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时日无多了。”当这句话从凌若口中说出时,瓜尔佳氏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想像,陡然坐直了身子,盯着凌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皇后将咱们都给瞒在鼓中,其实当时太医已经诊断出来了,太后患了恶疾,不可救不可治。而昨夜太后病情加重,齐太医说太后最多只能撑到秋时,若是思虑再重一些,怕是连这个夏天都熬不过去。”

过了许久,瓜尔佳氏才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叹息道:“虽然我一直觉得太后脸色不好,却不曾竟然这样严重,唉,人生当真是无常,半点由不得自己控制。”

“还有柳华,他也在牢里自尽了,听说他在嘴里藏了毒药,据我推测,应该是皇后怕柳华供出自己,所以命他在嘴里藏毒,一旦受不刑,便可以自尽。”

瓜尔佳氏颔首道:“这样就死了,实在有些便宜姓柳的了,就该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流尽血液而死。”

凌若弹一弹葱管似的指甲道:“要说便宜,最便宜的不是皇后吗,死了一个三阿哥,她可是毫发无损。”

“毫发无损?”瓜尔佳氏冷笑着重复这四个字,“安生了这么几天,也该是时候让她不好过了。”

凌若精神一振,忙问道:“姐姐可是想到什么法子了?”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道:“三阿哥死了最难过的当属年氏,而且经过这么多事,我不信年氏对皇后一点疑心都没有,只要咱们稍稍动些手脚,她自会去与皇后拼命。”

凌若提醒道:“皇上不会允许她胡来的。”

“不管皇上允不允许,饱受丧子之痛的年氏都绝对会按捺不住的。”瓜尔佳氏唇角微勾,成竹在胸地道:“且看着吧,她一定与皇后善罢干休。这一次纵然不能动皇后,也要她疲于应付,否则她真当咱们好欺负了,想怎样捏就怎样捏。”

“既然姐姐有信心,我自然没有意见。”在轻浅的谈笑中,一个针对那拉氏的局设下。

这夜,年氏呆呆地坐在殿中,灰白的头发没有一丝生机。不,应该说,自从弘晟死后,她每一夜都是这样呆呆地坐着,只有实在困极时,才会去床上躺一会儿,然,每一次睡着后,总是会在恶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叫着弘晟的名字。

绿意打了水进来,“主子,夜深了,奴婢服侍您睡下吧。”

年氏麻木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干涩的声音喉咙里逸出,“不必了,本宫还不想睡。”

“主子。”绿意心疼地道:“您总这样折磨自己又是何必呢,三阿哥已经不在了。”

“本宫知道弘晟不在了,连皇上也不过来了。”年氏幽幽的环视了烛光下奢华的宫殿一眼道:“你瞧这翊坤宫,多冷清,就像冷宫一样。”

“不会的,皇上只是朝事繁忙,一时抽不出身来看主子,待空闲一些后,自然会过来,所以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否则让皇上看到您憔悴的样子,可是要担心了。”绿意知道主子不止伤心三阿哥,更伤心皇上的凉薄,可她只是一个奴才,除了劝说几句话,就什么也做不了了,“对了,奴婢问在御药房做事的公公弄来一个乌发的方子,据说每日涂在头发上,不出百日,便可令白发转乌,待奴婢准备好了东西后,便给主子试试。”

“不用了,本宫没兴趣。”年氏抬手,慢慢抚过自己一头灰白的长发,仅仅只是在数日前,这里还是乌发如云,“再说,就算本宫装扮的如何美丽,皇上都不会过来,他心里早已没有了本宫。”

绿意连忙开解道:“不会的,皇上这些年来待主子一直是头一份的恩宠,皇上登基时,被封为贵妃的也只有主子一人,哪怕承乾宫那位也不过封了一个熹妃。”

年氏摇首道:“以前或许是这样,可是自从弘晟去了之后,本宫就觉得皇上整个人都变了,上次本宫去养心殿求见皇上,他那个样子,真的令本宫心寒,感觉这二十多年来,本宫从未真正认识过皇上。有时候本宫真的在想,皇上封本宫为贵妃,是否仅仅看在弘晟的面上;如今弘晟没了,本宫自然什么都不是了。”

