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问道:“本宫之前离去的时候,四阿哥不是还在昏迷中吗,怎么会一下子醒了?”
“回娘娘的话,在您走后不久,四阿哥就醒了,先前还好,但过了一会儿四阿哥就不住地叫着痒,还用力去抓,将纱布也给抓落了,微臣等人迫于无奈,只要让人按着四阿哥,不让他继续抓痒。”说话的是周明华,他眉头紧锁,显然也在奇怪弘历的病症,究竟是什么虫子,竟可以令四阿哥奇痒难耐,痛苦成这个样子。
凌若回身走到弘历床边,他的眉头始终紧紧皱着的,青筋亦不曾平复,想来即便是在昏迷中,依然是痛苦的。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刚才弘历拿剪子欲自尽的样子,她只要一想起来便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她不敢想象没有弘历的日子,于她而言,那就像阿鼻地狱一样,从此再无欢乐可言。
正自这时,手被人牵了起来,紧接着弄伤的地方传一阵清凉,回头看去,只见胤禛正将淡绿色的药膏涂在她手背的伤口上,感觉到凌若的目光,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别太担心了,徐太医一定可以救弘历的。”
凌若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地点头着,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容远身上,希望他可以治好弘历。
在包扎伤口的时候,有宫人快步奔进来,凌若精神一振,连忙道:“可是徐太医来了?”
宫人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不是徐太医,是慧贵人得知皇上在这里,特意在外求见。”
听见不是容远,凌若犹如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再听得舒穆禄氏的名字更是烦上加烦,不问胤禛的意见便道:“让慧贵人回去,本宫现在无瑕见她。”
宫人没有立即应声,而是瞅着胤禛那头,胤禛体谅凌若此刻的心情,挥手道:“按熹妃说的去回话。”
“嗻!”宫人依言退下,过了一会儿,外头再次响起脚步声,但出现在视线中的依然不是胤禛与凌若满都心期待的容远,而是舒穆禄氏,只见她扶着如柳的手快步走进来,在其身后还跟着想要拦住她的宫人。
凌若面色一寒,语气淡漠地道:“本宫不是让慧贵人先行回去了吗,怎么又闯了进来。”
舒穆禄氏赶紧欠一欠身,神情恳切地道:“回娘娘的话,臣妾在外面听宫人说四阿哥病了,心中担忧,所以擅自闯了进来,臣妾别无他意,只想看看四阿哥病得怎么样了?”
凌若本就不愿见她,任她说的再好听,也不会有好脸色,更没心情应付,冷然道:“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是不遵本宫之话,擅闯承乾宫,本宫可以追究你的罪,现在立刻给本宫离开。”
“娘娘,臣妾只是关心四阿哥…”舒穆禄氏话还没说完,凌若已经冷冷打断她道:“那你现在已经关心过了,可以走了?”
舒穆禄氏身子一颤,惶惶地看向胤禛,轻声道:“皇上是不是臣妾说错了什么,让娘娘如此不高兴?”
看到舒穆禄氏犹如小鹿受惊的眼神,胤禛心中一软,道:“与你无关,熹妃是担心弘历的病情,所以才心情不好。”说罢,他又朝凌若道:“熹妃,佳慧也是因为关心弘历才会擅自闯进来的,看在她这份心意上,你不要与她计较了。”
凌若没有说话,不过她也没有继续赶舒穆禄氏出去,由着她站在那里。
舒穆禄氏在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弘历后,紧张地道:“皇上,四阿哥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何要这样绑着他?”
