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额间冷汗,君卿夜举步而出,抬头望天,估摸着时辰。火辣辣的太阳耀目刺眼,他半眯起了眼收回目光,却正巧望见正在晾晒沙莲的半月弯。

沙漠里的太阳着实毒辣,不过半日工夫,那沙莲已快干透,半月弯小心地翻动着沙莲,试图让它晒得更干更彻底。

听得脚步声近,她抬眸,“你醒了?”

“嗯,你呢?一直没睡吗?”

“一会儿再睡,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贝,要是不晾晒好,可是会损了药性的。”她认真地解释着,笑眯眯的样子让君卿夜安心不少。

“是吗?”

漫不经心的回答,让半月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放下手中沙莲,面带关切地问:“怎么了?”

“其实,我想问你要采集多少沙莲才会去找你师父?”早该这么问的,只是他一直舍不得放她离开,可这个诡异的梦让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有某种力量在召唤着要他回去。

她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想离开了是吗?”

“早一点回去,让所有人安心。”

“那明天我就送你出去吧。”她回答得很干脆,然后又指着晾晒着的沙莲道:“今天可不行,我得把这个弄好。”

“好,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可能到现在还找不到这东西呢。”她温柔地笑着,望着君卿夜的侧颜发呆,为什么当他说出要离开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有些难受呢?

各怀心思,二人都选择了沉默以对,半月弯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沙莲,君卿夜则是一脸愁容地望着大漠深处。

漫天黄沙无边无际,除了望雪城,四处寸草不生,算起来,他倒真得感谢那场风暴和那个引他而来的幻境了,若是没有那些诡异的幻象,他又如何敢深入腹地至此?若是不能来此,他也就绝不可能遇到现在的半月弯了。

思绪翻飞间,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扭头便问:“月儿,你最近是不是一直都住在这里?”

“是啊,怎么了?”

“我遇到风暴前,在沙漠里似乎看到了一支军队,你可有见过?”虽觉得是幻象,也想确认一下君卿欢是否真的来了。

“军队?没有啊,这里怎么可能有军队通过?这可是死亡之路呢。”半月弯很直接地否定了他的说法,又翻动了一下沙莲,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又补充道:“假若你真的看到了军队,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你可能看到海市蜃楼了。”

竟然听到这样一个说法,君卿夜心中咯噔一下,追问道:“海市蜃楼?那是什么?”

“那是沙漠里的一种奇怪现象,可以通过海市蜃楼看到很远的地方,但不要以为看到的是幻境,因为你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不是在你眼前罢了。”半月弯认真地解释着。

关于海市蜃楼,她也只是听过,并不曾真的见到。她在深入沙漠之时,师父担心她会在这里迷路,特意给她讲过一些关于海市蜃楼的传说,所以她才会这么清楚。

这种近乎神话的说法让君卿夜大为意外,他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军队其实是存在的,只是不在梅塔丽沙漠,而是在别的地方?”

“如果你看到的真是海市蜃楼的话,就可以这么说。”半月弯肯定地点了点头,也彻底凌乱了君卿夜的心,假如那些军队是真的话,如此惊人的数量,晋同关岂不是已经危在旦夕了?

晋同关的城门再一次紧紧闭合,风赢也虚脱一般自马上栽倒下来。守城的小将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紧张地叫道:“元帅,元帅。”

一直守在城门口的朱泉闻其唤风赢“元帅”,倒是有些意外。晋同关的将士都唤风赢“风帅”,唯有这冷面小将叫得例外,一想到方才其言行举止,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心想八成是风赢的心腹之人。

风赢身中数箭,意识却清醒,反握小将之手,将手中银枪慎重交付,“风林,没有本帅的命令,谁也不许开城,违令者,就地正法。”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仿佛倾注了所有心力。

只见小将含泪点头,“元帅,你放心吧,风林一定守好城门,谁也不许出去。”

“守好了这门,才有资格留在本帅身边。”

“是,元帅。”小将字字铿锵,眸中泪意仍在。

朱泉看得奇怪,正疑惑这风林的身份,忽然想到这孩子也姓风,难道…某些东西一闪而过,在脑中盘旋,不及细想,又听得风林道:“朱将军,请军医啊,元帅受伤了。”

一语惊醒,朱泉立时蹲了下来,一边帮着扶住风赢的身子,一边对属下大声道:“愣着干吗,还不快去?”

