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亦做了个相同的动作,“此时都不来,想必是不会了。”
那拉氏目光一瞥,将她们微小的动作收入眼底,微微一笑道:“熹妃与谨嫔悄悄说着什么呢,也说出来与本宫和诸位妹妹们听听。”
凌若连忙与瓜尔佳氏一道站起来,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们并非有意私语,只是见贵妃娘娘至今未出现,不知是否有什么事?”
那拉氏面色一沉,旋即已是若无其事,抚着袖间暗藏银线的绣花道:“贵妃xing子素来自在无拘,许是一时给忘了也说不定,不必等她。”
就在那拉氏话音刚落之时,孙墨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后娘娘,翊坤宫的宫女迎春在外头求见。”
那拉氏展一展袖子,淡然道:“让她进来吧。”
“嗻!”孙墨退下没多久,便见迎春走了进来,翊坤宫的众多下人中,除了绿意她便是头一份的尊贵,这打扮自是较寻常宫女体面尊贵些,一袭樱草黄的缎子衣饰,几枝翠蓝的簪子cha在髻上,后面另有一朵薄绢通花,花蕊是用红宝石镶嵌而成,这模样倒是比皇后身边的翡翠更出挑。
“奴婢迎春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迎春搭手在腰间,以大礼参拜,随后又见过以凌若为首的众妃,这礼倒是行得挑不出一丝错来。
“怎么只得你一人过来,你家主子呢?”那拉氏和颜悦色地问着。
迎春低一低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主子原本已经准备出门来给娘娘请安的,哪晓得午门的宫人来报,说辅国公已经进宫了,主子怕辅国公到了之后看不到人,只得留在宫中,特差奴婢来向皇后娘娘告罪,望娘娘见谅,改日再来给娘娘请安赔罪。”
第七百零八章 信
那拉氏赦然一笑道:“哪有赔罪这么严重,贵妃与辅国公难得见一面,原是要紧一些,本宫这里随时都可以来。”说到此处,她微一思忖,对身后的翡翠道:“你去将库房里那尊象牙弥勒佛拿来,再取一套红翡的头面首饰来。然后随迎春一道去趟翊坤宫,亲自交给辅国公。”
迎春意外于那拉氏的话,訝然道:“娘娘这是…”
那拉氏笑道:“辅国公为大清立下赫赫战功,无人可及,如今他入了宫,本宫自该有所表示,再说本宫与你家主子又是多年的好姐妹。弥勒佛是赏他的,那套红翡头面首饰则是赏给辅国公夫人的,让辅国公务必要收下,若晚些他有空,便来本宫这里坐坐。”
迎春恭恭敬敬地道:“是,奴婢一定将娘娘的话如实转告,娘娘若无别的吩咐奴婢先退下了。”
这个时候,翡翠已经领着两个小太监将东西捧来了,首饰因放在锦盒中无法看到,那弥勒佛却是瞧得再清楚不过,那尊佛象约有半个手臂高,手掌宽,通体雪白的无一丝杂质,不论佛像的衣襟皱折还是神态都无比逼真,甚至于当你仔细凝望时,会不由自主的被佛象上的笑容所感染。
但最令人惊奇的还是这佛象的大小,这世间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象牙,应该是数根象牙拼接在一起雕成,可是任怎么看,都找不到拼接的痕迹,一切皆宛若天然。
“这仿佛是孙子晋的雕刻。”瓜尔佳氏有些不确定地说着。
凌若拭一拭唇,轻言道:“除了天下第一巧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将象牙拼接得如此完美,即便不论这象牙本身的价值,只凭‘孙子晋’三字便足以价值连城了,皇后倒是真舍得。”
“咱们这位娘娘这些日子出手可是大方得很,昨日可是赏了好几位秀女翡翠簪子,我见过如倾那枝,乃是南渥国进贡来的上品,连宫里也不算常见。”
“她要拢络人心就由得她去拢络,咱们还能挡着不成?再说以年羹尧的身份跟眼界,寻常东西也着实送不出手!”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翡翠与迎春二人已先后离开了坤宁宫。
又坐了一会儿,众人也就各自散了,回到承乾宫,只见莫儿与安儿还有几个小宫女取在一起正兴奋地说着什么,看到凌若过来,连忙噤声不语。
“何事说得这般热闹?”凌若睨了一眼跟上来的莫儿问道。
莫儿吐了吐舌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们在说今儿个辅国公入宫给年贵妃带来的东西呢,一车一车的,听说运了好几十车呢!”