胤禛简单的将弘历的病情说了一下,殊不知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始作俑者。
不过虽然一切都是舒穆禄氏安排,却也没想到吸食过混有西域乌头猪血的蚊虫在叮过弘历后,居然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尤如万蚁钻身的奇痒吗?呵,还真是出人意料,不过她喜欢,与简单的毒发而亡相较,这样的死法无疑更能让熹妃痛苦,也更能解她心头之恨。
在将喜意牢牢压在心底后,她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再召其他太医来为四阿哥医治,或许会有办法也说不定。”
“熹妃已经派人去宫外请徐太医。”胤禛的话令舒穆禄氏不解,訝然道:“徐太医?臣妾怎么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太医。”
胤禛点头道:“徐太医原先在太医院任职,不过在你入宫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太医院。”
见胤禛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句便不再说下去,舒穆禄氏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徐太医不同寻常,不过眼下明显不是询问的时候,只能暂且忍下。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心,连齐太医这个院正都对弘历的情况束手无策,更不要说这个所谓的徐太医,不过是徒劳一场罢了。
在等容远来的时候,胤禛劈在弘历颈后的那一掌效果渐渐消失,弘历醒了过来,他一醒,就凄厉地叫着,拼命想要挣脱身上的绳子,一遍一遍叫着让人杀了他的话语。
看着弘历这个样子,凌若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再次落下,她不顾弘历的挣扎,抱着他一遍遍说着让他撑下去的话。
看到凌若痛苦的样子,舒穆禄氏感觉心情无比舒畅,钮祜禄氏,你当日落井下石,害我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一报还一报的时候,现在只是一个开始,我会夺尽你全部,让你一无所有,包括性命!
若凌若不曾因为弘历的事方寸大乱,又或者胤禛对舒穆禄氏有那么一丝怀疑的话,就会发现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杨海气喘吁吁的声音,“主子!主子!徐太医来了!”
这句话,对于凌若来说犹如天籁一般,赶紧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容远正随杨海走进来,她连忙奔过去,顾不得别人在,死死拉着容远的手泣不成声地道:“你要救弘历,一定要救弘历,我不能失去弘历,不可以!”
一路上,容远已经听杨海说了弘历病发的经过,当即道:“草民知道,娘娘放心,草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四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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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试毒
看到凌若抓着容远的手,舒穆禄氏眼皮微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胤禛,钮祜禄氏身为宫妃,是万万不可以与其他男子亲近的,平常就算太医诊脉也得隔着丝帕,可现在她却主动拉着一个男子的手,哪怕是情急之下也绝对不可以,更不要说还是当着胤禛的面。
令她惊奇的是,她没有在胤禛脸上发现一丝不悦之色,反而还上前扶着凌若的肩安慰道:“有徐太医在,弘历不会有事的,你快些放开,别误了徐太医给弘历医治,从而使得他病情加重。”
一听到这个,凌若连忙松开手,容远在朝胤禛低一低头后,便迅速走到床榻边,想要为弘历诊脉,可是弘历一直在挣扎,根本无法好好诊脉,容远眉头一皱,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银针,瞅准时机分别扎在弘历两边耳根后的睡穴中,令他渐渐昏睡过去,不再挣扎。
齐太医之前也曾想过要扎弘历的睡穴,让他安静下来,可是弘历一直动个不停,哪怕有人按着也很难扎准,他年老眼花,又不像容远那么眼疾手快,再加上耳后有许多穴位,怕万一扎错出了事,担待不起,所以只让人牢牢抓住弘历双手,不让他抓痒。
在容远诊了一会儿脉后,凌若忍不住道:“徐太医,可知弘历为何会突患此怪症了吗?究竟是不是中毒?”
容远没有回答她,依然专心于弘历的脉象中,胤禛在一旁安慰道:“徐太医还在诊脉,你别打搅他。”
凌若无奈地点点头,好不容易等到容远松开手,她迫不及待地道:“如何,弘历怎么样了,能不能救?”
