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两个人都没有睡,如诗在饮雪轩中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发呆,白天晴好的天气并没有延续到晚上,反而下起了小雨,夜雨落地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珠玉落盘的声音,如诗将手伸出去接雨,凉凉的感觉从手中延伸至脸上,这样的感觉好熟悉!
我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让她无法回避,却又无处去寻求答案,而且她总觉得自己的潜意识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她贪图现在有宋陵陪伴的快乐,她不想失去,在过去与宋陵之间,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这一夜宋陵也不好受,五房的灯彻夜亮着,一整晚他都坐在五房里抚着那把天韵琴。
隔日一早,如诗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宋陵站在外面,瞧那样子似乎站了很久,眼中满是红血丝,见她出来宋陵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开门,旋然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如诗扶着门框摇头道:“睡不着!”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停在宋陵脸上。
“那你…想好了吗?”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太正常的发颤,他在害怕,害怕会听到如诗的答案吗?
如诗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是不是不论我选择哪一个,你都不会反对?”闻言,宋陵久站无力的腿微微一屈,扶柱的手悄然握紧,如诗,你终于决定要去寻回自己了吗?早已想过这个可能,可真正听到时他还是真切的感受到了疼痛,原来他竟已陷得如此之深了吗?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如诗侧了头问,在她的眼中隐藏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不过宋陵正自难过,没有发现。
听得她再问,宋陵勉强站直了身,强笑道:“那是自然,不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答应!”说完他黯然地说着:“你已经决定要去江宁了吗?”不待如诗回答,他自言自语地道:“也是,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过去一片空白,这是最好的选择!”话虽如此,但他的难过还是显在了脸上。
如诗静望着他,却不回答,阳光洒在二人身上,蒙上了一层浅金的轻纱,宋陵从地上拿起他先前放着的琴递给如诗:“等会儿我就叫下人准备马车,然后陪你一道去江宁,这把琴你带着去吧,本来买的时候就说是送给你的,何况我也想再听你弹首曲子!”
如诗接过琴后倾刻发现其与原先的不同,这琴上不知何时被人刻上了字:“灵琴天韵,松涛如诗。”她一字一字地念着,话中隐含了琴名与她的名字,在这些字上面还有一副微型美人弹琴的图案,看那刻痕都是新的。
看到如诗的诧异,宋陵浅然道:“这些都是我昨夜赶刻的,这句话早在那日在湖边看你弹琴的时候就想到要刻在琴上了,现在你就要走了,这一去也不知道会如何,再不刻我怕没机会了!”
手指在字上划过,最终停在那副美人弹琴的图上,宋陵见她不说话便道:“你先收拾着东西,我去看看马车准备好了没有!”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四十八章 松涛如诗(2)
如诗看到他这个样子再也忍不住,清脆的笑声逸出了樱唇,冲着宋陵的背影喊道:“傻瓜你快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走啦!”
听到身后传来的话,宋陵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一脸不敢置信地道:“你刚才说什么?”
适才的沉静早不知被如诗抛哪里去了,她又变成那副顽皮的嘻笑模样,刮着自己的脸道:“我说你羞羞啊,大笨蛋,我根本就没说要走,就你在那里折腾,怎么?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赶我走啊?”
这次宋陵可听清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从心间升起,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如诗面前紧张地道:“是真的吗?你真的不走了?如诗,是真的吗?”不停地问着,只为确定一件事。
“是!”如诗收起嬉笑之色郑重地点头:“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过去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也想不起来,是快乐亦或是悲伤,但是现在是什么样的我却很清楚,我很快乐,从我醒来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快乐着,我不想失去这种快乐,往事已矣,虽记不起但隐约还是能感觉到一点,如果我从前真的爱过人,必然爱得很辛苦,不然我的潜意识里不会不愿去回想!既然上天给了我忘记一切重新再来的机会,那么就让一切重头来过!”
宋陵终于笑了出来,如春风化雨一般,在如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紧紧抱住了她,身子还在震颤,想必刚才他一定很害怕。
如诗放弃了去江宁寻找属于她的过去,准备留在扬州重新活过,然而那段被封在脑海深处的过去真的不会再出现吗?她的人生真可以这就样平淡而快乐地过下去吗?人生…总是充满了无数的变数!