“主子说得这是哪里话,宫里向来是子凭母贵,若三阿哥不是主子所生,皇上怎会这般看重。您不瞧瞧裕嫔,她也生了一位皇子,可皇上看五阿哥时的眼神,哪里能与看三阿哥时相提并论。”绿意劝了几句见年氏始终神色不展,不由得叹了口气,蹲在年氏身前道:“主子,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日子总还得过下去,若您就此倒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皇后与熹妃,她们二人一直等着看主子的笑话,您真想让她们趁心如意吗?”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年氏,那张脸慢慢变得扭曲狰狞,同时双手用力攥紧,因数日没有修剪而有些变形的指甲狠狠戳进掌心里,在生疼中她一字一句道:“她们越想看本宫笑话,本宫就越不让她们看到,哪怕弘晟不在了,本宫也要好好活着,本宫还要查出他是死于何人之手,然后将那个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绿意,替本宫梳洗卸妆,本宫累了要歇息。”这样说着,年氏眼中凝起焦距,生机亦回到那张脸上,她要向所有人证明,即便没有儿子,她依然是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娘娘,没有一个人可以妄想看她的笑话。至于胤禛那边,她亦会设法令其回心转意。

“是。”绿意高兴的答应一声,绞了干净的面巾递给年氏,此时,外头开始起风了,吹着未关起的窗扇打在框子上哐哐作响。

绿意走过去想要将窗子关起来,不曾想无意中的一个抬眼,竟看到一张惨白发绿的面孔,两只脚隐在暗处看不清,又或许根本没有脚。

绿意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惊叫起来,双手捂住双眼,蹲在地上大叫:“鬼!有鬼!有鬼啊!”

第八百四十三章 魂归

年氏一听,不知想到了什么,当即奔到窗前,可是除了一派漆黑之外,她什么都没看到,随即又来到绿意身前用力扳下她的双手,厉声问道:“鬼在哪里?绿意,告诉本宫鬼在哪里?”

鬼神一说向来讳莫如深,绿意又向来怕这些,直到手被年氏握得有些发疼方才勉强定了定神,咽着唾沫回答道:“刚才…刚才奴婢在窗外看到一张脸,白得发绿,好吓人!”

年氏一把拖起绿意,“你现在再起来看,他还在不在?”

“不要!主子不要!”刚才毫无准备的一眼,已经吓得绿意魂飞魄散,哪里还敢看,死命闭住了眼,任凭年氏怎么说都不肯张开。

待到后面,年氏耗尽了耐性,发狠心道:“你若不看,本宫就让你自己变成一只鬼,与他做伴去。”

绿意无奈之下,只得忍着害怕睁开眼,然这一次,窗外什么都没有,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时,带起树影晃动。

得知绿意什么也没看见后,年氏又问道:“告诉本宫,他长的什么模样,是男是女?”

直到这个时候,绿意方才明白她的意思,骇然道:“主子难道以为是三阿哥的鬼魂回来了?”

“都说人死后,鬼魂会停留在阳间七七四十九日,弘晟一定是思念本宫,所以回来看本宫。”说到这里,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绿意一眼道:“肯定是你刚才那样子吓到了弘晟,所以他不敢出现了。”

绿意心里甚是委屈,这种事如何怨得了她。不过看年氏奔到外面四下叫着弘晟的名字时,心中又些不忍,她按着害怕的心思回想了一下刚才那张脸,因为头发披散着她看不清楚,只能看清一个大概,不过那轮廓还有身形确实很像三阿哥,难道真像主子说得那样,是三阿哥回来了?

“弘晟,你在哪里?你出现见见额娘,额娘好想你!”年氏奔到院中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声嘶力竭的叫着。宫人听到她声音奔出来想要过去,都被她喝止了,不许任何一人靠近一步。

“额娘…”就在年氏重复了无数遍后,夜色中传来一缕细若游丝的声音。

这个声音令年氏大喜过望,同时也更加确定了是弘晟的鬼魂归来,赶紧道:“弘晟,真的是你回来了吗?额娘在这里,你快出来!”

除了年氏之外,远远听到她话的宫人均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年氏这是在对谁说话,难道是忆子成狂,疯了吗?