“好几十车?”凌若脚步一顿,目光怪异的看着莫儿,“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几十车,你当紫禁城是什么地方。”
莫儿连忙道:“奴婢没有撒谎,看到的宫人都说好多车子,就算没几十车,七八车也是有的,负责搬东西的宫人说车里都是极名贵的东西,整套的象牙器具、鸽子蛋大的红宝石,还有沉香木做的屏风,最稀奇的就属那张玉珍簟了,听说铺在床榻上冬暖夏凉。”
“哦,天下还有这等奇珍,连本宫也从未听说过。”凌若挑了挑眉,显出几丝诧异与好奇来。
“奴婢不敢骗主子,都是这样在说了,辅国公出手真当是大方至极,也不知他从哪里来这么多奇珍异宝。”莫儿眼里充满了惊叹,她以为所有奇珍已然尽归皇宫,却不曾想还有这么多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在莫儿说话的时候,凌若已经恢复了镇定,淡然道:“大不大方都与咱们没关系,下去做事吧。”
莫儿正说到兴头上,一下子被阻了话,当真叫一个难受,可凌若发了话,再难受也只得佯佯的下去。
在进到殿中后,水秀小声道:“主子,辅国公怎么会这么多奇珍异宝?”
凌若就着她的手在椅中坐下,怡然道:“西北虽然偏远,却也不是寸毛不长之地,这些年他统管西北一地,军备粮草乃是民情皆是他一手所握,搜罗些许奇珍有什么奇怪的。”
水秀目光一闪,有些迟疑地道:“那照主子的话说来,辅国公也并非什么清廉之人了。”
“清廉?”凌若掩唇一笑,带着无比的讽刺地道:“他若清廉,这世间就没贪官了,本宫可是听说,他在西北的府邸无一不奢,无一不奇,皇宫与之相比,除却阔大一些以外,也不过如此。还有那西北官员,不管官职大小与否,见了年羹尧都必行跪礼。”
水秀眼里的惊意越发浓重,她虽是一介宫女,却也晓得一个礼,那就是像巡抚、按察使那样的封疆大吏,即便见了官职更大的总督乃至相爷,也不过是行拜礼,唯有对皇上时才行跪礼,年羹尧这样,岂非逾制。
“好了,本宫还是那句话,辅国公怎样都与咱们没关系,莫要多加理会。记得炖一盅百合雪梨汁然后给皇上送去。”
“主子放心吧,已经在炖了,奴婢一会儿就送去。”自入秋之后,凌若每日都会让宫人炖一蛊百合雪梨汁给胤禛送去。秋天干燥,再加上胤禛这些日子因为前朝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最是要预防肝火。
只盼着前朝那些个事早些解决,否则再这样下去,就是炖再多的百合雪梨汁亦是无用的。
正在暗自忧心之际,有宫人送来一封信,展开一看,却是荣祥寄来的,他在信中说希望可以随大军出征青海。
自上次弹劾一事过后,荣祥就被编入了火器营留在了京城,相对于驻守边疆的军营,京城里的几大军营相对要安稳许多,除非京城出事,否则是用不着厮杀拼命的。
但凌若了解荣祥,他更向往战场上的拼杀,在千军万马中立下独属于自己的战功,只是碍于父母之命而无奈为之罢了。
如今,他得知大军要再次征战,便一心想着随军出征,共平郭罗克之乱,无奈凌柱夫妇担心荣祥安危,说什么也不同意,何况从火器营调去西北大军,也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所以他想到了凌若,想让她求一求胤禛,许他出征。
“这个荣祥…”凌若摇摇头,捧着那封信一时难以决择,若由着她的想法,自是不肯答应的,她就这么一个弟弟,怎舍得让他去犯险;可荣祥既有这个想法与决心,她这个做姐姐的不支持却是有些说不过去。
【作者题外话】:昨天一夜没睡着,今天脑袋实在转不动了,只写了两章,抱歉了,明天再继续努力,争取继续万更
第七百零九章 嚣张
思来想去,委实难决,待到掌灯时分,凌若猛然想起来今日还未曾见过弘历,奇怪地问着正将晚膳端上来的水秀等人道:“今日四阿哥下了课没有回来吗?”
