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比起这个刚出生几个月,看上去又有点体弱的小儿子,康熙对已经入了无逸斋读书,如今越发有大人模样的小包子更为喜爱,当下考过学问以后就把自己从前用过的紫檀狼毫赐给了小包子。

“胤礼学得不错,还是你教养得好。”康熙摸了摸小包子的半月头,打发小包子下去练字后才道,“朕原本想着你生产完后就让胤礼搬去皇子所的,却不想你跟孩子身子都不怎么好,这事儿也就拖到现在了。”

“胤礼有这般学问还是书房的师傅教育有功。”文萱听康熙说起小包子搬离一事,哪里不知道康熙接下来的要说什么,便笑着道:“臣妾想着,宫里规矩,满六岁的阿哥需搬到皇子所。胤礼如今也大了,只是如今新年将至宫里也忙着,不若就等开春过后搬过去吧。胤礼也经常嚷着要跟十三阿哥作伴呢。”

十三阿哥是这些半大阿哥中最得康熙喜欢的,听文萱说着胤礼跟十三阿哥学骑马的趣事,倒让康熙觉得多了几分寻常人家夫妻子女间相处融洽的乐趣。

“十七聪慧,倒让人省心。”康熙尝了一口初雪泡的信阳毛尖,“你把他教得好朕是知道的,你也别谦虚。朕来,是想告诉你,朕打算开年后便封你为妃。”

文萱是真的被惊吓到了,如果她嘴里有茶水的话肯定会喷出来。

“皇上怎的突然提起封妃的事?”文萱连忙谦和地说,“臣妾无德无才,忝居嫔位已经是万幸了,怎能得皇上如此厚爱?再说三十九年时皇上才刚刚大封过一次,眼下宫中妃位已满,这…”

“你是仁孝皇后的妹妹,满军旗上三旗出身,又为朕生了三个儿子,怎么会没有资格?”康熙拍了拍文萱的手背,“宫里陪着朕过了十几年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你与成嫔都生育有功,这次封妃也是该的。”

成嫔?文萱眯了眯眼睛。成嫔戴佳氏是满军旗镶黄旗出身,家世不算贵重,她所出的七阿哥天生腿疾,如今也只是因为有太子举荐而在礼部学习罢了。

太子举荐!文萱立刻联想到康熙为太子赐婚蒙军旗侧福晋的事,心头一跳,隐隐约约明白康熙的用意。

“那臣妾就先行谢过皇上恩典了。”文萱行了一个大礼,“不是成嫔姐姐可得知此事?”

“朕尚未跟她说。”康熙像是没有看到文萱脸色的变化,“你身子还在将养着,就不必想太多。朕乾清宫还有事,先回了。”

“臣妾恭送皇上!”文萱赶紧起来,把康熙送到门外,看着康熙的御驾渐行渐远,才舒了一口气。

封妃一事肯定会在公众引起极大波澜,她作为后妃中唯一跟太子有血缘关系的赫舍里氏,只怕此次以后会被视为太子在后宫中的帮手,说不定两个儿子也会被视作太子一党。不过康熙心意已决,想必是不能更改的了。文萱思前想后,觉得如今的太子肯定不会像历史上的那样落得个被废圈禁的下场,成为太子一党似乎也是有益无害。

开春,在小包子搬到乾东九所的一个月后,康熙就下了旨意:晋成嫔为成妃,移居咸福宫;晋平嫔为妃,改封号“顺”,即顺妃,仍居启祥宫;晋勤贵人为勤嫔,移居长春宫;晋和贵人为和嫔,居景仁宫;晋博尔济吉特贵人为宣嫔,移居景阳宫。同时册封秀女石氏为石答应,秀女纳喇氏为纳常在,秀女色赫图氏为谨贵人。

此旨一出,后宫哗然。且不说三十九年才大封后宫一次,如今又一次晋封,而且一下子就封了两位妃子跟两位嫔,均已超出宫中原有规定的范围。只是康熙的旨意向来无人敢违逆,而且旨意一发就连太后也是支持的,可见宫中最尊贵的两个人早就有此意思。

“当真是要恭喜你了。”穿着妃子朝服分别去乾清宫跟宁寿宫拜见康熙跟太后以后,文萱前脚回到自己宫里,后脚敏嫔就来了。

“你先做着,琥珀上茶。我先进去换件衣裳,累得慌!”文萱头扛着大拉翅旗头,还顶着满头的珠宝簪饰,还有脖子上的朝珠,几斤重的东西压得她脖子都疼了,恨不得立马把它们全部摘下来。

等文萱换上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旗装时,敏嫔已经喝完了第一杯新茶,正叫琥珀沏一杯新的上来。

“瞧着你,旁人都羡慕得不得了,偏你觉得累。”敏嫔取笑道,“你从前就是按妃的待遇过日子,如今也算是正了名位,日后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接受下面的妃嫔问安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还觉得突兀得很呢。好好地做个平嫔也就罢了,突然间升了妃位,还改了封号,只怕日后要生事端呢。”文萱吃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闷闷不乐地道。

