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笑道:“你要敢跑,别的没有,我先扣下你的师哥,我有的是珍珑拢住老王。然后拿下你的儿子。我想你儿子一定不喜欢与大人一样吃苦奔波的,看他都比在宿迁时候瘦多了。不过我先说明,这院子也不全给你的,还有一部分是给宋盟主的,阿弟和小蛋都是宋盟主救的,帮任姐姐就是帮我,所以以后你们两家就在这儿住着了,别再与我争,不管你们要不要,任姐姐生好孩子后半年就走,而盘丝谷我已占定,绝不松口,这儿就你们看着办吧,你们硬是不要的话,就让它荒着,我没力气来管。”
花春花忽然想到这儿有大好天然棋盘和珍珑,这对爱棋如痴的王洛阳来说,可能比老婆都要重要几分。她都没把握王洛阳会做如何选择,而偏偏却见安已经说得王洛阳蠢蠢欲动,这么重大的事看来他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花春花由不得叹了口气,知道安死死拽住她的命门了。
花春花都没意见,素馨见安又替他夫妻两个找到理由住下,心里也是欢喜,她一没功夫的人,随着丈夫奔波,虽说心里开心的很,但身体还是很吃不消的。只是想到以前宿迁的事,心里又很内疚,脸上喜一阵忧一阵的。安知道他们有得好想了,于是拉着王洛阳出去。
到外面见任意笑眯眯地等着她,忙叫王洛阳自己先去摆好珍珑,这事她得与任意说明白。看来是不得不大多尔衮的计划提前说出来了。安拉着任意到没人处,轻轻道:“本来这话是王爷准备自己与你说的,但事情不巧,没办法了。具体我看还是等王爷自己过来说,因为这还牵涉到他对你的一些承诺,我没法代他说这些。你只要忍住别告诉汪洋,也别露端倪,半年后我送你个世外桃源,而且还配某人一名,你千万相信我,我的这个决定是绝对有利于你的。”
任意一听,心下释然,一推她道:“知道了,我就想着你应该不会为难我的。去吧,又有人在等着你了。”
安一看,见是劳亲与汪洋一起过来,以为他是来辞行,但不想劳亲近前就道:“安妹妹,我决定了,明天我与你一起走,路上也可以有个照应的。”
安被任意提醒,这下总算猜正确劳亲的企图,知道他不放心自己与朱淮相处,于是淡淡道:“你也收拾收拾,我的事情一会儿就完,立即与你一起走。”说完,拉着任意愁眉苦脸地道:“大美人,这你得教我,我可怎么对付他们。”
任意笑道:“我没办法,你与别人牵扯太多,不象我就阿弟小蛋两个,我对谁白眼都没事,我教不了你那么复杂的。”
安郁闷,忽然想到劳亲如果看见小皇帝吵着要娶自己做皇后不知还会有什么反应,那一定就是很好玩的了。
第五十八章
安走了才一个时辰,就耐不住劳亲他们的速度,一个人打单飞了。回到王府,已是深夜,与谁都没讲,自己悄悄上床休息了事。
第二天睡到天光大亮,正寻思着是不是该叫双胞胎姐妹了,忽然听得门一响,进来的却不是双胞胎姐妹是谁?两人如往常一样,只要没严肃点的主子在,这嘴巴就叽叽喳喳不会停,何况两人现在要身份有身份,要银子有银子,人家又都知道安护着她们,连管家和其他不起眼的主子都让着他们三分,她们的感觉不是不良好的,说话的声音自然也中气十足。
安就干脆躺床上听她们说什么。
“你也别挑了,我们姑娘才那么点大,等他出阁还早着呢,哪有你先放出去嫁小子的道理。”
“怎么不可以了,怎么不可以了。你不也和瘦小子眉来眼去打得火热吗?”