水秀几人互望了一眼摇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等人今日皆未曾见,会否是去了裕嫔娘娘那里?”
刚说了话,便见弘历踩着鹿皮小靴走了进来,到了殿中朝凌若道:“儿臣见过额娘。<-》”
凌若招一招手道:“嗯,怎得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儿臣…”弘历神色有些迟疑,低头想了许久方道:“儿臣不敢骗额娘,今儿个下课的时候,三哥来找儿臣,他送了两块玉佩给儿臣与弘昼,随后又同弘昼一道去袷嫔娘娘那里呆着说了会儿话。”说完,他将一块通体翠绿雕有龟鹤图案的玉佩递到凌若面前。
“弘晟?”凌若有些意外地接过玉佩,触手温润,雕工细腻,只一眼她便看出块玉佩的名贵,“他这是从哪里得来?”
“三哥说是他舅父送给他的,这玉佩本是一套十二枚,图案各不相同,儿臣是龟鹤,弘昼是蝙蝠。”说到这里,他怕凌若误会,急急解释道:“儿臣知道不该擅收外人之礼,但是三哥执意要给,儿臣又怕拒绝了会让三哥难过,所以只得收下,再说…三哥也不是外人。”后面的声音很轻,显然怕凌若责怪,但还是坚持把整句话说完。
凌若默默望了他一会儿,将玉佩还给他道:“既是三阿哥给你的,你便好生收着,只是往后还是莫要经常来往…”
弘历有些难过地问道:“为什么,额娘不喜欢三哥吗?”
“自然不是,额娘只是怕你们走得太近,被年贵妃发现后会不喜。你也该知道额娘与年贵妃之间的关系。何况…”她垂目道:“真正要好的关系,并不会因为走动减少而改变。”
“儿臣明白。”其实凌若所说的,弘历都明白,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下午才一直在不甚引人注意的袷嫔那里。
“好了,用膳吧,今儿个有你喜欢的竹丝鸡与清蒸鲈鱼。”凌若站起身来,袖子在带过旁边的方几时,不甚将摆在上面的信纸带了下来,轻飘飘落在地上。弘历信手捡起时扫了几眼,发现是小舅荣祥写来的信,想要随大军一道去平定郭罗克之乱。
“额娘,您会答应小舅吗?”在坐到椅中时,弘历不急着吃饭,反而这般问道。
凌若摇摇头道:“额娘还没想好,战场上刀剑无眼,太过凶险,从私心上来说,额娘与你外祖父他们一样,并不愿让你小舅去冒这个险。“
不知为何,弘历听得这话突然激动地挥着手道:“男子汉当保家卫国,功立沙场;正如宋时岳将军那首《满江红》之中说的那样,‘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再者,若人人都像额娘这样不愿家人去拼杀冒险,家国社稷又靠谁来保卫。”
“你这是在教训额娘吗?”当听得凌若这般说时,弘历才惊觉自己语气过于激动了些,连忙道:“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将心中所想的说出来罢了。今日与三哥一起的时候,三哥也说他想去战场杀敌立功,可惜年贵妃不答应,只好作罢。”
“弘晟是阿哥,怎好轻易犯险。”她眸光一转,又道:“那么依弘历的意思,额娘该同意你小舅的要求了?”