唯有绿意明白些许,同样的,她也听到了那个幽微如线的声音,虽然还有些害怕,但知道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弘晟,感觉又好上许多,定了定神后,命那些宫人各自回屋去,不许出来。

在做完这一切后,绿意来到年氏身边,对犹在喊叫的年氏道:“主子,真的是三阿哥回来了吗?”

“不会错的,一定是弘晟,他的声音本宫一听就知道。”年氏激动的说着,其实刚才那声音那么轻,她根本就听不清楚是否与弘晟一样,但如今的她已经管不了这些的,想当然的觉得那就是弘晟。

年氏话音刚落,那个声音就再次响起,飘飘忽忽地道:“额娘,儿臣死得好惨啊!儿臣不甘心!不甘心!”在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

同样,这三个字也将年氏的眼泪给勾了起来,哽咽道:“额娘知道,我若命的弘晟,你告诉额娘,究竟是谁害了你,额娘替你报仇!”

“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指使他下毒的人还活着,没人能奈何得了他,没人能替儿臣报仇,呜…额娘,儿臣好不甘心啊!阎罗王说了,儿臣冤仇未报,不能入地府轮回,只能留在阳间做个孤魂野鬼!”声音忽左忽右,年氏连着奔了好几个地方都扑空,始终没见到弘晟的鬼魂。

第八百四十四章 发誓

“可是弘晟不肯见本宫!”年氏泣声道:“本宫知道,他不是不敢现身,而是心中有怨,怨本宫没给他报仇。还有那个露水,本宫竟然一直不知道是皇后教弘晟喝的,本宫真是太过粗心了,若早些知道,本宫也能及时阻止,不至于酿成今日的大祸。”

绿意替她拭着泪道:“这件事是谁都不知道的,皇后处心积虑,主子又哪里能处处提防的到;再说就算没有露水,皇后也会想出别的害人招来。”

“她害了本宫两个儿子,本宫若不杀她,就枉为人母!”年氏恨声说着,掌心传来指甲折断的声音。今日之后,不是她死就是那拉氏莲意亡,再没有第三个结局。

“主子,您是打算去告诉皇上吗?没用的,皇上不会相信您一面之话,您忘了当日竹笔的事吗,在那种情势下,皇后不止扭转劣局,转危为安,还令皇上对她更加信任。”

待绿意说完后,年氏慢慢止住泪,仰头看着夜空中,盈满之后开始变亏的明月,一字一句道:“哪个告诉你,本宫要去与皇上说了?本宫说过,要亲自替弘晟报仇,不借任何人之手!”

绿意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忙问道:“主子准备怎么做?”

年氏收回目光,睨了绿意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往内殿走去,这个态度无疑是在告诉绿意――不许过问!

翌日,那拉氏正与前来请安的嫔妃说话,忽听得外面传来小太监惯有的声音,“贵妃娘娘驾到!”

那拉氏微微一怔,年氏已经许久不曾向来她来请安了,怎得今日会主动过来?这般想着,年氏已经走了进来,因弘晟刚死不久,她一身装扮极是素淡,灰白的发间亦只cha了几只银簪。若非都识得那张脸,谁又能想到她便是曾经权倾后宫的贵妃娘娘。

年氏进来后,朝端坐在上首的那拉氏屈膝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那拉氏忙示意她起来,又指着左手边空着的位置道:“妹妹快坐下,如何,心情好些了吗?”不等年氏回答,她又叹着气道:“唉,本宫原该去看妹妹,只是最近宫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尤其是太后那边,实在抽不出空来,希望妹妹不要怪本宫。”

年氏垂目,神色平静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母仪天下,恩泽六宫,臣妾感恩尚且不及,又怎会有怪怨。”

这样的年氏令众人诧异不已,印象中,年氏从来都不是服皇后的,经常出言顶撞,何曾有过这样温驯的时候,还是说她转了xing子?

