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让福婶取了些外敷的药,放在手里轻轻的揉了,用了两成的内力,轻轻的给他推拿。允禵觉得腰眼的地方有一缕极霸道却非常圆润的力量冲了进来,在方才最疼的肌肉周围像个大棒槌似的慢慢的,一下下的捶打着。有点疼,又有点热,反倒是开始时的疼痛没那么严重了。

看伤势的分布,都集中在后背,腿部和臂膊,素素百分百确定,这家伙去摔跤了。有些地方还是旧伤,叹口气,让他趴好,慢慢的给他按摩。

素素的手劲控制的很好,尽管这样,允禵还是疼得嘿嘿呀呀的。反正也被发现了,那就不装了。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真疼,还是假疼,反正和猪圈里吃饱的猪没什么区别。用了两个时辰,素素才给他疏松完,幸好骨头没事,内脏没事。看来,老虎他们也是手下留情,有分寸,放心不少。

允禵已经困的不行了,翻身躺好时,才发现素素已经满头是汗,在身上一摸,也是。胸脯上下起伏,有些微喘。强打着精神说道:“你看你,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做什么!明儿叫太医不就行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素素吹熄了灯,说道:“睡吧。没事。他们来做,我不放心。明儿叫太医过来个开个方子,调理一下。你也注意点,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跟永忠似的,见个喜欢的就死抱着不放呢!那帮侍卫又跑不了,什么时候玩儿不行!”

允禵抱着她,吧唧亲了一口,笑道:“嘿嘿,遵命!还不行吗!”

听允禵的呼吸渐渐均匀,素素轻手轻脚的把他的胳膊和腿移开,免得睡久了压麻了。自己才静静的睡去。

黑暗里,允禵悄悄睁开眼睛,眨了眨,亮晶晶的。天色已经微明,素素的眼睫毛长长的,睡梦中轻轻的抖动。帐幔缝隙间的微光如飞舞的落花挂在她的睫毛上,允禵轻扣身边人的手,他宁愿就这样永远的睡下去,一直到永远,安静的,甜蜜的,平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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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日更新ing……

老八的宝贝叫菩萨保。观音保是个很普通的名字,就象汉语里的康啊,健啊的,其实老十四有点后悔收下这个惹祸胚子了,所以名字也起的心不在焉。观音保好像是老五儿子弘志有个小老婆的爹是这个名字。我随手拿来用了。

第四十七章

关于雍正病情,不断的有好消息传出来。

允禵恍若未闻,生活一如既往。晃眼到了雍正十三年,侍卫们习惯了两人黏黏呼呼的状态,也习惯了三天两头,王爷吃醋的脾气。是啊,都比他年轻,他不吃醋谁吃醋呢?

过年的时候,允禵和素素一如既往的登高望远。以前会回忆往昔,现在却完全没了这种感慨。这里仿佛是世外桃源,不知秦汉,何论魏晋!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何必理会外面的风风雨雨!这般拘禁是祸是福,难说啊!

二月春风似剪刀,过了二月,大家发现素素的脾气比剪刀还厉害。春风又绿江南岸,绿柳枝头春意闹。天不怕地不怕的十四阿哥允禵熊心豹子胆了半辈子,今天破天荒地站在小院门口徘徊,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她生气了。

弘明看阿玛为难,也只敢暗地里偷笑。想了想,走上前来,请了个安,聊了会儿别的,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对允禵说:“阿玛,锦宁对孩儿说,她许久没见吴先生了,上午见着的时候好像先生瘦了很多!”允禵歪着头看了半天弘明,那意思似乎是问,你怎么想起说这个?又好像是在想这个究竟是不是真的?弘明趁热打铁,说道:“锦宁问孩儿,先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要不要宣太医来问问。”允禵仔细想了想,素素最近的脾气是有些莫名其妙,人也见瘦,难道真是有什么不舒服?也顾不得追究是锦宁的意思还是弘明的意思,点点头,让他去宣太医。

素素自己就通医理,听说宣太医,大不以为然。烦躁的冲允禵一挥手,“让我安静会儿好不好,我自己有病自己知道!”那个,这个,允禵扭头看看弘明,弘明一拽太医,上前走了两步,低声说道:“先生,太医既然已经来了,不妨看看。”

素素对外人还算照顾面子,没有多说。只是有些气哼哼的钻进帐子里。

“什么!”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素素也吃惊的撩开帐子,看着太医,一把号住自己的脉。允禵左右看看,又盯住素素。良久,才见素素脸色越见柔和,眼中波光流动,竟然是无限的喜悦。

怀着几分惊喜几分不确定,允禵趋前,在素素耳边轻轻问道:“真的?”素素扭过头去,又点点头。素素竟然有了身孕!

