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叫那么大声,小心惊动了义父,”他懊恼的挠了挠头皮,“我一时情急拿错了嘛,我这就给你换去。”
看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也猜不透他究竟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了,我丢了个白眼给他,他笑眯眯的走了出去,“别急,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我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的瞪了一眼,没想到他又折了回来,“雅儿,你得先告诉我你怎么就动手打人了呢?”
我没好气得回道:“怎么?你心疼了?”
他摸摸我的头发,“瞎说什么呢,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会去参加什么劳神子的生日宴呢。”他用手指在我脑门上弹了下,“看你以后还胡说不。”
“不敢了,不敢了,”我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再不说了还不行吗?”我委曲的揉着自己的脑袋。
“嗯,那你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如风替我揉着脑门。
“诗琴她出口侮辱我娘亲,我口齿没她伶俐,争辩不过,一气之下我就打了她一巴掌,事实的始末就是这样,”我一口气讲完,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如风点着头,“弄明白了缘由事情就好办了,我给你向义父求情去,”说完,他一溜烟的跑了。
我还来不及叫他,他早跑没影了,我摇着头,摸了摸肚子,空腹罚跪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又一个黑影缓缓跎步进来,“如风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欣喜的仰头,我饥肠辘辘的肠胃总算可以解放了。“爹,是您,”我心虚的又低下了头。
“傻孩子,为什么刚才不说?要不是我听见了你和如风的对话,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爹叹着气拉我,“起来吧。”
跪了半日我的脚麻木的几乎站不住,爹扶我到书桌前坐下,“是爹错怪你了。”
过了好一会,双腿才逐渐恢复了知觉,我拍了拍衣裳,又跳了几下,“爹,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爹捏了捏我的脸,“雅儿,爹知道你一直想知道你娘亲的事情,今天我便遂了你的心愿。”他看看我后走到墙角,小心的取下了画像放在一边,伸手在墙上推了一下,此时墙上出现了一道四方的暗门,我低呼一声,没想到这画像后面还另有玄机。
他打开暗门,摸出了个一个精致的锦盒,用衣袖掸落灰尘,交到我手中,“这是你娘留给你的,拿回房慢慢看吧。”
我的手指轻抚着盒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个爹爹隐瞒了那么多年很严实的秘密,现在就轻易的躺在我的手中。“爹,我娘,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这个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爹迟疑了一下,目光扫过了画像,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但是迟迟没有开口。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终于吐出了一句话,“你娘很美,样子虽然柔弱,但性子非常倔强,她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对于感情也是如此,飞蛾扑火,在所不惜。”爹叹息道:“她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无论是谁失去她都会是一生的遗憾。”
爹垂下了头,痴痴的盯着画像,我不敢再惊扰他,默默的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屋子,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盒,锦盒里是一封信和一块通透的玉佩,玉佩是用丝帕包裹着的。我深吸了口气,将信贴在胸前,胸口因紧张而剧烈起伏。我用略微颤抖的手指缓缓的打开了信纸,娟秀的字体展现在我眼前:
雅儿,