容远沉吟了一下道:“草民现在还回答不了娘娘,四阿哥的脉像很乱,草民一时也诊断不出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进一步查看,还请娘娘暂候片刻。”
胤禛叹了口气道:“若儿,你这样一直问个不停,让徐太医如何专心察看,听朕的话,先一旁去坐着。”
舒穆禄氏亦走上来道:“是啊,娘娘,臣妾扶您去坐着,既然您专门将徐太医从宫外请来,就该相信他的医术才是。而且臣妾相信四阿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凌若胡乱点头,不过在舒穆禄氏准备扶她的时候,却是道:“不劳慧贵人,有水秀扶着本宫就行了。”
舒穆禄氏不在意地缩回手道:“那臣妾陪您一道坐着等吧。”
凌若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如今这个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弘历,急切地想要听到他安好的消息。
容远在看过弘历的面色还有舌苔眼皮后,眉头一下子紧锁了起来,这个时候,周明华走过来轻声道:“师傅,我之前也看过四阿哥,舌苔还有印堂都有中毒的迹象,可脉象却诊不出任何中毒的痕迹,着实令人费解。”
容远点头不语,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怪事,沉思片刻,他忽地问底下那些宫人,“你们谁是贴身服侍四阿哥的?”
小郑子忙站出来道:“奴才是四阿哥的贴身内侍。”
“那你可知四阿哥之前被蚊虫咬到的地方在哪里?”因为弘历许多地方的皮肤都被抓破甚至抓烂了,后来又敷了药,根本无法看出原来的肿包在何处。
“奴才知道。”小郑子上前将早上弘历让他擦过药的几处地方都指了出来,那几个地方都是被抓得最严重的,容远命人拿来温水将沾在那几处地方的药粉洗去,然后仔细端详着抓伤的地方。
“师傅,你在看什么?”有这个疑问的不止周明华,还有齐太医等人,均不解他为何看得这么仔细,他们除了能看出被抓伤之外,就没有其他了。
容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取过银针在这几个地方慢慢扎下去,若弘历醒着,就会发现容远刺下去的地方都是他痒的最厉害的地方,等了一会儿后,又将扎下去的银针取了出来,令人惊奇的是,这几根银针的下端都不约而同的变黑了。
看到这一幕,齐太医失声惊呼道:“银针变黑?难道真是中毒?”
此时天色已黑,内殿已经掌上了灯,在借着灯光仔细看过银针,又闻过之后,容远神色凝重地道:“色呈青黑,微有辛辣味,应该是毒无疑。”
齐太医点头道:“照这么看来,四阿哥应该不是被蚊虫叮咬,不管是什么样的蚊虫,都断然不可能会有这样可怕的毒性。”待容远点头后,他又问道:“那徐太医可有办法分辨出是哪一种毒虫?”唯有确知了毒性,才可以对症下药,解四阿哥之毒。
“或许可以。”容远应了一句后让宫人赶紧端碗水,然后再找一只猫或狗来。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舒穆禄氏眸底多了一丝凝重,想不到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徐太医这般利害,一下子就确定了弘历是中毒,而且听起来,他似还有办法辩出毒性。
不过,她也没有太过担心,通过那些蚊虫加诸在弘历身上的西域乌头之毒早已变xing,否则弘历就该是直接中毒而死,而非现在这样剧痒难捺。变异之毒,就算这个徐太医再利害,也休想查出。
宫人很快拿了清水与一只毛色雪白的波斯猫进来,容远将几根银针一道浸在水里搅拌,水很快变得稍稍有些浑浊,然后他让人将这碗水喂给猫喝。
波斯猫tian了几口水后,便在屋中走来走去,看起来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容远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波斯猫,银针上的他肯定是毒,弘历的症状太怪,他一时断不出来,所以想在猫身上试验一下,看能不能更直接的试出毒性。
就在这个时候,床榻上传来几声异动,只见弘历虽然双目紧闭,却不断地扭着头,而且神色亦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齐太医急道:“不好,睡穴开始制不住四阿哥了,他快要醒过来了。”
容远来不及说话,取过银针再次扎在睡穴上,想要让弘历再次昏睡过去,虽然这一下让弘历平静了一会儿,但很快便又开始了,而且眼皮不住颤动,明显效果不行,弘历就快要醒过来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黑水翠雀花
果然,容远还在想办法的时候,弘历便倏然睁开眼,然后与之前一样剧烈的挣扎着,犹如发疯了一般,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夹杂着shenyin的嘶喊。
浑身上下都是又痒又痛,他真的好痛苦啊,额娘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死,为什么要他一直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看到弘历这个样子,凌若哪里还坐得住,冲过去用力抱住弘历可说是血肉模糊的身子,试图阻止他乱动,“弘历!徐太医已经来了,正在想办法救你,就当是为了额娘,为了皇阿玛,你再忍忍,忍忍!”