温如言目光一闪,对旁边的凌若道:“咦,年氏打的什么算盘,竟然对皇后这样恭敬,这可不像她的xing子。”

凌若刚要开口,瓜尔佳氏已经接过话道:“管她什么算盘,咱们只管看下去就是了,左右就算起火也烧不到咱们身上。”

恰巧坐在她旁边的温如倾听得这话,眨着明眸好奇地道:“娘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瓜尔佳氏与凌若对望了一眼,抬起食指竖在唇边,轻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句话更加肯定了温如倾的想法,只是瓜尔佳氏不说,她也没办法,只能继续看下去,倒是凌若忍不住侧身问了一句,“姐姐,年氏的态度确实有些怪,按理不应如此,难道…”

瓜尔佳氏明白她的意思,而这满宫的人里,也只有她们两个晓得昨夜发生在翊坤宫的事,当下皱一皱眉道:“不会的,看着吧,她肯定不只是来请安这么简单。”

见她这么说了,凌若也不再多问,重新将目光放回到了年氏身上,彼时有宫人端了茶上来,年氏并不接过,而是起身道:“娘娘,臣妾带了今年刚收上来的君山银针来孝敬娘娘,既然众位妹妹都在,不如现在就拿下去泡了,也好一道尝尝这新茶滋味。”

那拉氏眸中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是笑道:“那敢情好,本宫与诸位妹妹就托年妹妹的福,尝一尝这新茶味道。”

温如倾轻咦一声道:“臣妾记得每年君山银针要等要八月才能送到宫里来吗,怎么今年七月便到了,难不成茶期提前了吗?”

“是不是提前了,温贵人待会喝了便知道。”这般说着,年氏朝绿意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从袖中取出一包茶叶,跟随坤宁宫的宫人一道去茶房。

在几句闲谈过后,绿意重新走了进来,不过这一次,她手中端着一个红漆托托盘,上面满满摆着八杯茶盏。年氏从中取了一盏茶亲自上前递给那拉氏,口中道:“请娘娘品尝。”

“妹妹实在太客气了。”那拉氏满面笑容地接过,却不饮茶,而是转手递给翡翠,“本宫刚才已经喝了许多,这一会儿间实在喝不下,再说用君山银针泡出来的茶,要多放置一会儿,茶香才会完全透出来。”

那拉氏这话半真半假,君山银针所泡的茶虽说放久一些饮用起来更香,可是从茶房过来,这段路是完全够了,再放下去,便会适得其反。她之所以拿这个做借口,无非就是不想喝年氏端来的茶。

所谓反常即为妖,年氏今日的态度太奇怪,与往日里截然相反,令她着磨不透,这种情况下,自是小心为上。

年氏目光随着茶盏转了一个圈,待重新回到那拉氏脸上时,她忽地露出一个嫣然妩媚的笑容,“皇后娘娘是真喝不下还是不愿喝?”

那拉氏故作不解地道:“妹妹这是何意,你一番好意,本宫岂有不受之理,实在是腹中涨得难受,喝不下去。”

这个时候,包括温如倾在内的其他嫔妃已经自绿意托盘上取过了茶,温如倾揭开盏盖轻嗅了一口,果然茶香浓郁,可是她却看出了问题,当即道:“不对,这不是新茶,而是去年的陈茶,新茶的色泽泡开后应该比这个更加鲜亮才对。”

听她这么说,凌若等人也纷纷揭开茶盏,发现果与各自宫中所用的陈茶一般,一时间均是惊疑不定,不晓得年氏故意将陈茶说成新茶的用意是什么。

第八百四十五章 报仇

那拉氏亦听到了温如倾的话,盯着年氏惊疑地道:“妹妹,你为何要骗本宫说这是新茶?”

年氏冷笑着凑近道:“那你又为什么始终不肯喝茶,是否怕我在茶里下毒?就像你害弘晟那样。”

宫里,勾心斗角,下毒害人一事屡见不鲜,但向来都是隐在暗处,从来没有人像年氏这样放在光天化日下说出来,更不说有那么多双耳朵在呢!

“妹妹在说什么,本宫怎得一句都听不懂。”弘晟二字落在那拉氏耳中,饶是以她的城府也不禁微微变色,虽只是一闪而逝,但已经足够年氏确信,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害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不报此仇,她誓不为人!