“呸,谁象你,昨晚和双胞胎呆到三更鼓过才回来,嘴巴肿得象大牙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安在自己床上哀叹一声,心想:春天都快过去了,怎么还那么多发春的人。知道听下去两人就要互相揭发,什么都说得出来,以后见面了一定不自在,只得在里面叫了声:“我要起来了,你们给我准备早餐,顺便到王爷那里通报一声。”
外面顿时一阵沉默,过会儿才见两人脸红红地进来伺候。安忍不住地留心了下她们的嘴唇,也没看出什么,心里觉得很好笑。想想她们也就二十不到,十八九岁的样子,怎么就那么早熟呢。
心情在见到多尔衮的时候还是很好,见到的却是多尔衮皱着眉头。安忙笑嘻嘻地问:“怎么啦?我一个不在就出事啦?可见我的重要嘛。”
多尔衮看看她,道:“就你惹的祸。昨天皇上拉着太后一起来我这儿,一定指着要你当皇后,还说要废除满汉不通婚的规矩,以后允许与任何族的结婚,太后还说要免了贵妇轮番进宫伺候的规矩,免得劳民伤财,但我看这是她为自己以后可以随心招人入宫说话打的冠冕堂皇的面具。特特地过来连说了三件事,我又不好全部驳回,你说吧,我就准你做皇后这一项吧,省得其他两项太破规矩,不知道有多少朝臣又要反对。”
安眼睛一翻笑道:“你要准我做皇后,先得把满汉不通婚这条废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汉是满,但估计是汉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这一条于你自己最是大大有利,不要装出一付受害者的样子。至于太后那条冠冕堂皇,怎么会通不过呢?所以你要不说我还白替你担心,你一说我就放心了,你一定是在拿别的事情生气。”
多尔衮笑出声来,道:“本想吓吓你的,可是你这小东西青出于蓝了。来,见了任意了吗?她身体怎么样?”
安却不依道:“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招等着我,每次讨论与任姐姐有关事的时候,你总要给我个下马威,好给自己挽回点面子,以为这样后面说起话来我们就可以平起平坐,真是无聊得很。我中你一次招还算说得过去,要再上你一次当我就不是安了。”
多尔衮侧过脸去大笑,心思被安猜准,但却是抑制不住地想笑,这辈子猜得出他心思的不多,而猜到又敢指出来的就更少。笑完便熟门熟路地问:“这次精神损失费多少?”
安毫不客气道:“给你办事情一万,精神损失一万,合计两万两白银。”
多尔衮笑着取出银票摊桌上,一边道:“你先慢拿走,我帮你解决小皇帝的麻烦,你准备开多少价?”
到手的银票岂有再拿出去的理,安忙道:“对小皇帝好我是看着你的面子,否则一个小毛孩子的,即使再聪明,有那么个娘跟着,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理他的。所以说起来,王爷你还得付我忍辱负重费,但算了,既然我以前忘了问你拿,现在自然也不好再向你要。”说完拿了桌上的银票就藏到袖子里。
多尔衮笑道:“拿了我的银子,那就原原本本告诉我去济南的事吧。”
安于是一五一十把所遇之事都说了,但就是仿孔夫子笔削春秋,劳亲和朱淮的异常就不说了。多尔衮听了后问:“那盘丝谷在什么地方?从这儿过去远吗?”