她努力忍着不哭出来,但眼泪还是不断落下,根本止不住,尤其是怀中弘历那一声声痛苦到极处的嘶喊,犹如受了重伤的野兽。
看到他们母子这个样子,胤禛亦湿了眼睛,哑声道:“徐太医,有没有办法让弘历再昏睡过去,这样他也不会太痛苦。”
容远神色沉重的摇头,“若有办法,草民早就用了,现在连睡穴都治不住四阿哥,可见他身上的痛痒已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地步,这种情况下,再用其他手段只是徒劳而已。现在只能等那只波斯猫出现症状…”说到这里,他下意识搜寻那只猫的踪迹,发现那只猫不知何时躲到了舒穆禄氏的椅子下去,身子颤抖不止,鼻中缓缓流出暗红色的鲜血来,不,不止是鼻子,眼睛、嘴巴以及耳朵都流慢慢流下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皮毛。
随着七窍先后流血,波斯猫站不住倒在地上,四肢不断地抽搐着,猫眼中的神彩正在渐渐散去,当猫眼变得木讷无光时,四肢亦同时停止的抽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而这还没有完,在容远的注视下,猫身渐渐变黑,连毛色也逐渐转黑,这样转变看起来煞是吓人。
舒穆禄氏并不知道波斯猫躲在自己椅下,只看到容远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很久都没有移开,盯着她面红耳赤,连手脚也不知该往哪里放,心中暗自恼怒,但又不便直接训斥,只得朝悄悄朝如柳使了个眼色。
如柳会意地点点头,对容远斥道:“徐太医是吗?我家主子乃是皇上的贵人,而且皇上也在,你既是太医怎可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我家主子瞧?”
容远这才回过神来,待要说话,水秀已经一脸不屑地接过话道:“慧贵人误会了,徐太医不是盯着您瞧,而是盯着您椅子下的东西瞧。”
椅子下的东西?舒穆禄氏一愣,连忙低头往椅子下看去,这一瞧,一只七窍留血、浑身发黑的死猫顿时出现在视线中,最可怕的是死猫那双空洞的眼睛正好对着她,令毫无防备的她惊叫一声,当即从椅子中跳了起来。
她刚才还看到这只猫在杨海他们脚边的,怎么一眨眼到了她椅子下面,还死得这般恐怖骇人。
如柳赶紧扶住舒穆禄氏安慰道:“主子别怕,不过是一只死猫罢了。”
说来也怪,这一只死猫给舒穆禄氏的触动却很大,令她心呯呯地跳着,同时不断回想起刚才与死猫双目相触的那一刻,令她十指微颤,哪怕是牢牢握成拳头,也依然能感觉到那股震颤。
这个时候,没人去注意舒穆禄氏怎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猫上,包括胤禛在内,猫死了并不奇怪,可死后居然全身发黑,连皮毛也由白变黑,实在是诡异至极。
看着猫尸,凌若浑身剧颤,同时将弘历搂得越发紧,惟恐一松手,弘历就会与那只波斯猫一样…
容远没有冒然去碰触猫尸,而是命人拿来一根木棍,仔细地将猫尸从椅子下面拨出来,至于舒穆禄氏早已远远站在一边,哪里还敢坐着。
齐太医仔细端祥着猫尸道:“七窍流血、全身发黑,看来毒性好烈,应该这才是真正毒发时的症状,只是为何到了四阿哥身上,却仅仅只是有些许中毒以及全身痛痒的迹象。”
舒穆禄氏脸颊微微抽搐,这个姓徐的大夫能够从四阿哥伤口中提取到毒已经够让她惊讶的了,没想到还让他借着一只猫发现了西域乌头真正毒发时的症状。该死了,不会真让他找到解毒之法吧?