一番喜庆相贺,允禵又想起上次素素受孕不能保胎的情况,神经兮兮的不许太医走,务必要留下来随时候着。直到太医再三保证,夫人的身体恢复的非常好,完全可以受孕生子,素素也劝他不要勉强人家,这才放心下来。让弘明送走太医。

到了门口,弘明觉得太医有些奇怪,问道:“太医有什么事情吗?”太医四处看看,有些吃惊的说:“难道,难道十四爷竟然不知道?”

“知道什么?”弘明有些奇怪。

太医欲言又止,挥挥手,表示不便多言。拱手告辞。

难道外面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弘明暗暗揣摩,但是鉴于允禵自闭家门的规定,也不敢多言,带着满腹的狐疑,回去了。

屋子里面,素素还在奇怪。自从上次掉了孩子,太医说这身子不适合有孕,允禵一直督促她吃药。几年了,一直很管用,怎么这次就不灵了呢?

和允禵说了,允禵仔细想了想,突然说道:“会不会是那次,我生气闹别扭时有的?”

素素突然想起来了。那天,她也就是和一个不知名的侍卫说了两句话,让允禵看见。回来就发了牛劲,好像还挺疼的。

嘿嘿,嘿嘿,允禵讪笑着往外走,“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那些奴才太不经心,不看着不行。”说着闪到门口,跑的比兔子还快。

素素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所有的烦躁不安随着小生命的孕育,在允禵的安抚下,渐渐的消散。两个人静静的小心的等待着它的降临。

乾隆二年正月二十三日酉时,素素三十七岁的时候,诞下一女,母女平安。初为人母的素素全然不顾自身的孱弱,又哭又笑的抱着孩子不肯撒手。允禵怕她有个意外,连说带劝,总算是先休息休息。

因为素素先天身体不是很好,孩子显得有些瘦弱,允禵前后左后的吩咐了一个遍,才稍稍可以休息一会儿。算算年纪,自己竟然已经五十岁了!老来得女,允禵不由得意。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来到素素的住处,嬷嬷说,夫人还在睡,这才折回身去看宝贝女儿。

三月的时候,小孩子满百天,该有一个名字。素素有女万事足,并不和允禵争执。但是当允禵提出叫迟儿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眉。连大字不识的老虎也吃惊的张大嘴巴:“十四爷,您怎么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傻子?”

允禵这才想到,自己光顾念着孩子来的太迟了,竟然没注意谐音!尴尬的左右看看。素素想了想说道:“这孩子是过年时候来的,小名就叫年儿吧。大名以后慢慢想。你看好么?”

允禵想了想,反正还有大名,年儿就年儿吧。点点头,表示同意。小家伙在素素的怀里乐得嘎嘎的,好像也知道什么。

“年儿,年儿。”旁边的永忠快乐的喊着,“年儿妹妹!”嘣,被他阿玛弹了一下,呵斥道:“什么妹妹!叫姑姑!”

允禵大度的原谅了小孩子的无知,这是他的骄傲!

乾隆二年十一月,就在一家人被小丫头折腾的人仰马翻的时候,赦令到了。允禵只是微微惊诧了一下。随后吩咐家人赶紧找太医,锦宁的身子又不行了!只有当宣旨太监说道“乾隆”二字时,允禵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半天没动。

是的,雍正驾崩了。而且,已经驾崩两年了。

乾隆二年冬,允禵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王府。素素以媵妾的身份跟随。

“媵妾,吴氏。”素素的身份有先皇雍正在那里压着,没法入宗籍。以前可以不在乎,现在有了孩子,却不得不需要一个名分。庶福晋正好有个姓吴的陪嫁丫头,前不久刚刚病死。为了有个身份,允禵也不得不同意,让素素以她的名义,进入自己的府邸,心里很是内疚。但是为了孩子,也只能这样了。素素本来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东西,允禵说到孩子,也不得不同意。

一进府,孩子就被嬷嬷领走。素素两手空空,才发现允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周围全是陌生的人。站在人群里,望着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允禵,素素突然觉得他和这里一样陌生,心里困惑着:十年了,哪个才是自己的男人?或者――

允禵在堂上落座,长子弘春领家中诸人,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领内眷诸女向允禵请安。素素身份不高,远远的在后面站着。看着黑压压的人头,素素才发现,其实他的家比铁家更大。回头看看来时的路,走过了,那么长,也--回不去了。