我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相信你已经快乐的长大了。你的童年,我没有陪你一起渡过,在这里,我想向你道声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因为我自私的选择了逃避而不是面对。或许你会怪我,甚至会因此恨我,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平平安安的生活在百姓之家,才是最幸福的,这点我深信不疑。所以,不要怪我擅自为你安排了你的人生,不要质疑一个母亲对你的爱。雅儿,无论我身在何处,你始终是我心底最深的牵挂。答应我,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娘亲
在这封简短的书信下面另附有纸张,洋洋洒洒的写满了娘年轻时候的事情,包括她与我亲生父亲的相识相恋,相知相爱,这是一个很凄美的爱情故事,娘亲用了整整几十页来叙述,但是提及她最终的决定时却是匆匆一笔代过,尽管笔墨不多,我也能看出她做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坚决但又是多么的不舍,最后几页字迹较为潦草,而且上面泪迹斑斑,可以相像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心里已经悲痛到了极点。信中还强调了玉佩是一件信物,轻易不可示人,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请人送入宫里,一切便可逢凶化吉。
视线渐渐模糊,泪水无声的滴落在了信纸上,在没见这封信之前,我固执的认为娘亲只是躲在了某个地方,总有一天会再出现在我面前,而现在我终于明白这是我的一个梦想。早在八年前,她就跟着我亲身父亲去了,我叫了那么多年的爹其实只是我的养父。如果不是娘的亲笔书信,我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身世是这般的离奇。
我更不明白的是世间情为何物,竟叫人生死相许。
我独自关在屋子里三天,任谁来都没有开门,常常是我倚靠在门楣的时候,听得门外有长长的叹息声。这些年因不敢轻易触碰而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也随着娘亲信里的描述慢慢的清晰起来,原来那个皇宫里的人与事离我是那么远又那么近。娘她费尽心思把我送出了宫,很难不去想象皇宫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收起了那些沉重的险些让我抗不住的信笺,我将它们重新塞进了锦盒中,又藏入了檀木箱的最底层,做完了这一切,我深吸了口气打开了房门。
一打开门,便看到爹担忧的神情和布满血丝的双目,“雅儿,”他轻声的唤我,我偎进他的怀里,“爹,”我小声叫着,一遍又一遍,他抚摸着我柔软的发丝,“孩子,爹很担心你。”
我轻轻的靠在爹的身上,那些浓的似乎化不开的烦恼就这样伴着他温柔的怀抱而随风飘逝了。
一个月后便是清明,像是要映衬那首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有名诗句那样,霏霏雨丝飘飘洒洒,打在人们的脸上,头发上和心上。
我左手垮着竹篮,右手边是爹和如风,我们走在出城的小路上,迎面而来的男女老少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忧伤。
这条小路其实并不陌生,几年前爹也曾经牵着我的手,踏过这块荒芜的沙丘。也就是在这条小路的尽头,他要我对着那座看似简陋但时刻保持着洁净的墓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那里埋的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在这片杂草丛生,前前后后都是累累荒冢的区域中,娘亲的石碑格外的显眼,墓上长满翠柏,参天耸立,周围有花墙围护,坟墓和树木之间还罗列着一些石碑和石桌。
爹上前几步蹲下身体拔去了坟头上的几茎枯草,用衣袖抹了抹碑文。如风帮着我在墓碑前铺上一层厚厚的油纸,我把竹篮里的果品取出,依次放好。
再次站在娘亲的坟前,心潮起伏不定,她的一生都系在了她所挚爱的那人身上,可是死却不能同穴,很想亲口问上一句,明知这样的结果,她是否后悔,又是否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虽然她不会给我任何答案,但是血脉相连的心灵相通,可以预见即便是再来一次,这仍然是她无悔的选择。
身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我诧异的回头,那人右手握着拳头抵在嘴边,左手捧着一束淡紫色的五瓣花朵,奇怪的是他竟然是个上了年纪的金发碧眼的洋人。
“沈先生是来祭拜若涵姑娘的?”他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若不是他正对着我们说话,根本想象不到是出自他之口。
爹爹微一颔首,“想必艾伦先生也是。”
那被称作艾伦的洋人没答话,而是把那束花儿搁到了娘亲的碑前,再虔诚的鞠了个躬,随后他的目光缓缓的落在了我身上。“这是?”他奇道,“是若涵姑娘的女儿?”
爹点了点头,艾伦释然道:“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若涵姑娘的时候她也是这般神情。
我忽的来了兴致,这位白皮肤高鼻子的洋人居然还是娘亲的旧识,从他那里是不是可以知道更多娘亲的事情呢?