风赢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但仍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本是身经百战之人,自是知道其中利害,晋同关前,若是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倒下了,传到君卿欢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他便是死,也得死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绝不能动摇军心。

朱泉自知若不是为救自己,风赢绝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心中愧疚,情真意切道:“风帅,是末将连累你了。”

“不必说这种话,你只要在本帅养伤期间,代为守好晋同关,便无愧于心。”

风赢说罢,军医已抢奔了过来,查看过伤势后,面色阴沉,吩咐小兵们将风赢抬入内室。

直至风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门口,朱泉才找到机会问那小将:“你叫风林?”

“是,将军。”

“今年多大?”

“十六。”

“你和风帅是什么关系?”

许是未想到朱泉会有此一问,风林忽然紧抿了嘴,默不作声。

朱泉也不追问,只猜测道:“风帅父母仙逝,唯有一弟,正当少年,难道就是你?”

闻言,风林仍是不语,只是手中染血银枪握得更紧。

见他模样,朱泉心中已有答案,对风赢之敬更为甚之,亲弟弟居然派来守城门,如此严兄,也唯有大周第一神将风赢了。

风赢虽重伤在治,他一人独闯晋同关前几十万大军之事,却像是一剂良药,彻底激发出晋同关守城将士的血性。他们在城头高举黄旗,却已是再骂不动、再辱不听,只一心等待着风赢的最终决定。

守城将士之中大半是风赢带来的飞鸿骑,若是非要说出这支军队与其他军队的不同,或许有一个词可以概括他们整体的素质——沉默。这是一支沉默的军队,每当风赢或是君卿夜站在高城之上,对着这三十万大军训话,这些将士都是服装统一、神情肃穆,黑压压地站满了平地。他们有着不同的相貌、不同的喜好,属于不同的民族,来自不同的地方,却挤在同一方天地,听着同一个人的声音,看着同一个方向,鸦雀无声。

这就是飞鸿骑与任何一支军队的不同,也正因为有了这些不同,在之前的战事中,他们总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现在,他们的两位主帅都已不在身边,但他们仍旧屹立如山,在晋同关的城头之上,给了叛军一次最为沉重的心灵之击。

君卿欢的脸色不好,或者可以说相当的不好,他总是面带笑容地望着晋同关的城头,但那笑意似乎永不达眼底。他知道风赢受伤了,甚至可以说是很重的伤,可那又如何?眼看着晋同关城头的士兵们士气高涨,他竟如同受辱一般,始终放不下心头之怨。若是他也有如风赢一般的战神为左膀右臂,那大周的天下又如何取不得?可他却没有那个运气,拥有这么强大而忠心的下属,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终于,他忍不住将心中的不悦,对着时利子发泄了出来,“为何天时地利都给他君卿夜占去了?便是他如今生死不明,他的这些将士还如此拥戴他,为何?为何?”

“王爷,少安毋躁!”

“军师,都到如此田地了,本王如何能少安毋躁?那风赢万一活过来了,晋同关只怕根本打不下来,此地不破,本王如何能挥刀而上,挺进上京?”

“就算不能顺利拿下晋同关,王爷也未必没有胜算。”时利子总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在他看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晋同关也并非完全不能突破。

君卿欢最听的便是这时利子之语,一则是有理,二则是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是以,当他听到时利子说出这般话来,心中竟又有几分期待,“军师请讲。”

“风赢之所以封锁消息,王爷以为只是不想让我等知道君卿夜的消息么?”时利子淡淡开口。

君卿欢又是讶异一问:“难道不是?”