接下来的日子。宋陵经常往外跑,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次如诗问他。他要么转移话题,要么随便找个话搪塞。总之就是不肯说实话,将如诗气得不行,发誓再也不理他。
这天她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扯着花生闷气,心里不停的骂着宋陵,坏东西。明知她生气了也不会过来哄她,先前还答应她说今天会陪她去放风筝,可一早就不见了人影,要知道他这么没良心,当初她干脆就去江宁算了。
没过一会儿功夫,好端端地一盆花就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的,可惜她的气还没生完,继续扯着那已经少得可怜的花瓣。..
阿二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蝴蝶形的风筝:“小姐。风筝做好了,要不要小地陪您一起去放风筝?”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想起来的,现在早过了放风筝的时节。她却说要去放风筝。
见了风筝如诗的气更不打一处来了,她劈手夺过风筝。扔在地上使劲踩。一边踩一边还说道:“都没人还放什么风筝,不放了!”
待得气顺了些又道:“宋陵回来了没有?”阿二见她火大的很。也不敢拾风筝,低头回道:“少爷还没有回来,小姐有什么事吗?”
如诗气呼呼地道:“没事!没事!他要是回来了你马上来告诉我!”
阿二应声退下,留下如诗一人在花园里继续生闷气,她换了盆花继续虐待,看她的样子这花园里的花迟早要被她拨个精光。
所幸宋陵出现了,这花的罪也算是暂告一个段落了,宋陵看着满地的碎花瓣哭笑不得,看来这小丫头地气还不小呢,他连着叫了两声如诗都别过脸不理他。
宋陵微微一笑,瞧着那只被踩烂的风筝,他当然知道如诗在气恼些什么,故意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有人想放风筝,所以特意赶来陪她一起放,不过现在看来我似乎来错了,我还是走吧!”说着就假意准备走。
“喂!”这下如诗可忍不住了,她好不容易才等到宋陵来,现在要是再让她走了,那自己岂不是真没得玩了。
宋陵似笑非笑地扭过头:“舍得理我了?”
如诗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小当,嘟着嘴道:“就你最不好,专门欺负我,说了今天陪我放风筝地,你又跑得不人影,害得我在这里生气宋陵低下身蹲在她面前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不过你地风筝好象被踩坏了,我们要怎么放啊!”
经他一说如诗才想起来那只风筝被自己踩了好几下,她赶忙拿起风筝来看,只见那骨架已经断开了,根本不可能再放起来,她一脸懊恼地道:“风筝坏了,不能放了,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把它弄坏呢,你赔!”她又使起了小性子,两只小手揪着宋陵地衣领不肯放开。
宋陵也不在乎,就蹲在那里任由她揪着,他伸手拍拍如诗粉嫩红扑的脸颊柔声道:“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想放风筝了?”
如诗转着眼珠子想了一会儿道:“因为我好羡慕风筝啊,它可以飞得那么高那么远,要是人也能像风筝一样飞起来就好了!”
宋陵闻言笑着揉了揉如诗地脑袋道:“傻丫头,这风筝飞得再高再远,线还不是拉在人的手里,人想让它飞就飞,想让它落就落,风筝想脱离线的束缚,可真要是断了线它就再也飞不起来了!”
如诗眨着眼也不应声,只可怜兮兮地瞧着宋陵,从她的眼中看出她还是很想放风筝,宋陵神秘地一笑:“好啦,不要在这里装可怜,还好我早有准备,今天一早出去还不就是给你准备风筝去的,哪曾想你却在这里生闷气了。”
一听宋陵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风筝,如诗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神彩流溢,她一个劲地催宋陵快把风筝拿起来,然宋陵却又卖起了关子,带着如诗出门上了马,说是去看风筝,把如诗弄得一头雾水,有风筝为什么不拿到府里来,非要放在外面。
然宋陵的关子远远还没有卖完,因为他带如诗走的方向竟是城郊,快马加鞭跑了半个时辰才到,这下如诗是真的傻眼了,虽说城郊人少,可也没必要为了放个风筝就跑这么远的地方。
不过这还没完呢,马停在一座山的山脚下,宋陵牵着如诗往山顶处爬去,如诗走得香汗淋漓,好半天才到了山顶,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眼前看到的事物给惊呆了,只见她嘴巴张成一个小圈,眼睛瞪成两个小圈,一共三个小圈的她傻看着摆放在山顶上的东西,宋陵笑呵呵地替如诗合上嘴巴:“怎么样,喜欢吗?”