安回道:“在江南呢,一个有山有水,面向大海的地方,实在是个人间仙境,不过远在浙江,就是明州府那一块儿吧,从这儿过去要走很多时间,不过都有官道,并不难走。”
多尔衮走到地图前面看了一会儿道:
“好,你既然以前去过,应该是没错的。扬州一战,江南震惊,现在多铎在江南势如破竹,已经拿下南京城,周边城池也都挂着白旗投降,明州府应该也不会例外。现在去那里恢复盘丝谷旧观,应该没什么困难了。这件事情还是着落在你的头上。”
安笑道:“好,那我就收拾一下,立刻就去,先把那里的大致情况看了,设计好布局,叫人先做起来。”
多尔衮道:“怎么见着风就是雨的,你不是说劳亲就来了吗?你们一直交好,他难得来一趟,你就与他多聚几天,那边的事没那么要紧的。过个十天去都不会晚。”
安满心为难,其实她不知道怎么应付劳亲的热情,觉得还是避开去的好,但多尔衮的话也是情理中的事,如果再说不,反而叫多尔衮起疑,安觉得这么难为情的事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否则别人不敢取笑她,多尔衮以后一定会嘴角一勾,眉毛微扬,笑吟吟地把这事挂在嘴边。
好在劳亲来的那天正是晚饭时候,安正与多尔衮吃饭。在阿玛面前,劳亲是说什么都不敢有其它想法的,只知道大声嘹亮地回答阿玛的问题,接受阿玛的一丝赞扬,然后立刻被打发去看他额娘。只有临走时候偷眼看了安一眼,见安只是闷着头吃饭,只得失望地离开,一刻都不敢多呆。
多尔衮却觉得奇怪,问道:“安,怎么劳亲来了,你一个招呼都不与他打,很反常啊。”
安含糊其词道:“我们是刚见过的,要说的话早在济南说了。再说见你们父子一对一答地高兴,我插什么嘴的。”
多尔衮不信,摇头道:“还是反常。你这人胆子大得很,在我面前什么插嘴取笑的没做过?没有见了劳亲不打招呼的道理,一定是济南发生过什么事。”
安不想回答,喝下一口汤,放下碗道:“我吃饱了,到外面散散步去,你不用等我,案头五本奏折我都批夹了条子,觉得交有司处理比较好,你看看可不可以。我走了。”
多尔衮这下更确信其中有问题,但安既然不说,他也就不再问,见安真的要溜,忙道:
“回来,我不问就是。你来帮我拟个东西给多铎,江南既然打得那么顺,看来是民心都向着我们清廷了。原来我们怕北京发生的反抗在江南重现,只要求当兵的去发,地方上的都还是保留原来的头发,现在看来没必要那么谨慎,江南的人可能比北京的要温顺点。这两天来的奏折中不少汉官也有这提议,很多已经自己主动落了头发,我刚才见劳亲进来一付顺风顺水的样子,看来阿济格那里也没他自己说的那么难,就叫多铎这就去推广落发了吧,城都愿意献出来,剃几根头发应该也不在话下。”
安想了想道:
“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我们时代里年轻人还喜欢剃光头呢。不过我记得汉人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割他们头发就象是割他们头一样,曹操以前就用割胡子来代替自杀,你叫江南人剃发,说不定他们会想不通呢。”
多尔衮道:
“剃发是迟早的事,早晚都要反感,不如趁大军现在就在江南,把这事解决了才好。另外就把满汉通婚的条例也传过去,叫多铎广为宣扬,显示我们满汉联合,并不是只要汉人顺我们,我们也在亲近汉人。你写好,等我饭吃完给我看看就发,趁热打铁,宜早不宜迟。”
安现在草拟个文件什么的顺畅得很,毛笔字虽然不美,但总算已经会用,反正最后还是要叫文书眷写加漆过的,所以她常写得随心所欲,按自己老习惯横着写,只要别人看得清楚就过。
很快把白天拖下来的事情处理光,安与多尔衮聊几句就想回去自己看书。不想才到自己小院门口,劳亲一个箭步窜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盒子,在月光下笑嘻嘻地看着安道:
“安妹妹,我带了些小东西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安不得已,只得请他进屋说话。劳亲一进门,立刻献宝似地把盒子打开,东西一件件摊开来,一边嘴里介绍:”安妹妹你看,这是两湘的水牛角梳,他们说拿这梳头发头发就不会掉,那是无锡的泥人儿,我怕它们撞坏,回到家才刚拆的棉垫。这是一套紫砂茶具,我想想就替你配了个小泥炉来,你一定用得上。”
安见不是金银珠宝,这才有了点兴趣,但又怕兴趣太足,劳亲误会,只是背着手在桌边淡淡地看着。见他献完宝才道:“你和英亲王又没打到无锡去过,哪来的泥人呢?”
劳亲忙道:“回来时候到南京豫王爷那里拐了拐,见市面上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卖,想着你一定喜欢,就带来了。”
安想了想道:
“那看来南京还是比较安定的嘛,连这些不是柴米油盐的东西都会拿出来卖的。嗯,谢谢你,我喜欢这些,难为你这么远带这些死沉占地方的东西给我,我这就把他们摆起来,劳亲啊,你看我摆什么地方好呢?”