翡翠瞧着不对,自那拉氏身后走上来含笑道:“想不到贵妃娘娘还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只是您这玩笑开得却是有些大了,皇后娘娘面前,还请贵妃自重一些得好。”

“滚开!”年氏突然翻脸,一把将翡翠推翻在地,那拉氏不想她敢当着自己的面动粗,不禁怒道:“贵妃,你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替我两个儿子报仇!”随着这句话,年氏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来,狠狠往那拉氏胸口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以至于鲜血从那拉氏胸口溅出来时,都没人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那拉氏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年氏,她做梦也做不到,年氏竟会做出这样疯狂不计后果的事,胸口传来阵阵冰凉,令她心底升起从未有过的惊恐。

“是不是很疼?”年氏微笑着问,手里却更加了一份劲,在那拉氏变形的脸庞中,想要将整柄刀都刺进去,可是胸骨卡得很牢,剩下那一半怎么也刺不进去,无奈之下只得将刀抽出来重新再刺,只是这一次,她未能如愿以偿,被人用力攥住了手,无法刺下。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拉氏所受的伤也已经很重了,血不断地涌出来,染红了她那身紫金石榴纹的锦衣;而那拉氏的脸色,亦在流血中迅速变白。

“放开!否则本宫连你一块杀了!”年氏已经红了眼,盯着明明吓得面如土色,却牢牢攥着自己手的小太监。

小宁子颤抖着道:“我…我不会放的,除非你先杀了我!”

“死奴才!”年氏骂了一声,调转刀柄,在小宁子手背上狠狠划过,顿时鲜血涌出,可是小宁子还是死扯着不放。

这个时候,翡翠也反应过来了,大声叫三福进来,与他一道扶着胸口血流不止的那拉氏离开年氏所在的地方,同时吩咐吓傻了的宫人去请太医来。

“滚开!本宫要杀了这个jian人!”年氏发狂地挣脱着小宁子的束缚,她很清楚刚才那没刺到底的一刀并不足以要了那拉氏的性命,她一定要趁太医来之前再补一刀,彻底了结了她的性命。

小宁子也发了狠,不管年氏怎么动都攥着她的手不放,一时之间,坤宁宫为之大乱,而年氏发疯杀人的样子也吓坏了所有在场的嫔妃,有胆小的,看到那拉氏走过的地方一路鲜血,被吓得瘫在椅子上起不来身,双脚跟琵琶似的抖个不停,成嫔更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凌若与瓜尔佳氏想到年氏会发难,却没想到她竟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向皇后复仇,始终还是低估了年氏心中的恨意。

小宁子渐渐有些支持不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年氏一个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赶紧大叫道:“快来人,把贵妃手里的刀夺下来,别让她再伤害主子。”

见一众太监朝自己奔来,年氏眼睛更加通红,她知道,一旦让那些人抓住,自己就休想再复仇,不行,她不可以让弘晟变成孤魂野鬼,连轮回的资格也没有,她一定要杀了那拉氏!

这般想着,她突然一口咬在小宁子手上,在她死命的咬合下,小宁子终于受不住痛松开了手,趁着这个机会,年氏挣扎了他,执匕首朝还未离远的那拉氏追去,“jian人,纳命来!”

“快保护主子!”见年氏追来,三福赶紧大叫,然年氏的动作太快了,令所有人反应不及,此时此刻,除了用身子阻挡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面对那把锋利无比的刀,三福却是犹豫了,他对那拉氏与其说是忠心,倒不如说是害怕,怕自己会落得与二元一样的悲惨下场,所以对于那拉氏惟命是从,哪怕心里再害怕再不愿,也从不敢有违。

若无意外,他这一辈子都如此了,可是若那拉氏死了,他与翡翠便可以自由了,那怕不能结为菜户,至少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

是啊,死吧,还是死了的好。

在这样的念头中,三福下定了决心,虽大半个身子挡在那拉氏跟前,但还是露了许多空隙在,足够年氏一刀下去了结那拉氏的命。

年氏没有错过这次机会,扬起手中匕首待要刺下,却被一只茶盏砸中了面门,里面滚烫的茶更是泼了一脸,痛得她大叫不止。而这么一耽搁的功夫,那些太监已经奔到了近前,几个人一道发力抓住年氏,并将匕首从她手里夺了下来。

扔茶盏的那个人正是温如倾,在看到动弹不得的年氏朝自己瞪过来时,她吓得赶紧躲到温如言身后,不敢露头。

那厢,三福面色一黯,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摆脱那拉氏控制的最好机会,以后,他只能继续像条狗一样跟在那拉氏身边,哪怕那拉氏叫他去,他也得遵从。

年氏不甘心,犹在那里死命的挣扎,嘴里更大喊不止:“那拉莲意你这个老jian人,先后害死我两个儿子,我要你偿命!”

