。

“呵呵,光凭这一点,准叫他气得连牙都掉光。”燕巧趴在桌上大笑,显然也觉得这件事可行。“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我当下就提笔回信,江尚孝,这次就算不能引你出洞也要让你面子挂不下来。一旦能引他出战,或许还能设计将姚磊也收了。不过这一点我就不便说了,六爷身边有虞靖在,这些话她自己想到最好,就算想不到,也可以让其他的谋士来说。谌鹊、宣霁,还有那个刑儒辉,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呢。

第 24 章

本以为衍州的事就此可以定下了,没想到却横出一桩我始料未及的事情来。豫王居然也乘些机会兵出河州和池州,而且选道大异往日。他先取池州建业,然后顺沣水直上拔下朝城,竟是直逼柳州青水。

初看到此军报时我还真是吓了一跳,此举可是把五皇子往死路上逼了。狗急还会跳墙,这五皇子面临如此局势,如果硬攻晋平不下,不定真的会铤而走险。正自和燕巧两人在这里发愁,衍州又来军报。晋平右侧的太极山栈道处一下子跳出了八千兵士,镇守晋平右翼。居然是六爷早就设下的兵马!

原来六爷早有防备了,我心里微觉不甚舒坦。到底还是不放心哪…

燕巧看了军报也是淡淡一哼,“如此一来,倒显得我们之前的呕心沥血有些白费呢!不过…这一手,下得也真够狠的。”

我看着图卷,深吸一口气。的确够狠。这是真真让五皇子有来无回的打算呢!好一招借刀杀人!五皇子本就无甚理由出兵打击衍州晋平,晋平兵士当然有理由拒而不纳。而豫王大兵压到,五皇子势必得先与豫王对上一阵。可这一次,前有六爷派驻在太极栈道上的八千兵士坚守,后有豫王十万大军压迫,只要一开战,八千人稍稍一动,就足以让五皇子提心吊胆,束手缚脚。这一仗必输无疑,且七皇子不会助他,皇长子不会助他,就是王上恐怕也只能袖手旁观。这种情形对于五皇子来说,战死沙场或许是最好的下场了吧。

六爷用心真是深不可测哪!

“我们至少也做了分内的事,其他的安排,以我们的身份又如何能过问?”

燕巧看了我一眼,“宠辱不惊,你是真正的冷静。可是,谁知道他这一手是不是也是防你呢!”

我一凛,再开口时语气里有着一丝连自己也惊疑的淡漠,“与衍州的军务用的是公函。虽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报与六爷知晓,但公事公办的态度总也不会惹出大麻烦。最多是个延误消息的罪名,连延误军情也算不上。”

“六爷总不会太过追究,但他身边的人就说不准了…”燕巧说得意有所指,我朝她淡淡一点头。

“知道了,但这步棋如果他也有份布置,那就没什么立场来说我了,毕竟如果衍州本就无危,那我知情不报也在情理当中。”

“嗯,但愿如此了。”燕巧在我身后深叹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我看着窗外天际的白云淡淡,话虽如此说,但心下多少是有着些凄凉的,如此地尽心尽力,却换不来信任二字。不过,想来也是,我毕竟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要将西南这个后方都放手交给我,到底有些困难吧。

四月二十六,五皇子与豫王之军在柳州艾河交战,大败。翌日,七皇子率部前去救援,英景将军也率五千人马前赴艾河,同时太极山栈道的八千兵士也出城赴救,但五皇子所领五万精兵俱已被歼,五皇子仓惶逃往青水,在途中死于乱军之下。

这还是小事,五月初十,神都那边又传来更让人惊诧不已的消息。皇长子通过英景在秋水河安插的暗线被三皇子揭发,于是皇长子被幽禁于其府邸,终身不得出府。而五皇子丧命,其僚属为逃避罪责就揪出了七皇子按兵不动,见死不救的事来,正好王上为那五万精兵全军覆没,且又被豫王攻下河州与池州一事极不痛快,一听七皇子暗藏私心,盛怒之下就削了他的爵位,勒令其闭门思过,当然也解除了他在柳州的兵权。

真是一夕之间,风云变幻,令人变色呢。有了上一次的计量,这一次我一接到消息就密折发往泸州,虽然明知六爷处必定有人早一步就报与他了。

当一切平定下来,我又不禁怀疑,怎么事事都会凑得那么巧?难道这些都是六爷早就有所安排的?我不得而知,燕巧也是猜疑多多。

“有五成的可能。五皇子那事做得忒不高明,惹得六爷一定要除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也是这个理,但我的理由是“或许是六爷真的在对王上动手了,派刺客,再出兵青水,王上容不下六爷,六爷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有些安静的天下又要开始血腥了。天边残阳如血,映得这个五月的天空异样的诡异。

五月十二,虞靖那里传来了好消息,淮川口已拿下,江尚孝也坠崖而死,其部下多半投降了六爷,而姚磊也被六爷设伏兵,打得元气大伤退回他的老巢黄州临暨。

“看来那个‘试守孝子’还真是一贴灵药!”燕巧布着碗筷,听我说完也笑得挺乐。

“也真是蒙对了…”我一笑,忽然脑中冒出一个念头,不由得皱了下眉。

但这动作却被燕巧看得清楚,“怎么?担心虞靖心里会有想法?”