“若换了儿臣是小舅,一定会希望额娘同意。”光华流转的烛光下,弘历黑亮的眼眸中透着一种异样的光辉,让凌若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去战场也许并不是弘晟一人的想法,弘历也有份。
看着他,凌若缓缓点下了头,“额娘明白了,晚些时候,额娘就去找你皇阿玛。”
只有从死人堆里站起来的人,才可以成为名震千古的名将,荣祥既然不甘庸庸碌碌一生,希望靠自己挣出一个千古功名来,她这个做姐姐的自该全力支持。她也盼着钮祜禄家能够出一个名将。
如此,事情便定了下来,翌日,吏部接胤禛口喻,将荣祥自火器营调往西北大军当中,归在岳忠祺下面。
几乎是调令刚下,大军便启程前往西北,与来时一样,百官郊送,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年羹尧竟要王公以下官员跪送。此事令百官极是抗拒,十年寒窗,一时金榜提名挣得功名于身,原以为也算光宗耀祖,扬眉吐气,却不想一时被人迫跪,可谓是羞怒皆有。
当日,在凯旋宴上曾讽刺过年羹尧的老大人第一个看不惯他如此骄狂无礼,视同官为下属的态度,又仗着自己的资历与官职,坚决不肯下跪。不止如此,还言词犀利,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年羹尧。
后面的事任谁都没想到,年羹尧竟然直接命手下军士将他抓了起来,以犯上之罪,责军棍三十。
老大人当即破口大骂,什么样难听的话都有,年羹尧一怒之下,改为军棍五十,当众执行。凡受仗责者,皆需脱下裤子。老大人这一辈子读书应试,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再加上年纪老迈,身子孱弱,没打几下就晕了过去,而年羹尧不顾允祥的劝说,坚持打完五十棍方才停手。
这一顿打去了老大人半条命,被带下去的时候,已是气若游丝,虽允祥及时替他传了太医去府中治伤,便能否安然无恙,允祥并无信心。
年羹尧的嚣张已经超出了允祥的想像,眼见百官因为老大人血淋淋的教训,忍着屈辱向年羹尧下跪,眼里的阴意越发浓重,这个人太危险了,趁战乱之时,除掉年羹尧,确实是最好的造反,再任由年羹尧下去,否则造反只是早晚的事。
这件事毫无意外地传到了胤禛,在派四喜前去老大人府上加意抚慰的同时,也让他更加下定决心,不惜任何代价除掉年羹尧。
午后,允祥入宫觐见,同样说了老大人一事,更道:“皇上,年羹尧这样当众羞辱朝廷命官,视他们为下属奴仆的行径,已经引起了众位大人的反感,臣弟估计明日早朝,定会有许多大朝上奏弹劾年羹尧,皇上还是要早做准备的好。”
第七百一十章 下雨
“朕知道,不过在郭罗克之乱平定之前,暂时还不能动年羹尧。<-》”说着这句句,胤禛自己都觉得憋屈,可是形势如此,由不得他不答应。
“暂时不说这个,朕让你去京城周围的府县挖井一事,进行的怎么样了,可有掘到水?”
允祥苦笑道:“已经挖了有数十口,但是能出水的不过三四口,而且水量不多,有一口,甚至水深仅半丈,根本起不得大用。”
胤禛不无失望地:“可是五百里之内,能运水的地方已经不多了,且出现干旱的地方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难道要远赴南方运水吗?”眼下,附近的运水已经令朝廷颇为吃力,再往远去,成本更是增加,还有粮食…总不能水粮皆靠南方一地供应吧,这样就是再富庶的地方也供不起,更不要说还要负责西北那边。
“若实在不行,就只能加赋税了。”允祥这话刚出口,便被胤禛断然否决,“不行,皇阿玛在世时说过,永不能加赋,朕不能违了皇阿玛的训言,更何况,如今赋税已然不轻,再加下去,岂非绝了百姓的活路?”