越过人群,允禵看见素素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后面,甚至进不了大厅,只能排在门口。那里有一盆开的正盛的菊花,风从凉爽的湖面吹过,微微摇动了花朵,带动素素的衣襟,款款的摆着。然后,他看见素素回头看了看来的方向,又看看眼前,微微扬起下巴,沉思着。众人跪了下去,素素没有动,她看着他。允禵没有说话,他看着她。

于是,素素笑了笑。风吹来,菊花微动,一朵花瓣飘落,落在素素跪下飘洒的衣襟上。雪颈黑发,再也看不见那双眼睛。

允禵下意识的欠身抬手,不要跪,素素――

“谢王爷!”哄然而响的人群,惊回了允禵的神思。再看去,高矮参差的人群中,已经看不到那朵白菊。

“奴婢倚熏,庶福晋吩咐,以后由奴婢伺候主子。”素素打量了一下她,眉眼甚是清秀,不过――,毕竟三十好几的年纪了,素素没有问。挥挥手让她先去歇息。心里七上八下的。

允禵放出来之前不久,达而其告老而回。素素没有强留福婶。毕竟,夫妻相守,安享晚年是值得祝贺的事情。那天晚上,允禵为达而其破例摆了一桌,只有他们四个人。允禵喝多了,说起了西北,说起了皇阿玛,说了很多很多……然后他握着素素的手说:“素素,我们也告老还乡,好么?”

好啊,还乡!还乡两鬓愁。

沙漏中,沙子无声的掉落。比起其他的洋玩意儿,素素更钟情这个。一看,能看一天。

“想什么呢?”熟悉的气息环绕过来,允禵的声音透着疲倦和兴奋。“这两天先委屈你一下,等安顿好了。我们找个小院,你再带年儿过去,好么?”

素素点点头,说道:“不急。刚回来,这样做不太好。这里也不错,比景山的时候好多了。”

允禵顿了顿,低头摩挲着素素的脸颊,新长的胡子有些硬,他又开始留胡子了。素素微微偏首,允禵追了过去,说道:“今儿把我吓坏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跪呢!吓死我了,以后不用跪了。嗯!”

素素就是论事:“不跪不是太显眼了吗?十年专宠在先,当众不跪在后,这不是明显找茬吗!你还让我在你的府里呆吗!”沙子还在不断的掉落,素素的眼睛有些直,喃喃的说着。仿佛是在问自己,还要呆吗?是啊,还有必要吗?现在除了他的皇阿玛和逝去的王位,他得到了很多,身边也恢复了喧嚣。那自己当初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发下的誓言是不是随着困难的过去,也算完成了?

允禵很有信心:“你放心,我不是铁义风那个笨蛋。王府里的事情我不会让你掺合的。”

素素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很多事,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解决的。看看外间,说道:“对了,王府里都有什么规矩?你不是说宫里的丫头都不让化妆吗?”允禵以前闲聊,说起过。还讪笑说,娘娘们老大不小的,嫉妒小姑娘。反正不管怎么样,这是规矩。

素素道:“王府里如果也不让有妆容,那我这里就不能有。你别为了我破了规矩。虽然是小事,可是别人看见也不好。”

允禵一愣,想了想,说道:“谁?”两人正说着,倚熏端着茶送上来,允禵一如既往的抱着素素不放手,素素坐在允禵膝上也没觉得不合适,伸手接过茶盏,撇了撇茶叶沫,呷了一口。倚熏眼神晃了一下,站在那里没动。还有一盏。允禵奇怪的看看她,哦了一声,自己拿过茶盏放在了桌上。抱着素素没办法撇沫,就着素素的那盏茶喝了一口,倚熏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低下了头。允禵继续问:“一般也不可以,不过主子不在意或者有别的意思也就无所谓了。看你喜欢吧!”

扭过头去问倚熏:“你是哪个屋里的?”