如诗愣愣地点着头,目光一直在宋陵和那东西间移动,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道:“这就是你说的风筝?”
其实这个东西的形状真的很像风筝,就是形态放大了许多倍,长宽都快有一丈了,比她的人还大上许多,这叫她怎么放,恐怕她连风筝都拖不起来,难怪如诗要傻眼。
宋陵却是一点也不担心,他指着那超大的风筝道:“你不是说很想像风筝一样飞起来吗?现在有了这个正好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别看这风筝大,上面的材料都轻的很,所以应该可以带我们两个飞起来,不过有些冒险,怎么样想试试吗?”宋陵回头想问如诗,哪知她早就不见了人影,再一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风筝面前去的,一脸惊三地摸着那风筝:“它真能载着人飞起来吗?”
宋陵试了一下风道:“应该是可以,我先前是试过让它载着东西飞起来,虽然有些冒险,但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知道宋陵会在一旁护着自己,如诗顿时不怕了,催着宋陵赶快把风筝放起来,宋陵被她催的无法,只好带着她站在风筝底下,双手牢牢抓住专门做出来的握柄处,然后他数一二三,两个人一起跑向悬空的地方,如诗嘴里说着不怕,但心中还是不停的打鼓,在跑空的时候她猛然闭上了眼睛,同时嘴里发出了尖叫声。
不过她这个尖叫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下落,反而是一种凌空漂浮的感觉,睁开一只眼,发现宋陵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过她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在取笑自己。再睁开一只眼,这下她可是真的看清楚了,她和宋陵依靠着那风筝,真的就这么随风漂浮在空中,尽管是不停的在下落,但她已经欣喜的叫起来了,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真的会飞上天!
从天上望地下,呀,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好小,房子像一块小豆腐,而小溪就像一条闪亮的带子,这一切都是在地上看不到的。
迎着扑面而来的风,如诗开心的大叫着,要不是怕掉下去,她真想就这么张开双手,瞧她那高兴的样,宋陵提醒道:“小心抓着扶手,不然掉下去了我可没办法救你!”宋陵是会武功的人,轻功也可以飞,不过飞得没那么高罢了,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太惊三。
如诗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依然在那里哇哇地叫着,高兴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半晌这兴奋劲总算过了,她转过头对宋陵道:“宋陵,我好开心,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谢谢你!”
宋陵莞尔一笑,在他心中,如诗的笑比什么都美丽,而且他相信,待如诗看到那东西后她一定会更高兴的!
飞吧,风筝!载着欢笑与快乐飞起来吧!
第四十八章 松涛如诗(3)
“我的风筝为什么老是飞不起来呢?别人的就可以飞起来?”在紫禁城里,有一个穿着锦袍的小男孩正一脸不解地摆弄着手里的风筝,一边还不时抬头看看远处宫外的风筝,它们正一个个悠闲地在天上摇头摆尾。
一个年约二十几的宫女与另一个年轻些的宫女走到小男孩旁边道:“三阿哥,既然放不起来,不如就不要放了,奴婢带您去玩球好不好?”原来这个小孩子是玄烨,而这两个宫女则是延禧宫中的湘远与绵意。
玄烨异常坚持地道:“不要,我一定要把风筝放上去,放到很高很高,这样姨娘就可以看到了!”
说到清如,湘远和绵意脸上均是一阵黯默,主子已经失踪两个多月了,皇上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有找人,宫里的人都在说宛贵嫔是凶多吉少了,本来她们这些人说什么也不信,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希望越来越小,难道主子真的已经遭遇不幸了吗?
任谁也想不到的是,最坚信清如没有死的,竟然是玄烨,这个不过六岁的孩子,他一直都相信他的姨娘还活着,每天都要往她以前住的寝宫里去看看,希望能看到姨娘已经回来了,希望一次次破灭,但他却从不气馁,依然日日如此。
这一天他无意中看到宫外放起的风筝,突发三想,自己动手在别人的教导下做了个风筝,然后把想对姨娘说的话写在风筝上,这样说不定姨娘就可以看到了。
其实就算清如真的活着,就算风筝飞得再高再远,她也不可能看到玄烨的风筝。这里是京城,而她失踪之处是在江宁,相隔如此之远。又怎可能看到?