“四哥,我知道你心系百姓,什么事情都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可有时候,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你知道什么是大局吗?”胤禛疾言厉色地道:“百姓就是大局,一旦失去了民心,大清就会像曾经的大明一样成为历史。”
“四哥,这只是暂时的,待得度过眼前的难关之后,再降下来就是了,相信百姓能够理解朝廷的苦楚。”也只有允祥敢这样与胤禛说话。
“你都要绝了人家口粮,还要人家理解你,老十三,何时你也变得这样不近人情。”胤禛对于允祥的说法难以接受。
“是四哥过于执着了,难道非要等所有人都渴死饿死的时候,再来后悔吗?”允祥一激动,顿时又咳了起来,急促的咳嗽声,令本已有些激动的胤禛冷静了下来,摆摆手有些无力地道:“朕不是这意思,只是希望有更好的法子。”
允祥一边咳一边道:“能想的,皇上与臣弟都已经想过了,眼下不说山穷水尽,却也是被逼得无法了。臣弟看过户部存银,六月尚有一千万两,如今却已不到六百万两。皇上,该断则断,先将这场天灾熬过去再说吧,至多咱们少加一点就是了。”
“十三弟,你还是不明白朕的心意,朝廷即便只加一分赋,可下到地方,却很可能变成了两分三分乃至五六分,朕虽然极力肃清吏治,可毕竟时日尚短,仍然隐藏着许多吸百姓血脂的贪官恶吏。有这些人在,朕朕轻易不敢加赋。”
允祥慢慢止了咳嗽,沉默许久道:“四哥,人不能应噎废食,您若担心那些贪官恶吏作坏,干脆派密探严密监查各州县,一旦有贪赃法趁机敛财的行径,便立刻上达天听,由您下旨处决。”他顿一顿又道:“其实给予密探先斩后奏之权是最便捷的方法,但是如此一来,密探权利便有些过大了,不好控制。
胤禛叹了口气道:“已经几十年没加赋了,此事…让朕再想想吧。”
说话间,苏培盛走了进来,神色凝重地道:“启禀皇上、怡亲王,替老大人看病的太医回来了,老大人…伤势过重,无力回天,已经去了。”
尽管胤禛与允祥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得老大人死去的消息还是惊了一下,年羹尧下手可真重,那五十棍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很清楚以老大人的身子骨绝对熬不下来的,说是杖责,实际根本是要他的命,以报他对自己的不敬。
“据回来的太医说,老大人临终前一直在骂…”苏培盛小心睨了胤禛一眼,没有马上说下去。“
胤禛冷冷吐出三个字,“照实说。”
苏培盛垂低了头,有些心惊胆战地细声道:“是,老大人临终前一直在骂辅国公,骂他是国之祸端,祸国殃民,唯有除了他,大清才会风调雨顺,昌盛繁荣。”
“朕知道了,下去吧,告诉那个太医,不要说不该说的话。”胤禛没有叮嘱苏培盛不要乱说,因为如果连这个都不懂的话,苏培盛也不用在他身边侍候了。
苏培盛依言退下,与正走进来的四喜擦身而过,只听得四喜道:“启禀皇上,辅国公带领的大军已经离开京郊。”
“皇上!皇上!”已经走到养心殿外的苏培盛突然失态地奔了进来,脸上带着一股难言地狂喜,“下雨了,皇上,下雨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原本想要斥责苏培盛的胤禛豁然起身,不敢置信地问道,旁边的允祥也是一般模样。
苏培盛又哭又笑地道:“奴才说下雨了,皇上,是真的,外头在下雨了。”刚才他一出养心殿,就觉得脸上一凉,湿湿的,冷冷的,像是雨,可是京城已经数月没下雨了,这…怎么可能。然很快,他便知道这是真的,因为有更多的凉意落在脸上,每一滴都带着令人欣喜的湿意。