那拉氏早已痛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对于年氏的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拉了一下翡翠的衣裳,后者会意过来,知道不能由着年氏在这里胡言,只是她一个宫女不好处置此事,思索了一下将目光转向凌若,扬声道:“熹妃娘娘,惠妃娘娘,眼下年贵妃得了失心疯,当众行刺皇后娘娘不说,还在这里污言秽语,损毁皇后娘娘清誉,皇后娘娘伤重不能主事,还请您二位代为做主。”

【作者题外话】:后面的我还在写,争取写再写两章

第八百四十六章 大难不死

那拉氏受伤,年贵妃又是行刺之人,眼下位份最高的便是凌若与温如言二人,虽然她们与自家主子向来不和,但翡翠量她们二人也不敢当在这个时候使绊子。

温如言眼中掠过一抹可惜之色,若年氏能就此了结了那拉氏,真可谓功德无量,可惜被如倾坏了好事,这个如倾,竟在这个时候帮皇后挡了一劫,真是气煞她了,真不知她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如此想着,她回头恨恨地瞪了如倾一眼,后者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低着头一言不发。

生气归生气,这面上的事却不得不做,温如言违心道:“这样罢,先将年贵妃带回翊坤宫中看管起来,剩下的等本宫与熹妃回了皇上再说。”

一听说要送回翊坤宫,年氏立时将凶狠的目光转了过来,厉声道:“温如言、钮祜禄凌若,你们尔敢,本宫乃是贵妃,比你们位份更高,你们有何权利囚禁本宫!”如此说着,她突然大声笑起来,犹如深夜中停在树间的夜袅,那种刻骨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只听她笑过一字一句道:“那拉莲意,你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做梦!我会一直缠着你,直到你死为止!”

凌若扬一扬下巴对那些不敢动粗的宫人道:“带下去吧,别让贵妃在这里胡闹了。”

有了凌若的话,那些宫人不再怠慢,强拉了年氏出去,然在经过重伤的的那拉氏时,年氏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拉住旁边的小几,狰狞着道:“那拉莲意,我一定会来要你的命,我发誓,一定会!”

这样的话一直说了三遍,宫人才勉强拉开她,半拖半拉地往翊坤宫行去,期间不时可以听到年氏凄厉的诅咒声。

在年氏离开后不久,太医亦急匆匆到了,看到那拉氏的伤均吓得不轻,赶紧命人抬到床榻上,然后剪开衣裳清理伤口,在这个时候,那拉氏已经支撑不住晕了过去,成嫔在一旁紧张地问,“太医,皇后的伤怎么样了,究竟要不要紧?”

齐太医就着宫人端上来的热水清理了伤口,头也不抬地道:“只要没伤及内脏就不会有大碍,看伤口应该不是很深,有可能正好卡到胸骨,若这样的话,应该很快会止住血。”

随着药粉的洒上去,所有人都将目光盯牢了那个伤口,只见涌出的血渐渐将药粉染红,但同样的,血并没有再流下来,一直呈半凝固状态。

看到这里,齐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道:“果然是卡到胸骨了,心肺不曾损伤,不过皇后娘娘还是需要好好养伤,且注意千万不能让伤口感染,否则同样会危及性命。”

听到这里,成嫔长舒一口气,双手合什地道:“真是谢天谢地,皇后娘娘这次大难不死,以后一定后福无穷。”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来,“皇上那里有人去禀报了吗?”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摇头,刚才那一番惊心动魄的,除了记得传太医之外,哪里还记得其他事。

三福见状道:“奴才这就去一趟养心殿。”临走前,他看到小宁子手还在流血,犹豫了一下道:“让太医给你包扎一下吧,这样由着伤口露在外头可是不好。”

小宁子愣了一下,继而满是感动地道:“是,谢谢师傅。”

当胤禛从三福嘴里听到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时,当即便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坤宁宫赶来,当看到那拉氏昏迷不醒躺在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纱布时,脸色青得吓人。

因为那拉氏昏睡着,所以他在里面没有说话,待得出了内殿,方才对随同他一道出来的众嫔妃道:“真是贵妃下的手吗?”