劳亲看了看,见安住的地方雪洞一般,没有什么架子格子的,还真没地方放。正犹豫间,安一拍脑袋道:
“知道了,放我书房里去,来,你拿着灯跟来,你看看我摆得好不好。”安觉得别扭得很,原来与劳亲打打闹闹都可以,现在心里有障碍,怎么也自在不起来,反而看上去一付淑女样,
劳亲却是大喜,忙拿起烛台跟上,但走得太快,一汪烛油滴在手上,痛得他闷哼一声,但考虑到男儿流血不流泪,硬是忍着不说,熬痛举着烛台。安见他哼了声,又见烛光大晃一下,心里大约知道是什么回事,忙叫劳亲把烛台放桌上,道:
“手怎么了?烫着了吗?给我看看。”
劳亲把手背到身后道:”没什么的,安妹妹,你只管放你的泥人。”
安不理他,就知道他是这付自以为是大男人的臭脾气,一手抓过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拖出来,仔细一看,连烛油都还没来得及清掉,但周围皮肤已经可见烫红。要换了是以前,她早忙着给劳亲剥烛油,敷冷毛巾了,但现在有了顾忌,怕劳亲自作多情,只得大声叫双胞胎姐妹进来帮忙,自己转头摆小泥人去。劳亲还真不怕累着,足足给安带了二十个来,桌上一放就是一长溜,非常漂亮。安想了想,又把那小泥炉拿来放在桌角,旁边围上几个小泥人,看上去又生动好多。
第二天来王府的小皇帝也被小泥人吸引,看了又看,很想要几个走,但想到自己是皇帝,只有送东西给皇后的,怎么可以拿她的东西,所以就忍了。安正在记点事情,没管他,他就满房间到处看,见劳亲进来,认识他是谁,也没做出什么端庄点的举动来,继续溜达。
劳亲一早就想着来看安,结果却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认出是小皇帝后,马上行礼,心里才放心了点。想一小男孩能做出什么来。
福临等安放下笔,忙过去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朕和太后来过的事了吧?朕今天见到摄政王,摄政王说这事是你自己拿主意,要朕来问你。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安偷瞥了劳亲一眼,见他似是不在意地看着书架上的书,但看情形是全神贯注地听着这边。便心生一计,小皇帝不想说出来给别人知道,她偏当不清楚小皇帝的意思,清清楚楚说给劳亲听,让他们自己去闹去。便道:
“你真要我做你的皇后?嗯,我大你四年呢,怎么可能呢?太后不说这事荒唐吗?”说着,边看劳亲的反应,果然就见劳亲拳头捏得硬硬的,满脸充血,前面要不是小皇帝而是朱淮,他怕是早一拳出去了。
小皇帝不知是计,老老实实地答道:“太后说这是好事,有你这么聪明的人帮朕,她就可以省心了。”
安反正狡计得售,后面就不管了,马马虎虎道:
“这事我原来以为是我们王爷与我开玩笑,所以没当回事儿来想,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和王爷也商量一下,下旬你过来的时候就答复你。”
福临没得到答案,总归有点失望,闷闷地道:”这几天朕来贴子请了你多次你都不进宫,朕自己又不能老是出宫,想与你说说话都不成,以后你别再这样了,朕一个人在宫里很闷的,那些宫女太监的都说不到一起,你来了才好,上次我与你谈了一上午,就象看了很多书一样有效果。可惜到这儿主要是看摄政王处理政事,没法与你说话。”在别人面前,他的形象是个聪明过人举止有度的少年天子,但在安面前,他却觉得浑身轻松,有种反正不如她,那就躺倒听她的感觉。
安不想与他多说,便道:
“我要去王爷那里了,你们一起过去吗?劳亲,你去听听也好,男子汉不一定光顾着打仗就好。”边说边自顾自出去,也不管他们后面跟上没有。心里暗想着最好他们两个起个不大不小的冲突。
果然劳亲等安出去,就横过身来拦在福临面前,仗着自己的气势居高临下地道:”安妹妹是我的,我们早就青梅竹马了。你想也别想。”
小皇帝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森然道:
“你走开,不要挡朕的路。”说完,视若无物地冲着劳亲走过去。劳亲虽然敢背着别人对小皇帝说几句狠话,但还是不敢对他有身体接触的,见小皇帝直直地冲他过来,只得闪身避开。两人心里都知道,是小皇帝赢了这一阵,虽然关于这些,他什么都没说。
安在外面听着,暗想:原来小皇帝还是有点能耐的,不是一味的小孩子相。福临虽然赢了这一阵,但心里很生气,想到一个做臣下的人居然敢对他说这样的话,这么不尊敬他,心里暗暗把劳亲这个名字刻在记忆中,想着总有一天会有收拾他的时候。
第五十九章