玄烨不顾湘远等人的劝阻,执意要自己将风筝放起来。可是当时地风并不大,而他一个小孩子又跑不快,这风筝拖在身后竟是怎么也飞不高。..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年轻威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湘远和绵意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来者竟是福临,赶紧跪下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福临的精神看起来不大好,两只眼睛下有着浓浓地黑眼圈,眼中更是布满了红眼丝,仿佛很久没睡好似的,他摆手让湘远二人起来,同时稍远一些地玄烨也看到了福临,跪地请安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福临没有说话。反而走过去捡起他垂在身后的风筝,本想斥他贪玩的话在看到风筝上的字后顿时说不出来了,只见上面写着:姨娘。你在哪里,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皇阿玛很想你。有一次他在你的房间里睡着了,嘴里还叫着你地名字。还有玄烨。皇祖母,湘远姑姑他们都很想你,姨娘,你快回来!
福临怔怔地瞧着这些字,字亦还很幼嫩,显然是玄烨自己写的,他蹲下身来对玄烨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玄烨摇头道:“没有人教,都是儿臣自己写的,风筝也是儿臣自己做的,不过儿臣没用,老是放不上去,姨娘也看不到!”他黯然低下了头,手指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服。
他的话让福临心中颇为触动,这些日子他派了这么多人去江宁找清如的下落,可一个个报上来都是说没找到,随着时间的拖长,人却始终不见,若不是身为皇上地担子还压在肩上,他真的要撑不住了。
“你真的这么相信你姨娘能看到这只风筝吗?”福临轻声问着玄烨。
“一定可以地,儿臣相信姨娘一定没有死!”他说的很有力也很坚定,可为什么那双明亮地眼睛中有水光亮起,福临无言地点着头,他真地需要有个人来告诉他,宛卿没有死,她还活着,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找下去!
“不要哭了!”福临伸手想帮玄烨擦去已经滚落脸颊的泪水,然玄烨比他快一步抹去泪水,带着一丝哽咽地道:“玄烨不哭,姨娘说过,玄烨是个男子汉,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一个六岁地阿哥,一个六岁的男子汉。
福临忽然觉得很欣慰,这个儿子确实是他几个孩子中最出色的,如果将来他来做皇帝,应该会比自己更出色吧!
佟妃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生了这个儿子!
恍然间,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对佟妃的恨似乎已经模糊了,至少没有再牵连到玄烨的身上,他将玄烨放在了与其他阿哥一样的位置上!
福临拿着风筝站起来道:“皇阿玛和你一起把风筝放起来好不好?皇阿玛相信,这个风筝你姨娘一定会看到,一定!”他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宛卿,朕一定会找到你的!
听得皇阿玛要和自己一起放风筝,玄烨高兴地点着头,两人寻了一个空旷些的地方,由福临在前面拖着风筝跑,玄烨在后面追。
不知是风大的原因,还是福临跑得快的原因,总之风筝飞了起来,随着玄烨将手里的线放出去,风筝越飞越高,后面两根尾带在晴空中尽情飘飞。
线圈上的线已经全部放出去了,而风筝也飞到了最高的地方,玄烨握着让湘远找来的剪刀问福临:“皇阿玛,你说人也可以像风筝一样飞起来吗?”
福临蹲下来替玄烨拉着线道:“人又不是鸟,怎么可能飞起来呢,何况这风筝即使飞得再高再远,线也是握在人的手里,人要它飞就飞,要它落就落,它永远也不可能摆脱人的控制!”
“那它可以挣脱线的束缚啊,这样就不用被控制了,就像现在这样。”玄烨拿着剪刀迟迟未剪下去,头一直抬起望着天上的风筝。
福临随着他的目光一并望去,眯着眼道:“断了线的风筝,只有坠落一途,它永远不可能再飞起来,这和为君之道其实是一样的,身为君王,你可以让手下的大臣拥有他们该有的权势与地位,但是一定要将他们的线牢牢掌握在手中,让他们高就高,让他们低就低,一旦他们不自量力威胁到你君王的地位,那就只有断线一途,堕落,永不复起!”说到这里他低下头道:“玄烨你记下皇阿玛说的话吗?”