胤禛顾不得再问,快步走出殿外,允祥紧跟在他身后,果然一出得外面便感觉到有雨水滴落在脸上,而更多的雨滴则是落在干燥了许久的地上。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胤禛激动地张开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他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久到近乎绝望。
“是啊,终于等到了。”允祥感慨地说着,“只盼这场雨下得痛快一些。”
老天仿佛听到了允祥的话,雨瞬间大了起来,原本小小的雨滴变成黄豆一般大,劈哩叭啦地往下落,急促的雨滴打在脸上有些生疼。胤禛却是毫不在意,抬起头,任由雨滴打在脸上。
“四哥,先进去吧,这秋雨凉得很,再淋着可该着凉了。”眼见雨势渐大,一会儿功夫,衣服便湿了大半,允祥在旁边劝道。
“没事儿,朕淋着开心。”胤禛摇头,神色欢愉无比,没有比这场雨更令他开心的了,上天没有赶绝它的子民,降下甘霖,让他们可以继续活在这片大地上。
有了这场雨,增加赋税一事便迎刃而解,百姓可以与以前一样过着虽然不轻松,但并不会重到压断他们腰的日子。
第七百一十一章 无人可以取代
四喜取了把伞来撑在胤禛头上,却是被他给推开了,“拿走,朕不需要。<-》”
“可是…”四喜还待要劝,允祥已是笑道:“罢了,皇上正在兴头上,拿下去吧。”
“嗻!”四喜无奈地收起伞,在退下去时,嘟囔了一句,“可真是凑巧,辅国公那头刚走,这老天爷就下起了雨。”
他随口一句话,落在胤禛耳中却是犹如惊雷炸响,究竟真的只是巧合,还是说…连老天爷都厌弃年羹尧?
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彻底滋润了干渴以久的大地与人们,这一夜,成了干旱以来,最令人欢喜开心的一天,至于河流小溪也再次涌动着清澈到让人落泪的流水。
京城持续了数月的旱情虽没有因这场雨彻底解除,却缓解了许多,运水一事得以暂停。总之,整个京城都在重新泛起生机。
后宫中,望着滂沱不止的大雨,凌若泛起了由衷的笑意,她知道,这场雨解了胤禛的燃眉之急,也解了大清的燃眉之急。
“主子,您已经站了很久了,该回去了。”水秀在一旁提醒,同时将拿在手里的披风覆在凌若身上。
“皇上今夜总算能睡个好觉了。”这般说着,凌若转身往殿中走去,神色轻松而自在,没人比她更清楚胤禛这些日子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水秀笑着道:“是啊,往后咱们宫里也不用再计算着用水了,奴婢以前家里虽然穷,但还从未说没水用的时候呢。”
“往后该省得的地方还是省,不要胡乱浪费了。”凌若捧着錾金手炉说道。随着秋雨的落下,天气更加凉冷,宫里已经用上了暖手炉。
杨海捧了盏茶进来,恰好听到这句话,笑着道:“奴才们知道,主子放心吧。”
夜,在大雨中降临,水秀正领着人四处掌灯之时,意外看到胤禛进来,连忙侧身行礼,在他身后是正在收伞甩水的四喜。
胤禛越过众人来到凌若面前,亲自扶起了她,笑然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凌若笑望着他道:“皇上今日心情似乎不错?”
胤禛扬着唇角道:“是啊,这场雨一下,朕什么烦恼事都没了,只希望以后一直都风调雨顺,莫要再有干旱。”
“不会的,皇上爱民如子,上天一定会体谅皇上,风调雨顺。”
“希望如此吧。”胤禛捏一捏凌若的手腕道:“不说这个了,朕饿了,可能用膳了?”