倚熏回道:“回主子,奴婢原来是伺候庶福晋的。福晋想着吴主子刚来不熟悉,就把奴婢派过来服侍吴主子。”原来还是贴身的大丫头。

“你多大了?”允禵若有所思的问

“回主子的话,过了年就十六了。”倚熏甚是机灵,说话间,眼神流转,听到允禵问年纪,脸上一红,羞答答的回道。

哦。允禵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噗哧一声笑了:“你们庶福晋还真有心!”倚熏刷的脸就红了。素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她耳朵似乎也红了,有些奇怪,看看允禵。允禵正好看过来,见素素有些莫名奇妙,干咳一下,让倚熏先下去。

这才对素素说:“你方才说的,就是她吧?”素素点点头,心里隐约有几分明白。允禵到不避讳,说道:“画乔,哦,就是今儿你见的那个庶福晋,想让她过来服侍我。在你这里不过是方便。”

素素心里猜到几分,被允禵证实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突然想起以前为铁义风张罗纳妾的事情。现在毕竟不是圈禁的时候,允禵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慌涌上心头,手不由自主的攥成拳头。

允禵维持着笑容,默不作声,低头看见素素的手握成拳,复又从开,又握成拳,又松开……如是往复若干次,良久,素素下意识的摊开手,死死的扣在自己的腿上,不再握拳。允禵悄悄看她,素素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

素素最终也没有拿定主意,走一步算一步吧。十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允禵远比铁义风会黏人,但也比铁义风――复杂。谁也不知道最后结局,有一天过一天吧。眼前――

咽口唾沫,素素扭头看着沙漏,说道:“哦,这样啊。也不错,你要觉得合适就和福晋说吧。”

允禵拿过素素有些僵硬的手,把玩着说道:“你没意见吗?”看素素别扭的样子,说道:“告诉我实话!”素素吃惊的看着允禵,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深沉的眼睛。不是,见过,当他面对别人的时候,算计别人的时候,就是这种眼神!素素微眯了眼,这个允禵是陌生的,完全陌生的!

倏的低下头,半天没讲话,只有胸脯愈发剧烈的起伏。允禵的心提到嗓子眼儿,素素惊恐的眼神让他有点后怕,后悔自己没事找事。思量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其实——

突然,素素一把推开他,连退几步,说道:“要听实话是吧?从今往后,你若是敢碰别的女人一下――”侧步抬手,挂在墙上的宝剑,呛啷啷飞出剑鞘。允禵大惊失色,伸手要去抢,哪里快的过素素。白芒过后,一缕青丝落地。随手一甩,长剑入鞘,好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到墙上,刚好挂住。

对目瞪口呆的允禵说:“不管你放不放我走,也不管我舍不舍得你,到时候,恩断情绝,誓如此发!”口里说的坚决,心里痛如刀搅,倔强的挺着脊梁,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允禵连声哎呀呀,说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这不是逗你玩儿呢吗!”赶紧连扯带拽的拉到自己怀里,柔声说:“别哭了,别哭了。老大不小的人了,让别人看见了笑话。我这不是逗你玩儿呢吗!谁让你在园子里的时候老是对老虎他们那么好,我不是气不过吗。别哭了,我都这把年纪了。伺候你这个小姑奶奶都不够忙的,哪里有那些花花肠子。再说了,我也不敢呀!”

素素是真的认真了,没听出允禵话里的调侃,说道:“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对你的王府下手。现在我也没那份功力了。让我走当然好,你要是说王府的人不能随便出去,我也不介意随便找个院子养老。只要不见你就行!但是你一定要把年儿给我,不然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允禵有点吃味儿,也知道她是认真的,赶紧澄清:“不敢,不敢!嗯,不是。不行,不行!”伸出左手腕,上面有一条编织的细细的红绳,绳结处是一枚精巧的双鱼玉佩,鱼口含着两头的绳结,很是精美。那是第三年头上,七夕的时候两个人互换的。素素的那个粗一些,是允禵编的。说道:“你看,我们的红绳还在呢!你要是不理我,那我不剩下半拉人了,还怎么活?我不是说了嘛,就是想气气你!在园子里的时候,不都是你气我吗,我也没有离啊散的乱发誓,还把头发剪了,多可惜!”

素素这才明白这家伙是没事找事,气也不是,恨也不是:“你——!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无奈的说:“你也不能拿这种事来气人啊!”

允禵赶紧点头:“是是是,以后不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啊!”伸手抹掉素素的眼泪,连哄带劝算是没事了。

躲在允禵的怀里,素素心里不踏实。十年了,太知道这个人了。什么时候玩笑,什么时候试探,就算自己再努钝,看了十年闭上眼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忍过去了,再次纳娶也是可能的吧?可是,自己这样做,对府里那些苦苦等了他十年甚至更多的女人而言不是更不公平吗?左右为难,一时无语。

允禵招呼倚熏进屋,伺候两人就寝。

黑暗里,两人依然相拥着。允禵敏感的察觉到素素的别扭和逃避,半晌儿,压低了声音,凑在素素耳边,低低的说了三个字。黑暗中,隐隐传来素素释放出来的哭泣。允禵叹了口气,轻抚她的后背,说道:“你为了我,改变了那么多;我又岂是无情之人。素素,相信我好吗?”