时间过得很快,事情做得很慢,这是安这一阵总在感慨的话。足足用了一年时间,这才把盘丝谷搞出个模样。至于对任意的半年后去接她的承诺,那就食言而肥了。离开一年,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任意怎么样,他们的孩子怎么样。安是归心如箭,但还是照着原来与多尔衮的约定,先到济南接上任意再走。
任意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一早搬去偏僻的庄院居住,安到时,那里除了两个粗使的婆子,就是她,阿弟,小蛋,和两个还需要抱的孩子了。收拾一把,闲话少说,一行人就浩浩荡荡上路。
足足走了半天,任意才红着脸,期期艾艾地道:“安,他也来过了。”
安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他”是谁,忙好奇地道:“王爷什么时候来的?看见他的女儿了吗?”
任意笑得很开心,很满足地道:“他象是算好的,就在我生的前一天到的,然后足足陪了我五天才走,可是那几天我披头散发的是最难看的,可他一点都不嫌弃我。”
安好奇地道:“咦,这一来一往,外加住上五天,王爷还真下血本了。任姐姐,我听说很多男的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但看见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就象撞鬼了一样怕,说什么都不敢踏进产房一步,王爷有没有怕?要怕的话就好了,我最喜欢捏他的把柄。”
任意笑道:“这下你的如意算盘得要落空了。我们汉人家里生孩子的时候,都说男的不能进产房的,怕染上血光不吉利,但是王爷来的时候就一直没离开过我,我最痛的时候他就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给我打气,一点不嫌脏嫌烦的,我真想不到我有这么好运气,碰到个……”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和个小孩子说话,再说下去就太过了。
安一听就知道下文是什么,很替任意高兴。笑道:“我算盘落空就落空,反正我多的是把柄,不缺这一个。哼,你重色轻友,这就帮着人家了,回头我就条盘丝谷里离得最远的房子给你们俩。”
任意想了想,不放心地道:“你说,他说的以后归隐和我一起住到盘丝谷去是真的吗?他舍得手头拥有的一切吗?还有他的孩子们,老婆们的。”
安摇头道:“要没那意思,他也不会出那么多钱叫我去重整盘丝谷了。不过我也在想着和你一样的疑问,他舍得吗?因为他拥有的这些是他以前梦寐以求,竭尽全力夺来的,他舍得放弃吗?而且他的这一切可以说现在天下无人可以与他比拟,包括皇帝。他要放弃,还真得有大毅力。所以我没把握,我建议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任意愣了一会儿,这才悠悠叹口气,道:“是啊,也是我自己太会想入非非,其实我以前反而还明白点,知道好花不常,三天后主动下堂,反而现在有了囡囡,人怎么就粘粘呼呼起来。”
安忙道:“那你也别想得太悲观,我还没见王爷对一个女的这么在意过,千里迢迢地做这些事来的。呀,天晚了,我们就在这个小集上歇一晚,明天再走,囡囡也快累坏了。”
一行人觅店住下,天已全暗。大概这而是进京必经之地,出来吃饭的时候一看,人客坐得满满当当的。小二拿了安的银子,落力地拼凑,才给他们挤出一张桌子来。幸好孩子们都喜欢热闹,见了人多,两人不知道多兴奋,滴溜着大眼睛东看西看,而那些客人自任意进来后也都傻了眼地死看,再后来发现旁边的小的也很美,于是他们一行在角落的位置反而成了小店的中心。
任意经历多,环视一遭后道:“似乎都是些进京赶考的举子。看看都是人模人样的,但盯起女人看时侯都是比贼还贼。”
安笑道:“你现在打老鼠忌着两个玉瓶儿,只有拿嘴说说了,也真难为你。不过他们最好别使花样,否则一个阿弟就叫他们吃不了兜着。”
读书人们惊艳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收回心去,继续他们的话题,但眼睛还是不时地瞟过来,根本视“非礼勿视”为无物。而且非礼勿听也做得不够,安才感慨了一句“真没想到,有那么多人赶考”,一个坐她最近的就献殷勤地道:“可不,去年秋闱,光一个顺天府就有三千多个举子赶考,全国共录了一千五百多名呢。”
安一听,点头道:“正当朝廷用人的时候,你们赶着好机会了。那今年春闱考过吗?”