“臣妾这就叫人准备。”在吩咐宫人去准备后,凌若又嗔道:“皇上要过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倒让臣妾措手不及。”
“原本是不来的,只是朕突然很想见你。”说到此处,他感慨道:“说起来,朕已经许久没有像这样静下心来与你坐着了,就是上次看戏也来去匆匆。这段时间,当真是折腾人,如今总算能好好松口气了。”
凌若扑哧一声笑道:“是啊,然后皇上就可以好好挑选秀女,充掖后宫了,想必到时候,宫女佳丽如云,像臣妾这样的,到时候该被皇上抛之脑后了。。”
胤禛故作生气地道:“你个妮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取笑朕,。”
“臣妾不敢!”凌若欠身说着,然眼里的笑意却是彻底出卖了她。
“你啊!”胤禛捏捏她的鼻子,带着些许宠溺的意味道:“真不知该说你什么。”
水秀行了个礼轻笑道:“启禀皇上,主子,可以用膳了。”往日里主子虽也经常笑,但只有在面对皇上才笑得最开心,没有一点勉强。
“行了,先下去吧。”在示意水秀退下后,胤禛忽地轻叹一口气,抚着凌若灯光下极为柔和的脸颊认真地道:“朕身为皇帝,不能说溺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话,但是朕可以保证,不管宫中有多少女子,你钮祜禄凌若在朕心中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无人可以取代。”
“臣妾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凝聚了凌若对胤禛二十年的情意,自入雍王府那一日起,她便知道自己再没有要求一心人的资格,这固然悲哀,但至少胤禛待她是特别的,远胜于其他嫔妃,实在不能要求更多了。
胤禛拉了凌若起身道:“好了,去用膳吧,朕真的饿了,午间只吃了一小碟点心,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却不想凌若一心听得这话便急了,“皇上明知道自己胃不好,为何还要饿着,如何,可有觉得哪里疼痛?”
“朕没事,你啊,别老一惊一乍的,莫忘了你如今可是宫里的熹妃娘娘。”这样说着,言语间却是欢喜的,凌若的关心,在恩宠凉薄现实的宫里犹为珍贵。
多少女人表面对他百般奉迎,曲意承意,实际上只是为了借那点儿恩宠巩固自己在宫里的地位。
凌若这回却是不依了,道:“莫说臣妾了,就是皇后娘娘听得这话也要急,始终您的身子是最要紧的。”
“行了,朕知道了,那么现在可以用膳了吗,熹妃娘娘?”胤禛笑望着她,未有任何不悦之意。
凌若被他说得好一阵笑,怕真的把胤禛饿得犯病,赶紧命人盛了碗汤给他垫垫肚子,然后再吃东西,刚喝了一口便有些奇怪地道:“弘历呢,怎么不见他?”
凌若答道:“适才他一直喊饿,便让小厨房先给他送过去了,估摸着此刻已经吃完了。”
“那就好,朕只怕他过于专注功课,忘了吃饭,他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饿不得。”到说这里,他颇为高兴地道:“朕几个儿子里,就属弘历最好功课,学问也长进得快,朱师傅在朕面前夸过好几次了。”
凌若接过水秀舀好的汤放到自己面前,似不经意地道:“臣妾瞧三阿哥最近不是很用功吗?”
胤禛挟菜的手一滞,缓缓道:“弘晟确是比以前长进了许多,只可惜他有个永远不知长进的额娘。”不等凌若接话,他已是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凌若可以明显感觉到胤禛情绪的转变,看来他对年素言及背后的整个年家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郭罗克之役,想来是年羹尧最后一次出现在战场上了,在此之后,不论西北形势如何,胤禛都不会再留他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眼睛
这夜,胤禛宿在了承乾宫,按例,四喜也要陪着留在承乾宫,由于来时下雨,他又只顾着给胤禛撑伞,是以身上衣裳湿了一大半,随莫儿去下人房的时候,一个劲的打喷嚏。<-》
“喜公公,你是不是着凉了?”莫儿在将蜡烛点上后,回过头来问他。
“没事,喝杯热茶就好了,你不必管我,自去忙你的吧。”四喜不在意地挥挥手,想着等莫儿离去后就将身上的湿衣除下钻进被窝,以免寒气更加渗进体内。
“当真没事?”莫儿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在四喜确认无事时,方才转身离去。四喜轻吁了口气,将门掩好后开始脱身上的衣服,哪知刚将衣服脱完,门便被人一下子推开了,让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喜公公,要不我替你去煎碗…”莫儿走到中途又折了回来,也没想起来敲门,岂料一进来便看到光着身子的四喜,脸颊蹭一下的红了进来,连带着舌头也打起了结,顾不得后面的话,赶紧转过身去。
四喜也回过神来,立马钻进了被窝,结结巴巴道:“你…你还有什么事?”