胸前微微的点头,允禵抚摸着长发,喟然长叹:“你不是那个江湖妖女,我也不是什么皇子了。你会看到的,这个世界已经完全改变。我们真的只剩下彼此了。”

素素抬头看着他,不明白现在明明比以前好的多,为什么他会这么失落?下意识的抱紧他,两人依偎着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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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日更新……

第四十八章

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十一月底,没几天就到了腊月。画乔重新分配了人选,给素素拨过来过来一个大婶。慈眉善目的,透着端庄与稳重。允禵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同意。一年前素素的脾气记忆犹新,刚来时,那一剑断发快的令人心惊。实在是没有勇气去撩拨这只“母老虎”生气了。允禵宁可每天哄的她温温柔柔的对自己,也不敢再自找麻烦。每天晚上回来,看见倚熏在自己面前“别有用心”的晃来晃去,素素是不说什么,他自己觉得好像坐在火山口上,死活下不来了!现在画乔说换人,别说是大婶了,就是大爷来,他也没意见。

允禵刚回来,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处理,素素被安排在别院。只能等到晚上他忙完了,才能见上一面。对于习惯了每日相对的素素而言,不亚于度日如年。可是,这里是他的府邸,那么多人,怎么能乱来呢?吓唬吓唬他还行,要是别人?几次想去找他,都强自忍住。

小院里没人,包括秀婶在内,都被素素打法出去。心烦意乱之下,素素只能舞剑泄气,幸好这个院子里也没什么景观,坏不了东西。庶福晋说,年儿是府里的孩子,要照府里的规矩养。从回来的时候,就给配备好了嬷嬷带着。素素心里不舍,允禵一开始也不同意,后来忙起来,画乔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素素身体一直不好,和允禵念叨了几回。允禵想着也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具体的让画乔安排。素素见允禵都同意了,自己身体又的确不好,也说不出什么,想孩子的时候,只能偷偷的掉眼泪。恼了上来,也怨这个破规矩,连母子见面都有那么多的规矩和讲究。她去看了几次,都被那个厉害的嬷嬷挡了回来,后来干脆连地方也找不到了。有心找允禵,又怕别人说闲话,左右为难,只把一套剑法使得杀气十足。停下来,脸上已经是涕泗纵横,泣不成声。可惜,这时的允禵忙的一塌糊涂,根本没时间去探究她的心思。

傍晚的时候,庶福晋那里传话过来,已经挑选好黄道吉日,为王爷接风洗尘。

听说全家都能去,想必年儿也会在。一大早,素素兴奋的拉着秀婶梳洗。

秀婶的手很巧,一会儿就给素素梳了个漂亮的把子头。庶福晋赏了不少宝贝,装点的珠光宝气。素素觉得有些眼花,对秀婶说:“还是简单弄一下吧。”

秀婶仿佛知道素素的喜好似的,根本不去理会那盒珠宝。一会儿的功夫就弄成了。素素打量着镜子里的人,满意的点点头。头上还是允禵当年送的木簪子,只是别了一朵银丝掐金线镂空双飞蝴蝶,蝶翼下面坠着三颗细小的珍珠,微微晃动。又取出画乔赏的粉色氅衣和衬衣,外罩同色镶银边的马甲,不会很招人眼,也不会不合身份。素素笑着说:“都这把年纪了,还穿粉的,真丢人。”

秀婶道:“主子可别这么说,您看您这皮肤,这眼睛,虽说庶福晋比您年纪小,可是论水灵劲,这阖府上下您是第一位的。”

两个人正在说笑,允禵从外面回来。笑着说:“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爷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素素一愣,难道不是在庶福晋那里吗?允禵眼神闪了闪,秀婶机灵,赶紧去取。允禵常住在这里,衣服还是有两件的。大多数服用,刚进门的时候,都被庶福晋派人收走了。平日里,只有两件换洗的常服。允禵回来后,并不出门,更多的是整理府里的事情,所以捡了能穿一直在素素这里替换。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两件宝蓝色的常服和一件平常穿的暗银色镶黑貂毛马甲。

“衣服呢?”允禵皱着眉头问。

素素四周看了看,说道:“那个,嗯,好像,对了,还没做出来!”