容远一边拨弄着猫尸一边道:“也许是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毒性,令四阿哥没有立刻毒发,而是以痛痒的方式展现出来,若我没猜错的话,毒只存在于那几处被咬到的地方,而没有进入到四阿哥的血液中。”
胤禛迫切地道:“徐太医,那你可能辩认出这是哪种毒?”
“草民一时还无法辩别。”在说这句话,容远眉头紧锁,普天之下,毒物成千上万,有很多种毒其毒发时的症状都差不多,想要辩认出来,实在很难。
弘历还在不断地哀嚎着,凌若抱着他,不断祈祷着容远快些确定是何毒,然后对症下药,让弘历不要再受折磨。
周明华在一旁道:“师傅,我觉得这毒,不像是蝎子、毒虫一类的毒,因为那些毒都会出现肿胀的情况,但是这只猫没有,倒有些服了毒药。”
他这句话提醒了容远,神色一凛,从医箱中取出一把小银刀,在猫尸上一划,还未凝聚的黑血顿时从猫尸体内流了出来,同时内殿弥漫着一腥臭味。
容远将刀拿到鼻下,仔细闻着,他闻了很久,终于在腥臭之中,闻到一股之前曾在银针中闻到的辛辣味,他记得有几种带有毒性的草药闻起来会有这种辛辣味,而这些草药中,只有一种会有那么剧烈的毒性,四阿哥很可能是中了那种毒。
胤禛一直注意着容远的表情,见他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连忙问道:“徐太医,你是不是知道弘历中的是什么毒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目光皆集中到了容远身上,等着听他的回答,而在这许多道目光中,最紧张的无疑是舒穆禄氏,弘历还没有死,一旦让他确认了哪种毒,从而配出解药,说不定真的可以救弘历。
在凝重无比的气氛中,容远缓缓吐出五个字,“黑水翠雀花。”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银针引药
他说的不是西域乌头,说错了,一旦药不对症,四阿哥必死无疑。
正当舒穆禄氏悄悄松一口气的时候,齐太医接下来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令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黑水翠雀花,是西域乌头的一种,毒性极烈,但是还有不少药草有着相似的毒性与症状,你如何能断定是这一种?你要知道一旦用错了药,四阿哥就会有性命之忧,而且要解黑水翠雀花之毒,就一定要以毒攻毒,到时候若是弄错了,使得两种剧毒同时在体内,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四阿哥。”齐太医慎重的说着。
“院正说的不错,确实有不少药草与黑水翠雀花有相似的毒性与症状,但黑水翠雀花有一种独特的辛辣味,这是其他药草所没有的。”这般说着,他将小银刀递给齐太医道:“院正若不信可以闻闻。”
齐太医仔细闻过后,果然闻到有辛辣味,而这也让他对容远的断定再无疑问
原来黑水翠雀花就是西域乌头,他竟然猜对了,该死的,竟然让他猜对了!
这一刻,舒穆禄氏对容远恨到了极处,若不是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徐太医,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四阿哥是中了变异的西域乌头之毒,那么四阿哥就会受尽折磨而死,钮祜禄氏也会承受丧子之痛的打击!
准备了这么久,居然毁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她好不甘心啊!
相较于舒穆禄氏的不甘与恼恨,胤禛心里充满了狂喜,急切地道:“徐太医,既然已经知道了弘历所中的毒,就请你快些替他解毒。”
凌若抱着弘历喜极而泣,在其耳边激动地说着,“弘历,听到了吗,徐太医查出你中的是什么毒了,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正当容远准备开方子的时候,齐太医忽地想起一事来,连忙道:“徐太医,之前四阿哥曾服过药,很快又都吐了出来,你现在再开方子煎药,我猜四阿哥还是喝不下去,不如用银针来用药来得直接。”
容远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事,思索道:“院正的意思是利用银针将药引到穴位中去?”