爹朝艾伦走近一步,尽管压低了声音,仍是有几句话飘进了我的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爹询问艾伦皇宫里的事情,而艾伦一一作答,皇上,皇后,娴妃,谦妃……甚至我还听到了弘瞻的名字,乾隆三年三月,皇帝将皇六弟弘瞻过继给了果亲王允礼。心头微微一震,弘瞻,是我那个可怜的弟弟吗?我离开他的时候他还未满两周岁,如今也是个十来岁的英俊少年了吧。
对于宫中的事儿艾伦娓娓道来,如数家珍,最后他还给爹留了他现在的住址,城西的洋学堂,我也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便鬼使神差的将这个地址牢牢的记了下来。
他们又寒暄了几句,艾伦才告辞离去。
忽然间就沉默了下来,一时间让我很不习惯,爹的静默里含着犹豫,怀念和悲苦,他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我说道:“雅儿,你同如风先回去吧,爹还想独自待一会。”
我刚想说要留下来陪着他,如风抢先应了一声,拉起我就走,直到拐上了大道他才松开了手。
“如风哥哥,你为何要拉我离开?”我有些不悦的问道。
“雅儿,义父有心事。他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不该打扰他。”如风好脾气的回道。
我回想着刚才的情形,边想边点头。毕竟还是孩子心境,在如风提议去逛集市时我便全然忘了之前的担心。
第一卷 第四章 缘错
前门大街上,推着板车的,赶着牲口的,挑着担儿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马鸣声,牛叫声,以及各个地摊买卖人的吆喝声混和在一起,纷乱而嘈杂。
我们走在天桥上,忽然我有些兴奋的对如风说道:“哥,你知道吗?这里是我爹娘相识的地方。”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当日的情景,蓝色天幕上镶嵌着一轮晶光耀眼的红日,片片白云如同孤帆远影在碧海中飘浮,在这样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里,他们在这里相遇,虽然不是英雄救美的浪漫邂逅,但是在彼此心中留下的深刻印象,此情此景,足以回味一生。
“原来是这样,雅儿,你再和我说些义父义母的事情吧,”如风亮亮的眼睛看着我,“那天爹和你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就是讲他们的故事吧?”
我知道他是误解我话中的意思了,不过我也不解释,有些事只能藏在我心里,不便与他人分享,即便是和我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如风也是一样。我淡淡的笑了笑,才想着要回他,就见他紧张的瞧着我的身后,嘴巴微微动了动,但是没又发出声音。
怎么了?我在如风的脸上看不出蛛丝马迹就准备回过身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大惊失色,他一把拽住我,“雅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自己一个人到处逛逛,过一个时辰我来这接你。”说完,还没等我有任何的异议,他就自个跑了。
我见他几步就走到一位中年男子的身边,两人附耳说了什么,边说着如风还连连点头,远远的我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也听不见他们在讨论什么,只见那男子拍了拍如风的肩膀,两个人一同往僻静处去了。
我只在心中纳闷,倒也没往深处去想,毕竟除了爹以外,他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顺着来往的人群前涌,从我身边经过一台四人大轿,一阵香风飘过,飞出了一块帕子。
帕子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到了我的脚边,我顺手拾起,香味更浓,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帕子本身的幽香,只觉得清香扑鼻,使人觉得浑身舒展,帕子上的图案是一捧灿如云锦的玫瑰,边角上绣着两个小字:馨语,应该是帕子主人的闺名。
“等等,你们家小姐的帕子掉了,”我拦住了跟在轿子旁走动的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给,”我递了过去。
她伸手接过,不道谢也便罢了,还斜着眼睛看了看我,我心头火起,摆什么有钱人家的臭架子啊,我扭头就走,没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大声的喊道:“姑娘,慢点,我家夫人想见见你。”
我虽是听到了喊声,仍是越走越快,一个身影忽然挡在我的面前,“姑娘,请留步,”他朝我作了个揖。
我朝后退了一步,才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他身材魁梧,脸上含笑,他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我家夫人有请。”