“我…”莫儿背对着他,努力将刚才那副光溜溜的画象从脑海中驱去,勉强定了神道:“我想问你要不要给你煎碗姜茶来驱驱寒。既然你已经睡了,那就算了,我…我出去了。”
不等四喜答应,莫儿便捧着脸跑了出去,走到外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烫得惊人。天呐,她竟然看到了一个男人光身子的样子,即使…即使是太监,那也太羞人了。
说到太监,莫儿猛地想起什么,在脸红的同时,也露出深深的同情,那样丑陋的疤,一辈子都要跟随着四喜。唉,太监真是比宫女可怜许多,至少宫女并不需要受什么宫刑。
莫儿摇摇头,撑伞离开,并不晓得,在她走后四喜一夜未睡,对于莫儿看到自己那个地方,竟是格外的介意与难过。难道他真的喜欢上莫儿了吗?可是他一个阉人如何有喜欢人的权力,实在是痴心妄想了。
想到这里,他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会再难过。
当消息传到坤宁宫时,那拉氏正在翻阅本届秀女的名册,头也不抬地对跪在地上的三福道:“本宫知道了,三福,你倒是说说看,这秀女当中,哪几个比较出挑一些,有可能入选。”
“是。”三福答应一声,也不起身,跪着道:“那日赏菊,奴才跟着主子见了众位秀女,觉着刘氏、佟佳氏、温氏还有富察氏这四位秀女最是出众,当时主子也赏了她们每人一枝玉簪子。”
“你少说了一个。”那拉氏随手合起册子交给旁边的小宁子。
听着这话,三福慌忙道:“奴才愚钝,请主子明示。”
那拉氏仰一仰头,缓缓说出一个令三福意想不到的名字,“舒穆禄佳慧。”
三福很快在脑海中将这个名字与某张脸对上了号,然却是越发的不解,“恕奴才直言,舒穆禄氏的容貌只能算中等,主子何以断言她会受皇上看中?”
“你不觉得她的眼睛很像一个人吗?本宫刚看到她的时候,差点要以为是那个人站在本宫面前?”
三福猛一惊,脱口道:“主子是说八福晋?”
那拉氏眼里掠过一丝恨意,旋即已是平静地道:“不错,二十年过去了,可是皇上却未必忘了八福晋,凭着那双眼,舒穆禄氏一定会入选。”
三福终于明白他看到舒穆禄氏时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倒吸着凉气道:“如此一来,她岂非是一个威胁?”
“是威胁,却不是对本宫而言,相信熹妃会更头疼,自从佟佳梨落被赶出府以后,本宫就再没见过一个像八福晋的人,如今总算是见到了。本宫真想瞧瞧皇上看到她时的表情,更想看看熹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否已经足够比拟八福晋。”她笑,眼里幽光闪烁,仿佛有两条微小的毒蛇盘蜛其中,“明r你再送些首饰缎子过去给她与刘氏等人,就说是本宫赏的。”
选秀…本宫真是迫不及待了。
而事实上,也并没有让那拉氏多等,很快便到了二十八这日,选秀定在储秀宫进行,一百二十一位秀女依旗籍站好,静待遴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