“老夫安排的送信人快马加鞭的话,最迟三日,上京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到时候,假若君卿夜不能及时出现,我倒要看看他风赢如何来化解这场危机。”

这时利子机关算尽,风赢所思所想,他必然也会设身处地地去揣度。君卿夜的安危事关重大,要想稳定民心,定要有一个合理的说法。此事,若非君卿夜站出来亲口解释,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上京的那些老顽固,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风赢的知情不报的。

君卿欢本是急躁之人,遇事之初,难免自乱阵脚,可他的身边并非无人,一个时利子便足以顶千军万马。是以,时利子此言一出,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会心的笑意瞬时爬上了他的嘴角,“不知军师让那信使报的是何消息?说君卿夜已在大漠中失踪,生死不明?”其实他更希望君卿夜就此死去,哪怕回上京后真的要面对与彻儿争位的尴尬,也比他如此苦撑大局来得快速而直接。

时利子轻抚长须,似笑非笑道:“是,也不是,老夫让那探子回去并非只放此一个消息,还有其二。”

“还有什么?”越听越兴奋,君卿欢仿佛已看到那些朝中重臣乱成一团的情景。

“王爷觉得,若是上京的人知道他君卿夜,是为了寻找一个女人而独自深入大漠的话,会怪君卿夜的任性呢,还是怪风赢的失职呢?”时利子一语双关,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就算那些朝中重臣不敢责怪君卿夜,将责任都推到风赢身上,也会对君卿夜的行为大失所望。为君者,得民心者得天下,假若失去了所有人的支持,他君卿夜就算真的能活着回来,怕也是仅留出局之命了。

一语出,百思解,君卿欢不由自主地对时利子双手一拱,“军师果然厉害,本王佩服佩服。”

“王爷见笑了,老夫不过敢人所不敢,想人所不想罢了。”时利子眉眼带笑,竟有几分得色。或许君卿欢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时利子心中,这天下是君家的,却能被他随意玩弄于股掌,这才是他所追求的一切,只要能体现他的神人之才,这天下自是越乱越好了。

整整三日,君卿夜与半月弯在荒漠中不眠不休地赶着路。等到他们终于看到了在夜色中显得缥缈的晋同关,君卿夜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半月弯奇怪地仰头看他,“为何不走了?你不是很急吗?”

“来不及了。”

“什么?”

这一次,他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了晋同关前,黑压压一片的叛军身影。

“那些就是你在沙漠中看到的军队吗?真的好多人啊!可是,他们是哪国的叛军,如此强大?”半月弯失忆,自是不明白这个中原由,因好奇,便问了几句。

“他们是大周的子民。”

“什么?你不是大周的皇帝吗?他们这是造反…”言至此,半月弯突然尴尬,感同身受,也能体会君卿夜的心情。

君卿夜冷冷一笑,似乎并不介意这造反一说。事实上,会有今日的局面,他难辞其咎,若不是他对君卿欢处处容忍,断不可能让他羽翼渐丰,壮大如此。他便是再糊涂,也断不会相信这么庞大的军队,会是君卿欢短时间内拉拢到的,显然已是蓄谋多年。

“要杀进去吗?”不知为何,半月弯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那叛军之中有一俊朗白袍之人,只望其背影,她便觉得心中烦闷异常,是以,说出来的话也吓了自己一跳。

顺着她的视线,君卿夜很容易就看到了君卿欢挺拔的身影,心中不快,却也不能说出来,只缓缓看了她一眼道:“此处太过危险,你还是去找你师父吧。”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明明是想留她在身边的,可看到她那样望着君卿欢的背影发呆,他便妒从心中来,恨不得马上把她送走才好。

看着那白袍之人,心里虽然很难受,但因来得莫名,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可听他一语,她竟颇有些伤感之意,“你要赶我走?”

“我不想连累你。”

此言倒是并不虚假,劣势当前,若不能护她周全,倒不如放她离开,待他平定天下,能给她一个安定的承诺之时再去寻她,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怕连累。”冲口而出的话语,让半月弯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虽然心中真的这般想,可一个姑娘家的,这么直接会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随便?

虽觉意外,此言仍让君卿夜心中一颤,如果说之前她对他说的种种情话,都是别有用心之语,那么现在的她,是否是心之所动有感而发呢?大漠之中,相处的时日虽不长久,但他与她均是坦诚以待的,是以,当听到这样直白之语,亦不禁心神荡漾起来。

“月儿,你真的愿意陪我入关?”