虽然已经从三福嘴里知道了事情始末,但胤禛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年氏固然骄纵任性,但不至于不计后果的做出这么疯狂的事,何况害死弘晟的幕后凶手一直没有找到,她怎么偏偏就认定是皇后。

舒穆禄氏颤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等人看得真真的,当时贵妃借端茶之际,突然就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来刺皇后娘娘,当时她的表情真好可怕,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

成嫔亦跟着道:“是啊,皇上您是没看到,贵妃发疯一样的要皇后娘娘的命,要不是后来温贵人机灵拿起茶盏扔她,让她没再刺到皇后,如今皇后娘娘身上便不止一个刀伤了,说不定…”

胤禛明白她的意思,也不说下去,转向凌若道:“刚才的事,你也瞧见了,贵妃果然疯了吗?”

凌若低头道:“恕臣妾直言,臣妾看贵妃伤害皇后前的言行,有理有据,并不像疯了的人,而日口口声声说皇后害死了她两个儿子,她要替儿子报仇,至于贵妃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臣妾等人就不得而知了。”

瓜尔佳氏适时道:“皇上,臣妾私以为无风不起浪,贵妃这么做,定然有她的理由。”

胤禛沉吟不语,倒是一旁的舒穆禄氏怯怯地开口道:“臣妾听谨嫔娘娘这话,似乎对贵妃说的话有几分相信之意,只是这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是绝不可能害人的,更不要说害尚且是孩子的三阿哥。”

瓜尔佳氏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是与不是,并非你我能说了算了。”

这会儿功夫,胤禛已经有了决定,唤过苏培盛,让他留在这里,一旦皇后醒了,便立刻通知他,而他自己则带着四喜去了翊坤宫。今日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一定要亲自问一问年氏。

胤禛走后,凌若等人也先后离开了坤宁宫,瓜尔佳氏在途中道:“若儿,你说皇上会相信年氏说的话吗?”

凌若摇头道:“恐怕很难,皇上行事向来讲究真凭实据,单凭一面之词,且还涉及到鬼神之说,想要让皇上相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温如言听着她们的话,皱眉道:“你们怎么知道年氏之后要说什么,还说什么涉及鬼神,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八百四十七章 缘由

nb“没什么,我们只是胡乱猜测呢。<-》”瓜尔佳氏不着痕迹地瞥过始终跟在旁边的温如倾,对于她,始终还有疑心。

“果真?”温如言狐疑地看着瓜尔佳氏,对她的话明显还有怀疑。

瓜尔佳氏正要开口,凌若忽地道:“姐姐若想知道,不妨一道去咸福宫做一会儿,也好让我与云姐姐,详细将事情经过告诉姐姐。”

她这番话令瓜尔佳氏诧异不已,明明最怀疑温如倾的就是凌若,昨日她们敲定那件事时,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向温如言隐瞒,为的就是避免温如倾知道,从而泄露给皇后,为何现在又主动准备将事情和盘托出,难道她就不怕温如倾真有二心吗?

在这样的疑惑中,几人到了咸福宫,在分别落坐后,不等温如言追问,凌若已然道:“其实这个主意是云姐姐出的,由她来跟姐姐解释最清楚。”

见她这般说了,瓜尔佳氏听得道:“明明是皇后害死了三阿哥,可她不止毫发无损,还在皇上面前卖尽了便宜,实在令人气愤,所以我便寻思着可有别的法子可以治一治皇后。”

温如言眸光一盛,紧接着道:“难道今日年氏像发疯一样的要杀皇后,就是你动的手脚?”

瓜尔佳氏弹指一笑,嫣然道:“年氏最在意的无非就是弘晟,任何关系到弘晟的事情,都足以让她失去所有冷静。”

“话虽如此,可是你们怎么证明弘晟就是皇后所害,如今可是连柳华都死了,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与皇后有关。

单凭你一面之词,年氏不是蠢人,不会相信,更不会由着咱们将她当枪使。”温如言边说边摇头。

瓜尔佳氏脸上的笑意为之一深,缓缓道:“咱们说她当然不信,但若是弘晟说呢?”