那书生见小美人笑吟吟答话,喜出望外,忙回道:“不只春闱呢,还正科以外又考加科,又考博学鸿儒科的,天下的读书人都觉得盼到了出头日子。这不,我们也赶着去考秋闱去。”
安正想应一句,忽听店堂中间有人刻意压着声音,又似很兴奋地道:“你们是从外地准备去京城的吧?嘿,这北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决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否则弄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所以啊,你们到了京城,先别忙着看书温习,首要任务竟是要打听京城最要注意的忌讳是什么,可别不该说的乱说,到时坏了自己的前途。”
立即有个书生呵呵笑道:“这位仁兄既然是京城来的,这不现成的老天给我们的机会吗?那就给我们讲讲京城现在最热闹的是什么事,最忌讳的是什么。仁兄可别推辞,你这顿饭就算是我请了。”
那人也笑道:“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呵呵。这京城啊,这几天发生了好几件
翻天覆地的大事。”
立刻有人在边上一笑,道:“京城这几年可不就是翻天覆地,连龙椅上坐的皇帝都换了,难道现在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事?”
那讲的人略见尴尬,但清清喉咙道:“你们读书人说话自然是一是一,二是二,我们大老粗一个,见着风就是雨的,你们只管听着明白就好,可别挑我话中的刺儿,那没意思,我要有你们这水平,还需出京跑小生意儿?”说着,就赌气喝酒不说话了。
最先的那个书生马上出来陪笑道:“这位仁兄可别生气,你看咱那么多人可不都竖着耳朵等着你说呢,不过你如果生气,那也尽管生气,反正你这顿酒我请定了,你要不嫌弃,就算是交个朋友。”
安听了对任意道:“这书生会说话,那个京城来的一定不好意思不说,我离开一年多了,也还真的想听听北京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那个北京出来的果然听了书生的话觉得受用,再说有话憋在他嘴里不说他心里也是难受,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要不,也不会给他父亲打出家门,怕他的嘴皮子在京城惹祸。他得意地看着那群顶儿尖的秀才们专心听他的样子,顿时有了人上人的美好感觉,心里那个美啊,所以咪了口烧酒,立刻又挤眉弄眼地说上了:“这北京城啊,现在最大的话题没别的,那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咱只在戏里面看过唐明皇抢了儿子老婆杨贵妃那事儿,但你们一定没听说过太后下嫁吧?都是一国之母了的人,你们能想得出来她竟然还会嫁人吗?而且你们猜猜,她嫁的人是谁。”说完,卖关子地环视着众人,得意地象是自己娶到皇太后一样。
安吃了一惊,随即就想到,庄太后除了嫁多尔衮,嫁谁都没可能。但怎么会下嫁?这也太匪夷所思了。看任意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想来她也有那想法。便伸手握住任意的道:“不会的吧,这也太荒唐了,我们再听听。”任意也似给自己解释似地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那位请客的书生笑道:“这位仁兄,新朝初建,咱们连京里有几个王爷几个公爷,谁面长谁面短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猜得出来?你还是别给我们猜哑谜了,反正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听。”