闻言,她低了头去,似乎在认真思考着什么。片刻后,当她重新抬起头来,竟是认真地“嗯”了一声。

君卿夜心中的欢喜无法言表,但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个不太明智的决定,温柔地伸出手来,紧握住她的,“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可是我不能带你入关。”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却仍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心中不忍,便又解释道:“假如没有这几十万大军,假如我不用担心你会受到伤害的话,我一定带你入关。”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也许是真的明白,也许是想让他安心,半月弯也不清楚自己此刻在想些什么,只是不停地点着头。

君卿夜心中一痛,长臂一伸,忽然用力地抱她入怀,“月儿,如若可以,待我平定天下,再来找我好吗?”

静静地,她任由他轻拥着自己,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木然的眼神痴痴地望着某个方向发呆。去找他吗?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做。

“我是不是从现在开始要叫你皇上?”

她突然这么问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沉默良久只是回她一句:“不用,永远都不用。”

推开他的时候,她一脸的漠然,“是我太天真了,你是皇上,又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的民女做朋友?”

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一如他心中沉睡着的迷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突然害怕了,害怕会这么失去她,“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月儿,我只是害怕你跟着我会受伤,实在是…”

紧抓着她的手臂,他解释着,话到一半,突然又觉得那样不自然。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变得如此胆小?君卿夜的世界里不该有如此软弱的时候,他一直是强势的,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那么他又为何在退缩,难道真的要再失去一次才后悔?

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亮了世界,一切都看得那么清楚,他想要她,想要永远留她在身边,那就该这么做不是吗?假若他真的不能护她周全,那也就代表他不配拥有。他不配吗?他绝不认同。

抓着她手臂的大手顺势下滑,紧紧牵住了她的小手,“就让我再自私一回吧,月儿,抱紧我。”

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整个人已凌空而起,他有力的臂膀紧紧穿过她的腰身,将其紧拥在怀,借着夜色的掩护,飞一般朝着晋同关的方向如影掠去。

“上京流言四起,已是乱成一团,到处都在传皇上**熏心、终至性命不保的谣言。群臣无策,最终派出军机处一位重臣,赶来晋同关查探真相。”一人拱手而立,肃冷而语,正是飞鸿骑中先机营之人。

这先机营主要负责的便是刺探军情,不想这一次带过来的消息,竟比任何一次都让人伤脑筋。

听完这探来的最新消息,朱泉又一次哭丧起脸,跑到风赢的房间追问那老军医,“你就给我老朱交个底吧?风帅何时能醒?”

那白发苍苍的老军医,为难地看着他说:“将军,不是老夫不愿跟你说啊,而是风帅身中七箭,伤势过于严重,能保住一条命都是险中之险了,你还要问他何时能醒,这实在是老夫无法预计的。”

“无法预计?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朱泉搓着手,心里猫抓一样的难受。

整整三日,风赢始终昏迷不醒,上京又闹了这么一出,他连个一起商量对策的人也找不到。若是在军机大臣到来之前,风赢还是无法清醒,要他来应付这个军机处的人,岂不是要他的老命啊?

老军医哪知上京内幕,见朱泉忧心如焚,只道是担心风赢的安危,便安抚道:“将军,你也别急,虽说风帅伤势严重,老夫倒有把握保他一命,只不过要多用些时日罢了。”

“老军医,你是不知道啊,现在…”心里有事,总想找个人说说,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了肚里。这种事不应该随便找个人就说,万一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只能一死再死了。

见朱泉欲言又止,那老军医不由得伸头来问:“将军,你想说什么?”

朱泉面有难色,找了个借口道:“唉,没什么,就是希望你快把风帅给治好,这样我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话刚说完,忽觉窗外人影晃动,朱泉心中一惊,难道叛军潜入城内了?虽觉可能性不大,却也不敢马虎,立时大喝一声追了出去,“谁…是谁在外边?”

第十八章 破敌之策

直到君卿夜坐到了风赢的床边,朱泉仍旧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皇上回来了,真的是皇上回来了!

看着风赢苍白如纸的脸,君卿夜突然回头,“月儿,你能救他吗?”