允禵看她为难的样子,也不多说,坐到桌前,说道:“就那件宝蓝的吧。家宴,也不用太隆重。”看看素素身上的粉色衣服,皱眉说道:“谁让你穿这种颜色的?”他当然清楚这身衣服的含义,心里想起什么事情,微微有些不快。

素素道:“庶福晋赏的,说是按品级什么的。穿错了吗?”头晕晕的,这个东西还真复杂。

允禵点点头,仿佛又看见头一天素素站在门口茫然的看着屋里的样子,那样的她是随时会跑的。只怕到时候,人群立起来,他连拦阻的机会都没有。突然扭过头去,吩咐秀婶:“去准备澡水,”对素素道:“刚刚出了一身汗,你来一起洗洗。”看着那个粉色就难受!

素素为难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刚穿好的。又要换啊?再说时间也不够了。”心里惦记,年儿等久了就不好了。

允禵正要发火,门口的亲随太监回道:“王爷,庶福晋请您过去更衣。”紧接着是画乔的声音:“王爷,请您更衣。”

允禵看着素素,素素苦笑了一下,轻轻推了推他,说道:“今儿这里实在没的换,你还是过去吧。一大家子都等着呢!”

允禵觉得很多话哽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素素又说道:“我的规矩就一条,别的——我都不在乎。”点点头,看着允禵的眼睛,更坚定的说:“真的,都不在乎!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看着允禵不确定的眼神,素素道:“我相信你!”

毕竟是一大家子人,这里的每个人,不管是谁,都有自己的面子和位置。允禵也有他的难处。素素知道自己的要求在这里很过分,能答应自己已经很不错了。

允禵迟疑的点了一下头,握了握素素的手,转头出去。

“等等,”素素还是忍不住,追出门来,却看见庶福晋画乔和允禵站在一起,顿了一下,问道:“年儿,年儿去吗?”

允禵知道她是思女心切,犹豫了一下,刚要说话。庶福晋已经正过身子,端庄的说:“妹妹忒心急了,想见的时候吩咐一声,自然会抱过来让你看看。看这话说的,好像姐姐不让似的。”掩口而笑,斜眼看了一眼允禵,姿态风流妩媚,素素憋的哑口无言。

看素素不说话,允禵好像没什么反应,画乔微微有些得意,说道:“今儿晚上是家宴,人多不干净,小孩子身子弱,容易闹病。妹妹刚来,可能不了解府里的情况。往常年,别的府里,这样生病的事情可不少。年儿格格是王爷的心尖子,姐姐怎么敢怠慢?所以,就擅作主张,没让小格格来。都有嬷嬷们带着呢!妹妹放心好了。”允禵本来想说两句,听了这话,又有些担心,嘴巴动了一下,没吱声。

素素看她正面端立,突然想起自己忘记行礼了。可一听她姐姐妹妹的喊,明明自己比她大五岁,却被叫成了妹妹。显然是在提醒自己注意身份,脑后的反骨有点冒芽,索性不再施礼。又听她话里话外,说的漂亮,无非是不让年儿见自己,心里火大。点点头,站直身子,生硬的说:“福晋提醒的是。那就不送了。”

允禵倒是明白素素的脾气,也不奇怪,只是苦恼晚上该怎么交代。看素素撩帘进去,想着是不是应该把孩子快点抱过来?刚起了一个头,画乔娇笑着说:“爷要这样说,自然没有不行的道理。不过府里这么大,以前连完颜姐姐她们都不曾如此,冷不丁一改,怕有人心里不服。这么大的家,妾身也不好说话啊!”

允禵看看她,没有多说话。到了屋子里,衣服都准备好了。画乔赶紧上来服侍,被允禵挡住:“你先去忙别的吧。这里有老虎就行了。”

画乔顿了顿,笑着说:“也是。我叫倚熏来伺候爷好了。”

“不用了。一会儿叫的时候,再进来吧。”允禵淡淡的说,脸上看不见任何表情。画乔赶紧福了一礼,娉婷的出去。出去后,翻开手掌,尖利的指甲生生画出了一道血痕。院门口一个青色的人影闪过,画乔微微一笑,看左右无人,跟了出去。

素素在秀婶的引领下,走小路,穿画廊,向花厅走去。一路上雕梁画栋,令人惊叹。素素有些奇怪,凭允禵那点俸禄,怎么能维持这么大的家?

秀婶也是新来的,不过坊间呆久了,多少听到些传言。悄悄的说:“听说八爷九爷不行的时候,十四爷府里收了不少!”