待齐太医肯定后,他点头道:“那好吧,让他们准备,我来用银针引药。”
所谓银针引药,就是用特殊的手法利用银针将药液引到穴位中,从而进入到体内,这种方法所用的药自然不能与煎服的相同,药xing要有所变化。
仔细斟酌过后,容远开下方子,让宫人立刻去煎来,在等药来的时候,舒穆禄氏小声道:“徐太医,这样真的能救四阿哥吗?我看刚才那只猫的样子,黑水翠雀花似乎很毒。”
容远回答道:“黑水翠雀花虽毒,却并非无药可解,只是因为它毒性发作的极快,所以中毒的人往往来不及看大夫服解药就已经毒发了。但是四阿哥身上的毒不同,因为某些原因,使得毒性发挥缓慢,没有立刻致命,这样一来就给了草民救人的时间。只要草民没有断错四阿哥身上的毒,就一定可以解除毒性。”
舒穆禄氏心中暗恨,面上却是一派欣慰之色,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道:“能救就好,刚才四阿哥那样子真是吓人极了。”随即又对胤禛道:“皇上,您可以放心了,徐太医既然这样说了,四阿哥就一定会没事。”
胤禛点点头,直至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使得贴身衣衫被冷汗紧紧粘在皮肤上,可见刚才弘历的情况危急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个,他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抱着弘历的凌若,自己都成这样子,更不要说凌若了,幸好徐容远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过了一会儿,宫人端着小半碗药进来,容远接过后,在示意凌若退开后,让宫人牢牢按住弘历,确保他尽量不要动弹。随后,他抽出银针在药中浸过后,一一扎在弘历的穴位中。接下来,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见容远屈指不断将碗中的药汁弹到银针上,当药汁顺着银针顶端慢慢滑落的时候,竟然顺着扎出来的那个小口子慢慢渗了进去,虽然很缓慢,但确实是在渗进去,容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将手里那小半碗药全部弹完,随后,他将银针取了下来。
凌若一直在旁边紧张地注视着,见容远取下银针,立刻奔过来道:“徐太医,这样就可以了吗?”
“是,接下来就是等着药效发挥作用了。”解释了一句后,容远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惜道:“娘娘劳累一天了,不如先去坐一会儿,药效要等一会儿才会出来。”
凌若摇摇头,握住弘历攥着拳头的手哽咽道:“不,本宫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弘历。”
容远未再多说,退到床尾静静地注视着依旧不住shenyin哀嚎的弘历,不止是他,胤禛、舒穆禄氏等人皆一脸紧张地看着弘历,不过各自在期盼着什么,就只有彼此心里清楚了。
时间慢慢流逝,在这种寄托着所有期望的等待中,凌若感觉到手中弘历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同时他的哀嚎声也低了下去,心中一震,连忙道:“弘历,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弘历浑身都是湿的,犹如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不过神色却没有刚才那么狰狞,听到凌若的话,点头吃力地道:“是,儿臣觉得没那么痒了。”
“不痒就好,不痒就好!”对于凌若而言,最中听的莫过于弘历一句不痒,刚才弘历那个样子,真是将她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胤禛心中欢喜的同时又有所担心,他怕会像之前那样,只是暂时止了痒,等药xing过后,就会反弹上去。
容远看出了胤禛的担心道:“皇上放心,之前一味只用止痒去毒的药,没有对症,所以药xing只是短暂的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失去了效果,但这一次是对症下药,不会再有反弹。”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绢袋
“如此就好!”胤禛如此说着,目光还是一直落在弘历身上,唯恐会有意外,幸好,担心并没有成真,在等了半个时辰后,弘历不仅没有反弹,甚至痒意越来越轻,到后面几乎感觉不到痒;在试着松开绳子后,弘历也没有继续去抓,不过额头还是很烫,烧不曾退下。
这一次,容远再诊脉的时候,脉像不再像之前那么乱,可以诊出他体内仍存在着毒性,另外就是因中毒还有皮肤抓破溃烂所引起的高烧。在仔细斟酌后,容远开了内服外的方子,为怕他有可能会吐出来,特意叮嘱了先少量喂服,至于外敷的,之前齐太医那些药粉便足够用了。
在服过药后弘历立刻沉沉睡去,这一天他都被奇痒困扰着,不得安宁,且又透支了许多体力,如今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奇痒一去,自然马上陷入沉睡中。
在又一次把过脉后,容远说道:“只要按时服药,四阿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不过他身上抓破的地方要留心不可以碰水,否则很容易感染,到时候就麻烦了。”
“多谢徐太医。”凌若满是感激的说着,她知道容远不在意这声谢,但她仍然要说,今日若非容远,她或许就失去弘历了。
容远垂身道:“娘娘客气了,救人性命乃是草民的份内事,实不敢言谢。”
“你救了弘历,这声谢是你该得。”说话的是胤禛,他瞥了一眼天色道:“如今宫门已关,而且弘历的情况也没有完全安稳下来,且在太医院值房中暂歇一夜,待明日再出宫。”
“草民遵旨。”在容远拱手答应后,凌若忽地道:“徐太医,你既救了弘历,可知弘历为何会中黑水翠雀花的毒?”