我心里一惊,尽量持平地笑笑,“怎会?虞靖会计较这些才怪!”

燕巧低叹一声,应道:“嗯,虞靖的确应该不计较的。”

我扒着饭,总觉得燕巧的话说得有些含糊,而那含糊中有着我们都不愿去想的东西。但愿,但愿吧!

第二天,我又接到了神都那边来的一封密信,王上打算将六爷招回,以稳定朝纲,也顺道震慑豫王。我将这封密信立即转往泸州。王上的打算不错,可六爷还会如以前一样么?用六爷的威势来震慑朝纲,谁说不是一记引狼入室?

不过这也由不得他了,神都那边诸皇子为夺储位已斗得你死我活,朝局混乱不堪,没有六爷这样的贵胄出面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定不下来,搞不好,弑父弑君的事也会发生。

六月初,泸州传回消息,六爷打算班师回凌州了。一来是王上下了三道圣谕,算是千求万乞的低声下气了。再来是太妃,也就是六爷母亲的祭日也到了。既然六爷初次出兵东南,不到两个月工夫就拿下泸州,对于东南是个极大震慑,而其他军事力量一时都纷纷不敢出战,整个东南在短时间内并不会有异动,那六爷回来,就可以好好应付一下王上了。这一步虽说不要紧,但走得好与不好,却也是关系大局。

六月十七,六爷回到凌州。一宅子的人接到消息,早在卯时就到城外迎候。拘缘已是快临盆的身子,但却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只能多派了三个仆妇,又特备了一架车给她,以便随时应急。已近六月下旬,天气渐渐发热,早晨多少还算清凉,但一过辰时,这热劲儿就上来了,远处还是不见军马的影子。

“都足足一个时辰了,几位夫人先歇歇吧,身子要紧。”到底是见惯场面的人,枕霞见修月、张烟几个都已有些吃力,忙吩咐下人搬来凳子,又叫上几碗温茶。

拘缘此时已被接到树荫下歇息,原本纤细的腰身如今被腹中的胎儿撑得老大,笨重中又有一种特别的憨态。她也正望着官道频频翘首期盼呢,每一个眼神都显出她的焦急与渴盼。

“情之所钟,正是我辈中人。”燕巧半靠着树杆轻语,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觉得她是带着讥诮的。

我朝她看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话,总觉得自从那一剑之后,燕巧变得有些犀利也有些尖锐了,她的话里总是透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似是提醒,似是不平,有时甚至是埋怨。想不通透的事太多,我的眼光不禁又向张烟与秋航身上掠去。她们如今已成陌路了吧?是呀,视而不见的冷漠,不但秋航有,就连张烟也有了。尽管修月仍是温温和和的,但看其他三人的脸色,多少也有些显得虚假和敷衍。

唉…我心里暗叹一声,回过头,却见燕巧正看着我,眼神深邃。

“怎么了?”我轻问。

她的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还想再问,但远处已传来一阵车马的喧嚣声。六爷来了。所有人都整肃地立好,排开一条道。

首先是烈烈招展的旌旗,再是开路的将军,前队一过,六爷傲岸的身影在一匹黑马上就像初升的旭日一样直射入众人的眼,那样灿亮,在六月的日照中显得锐气无比,纵然他依旧是冷淡的,但给人的感觉却明显得展出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这是一种真正的手握天下的感觉。看到这样的身影,要说心里没有震动那是自欺欺人。天下,我忽然冒出一个疑问,当六爷终于得到天下的时候,他真的就是十分的满足与欣悦了么?就真的没有什么未尽的遗憾了么?

唔,这又关我何事呢!真是庸人自扰。我甩了下头,开始在人群中逡巡,想找虞靖的身影。跟在六爷身后的有谌鹊、宣霁、鲜于醇…啊,找到了,虞靖!跟在那里的不就是虞靖么?我拉拉燕巧的衣袖,示意她看。

“呵!晒得像包公了。”燕巧轻声笑着,满脸的欣慰,她顿一顿,说出我俩都安心的话,“还好,没受伤…”

“是呀,真好!”

队伍停下,六爷也翻身下马。修月、拘缘她们马上上前行礼。“六爷…”

六爷虚手一扶,并未上前,只是口中应道:“好。”他眼光朝她们划过,“近来都好吧?”