玄烨看看风筝又看看福临,将他的话细细想了半响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儿臣记下了,不过皇阿玛的话儿臣不是太懂!”
福临淡然一笑道:“你不懂是正常的,只要记住就可以了,以后你也许会有机会懂,也许没有!”说完这话他收起目光道:“好了,把线剪断吧,希望这风能带着风筝到你姨娘的手里!”
玄烨应了声,将剪刀对准那线剪了下去,没有一点响声那线就断了,而高飞的风筝在空中顿时打起转来,然后随风飞了出去,渐至人眼不可见之处。
福临与玄烨默默地看着风筝远去,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后面还有一个人将刚才的一幕以及对话都听了个明白。
孝庄其实早就来了,只是看到福临在后就没出声,一直躲在后面看,头不时微微颔着,她的儿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待见风筝剪断时,这位太后朝着风筝飞去的方向闭目合起了双手,轻念一声:“老天保佑!”
第四十八章 松涛如诗(4)
今天没有码字啊,所以就发一章,明天看码字的情况
这边的风筝放完了,另一边却还没,宋陵和如诗乘着那只巨大的风筝在空中任意飞翔,不过这载人的风筝到底飞不久,没一会儿功夫就开始慢慢降落了,而这个降落的地方在宋陵的暗中控制与计算下,如愿落在了他一早就选定的地方。
相较于宋陵的镇定自若,如诗就显得惊三不已了,她从风筝底下钻出来,左右瞧了一眼讶然道:“咦,这里不是我们来过的湖边吗?怎么会降到这里来的?”
宋陵没有给她答案,而是将她拉到了湖对面被柳树掩起来的院落前,如诗彻底呆住了,这里…这里怎么会一下子多出了一座院子,打开围住院子的杆,痴走了进来,屋子,这里的屋子全是用竹子做成的,竹舍!这个名字跃入如诗的眼里,它就写在门上方,推门而入,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桌椅床铺,很明显全部都是新的,会是谁?
带着这个疑问,如诗回头望向宋陵,然在看到他的眼睛时,一切顿时有了答案,不用问,这一切定然都是他做的。
是了,一定是他上次听到自己说想在这里盖间小屋,所以…
同样的,这段时间宋陵总是神神秘秘地外出也有了答案,他必是来这里了,只是这好快,才多少天的功夫,居然就已经建起来了,而且还是这般的精巧!
宋陵,他必为此花了许多心思!
女孩子总是受不得激动,那眼里的泪光跃然浮现。宋陵从进来后就一直注意着如诗,赶在她眼泪落下前道:“可不许哭,你这是第一次来。要是现在哭了,以后每次来都要哭了。..乖,把眼泪收回去,开开心心的!”
“嗯!”如诗笑着答应,将眼闭起,直到把泪水收回后才重新张来。宋陵微笑着牵起她的手,带她四处看着,在院子一角还养了几只小白兔,小白兔可爱地模样惹得如诗一阵娇笑,嚷着要把它们放出来,不过宋陵为怕小白兔跑掉,所以没让她放出来。
待把竹舍全然看遍后,两个才走出来,宋陵倚在一棵柳树上对如诗道:“喜欢这里吗?如果喜欢的话只要将你随身的东西带过来便能住了!”
“你真地是为了我而特意建的?”如诗依然沉浸在刚才地震撼中。今天所喜好美太多,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虽已习惯了宋陵待她的好。但是还是忍不住感动。“我说过,只要你喜欢。我便一定会为你做到。如诗你愿意和我一起在这里看日出,看星星吗?”落日的余辉下。宋陵向如诗郑重地伸出了手。
“你…”如诗多少有些明白宋陵的意思,但她不敢确定也完全没有想到。
宋陵仿佛读懂了如诗眼中的意思,他点头目光越过如诗地身影望着西下的夕阳道:“是的!我想你永远陪在我身边,陪我弹琴抚箫,赏星览日,我希望这一生,这一世都不要与你分离!”
停了一下他将目光移回到如诗身上:“如诗,也许我真是个自私的男人,我不想失去你,哪怕将来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我也不想失去你,我想与你成亲,与你白首偕老,笑傲人生!”