容远轩一轩眉道:“这一点微臣也不明白,刚才四阿哥的贴身内监说四阿哥只是被蚊虫叮了几下,无论如何都扯不到黑水翠雀花上去,可最后查出来,确实是中了这个毒,而毒源就在那几个被叮到的地方。”
正当众人不解之时,舒穆禄氏怯怯地道:“难道…蚊虫本身就染了黑水翠雀花的毒,然后又传给了四阿哥?”
容远想了想,回答道:“有这个可能,不过黑水翠雀花从中毒到身亡的时间很短,蚊虫应该没那么凑巧的吸到中毒人的血,而一旦人死,蚊虫是绝对不会去叮的。”
“那么会不会…”舒穆禄氏说到一半忽地收住了声音,同时脸上露出惊惶之意,迟迟不曾继续说下去。
胤禛看着她,隐隐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仍是道:“佳慧,你想说什么?”
“是。”舒穆禄氏低头答应,神色迟疑地道:“臣妾在想,会不会是有人通过蚊虫下毒?”
此言一出,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目光都骤然凌厉了起来,凌若更是道:“慧贵人为什么会这样想?”
舒穆禄氏不安地绞着帕子,小声道:“是徐太医说事情不会有这么凑巧,而且后宫中又不曾有人中毒,所以臣妾才斗胆猜想。”说罢,见凌若不出声,连忙又解释道:“臣妾真的只是胡乱猜想,娘娘您别多想。”
至于水秀他们还有一干太医,早在舒穆禄氏说出下毒二字时就露出了震惊乃不敢相信的神色。蚊虫这种东西可不像鸟雀猫狗一样可以圈养训练,等到养熟后命它们去做一些事,蚊虫只有吸血的本能,谁有本事可以控制蚊虫去下毒害人。
舒穆禄氏是故意说出这些话的,西域乌头的毒已经瞒不住了,而弘历又已经平安,那么接下来,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会设法找出下毒的人,通过蚊虫下毒这一点,他们早晚会想到,既是这样,倒不如她来说,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万一后面怀疑到自己身上,她可以拿这一点来自证清白,毕竟在正常情况下,下毒的人是断然不会主动说出这些的。
胤禛沉吟道:“你这个说法不是没可能,但是朕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可以指使蚊虫,另外若蚊虫真吸食了带有黑水翠雀花毒的血液人,它们自己应该先被毒死才是。”
齐太医拱手道:“皇上,据微臣以前所看的一本医书记载,蚊虫这种东西,对于血液里的毒性有极强的抗拒xing,所以哪怕是有剧毒的血它们也不会立刻中毒,还可以活上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在这段时间内,它们一旦叮食了别人,那么毒就会流进被叮食人的体内,四阿哥应该就是这种情况。”
凌若抢在胤禛之前道:“齐太医是说有人先给蚊虫喂食了带有黑水翠雀花毒的血,然后再让它们叮食弘历,令弘历中毒是吗?”