这算是很贴心的问话了,就见拘缘、修月她们都有些激动,口中却只能抖抖地应着“好,劳六爷挂怀…”

“嗯。”六爷轻轻一点头,含笑看了眼拘缘挺大的肚子,又扫过修月和张烟,“都是有孕的人,大可不必出迎。”说罢将马缰扔给身后的小厮,引着一群人就要登车,却在上车时忽然顿了顿,他回过头来,朝人群中一扫,似在找什么人。

我和燕巧都有些迷糊,正自奇怪间,我感到一道如清水般的目光在我身上略略一顿,随后就又转了开去,他终于上车,回府。

第 25 章

回到府中,少不得又是一阵热闹,各人都先回房休息梳洗,而我刚好就空下。

“虞靖,快回房,我早上就给你备下了好吃的了!在军中日子苦吧?一定没好好吃过饭,走!快回房。”我和燕巧拉着满脸风尘的虞靖就回到屋里。

等洗好了一身清爽地坐在桌前的时候,果然,虞靖看到燕巧端上一碗碗的菜眼睛都发了直,“啊!终于可以吃到像食物的东西了…唔,好吃,好吃。”虞靖挟起一块翡翠鸡肉大嚼着,边吃边含糊地说着,“呵呵,就知道你们够义气,记挂我…在营里吃的都不是人吃的…什么干面佐马肉…少有荤腥的日子,就算有也是又硬又臭…难吃死了…”

我和燕巧两人傻呆呆地朝着她笑,只想好好看看她,两个半月的军旅生活让她黑了许多,人也清瘦了,但整个面上却有一股英气,让人看得好生羡慕。

燕巧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戳戳她,“老实交待,没受什么伤吧?”

我也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只等她说有就去拿药,天知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把滇云白药都买上了。

虞靖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机会受什么伤!唯一算得上是受伤的一次就是下马时滑了一脚,跌破膝盖而已。”

我和燕巧松了口气,“那伤好了么?我这里有滇云白药…”

“哇!”虞靖瞪住我,“你哪来的钱啊?白药可是贵死人的那种。”

“你想,我一个整理各州县军务的人,又可插手管管府中要务,手头上还少得了钱?当然这个来路很正就是了。”绝对不是什么受贿。

虞靖笑看我一眼,“我知道。”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啊,上次与江尚孝对磊,还多亏你的‘试守孝子’呢!”

我心一抖,连忙笑着回道:“呵呵,当时也正愁着呢!正好燕巧问起江尚孝这个人物,我就说起了师傅曾经给我说过的笑话,不知怎地,脑中一道灵光就记起了这个…哎,不说这个,你行军打仗时都有些什么新鲜事啊?”

“啊!说起这个啊,除了辛苦,还是辛苦。”虞靖指指自己的腰,“每天赶路,我虽是骑马,可一整天坐下来,腰真的直不起来。不过晚上将士烤着篝火,有些还会吹铁笛…绝没有那种‘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的悲凉,倒是有着天高地阔的豪迈之情,有些宁静,又有些高昂…我在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作好男儿志在四方…啊!当然也有很不好的一点。”虞靖的情绪忽然急转直下,一张充满神往的脸就这么一瞬间变成一个苦瓜,“洗澡是个大问题啊,那些兵士都是看着河流小溪就打着个赤膊跳下河,我只有在宣霁笑弄的眼光下闪开,然后愁自己的问题。”

哦…我和燕巧听完后也不理她的瞪视,就伏在桌上大笑,“哈哈哈哈…虞靖啊虞靖…哈哈…”

“平澜姑娘,虞靖姑娘,六爷传你们去书房。”这时门外忽然来了个小丫环。

“好,就来了。”我和虞靖对视一眼,只能站起身,虞靖还最后挟了筷鱼香肉丝在口中。

“放心,这菜我给你热着,等你们回来…”燕巧在身后忍笑地说了一句,惹来虞靖一个白眼。

来到书房,六爷一身浅紫的夏衫,已端坐在首座,其他几位也都换了衣裳坐定。

我和虞靖上前行礼,“六爷,鲜于将军,几位先生。”

“罢了。”六爷一摆手,让我们进屋。

宣霁第一个开口,依旧是那么笑嘻嘻地,“呵呵,水先生的弟子到底非同一般哪!虞姑娘其军事谋略让人惊诧,而平澜姑娘远在千里之外,却也能助战降敌,真是大才啊!…听说那面‘试守孝子’的锦旗一送到,江尚孝就气得把书案都劈成了两半呢!呵呵,真是绝哪!”

我淡淡一笑,敛身一礼,“宣先生过誉了,平澜学识浅薄,哪里当得起宣先生如此称赞?”

宣霁还要再说,却被鲜于醇抢先,“姑娘不必再跟他绕舌,这家伙是存心不让我喝茶呢!自从上次一别姑娘,我已有好久不曾识得茶味了呀…哈哈哈…”他笑得好不爽朗。

见六爷点了点头,我与虞靖都轻轻一笑,回道:“将军别急,奴婢这就上茶。”

不一刻,我和虞靖一人端茶,一人拿着点心回到书房。

宣霁端起茶盏,一入口便道:“香清高,味甘鲜…怎么姑娘每次沏的茶滋味都不一般呢?”

我正待回话,鲜于醇已在一边闭着眼插话,“年轻人,这便不懂了吧。这是齐云瓜片,不仅可开胃还能消暑解渴生津,最宜夏日来喝。姑娘真是茶道中的高人。”

“哪里?要算高人那自然是将军您了,茶品如此之高,平澜早就佩服万分了。”

“哈哈…”鲜于醇有些脸红地挠挠头,又惹得众人大笑。

此边笑声才落,六爷一声轻唤,“平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