素素有些吃惊,那时候允禵还关着呢!仔细想想,又释然。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除非你自己不想听。允禵一直与外界保持着联系,只不过老十三死后,他似乎也厌倦,才自己关上门。

正想着,迎面走来一人,锦缎绸袍,玉树临风,近了才发现面有忧色,精神有些萎靡。素素叫住他:“二阿哥!”

弘明扭头一看,赶紧打了一个千:“夫人!”素素慌忙还礼。在园子里,允禵作威作福乱规定也就算了,在这里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素素道:“听说锦宁最近又有反复,究竟如何?”

弘明的眼睛有些浮肿,看来最近很累,说道:“谢谢夫人关心。锦宁身子好多了。”看素素脸上有些不悦,这才四周看看,又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

素素知道他有难言之隐,道:“算了,一会儿我自己去看。永忠呢?”

弘明的眉头蹙的更紧:“永忠被庶福晋带走了。”

素素脱口说道:“啊?永忠留在身边不是先皇准的吗?”

弘明道:“庶福晋说,先皇只是说留在园子里陪着阿玛。现在回来了,别人带也是陪着阿玛,与先皇谕令不悖。”

素素怒道:“你是孩子的阿玛,锦宁就指望这个孩子了,你怎么就任她曲解,连句话儿也不说!”

弘明心里也窝火,陡然提高声音说道:“我怎么说!这个家里由得我做主吗!年儿也被带走了,阿玛都不说话,你让我说什么!”

素素愕然而立,呆呆的说不出话。

弘明看着她。虽然她是阿玛的爱妾,可是在弘明眼里,她永远是那个指点武艺的师傅,救了他的姐姐,此时见她无助的站在那里,突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两肩一垮,长叹一声就要走。

素素忽然叫住他:“弘明,”平日里,素素很少叫他的名字,因为允禵很是忌讳,但是有时比划过招时也会不由自主的喊回来。大家都明白,对素素而言,怎么简单怎么算,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秀婶第一次听到,微微一愣,随即掩盖住。府里人多,自己的主子实在太不小心了。

弘明站住脚步,看着素素,素素突然有些语塞,道:“赶明儿我去看看锦宁。你是她的主心骨,你,要保重。”

弘明勉强笑笑,点点头,走了。

待弘明走后,素素看向来时的回廊,指尖抖了抖,终于没有动作。在她走过的地方,转出一个翠绿色的人影,一缕黑色的发丝消失在尽头。

素素多少知道一些,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早到一些是应该的。

素素在花厅西侧的耳房里候着,这里是女眷未开席时等候的地方。没有人,素素只好自己枯坐。秀婶伺候的时间短,可是也看出来,在爷的心里,这位“媵妾”迟早是嫡福晋的份儿,有些不满的说:“主子,这阖府上下,也就是您陪了十四爷那么些年。这中间和十四爷一起担惊受怕的,不就是您嘛,没功劳也有苦劳。再怎么算也没必要这么做小伏低的。”

素素看着院子里的梅花,说道:“人多口杂,众口铄金,这里面的厉害不是靠着宠爱就可以削减的。我这样做,也无非是想替他减少些麻烦,过得舒心些罢了。何况这些规矩原本就无聊的很,凭什么衣服的颜色,坐的位置就可以决定一个人?我是素素,别人愿意叫我吴氏也好,白氏也好,我自己明白我是谁,允禵明白我是谁,这就够了。其他的没必要在乎。今后,你也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秀婶毕竟老道,一把年纪了,捞个贴身丫鬟做,站在一群年轻丫头里面,也算“鹤”立鸡群。人情世故,通达的很,识趣的点头称是。

啪啪啪,从门口传来巴掌声,一个清朗的男声说道:“果然是吴先生,见识不凡,小王真是三生有幸呵!”

素素皱皱眉头,这个声音有点尖,有点飘,本能的有些反感。她比较喜欢允禵的声音。

不容多想,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年轻人。湖色的暗福字长袍,同色缎边的马甲,脑门剃得油光锃亮,笑嘻嘻的看着素素。后来,秀婶说大阿哥象十四爷,素素不以为然,还是弘明更象一些。

凭着模糊的印象,素素大致觉得应该是弘春,含糊着起身道福。当初雍正封他做郡王,比他老子还高。后来为了一些理由,又降了。那件事,还是弘明告诉自己的,允禵应该知道的。

手上一紧,走神的时候,弘春已经上前扶起她,或者有心或者无意,握住素素的手,其实也就是搭了一下边。素素一贯机警,就算如此,也有被人侵犯的感觉,秀眉微蹙,已经躲开。背过手,在身后擦了擦。

弘春讪讪说道:“一直久仰先生的大名,今日才有幸得睹,总算明白当年先皇夜半闻曲的风雅。先生当真如仙子一般!”