这句话带着令人窒息的森寒,令得内殿的温度一下子降了许多,齐太医不敢抬头,只小声道:“回娘娘的话,确有这个可能!”
水月突然想到一件事,连忙道:“启禀皇上与娘娘,奴婢想起之前在四阿哥房间打扫的时候,发现床榻上有几只死了的蚊虫,而蚊虫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伤痕。”
难道真是通过蚊虫下毒?
这个念头同时浮现在胤禛与凌若心头,可就算有人事先让蚊虫吸食了毒血,又怎么控制蚊虫去叮弘历而非别人呢?蚊虫可不懂得听人话。
想一阵,胤禛问道:“水月,除了蚊虫之外,你在四阿哥房间还发现了什么?”
水月欠身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还在四阿哥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紫色的绢袋,问过侍候四阿哥的,都说没见过,也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床底下。”
当水月将之前给凌若看过的绢袋取出来的时候,殿内忽地响起一个抽冷气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舒穆禄氏正一脸煞白地盯着那个绢袋,那表情犹如见鬼了一般。
胤禛盯着她道:“佳慧,你可是认识这个绢袋?”
“是。”舒穆禄氏嗫嗫地应着,随后说出一句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来,“这个绢袋是臣妾的。”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自认
凌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快步来到舒穆禄氏面前,厉声道:“你的绢袋为何会出现在弘历房中?还有弘历中毒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其实凌若更想直接质问舒穆禄氏是否她下毒害弘历,但一来胤禛在场,二来没有实质证据,这种话不可轻易出口。
舒穆禄氏惊慌失措地摇手道:“没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凌若一把夺过水月手中的绢袋扔在舒穆禄氏脸上,“是你自己承认这个绢袋是你的,如今又与本宫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绢袋是臣妾亲手所做不假,但这段时间不论是臣妾与臣妾身边的人,都不曾来过承乾宫,也不曾见过四阿哥,所以您现在问臣妾,臣妾真的回答不了。”舒穆禄氏说得快要哭出来了,转头对胤禛道:“皇上,若臣妾与四阿哥中毒一事有关,又怎么会主动承认这只绢袋是臣妾的呢,应该会百般抵赖不认才是啊!”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犹豫了一会儿后对凌若道:“熹妃,佳慧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先冷静一些。”
凌若豁然转身,用一种胤禛从未见过的冷厉声音说道:“皇上,弘历刚才受尽折磨,若非徐太医及时赶到解了毒,弘历至今仍在受着非人的折磨,甚至会连性命都没有,您要臣妾怎么冷静?”
胤禛没有责怪凌若的无礼,反而好言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别忘了,弘历也是朕的儿子,朕不会比你好受,但是现在事情未明,仅凭着一只绢袋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见凌若欲说话,他先一步道:“总之朕答应你,这件事朕亲自查问,一定会找出害弘历之人好不好?”
凌若直直迎视着胤禛的目光,许久,她终于道:“弘历的苦不能白受。”
“朕知道,没有人可以害朕与你的儿子。”这般说着,他让水秀扶凌若去椅中坐下,自己则盯着惶惶不安的舒穆禄氏道:“朕问你,你既说与弘历的一事无关,那你的绢袋为何会出现在弘历房中?”
虽然他不相信舒穆禄氏是这种人,但这个疑点确实存在,若不能解释清楚,舒穆禄氏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臣妾真的不知道。”舒穆禄氏软软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盯着掉在地上的那只绢袋,“臣妾这几日夜间睡着有些不安,所以就做了几只绢袋用来盛放干花放在枕边,以便有助睡眠,当时臣妾觉得好玩,还在袋口的地方用同色丝线绣了一朵丁香花,所以臣妾认得出来,可是臣妾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一个绢袋会出现在四阿哥房中。”说到这里,她攥着胤禛明黄色龙袍的下摆道:“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与四阿哥无冤无仇,根本没理由害他。”
“弘历或许与你无仇,那本宫呢?”凌若突然张口说了一句,引来众人恻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