微微一笑,她肯定而语,“能。”

闻言,君卿夜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带她回来的这个决定,竟然是这样让人惊喜,她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有了她,他相信风赢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腾出了地方交给她,让她好静心地为风赢治伤。君卿夜举步而出,经过朱泉身边时,一个眼神示意,朱泉立马小跑着跟了出去。

“风赢为何会如此,朕便不问你了,你且说说现在晋同关的情况吧。”君卿夜趁夜潜入城中之时,已看到了城头上飘飞的黄旗,能想出这种办法的,除了风赢,他想不出第二个人。然而,这黄旗也是一死物,撑个短时间倒还可以,若想要靠这东西守城,似乎也不大可能。

朱泉正盼着来个人同他商量商量,这下子直接来了个最高的领袖,他内心自然激动不已,有了君卿夜在此,就算来一百个军机大臣他也不怕了啊。

“皇上,晋同关被围,关中三十万飞鸿骑,城外是佑亲王的叛军五十万。还有,上京不知为何流传着一些奇怪的谣言,是以,军机处派了林大人过来,正在途中。”简明扼要地说了重点,朱泉很细心地发现,君卿夜的表情除了冷还是冷。

“朕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风赢这里有朕就行。”晋同关外的叛军在他的预料之中,军机大臣之事他倒是未曾料到。想来,这一定也是君卿欢的杰作了,此招釜底抽薪之计,用得倒也真是漂亮。

朱泉自知君卿夜的决定无人能阻,却还是推脱了几句:“怎敢劳烦皇上照顾风帅,还是末将找人来照顾吧。”

“不必了,有月儿在就行。”

君卿夜神情笃定,朱泉也不再坚持,只一揖道:“既如此,末将便先行告退了。”言罢,人已开始静静后退。

尚未离开太远,君卿夜又将他叫了回来,“飞鸿骑中,可有一名小将叫风林?”

“确有,在城门口守着呢。”风林的身份朱泉早已知道,是以,突然听到君卿夜对这个小子如此关心,也并不奇怪。

“去把他叫来,朕有话要对他说。”风赢未醒,有些话,他唯有问问风林了。

为难地看了一眼君卿夜,朱泉又不觉体会到了何谓伴君如伴虎,君卿夜明明什么重话也没有说,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皇上,这个可能不行。”

“为何?”

“这小子固执得紧,除了风帅的话,谁的也不听。风帅倒下前,曾交代过他一定要守好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去,他就一直守在城门口,吃睡都不离开,所以末将觉得他可能不会来。”虽然这么说有以下犯上之嫌,可风林的性子,这三天他也是见识到了,自不敢夸口说能叫得他来。

闻言,君卿夜倒未为难朱泉,只微微一笑道:“倒真的和风赢一个脾气,罢了,朕亲自去见他便是。”

风赢身中七箭,两处伤及要害,人虽未死,却也只剩下吊命的一口气。外伤虽重,但好在风赢本是练武之躯,体质强壮,只要用药得当,外伤痊愈倒也费不了太多时间。只是他高烧不退,显然是伤处已发炎,如若不消下这致命炎症,风赢的性命就算能保全下来,也会落下伤残之痛。

天明时分,鸡鸣四起,半月弯终于抹去了脸上最后一滴汗。她费了好大气力,甚至还拿出了自己最为珍视的沙莲,才把风赢的高烧降了下来。累了一夜,半月弯扭动着自己略显僵硬的脖颈,缓缓起身,推门而出。

拂晓,四下静谧,她的动作虽轻,却也惊动了屋外之人。晨光的沐浴下,他周身都披上了金芒,黑衣朗面,玉树临风。听到开门之声,他回过头来,冲她温和一笑,“累了吗?”

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她轻声问道:“为何这么早便来了?”

“睡不着,所以不如来这里陪陪你。”他微笑着开口,语出温柔。

讶异地看着他,“你不会在这里站了一夜吧?”

他不语,只是以微笑代替了回答。

她摇摇头,一副不赞同的口吻说他,“就算是担心风赢的伤势,也不必如此的,既然把他交给我了,就应该相信我能治好他。”

本是不经意的一语,却瞬间让君卿夜面色大变,“你为何知道他叫风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