“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他鼓足勇气问出这句一直藏在心中的话,同时人亦紧张万分地等着如诗的回答。
如诗脸上的笑缓缓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静雅秀,这样的她是宋陵所不熟悉地,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她的活泼,可是他依然爱,只因为她是如诗,若说以前对灵襄有过心动,那么对如诗则是由心动转变成刻骨铭心,他可以忍受灵襄随别人而去,却无法忍受如诗的离去。
如诗一言不发地望着宋陵,眼中有着许多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落日在她地身后散发着最后一丝余光,鸟鸣虫叫成为这个地方唯一地声音。
许久之后,如诗慢慢伸出手,在宋陵俊美的脸上慢慢抚着,一切仿佛又到如诗初醒地那一刻,她也是这个样子抚着宋陵的脸。手缓缓松开,似乎要放下,然宋陵却握住了她的手,让她依然紧贴在脸上:“告诉我,你愿意吗?”他在害怕,这个独自闯荡商海的男人竟然在害怕。
如诗的眼中凝聚起一丝又一丝的茫然,她摇头:“我不知道,宋陵,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很想一生依偎在你的怀里,可是…”她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道:“这里会痛,很痛很痛,就像有人拿剪刀在戳一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明显的川字:“重点在于,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记不起自己的过去,所以我不知道,不知道与你成亲后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会不会引来灾难,宋陵,我不希望你因我而有事,你明白吗?”
在明白了如诗的心意后,宋陵心里顿时为之一松,只要知道如诗不是不喜欢他就好:“如诗,未来是怎样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但是你我现在的人生却是可以自己掌握的,只要我们在一起,我相信没有什么难关是不可以度过的,你是我心爱的人,你决不会给我带来灾难,我相信!”
他斩钉截铁的说着,但如诗还是不太放心,心中升起的危险感实在太强了,让她真的不能不怀疑,她刚要说,宋陵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抢先说道:“即使你真的会给我带来灾难,我也愿意承受,哪怕是付出我的生命!因为我的幸福只系在你身上,失去你,对我来说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你…你真的不会后悔?”其实如诗的心中何尝愿意让宋陵伤心,她只是有着太多的顾忌,往日里她可以什么都不想,尽情享受着宋陵待她的好,但真到了重要的事上她还是要想上一想。
宋陵面向如诗,面向夕阳,伸出右手,屈起拇指与小指肃然道:“我宋陵发誓,愿与如诗共结生死连理,不论富贵还是灾难,此生决不后悔!”
如诗突然转过身,与宋陵一并面对着夕阳,然后她也伸也右手举天发誓:“我如诗愿嫁宋陵为妻,此生此世,白首为老宋陵闻得此言高兴的人都愣住了,他一把扳过如诗的肩道:“你真的愿意嫁我,真的?真的?”他一遍一遍地问着同样的两个字,向以冷静果断出名的宋陵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如诗又恢复成那笑嘻嘻地模样,她淘气地用双手地拉着宋的脸颊道:“是啊是啊,从我被你救起的那刻,我就被你拐走了,想逃都逃不开呢!”
宋陵任由她捏着脸颊,突然伸手将她一把抱起转着圈圈,男人的笑,女人的笑一并围绕在这片静寂的林湖间!
夕阳之誓,连理之盟!
但愿一切都能如誓盟之约,此生此世,白首为老!
第四十九章 命定(1)
待得宋陵与如诗从小竹屋回到宋府时,已是近夜时分,宋陵心中欢喜也不隐瞒,当即将自己要与如诗成亲的消息告之了齐伯。
齐伯虽惊讶,倒也不三怪,这一切都在情理这中,少爷对小姐的宠爱是谁都知道的,甚至为了她而与方家翻脸,至于小姐对少爷的依赖那也是有目共的,现在他们能成一对自是最好。
齐伯惊讶过后很快就高兴不已,他早就盼着少爷能成家立室为宋家开枝散叶,现在可总算要定下来了,只可惜老爷和夫人去世的早,不然他们指不定有多高兴呢!唉,想到仙逝的老爷夫人忍不住又是一阵神伤啊!