素素听他说得轻浮,心里厌恶,冷然说道:“妾身记得当初先皇曾经有责小王爷轻浮,亦曾削爵以示警戒。并曾因此训斥王爷。如今先皇虽殁,余威犹存,王爷尚不敢越雷池一步,小王爷还请自重。”

弘春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上来就说起那件事,面上挂不住,说道:“哼!你算老几,抬出他来吓唬小爷!告诉你,若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早就随她处置你了。”

随她?她是谁?

棉帘子晃晃悠悠的抖动着,弘春拂袖而去。素素想,刚来,谁想处置我?画乔虽说进门也有十年,可是允禵一直在监禁中,那几年雍正甚至连探视都不许,后来是允禵自己不想见了。没见过几面的人,谈不上因嫉生恨啊!还是别有隐情?

陆陆续续的来人,大多是子侄的媳妇们,大家对素素似乎有些异样的戒备,互相打个招呼,并不多言。锦宁来得比较晚,和素素点点头,一样站在一边不说话。永忠没有带在身边。素素不平的看着其他人带着自己的或者别人的孩子,终于明白,自己和锦宁是被人找借口,收拾了!规矩,又是规矩!一股无名火腾的冒上脑门。素素紧紧闭上眼睛,想起允禵,又咬牙压了下去。

庶福晋最后来的,屋子里立刻热闹起来。随着嫡福晋和侧福晋的谢世,庶福晋地位不高,却是当家主母,自有自己的威仪。

小孩子们也额娘太太的乱叫,画乔笑得如花儿一样。素素想起自己的孩子,心里一阵阵的揪着疼,真想现在就冲出去!

画乔好像没看见素素,众人会意的不加理睬。一直到宴席开了,素素尾随众人而去,这场王府女眷和乐融融的戏才算中场休息。

素素轻吁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能不能早点溜出去,看看年儿在哪里。

想着溜出去方便,素素捡了靠门的位置坐下,还挨着锦宁。对那些拿腔作势的人们,已经厌烦到了顶点。自从离开铁家,还没有人敢这样耍自己。难道要重回“铁家”吗?想的入神,她连允禵瞪眼都没看见。

满屋子鸦雀无声……

素素终于觉察出不对,抬起头茫然的看看诸人。依稀仿佛大概似乎――人们在看她。

什么事?

允禵在中间的那一桌。求助的看看锦宁,锦宁知道她的性子,感觉又回到园子里,不由得低头一乐,轻轻的向允禵的方向撇撇嘴,做了个生气的样子。就象以前允禵生气,素素茫然不知,锦宁常用的提示动作那样。素素这才晓得,允禵在生气。但是,为什么生气?这么多人,又不好象以前一样摸摸拍拍,那么远的距离,说个话都不方便呀!素素心中烦乱,眉头不由得蹙起来。

弘明看着自己的媳妇和素素眉来眼去,心里叹气。锦宁一直和府里有联系,应该知道府里的规矩,怎么还这么随意。正想着,弘春侧头低声说:“弘明,小娘这身粉衣服真看不出是三十几岁的人。每天在园子里对着这样的佳人儿,好福气啊!”低低的笑了几声,说不尽的猥亵之意。弘明皱皱眉头,看看阿玛。允禵好像没听见,盯着素素,嘴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胡子挡着,若不是天天见,弘明也看不出来。

素素不知道该做什么,也没人示意。只好尴尬的坐着。

突然,画乔的声音响了起来,脆生生的,透着精明劲,道:“哟,是我大意了。妹妹也是,悄没声儿的进来,行礼什么的,姐姐不敢当。可是这位子留的差了,王爷怪罪,姐姐可是承受不起。”脸色一拉,对左右说道:“是谁安排的?也没给吴氏留个位置!”允禵头微微一侧,眼睛眯了眯,转头看向素素,素素也是相同的动作。显然,“吴氏”这个称呼两个当事人都不习惯。

一个丫头噗通跪下来,自然是一个替罪羊。

处罚完了,画乔又道:“妹妹还在生气吗?”

素素心里实在厌烦,强打精神站起来说道:“福晋多心了。妾身初来乍到,诸事不懂规矩,若有做错的地方,还请责罚。”

画乔坐在允禵的左手下方,也不起身,说道:“妹妹这话说得,好像姐姐欺负你了。来来来,下人不懂事,快添凳子,让吴氏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