我想了想,看他那粗壮的身材,我要是不答应,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呢,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点点头,随他走了回去。
“姑娘,夫人已经进了茶馆,你随我来,”说话的是先前那位趾高气扬的小姑娘,不过现在的神色已是收敛多了。
被称作夫人的那位,优雅的端坐着,纤纤玉指掀起杯盖轻啜一口,又将茶杯放回了原处才抬头微笑的看向我,我也不甘示弱的回看她。
她有一对顾盼生辉的大眼睛,燃烧着热情的火焰,体态柔美,丰姿卓越,风情万种,在她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韵味,让身为女子的我也不禁被她深深吸引住目光。许是出生高贵,故神色难掩傲慢之情,只是些许的瑕疵并没有破坏她整体的美感,反而更让人印象深刻。她倒是真像帕子上绣的玫瑰那样,艳而不俗,丽而不媚。
“姑娘请坐,”她指了指她对面的座位,我按奈住心中的惊异,我对自己的容颜向来颇为自负,可是在见到她之后,也不觉自惭形秽,天下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怎不叫人心生嫉妒。
“多谢姑娘,”她微微颔首,“小事而已,不足挂齿,”我礼貌的回道。
“星愿,”她叫的是自己的贴身婢女,星愿会意的从兜里掏了块碎银子出来掂了掂随后放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禁失笑,这位夫人出手还真是阔绰,可惜她是看错人了。
“夫人,您误会了,”我不动声色的将桌子上的银子推了回去,“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告辞了。”
她眉梢流露出一丝令人难以捉摸的浅笑,“星愿,那你就收起来吧,”星愿急忙又重新放进了怀里,动作飞快,我在肚子里笑翻了。
她又留我喝了一盅茶,她已经尽力在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可是说话举止间仍是不经意的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气焰。话不投机半句也多,一杯茶下肚后,我再次提出要先行离去。
她见挽留不住我,不免有些沮丧,不过这样的神色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她就恢复自如,她亲热的挽起我的胳膊,“我还不知道妹妹你的名讳。”
“今天的事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后会无期,我后面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吞回了肚子里。
她依依不舍的让星愿送我出了茶馆,忽然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即便身世显赫,也会感觉苦闷,内心深处也是想结交朋友的吧?我这么做好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或许在他人眼里,不易亲近的是我而不是她呢。
思及此,我又重新折了回去,“沈卓雅,很高兴认识你。”我真挚的笑容立刻赢得了她的好感,也感染了她的热情,“纳兰馨语。”
我心里独自嘀咕了一阵,纳兰这个姓氏颇不寻常,康熙年间的重臣明珠以及他的长子,被称作为满洲第一才子的纳兰性德便是这个姓氏,若说是他们的后人,也难怪她有傲慢的本钱。
她又同我说了会话,我见太阳渐渐西斜,再不走如风找不到我怕是要担心了,于是匆匆道别后就起身离开。
才踏出茶馆的大门,几骑扬蹄奔腾的骏马从我身边飞驰而过,街道上的人们忙着闪躲,一时之间乱成了一团,飞扬的尘土过后,路中央多了几个被踢翻的篮子,还有些被踩的稀烂的瓜果蔬菜。
几个买卖人聚在一起骂骂咧咧的,“又不知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公子造的孽啊。”
我暗暗叹了口气,眼角瞅到角落里有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大娘蜷缩在那里,像是还未从刚才的恐慌中走出来。
我朝她挪了几步,才伸手搀扶住她,在她的另一边已有人慢慢的扶她起来,“大娘,您没事吧?”我们异口同声的问道。
“没事,没事,多谢了,两位可真是好心人,”她咧了咧干裂的嘴唇,“大娘,我扶您去那儿坐会,”又是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下连我也忍不住好奇的看向了声音的主人。
对上的是一对敏锐,深沉的双眸,带着一丝怅然若失的黯淡,那双眼睛,似乎在我梦里出现了很多次,四目相接,似曾相识,我心中微微一动,嘴边情不自禁的浮出一个笑意,他只是冲了我点了点头,同我一起搀扶着老大娘去了树荫下。
“娘,您在这呢,我找您半天了,”一个楞头小伙急匆匆的走来,“您一个人跑出来也不知会一声。”