宋陵交待了齐伯去准备成婚的事宜等等,他则将如诗带到自己的房里,从五柜的暗格中取出一枝紫玉簪,簪身幽紫光亮,簪头雕成一枝出水清莲,脱俗雅致,宋陵郑重地取出后交给如诗,迎着她异的目光道:“这枝紫莲簪是我们宋家的传家之宝,只给长孙长媳以为文定之物,父母去世之前将此物留给了我,让我娶妻时将其给媳妇带上。”
如诗不想这簪还有如此来历,也可说是宋家长媳的身份象征,她既已决定要嫁给宋陵,自不会推辞,点头让宋陵将此簪带在她的头上,抚着头上冰滑凉许的簪子笑问宋陵她带着好不好看。
宋陵微微一笑道:“你带着自然好看,可可惜这簪只剩下一枝了,不然一对带着更好看!”
“一对?这簪子是一对吗?”如诗好三地问道。
“是啊,原本这簪子确是一对,这枝是莲花。另一枝是牡丹!”宋陵瞧着如诗,见她齿一动,知她想问什么。便接下去道:“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在我五岁的时候父母曾给我订过一门亲事。这约定之礼便是那只牡丹簪!”
这下如诗真是又惊又怒,她气呼呼的退开几步道:“原来你订过亲,那你还来招惹我干嘛,难不成你还想成齐人之美,让我做你的妾室?!”说着就要动手去拔那只已经戴在头上的簪子。宋陵赶紧抓住她地手,不让她拔:“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听我说完不行吗?”
如诗用力挣开宋陵的手转过身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不都是你自己承认地吗?”
宋陵不见生气更多的暗喜,如诗如此表现就说明她地心中确然有了自己,他一走到如诗面前,如诗就撇过头不看他,弄得他一点脾气也没有:“这门亲事订下时我才五岁那个小女娃娃才刚满月懂得些什么,都是双方父母的意思。.三∨書∨網.我家和陈家是世交关系极好,我父亲和陈世伯希望亲上加亲,两家成一家。所以便结了娃娃亲,为了表示诚意。我娘就将其中一枝簪子给了陈家。在亲事订下没多久,陈世伯一家就因生意重心的转移而迁到了浙江。刚开始两家还互有通信,可后来不知怎的,寄去的信就如石沉大海,不见有回信过来。”
“那后来呢?”如诗听得入神,一时忘了生气。
“虽然我对这门亲事不甚在意,但我爹想着早些让我成婚,但亲自去了一趟浙江,到了那里才知道原来陈世伯一家早在几年前就遭仇人报复,全家连仆人通通被杀,无一人脱逃,其后更放火烧宅。
陈小姐自然也已经被杀身亡,既然女方都死了,那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将整件事都说完后宋陵又故意逗如诗道:“怎么样,小醋坛子,现在还要吃那根本没有地飞醋不?”
如诗听完才知道原来宋陵的未婚妻早就不在人世了,而自己却在吃那死人的醋,顿时脸如飞霞般红了起来,轻啐了宋陵一口道:“美的你,我才不会为你吃醋呢,你再乱说小心我打你!”说着就举起那粉嫩的拳头,试图加强说服力。
宋陵哈哈一笑,情知女孩子家脸皮子薄也就不再逗她,笑过后正颜道:“这簪子已经带在你头上,你可不许再赌气把它拿下来,我可还想着你将来亲手把它交给咱们的儿子,让他给自己的媳妇带上。”
如诗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有头微微点了一下,示意她知道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着实过了一阵惬意的日子,如诗对那把灵韵琴爱不释手,总央着宋陵寻一些古曲琴谱来,说起来如诗对弹琴地天赋确是极高,不论多难的曲子,她看过几遍后都能照谱弹出来,而且最难得的是她往往能弹出曲中蕴含地韵味。
宋陵多半是在旁边听,但有时兴起也会用叶子在一旁为她伴奏,每每这个时候总有一些鸟雀甚至于蝴蝶被他们吸引过来,围着两人飞舞,实堪称三景。
至于与宋陵撕破了脸的方家,一边没了做知府地妹夫支持,一边又被宋家打压,已无了还手之力,实力进一步萎缩,一下子就掉到四大家地最后去了,幸而宋陵没有趁机加压,他只是想给方家一个教训,并非真想铲除,所以也就放弃了打压,方家这才有了喘息之机,但也只能勉强自保,当初方老爷子给两个儿子带去的可是一大笔财物。