那北京来的笑道:“也不怨你们猜不到,我们听到这消息也都不相信,说实话,这事即使在京城也没几个知道的,你们能从我嘴里知道,那还是托了我娘舅女儿的福,你们知道太后下嫁的是谁?你们知道现在京里最权高位重的是谁?太后除了他,怎么会嫁别人?太后这如意算盘算得多精刮,即使她儿子的皇位给那人废了,她还照旧是皇后,如果那人没废她儿子,她旱涝保手的太后还在手头,多合算。”
安一听,还是一句“不可能”。
而有个声音道:“也不是没可能,我听说当今摄政王一手遮天,朝廷所有大小事情都由他决定,政令都出自他的睿王府。所以如果太后长得美,人又年轻,他要看上了,还不得寤寐求之?太后哪敢有意见?听说前儿他设计杀了小皇上的哥哥肃亲王,就把人的福晋占了做自己老婆,侄子的老婆都下得了手,占个嫂嫂更是名正言顺啊。”
也有人道:“不过这对他们族来说应该也不算乱伦的吧,你们看看,王昭君出塞后,可汗一死,她不也又嫁了可汗的儿子。何况是叔嫂的。可能关外就是这风俗。”
又有人叹道:“没办法,没办法,没办法。”他没说出来,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没办法,指的是蛮野人等,即使沐猴而冠,还是没办法教化也。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人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太后为保全她儿子的皇位,忍辱负重,下嫁小叔。”
那北京来的立即道:“还是这位读书人有见地,我们大家也都是这么说的。听说啊,太后还下懿旨,封原来的摄政叔王睿亲王为父王摄政王,废了有名无实的郑亲王的摄政王位,而改封睿亲王的弟弟豫亲王为叔王摄政王。啧啧,叫小皇上喊下面的王爷做父王,怎么想出来的主意,小皇帝怎么叫得出口?这不明摆着是欺负到皇帝头上去了吗?”
“那就没人来说说吗?那些一起进关的王公大臣难道都哑了吗?这不乱套了吗?”
“可不,就是没人敢说的。你们想想啊,原来还有个带兵的肃亲王与他作对,现在既然已经被他杀了,天下的兵权还不都揣在他手里,而且全国官员也都是他任免,谁敢对他说个不字啊?不要脑袋了?”
“乱世出佞臣,真是没错的。这么个巨奸大恶的人,居然也能操控朝廷,真是悲哀啊。”
安心里冷笑一声,不言,继续听他们说,但也感觉任意的手越来越凉。
只听那个北京来的又神秘兮兮地压低生意道:“还不止呢,听说那摄政王爷还荒淫无度,花天酒地,什么美女到了他手里,那就别想整着出来了,天天听歌看舞,喝酒猜枚,有人说,曾经见过一个绝色美女进了他府上,他立即关上门淫乐了三天三夜,事后那女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作孽。”
任意听到这儿,小声愕然道:“安,这女子可不说的就是我?”
安这时才释然,笑道:“什么道听途说的,前面还有点吓着我,这花天酒地,荒淫无度还真用不到我们王爷头上去,我天天在他身边的,我们有那么多的公文要批,那么的事情要与大臣商议,哪有那么多时间喝酒聊天听歌看舞的,好了,我再不相信了,任姐姐你也别担心了,这混帐说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这不还好好儿坐着吃饭吗?”
任意也笑了,道:“不仅好好的,还多了个小的。”
安也笑了。道:“可不是,可能是无聊汉人失了江山,心有不甘,胡乱编派我们王爷的,要不是小皇帝还小,编不到他什么,否则一定换成是小皇帝酒色过度了。”两人一起松口气,会心而笑。
忽又听那北京过来的语不惊人誓不休地又道:“还听说啊,那个摄政王爷最好幼女,他最喜欢的一个幼女才十岁出头,天天带在身边,进则同进,出则同出,睡嘛,嘿嘿,那我就不知道了。”
立刻有人嘻笑道:“这不成了金海陵了吗?”
安一听,火气立刻上升,侧着眼对任意道:“这不是编排到我头上来了?呀呀,别人不知道,你还会不知道?他们怎么就不说可惜一年前那小幼女爱弛色衰,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