“我在家闷的慌出来走走而已,”老人手掌撑在小伙子肩头上借了把力站了起来,“咱们这就回去了。”
大娘再次感激的朝我们看了一眼,蹒跚着随她的儿子离去。
我侧过头打量之前和我一同搀起老人的年轻人,方才没来得及细细思量,现在刚巧有时间可以让我慢慢回忆,他的眉眼是这般的熟悉,我确定自己肯定在哪里见过他,名字已经在我嘴边呼之欲出,偏生就是叫不出来。
“姑娘你看够了吗?”他双手抱胸斜靠在树干上好整以暇的瞅着我,我脸上刷的红了一大片,连忙收回视线,提了裙摆往前走去。
“小心,”又是一骑高头骏马与我擦身而过,要不是身边一人及时抓住了我的手,我已经和它亲密接触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仍然被紧紧的包在一只结实有力的掌中,面上又飞起了一道红晕,他见状立即松开了手,“抱歉。”
我摇了摇头,他脸上荡漾开一丝笑意,随后迈步进了茶馆。
我呆呆的注视着他的背影,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直到如风重重的一掌拍在我的肩头,我才回过神来。
“喂,想什么这么入神?”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难不成我才走了一会,雅儿就魂不守舍了?”
“呸,”我啐道:“你还好意思说我,我问你,你跑哪去了?”我拽住他的衣袖,不依不挠的说道:“哪有做哥哥的把自己的妹妹扔一边就跑了的,看你回去怎么和爹交代?”我冷哼一声。
“好雅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义父,”如风紧张的把我拽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即便爹知道了也不会为难他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不会害你们就是,”如风很自然的拉起我的手,“记住哦,别和义父提这事。”
我下意识的把手抽了回来,“怎么了?”如风奇怪的问道,我自嘲的笑笑,我这是怎么了我,往日很平常的举动在今日看来是那么的不合乎时宜,而我居然为了个陌生人无端的失了心志。
一路上如风不住的追问我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笑而不答。
第一卷 第五章 尘缘(1)
几日后。
“雅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如风突然出现在我屋里,二话没说,拉着我就往外走。
“去哪儿?”我迷惘的看着他,如风就是这样个急性子,想到了便要去做,也不管我究竟有没有心情。
“一个好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如风神秘的朝我微笑。
“嗯,那好,如风哥哥,你出去等我,我换件衣衫就好,”我想了想,又说道:“替我将听莲叫进来。”
听莲是我的贴身丫鬟,平日里与我处的不错,爹对我是真的好,他自己凡事都亲历亲为,可是对我却从不吝啬。
我朝听莲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的一笑,老规矩,她给我换上了一套浅蓝色的男装,又将我两根黑亮的麻花辫打散,结成一条发辫,最后还不忘给我扣上一个帽子,大功告成。
我甩了甩手中的折扇,潇洒的走了出去,如风见了皱眉道,“雅儿,你又做男装打扮,被义父看见,少不了又是一顿教训。”
“我们早去早回,爹不会瞧见的,”现在是我比他还急了,我拉着他一路小跑,直到看不见家门了我才淘气的吐了吐舌头。
“如风哥哥,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我跟着他走了许久,见他一直往僻静处走去,便有此一问。
他呵呵一笑,“我怕你老待在家中闷出病来,想带你出来走走。”他拍了拍我的头,再将我因奔跑而弄歪的帽子重新扣好。
半柱香的功夫,如风带我来到了一座郁郁苍苍的竹林,竹林伴着山风摇曳,发出“呼呼”的呼啸声,翠绿的嫩竹在霞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金色光芒。
“好美,”我由衷的赞叹。
如风轻点我的鼻尖,“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又说道:“是我和纪昀无意中发现的好地方,我就想着带你来了。”
“谢谢如风哥哥,”如斯优雅的景致,使得我焦躁不安的心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我拉着如风的手,“咯咯”的笑着,迎风翩翩起舞,我围着他转圈,他憨笑着瞅我,黝黑的肤色闪着椆一样的光彩,他的眼睛放出晶莹的光芒,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我身上。
身前有马车缓缓经过,车内之人似被我的笑声惊动,稍稍掀起了帘子,朝外张望,我不悦的朝他瞪了一眼,打了个照面后我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是他!