在齐伯地操办下宋府洋溢着浓浓的喜气,因为宋家在扬州是绝对的有头脸,所以这宋家家主的婚事绝对不能草率,齐伯列了一张长长的名单,将与宋家的生意来往或有关系都列在里面,以发请帖相邀。与此同时他还差人去京城请名楼大厨,准备开个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这些事办起来都需要时间,不像小门小户,只要扯上几块红布红蜡烛就可以成亲了,在齐伯与宋陵几经商量后将婚礼时间定在五月二十九,整整要准备一个月的时间。
五月初一,如诗嫌在府里呆着憋气要宋陵带她出去走走,她听说扬州城里有一座观音庙,求神问事特别的灵验,这一天又是初一前去上香的人特别多,便拉着宋陵去了观音庙。
这庙并不大,至少与一些名刹大寺相比要寒碜许多,但这一切并没能影响它的香火,这一天前来上香的人极多,几乎是人挤着人。
宋陵与如诗来到庙门前,见里面人山人海不禁皱起了眉头,本想劝如诗不要去挤这个热闹,但在瞧见她那兴奋的样子后话顿时收住了,这个丫头哪里热闹就爱往哪里钻,他要是不让她去又该不高兴了。
无法之下,只好与如诗一起排在众人后面等着进去,这庙门前摆着不少算命的摊子,时有人去算个命什么的,生意倒也不错,至于准不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过在这其中有一摊算命的比较三怪。
一般算命先生都是些年纪大的人,至少五十以上,而且还有人是瞎子,但这一摊却全然不同,算命者闭着双眼,很是年轻,年龄大约和宋陵年纪相仿,相貌古朴无三,身上穿着一袭干净的布衫,两只手相互拢在袖中,看不见,却给人一种极三怪的感觉。
这样的人怎么看着都不像算命的,可是他的身边却着实立了一个算命的杆子,不过他面前算命的人一个也没有,而他似乎也不在意,双眼合着一直没睁开过,若是有人留意就会发现他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同样的姿势,不像人倒像是一个雕像。
宋陵是身负武功之人,在江湖与商场上闯荡时见过一些三人异士,而这个算士三特的表现不由让他留上了心,向旁边的人都说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个算命的。
正想着,突见有一妇人走过去算命,见其他几摊前都围着人,只有他一家是空荡荡的,便跑到他那里道:“先生给我算个命吧!”
年轻的算士也不睁眼,慢悠悠地道:“不算!”
莫说那妇人,其他听着的人也愣了,怎得一开口就说不算,即使你不算那还摆什么摊,妇人愣了一下后从怀里摸出一碇碎银子伸到他面前道:“先生,我有钱!”她只当是年轻算士以为她没钱所以才不给算。
哪料这钱也没能让算士睁开,还自说道:“有钱也没用,无缘者不算!”
宋陵一直注意着他,上次他说的字太少,没能看清,这一次可看明白了,年轻算士说话的时候,他微启的口齿里似乎有银光一样的东西闪现,不过那光很微弱,现在又是在太阳下,所以宋陵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东西。
给了银子也不算可真是三了怪了,妇人和旁观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最后那妇人骂骂咧咧的道:“哪里来的骗子,既然不会算就不要算,还说什么无缘者不算,我看你根本就不会算,简直就是浪费时间!”骂完她就起身到另一摊刚空出来的算命摊前了。
左右几个算命的都用鄙夷的眼光望着年轻算士,像是在笑他不自量力,年轻算士虽闭着眼,却仿佛看到了几人的目光,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如诗仰着头对宋陵道:“这个算命的好三怪,不如我们去试试,看他肯不肯算?”真是哪里有事就往哪里钻。
第四十九章 命定(2)
宋陵摇头道:“还是不要了,我看这个算命的不简单,我们去了他也未必肯替我们算,还是好好在这里排队吧,就快能进去了。”
如诗本也只是凑个好玩,倒不是真想算命,听得宋陵不想便做罢了,随着队伍的往前移,他们靠近了那个算命的,这时一直闭着眼的年轻算士突的睁开了眼,随着他眼睛的睁开,原本朴拙的相貌随着这双眼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