“三阿哥?”温如倾面色怪异地道:“三阿哥已经死了,她如何告诉年贵妃?娘娘的话让臣妾好不明白。”

“人死后,魂留阳间七七四十九日,为的就是再看一眼家人,再叙一次天伦之乐,所以,如倾,你告诉本宫,三阿哥为什么不可以告诉年贵妃?”这一次说话的是凌若。

“啊!”温如倾惊呼一声,随即紧紧捂住了嘴巴,眸中透出难言的惊恐,好一会儿才结巴地道:“难道…难道…三阿哥的鬼魂出现了?”这般说着,温如倾不住地看着身后,深怕弘晟的鬼魂会突然出现在旁边。83kxs

另一边,温如言也是惊骇莫名,赦然道:“难道真是三阿哥的鬼魂来报信了?”话音刚落,她便再次摇头,因为她已经从凌若的话中听出了问题,抬目道:“不对,就算三阿哥真的回来给年氏报信,你们又从何知晓,除非…”

“除非这本身就是一个局是吗?”瓜尔佳氏接过话,轻笑着道:“姐姐猜的不错,确是我们布下的一个局。既然世人皆信鬼神之说,那么就让鬼神现身说话。”

随着她的话,温如言渐渐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昨夜里,瓜尔佳氏命心腹小太监小成子扮成鬼的样子,小成子身形高矮皆与死去的弘晟相仿,化过妆后,乍一看确实很容易认错。再说,谁又敢仔细盯着一个“鬼”瞧。

趁着翊坤宫上下疏忽的时候,小成子番墙入内,随身带着一根燐棒,待潜到年氏屋外时,伺机让绿意看见,燐棒燃起,发出惨绿的光茫,衬的小成子真的像鬼一样,绿意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不轻。

但是,假的终归只是假的,万不能让人细看,所以小成子在吓了绿意后便立刻熄了燐棒隐入树后。之后,年氏果然不出所料的以为是弘晟还魂,奔到了院中,最后听到了指认皇后为凶手的那番话。

仔细听完之后,温如言不解地道:“年氏没听出说话的人不是弘晟吗?再说小成子隐在翊坤宫中,很容易被年氏根本说话的声音,发现他站的地方。”

温如倾在一旁不住点头,“是啊,娘娘,你们这样做太过冒险了,一旦被年氏看出问题来,可是麻烦了。”

“她不会看出问题来的,因为说话的并不是小成子,而是另有其人,而且她绝对寻不到声音的来源。”说到这里,瓜尔佳氏瞥了凌若一眼笑道:“这个就是若儿的主意了,也真亏她能想得出那么刁钻的法子。”

迎着温如言不解的目光,凌若怡然道:“我让人在翊坤宫不起眼的隐蔽处凿两个洞,然后趁夜间无人之际,命一人学着三阿哥的声音在两个洞之间来回说话,如此一来,既可以将声音传入翊坤宫,又让年氏寻不到声音的源头在何处。而声音飘忽不定,也正符合了鬼魂的特xin,让年氏更加确信是三阿哥的鬼魂回来了。这样对于那些话自然不会有丝毫怀疑。”

听到此处,温如言露出恍然之色,同时亦是觉得无比解恨,颔首道:“虽说这样借三阿哥还魂之名设局让年氏钻进来,算不得地道,可是与年氏以前对咱们做的事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只可惜,她没有将那拉氏杀死,否则…咱们什么仇怨都报了。”

说到此处,温如言骤然将目光转向似还未回过神来的温如倾,冷声道:“如倾,你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要阻止年氏动手,难不成你并不是做内应,而是真的投靠了皇后吗?”

许是温如言的话太过严厉,使得温如倾愣了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下一刻,她已经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姐姐,你说什么,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背弃你去投靠皇后?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她越说越气,到后面更是直接站起来冷笑道:“若姐姐真怀疑我的话,那么我再待在这里也没意思!”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温如言行了一礼,语气僵硬地道:“几位娘娘慢慢说话,臣妾先行告退。”

见她真的要走,温如言赶紧拉住,跺脚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不过说了你两句,你便耍起脾气来了是吗?”: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