马车擦身而过,车内之人并未注意到我,而是重新放下了厚重的帘子,我再也无法辨认。
“雅儿,你怎么了?”如风连着唤了我几声,我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
突然没了刚才的兴致,我郁郁的说道,“我们回去吧。”
天公不作美,在我们还没察觉到的时候,天空飘起了菲菲细雨,我们疾步紧赶着回家,无奈毛毛小雨沾衣即湿,在这样一个犹带寒意的春季,淋了雨生病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如风眼尖的发现前方有一座庙宇,“雅儿,我们去那避雨,等雨势小点我们再上路。”
也只能这样了,我点了点头。
这座古庙香火旺盛,周围浓荫蔽顶,松竹环绕,内有一柱高高挺立的宝塔,看上去颇为庄严肃穆。
我们走进了寺庙,众多的信男信女跪拜在佛前祈求平安,赐福,内殿中求子观音前香火尤为鼎盛。只见几位华服贵妇很是引人注目,她们虔诚叩拜,面色庄重,嘴里还喃喃祈求着什么。
其中一位窈窕的少妇,五官端正,举止娴静,笑不露齿,真真正正是个大家闺秀,如风在我耳边调侃道:“雅儿,学着点,什么才是千金大小姐,你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吧?”
我丢了个白眼给他,又打量起她身边另一位美妇人,这相比之下,单容貌而言先前那位便逊色了些。她的五官极为精致,使得整张脸有如秋月满轮,令人百看不厌,特别是眉宇间忧郁的气质更是让人着迷。
说来奇怪,按理说这两位仪容不凡的女子出门身边总该有人保护才是,谁能放心将这两位绝世佳人就这样暴露于人前呢?再仔细一瞧,我才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周围闲散的人流虽多,但是多而不乱,其中不乏一些虎背熊腰的壮汉,他们的太阳穴高高突起,眼神精气外露,手里虽是在做着自己的事,但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身边的人和事,衣袖中有硬物藏身,脸色凝重,蓄势待发。
看来这两位女子的来头还不小,周围竟然全是她们的人。
我瞧着无趣,便走出殿门查看雨势,春雨来的快走的也快,刚才还是密密的银线,现在只剩稀疏的雨滴。
“如风哥哥,咱们回去吧,”久久得不到回应,我回头看去,才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
我有些慌乱,这是如风第二次丢下我了,前一次他还关照了我几句,可是今天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此时,先前跪拜求子的两位少妇已然起身,娉娉婷婷的朝庙门外走去,边走边谈笑风声,我侧过身子让到一边。
门外停着几辆华丽的马车,显然是准备载承这两位女子的,我瞧见其中一辆的布帘以及样式都与之前经过竹林的那辆十分相似,心念一动,也朝那里走去。
就在两名女子驻足在马车前时,忽然人声大作,不知道从哪里窜出的人群将马车及她们团团围住,这些人头上皆围着布条,反清复明四个大红的血字格外的显眼,而我在寺庙里看到的那些壮汉立刻作出反应,纷纷拔出藏于袖中的刀剑,一时间剑拔弩张,形势极其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