“平嫔,听起来就觉得拗口。你为皇上生了三子,难道就不应该晋封么?柔质慈惠曰顺,德性宽柔曰顺。你这个封号改得好,比‘平’字好多了。”敏嫔道,“再说了,你可是满洲着姓赫舍里氏,宫里的人哪里敢

对你有加害之心呐,就你爱胡思乱想。”

“也许你是对的。”文萱也只能安慰自己。

“主子,太子妃来了。”守在外殿的霓裳进来禀告。

“既然太子妃来了,我便先回去了。我那里研究出一些新的菜式,过几日便请你去尝尝。”敏嫔起身对文萱说了一句,便带着人离开。

太子妃瓜尔佳氏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着个穿着粉红茶花穿蝶旗装的女子。

“见过姨母了。”瓜尔佳氏笑着给文萱行了半礼,坐下后又对文萱说:“恭喜姨母升妃,我带了些礼物过来,姨母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吧。”

“要恭喜,派个宫女过来贺礼便是了,何必亲自来呢?”文萱看了看瓜尔佳氏隆起的肚子,“看着有七个月了吧。我先前一直静养着,也没过问你的身体,这胎怀得可辛苦?太医可有说这胎是男是女?”

没错,太子妃又怀孕了,算起来应该是第三胎了。

“一切都好,这孩子乖巧得很。”瓜尔佳氏慈爱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本来我也想问太医的,但是爷说了,不拘是男是女,只要是我生的便是最好的了。”说罢又羞涩地笑了笑。

“你与太子向来鹣鲽情深,倒是羡煞旁人了。”文萱毫不客气地笑着说,“你怀着孩子,毓庆宫的事情也别揽在身上,好好休息才是正理。”

“如今我不过是拿着一切用度的印章,其余事情都是李佳侧福晋跟程佳侧福晋在做着,倒也不辛苦。”瓜尔佳氏一边跟着文萱说话,一边用眼角瞥了瞥坐在她下首的女子,见她蠢蠢欲动的样子,很是不屑地弯了弯嘴角。

文萱看人素来毒辣,见着那个女子一副想要插话的模样,便问道:“是我眼拙了吧,跟在你身后的人看着倒是挺陌生的。”

“倒是我忘了。我此番来,一则是给姨母贺喜,二来嘛,是带我们爷新纳的侧福晋梅日根哈拉氏给姨母请安的。”瓜尔佳氏点了点那个女子坐着的位置。

“塔娜见过姨母,给姨母请安了。”梅日根哈拉氏见瓜尔佳氏介绍了她,连忙起身问好。

“塔娜,这个名字倒好,是珍珠的意思。”文萱仔细瞧了瞧梅日根哈拉氏,身上的衣裳大体食补逾矩的,但衣摆镶嵌的滚边却绣了大红色的花样,头上装饰的东珠也超了侧福晋的份例,皱了皱眉,跟瓜尔佳氏对视了一眼,才道:“起来吧。”

“谢姨母。”梅日根哈拉氏欢喜地站了起来,“姨母看上去真真年轻,倒不像是两个阿哥的额娘了。”

“你嘴真甜。”文萱笑了笑,心里却很不客气地吐槽:

老娘眼角都有细纹了,看上去年轻个鬼!

“得知姨母今日封妃,塔娜便央着太子叫太子妃也带着塔娜来了,姨母不会怪塔娜不请自来吧。”梅日根哈拉氏一坐下就大开话腔,吧啦吧啦地好生说了一通太子如何宠她,最后才道:“塔娜那里还有从蒙古带来的金饰,姨母若喜欢的话塔娜便让人给您送来!”

“我不爱戴金,这些首饰侧福晋自个儿留着吧。”文萱听着梅日根哈拉氏的话,便知她是一个空长着一张好脸皮的人,当下道:“我与太子妃还有事,侧福晋若无他事的话便先请回。哦,对了,按着嫡庶尊卑的规矩,侧福晋身上是不该有大红的装饰的,还请侧福晋好好检查一番,不然被太子知道了,只怕就坏了侧福晋在太子心中的位置了。还有,我虽为太子姨母,但左右不过是太子跟太子妃给我面子罢了,侧福晋可万万不能这样称呼我,该叫我顺妃娘娘才是。”

说罢也不看梅日根哈拉氏瞬间难看的脸色,只吩咐人将她请了出去。

“姨母这通话到时叫我听得好生痛快。”瓜尔佳氏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梅日根哈拉氏仗着自己是蒙古出身,对着毓庆宫里的那些女人就是一阵打压,其他两个侧福晋她也是瞧不起的。本来我是想一个人来姨母这里的,却不想她死缠烂打地非要跟过来,爷是被她纠缠得烦了,又不得不顾及蒙古那边的颜面才叫她跟来,倒让姨母看笑话了。”

“无妨,不过是个不长大脑的女人罢了。”文萱毒舌起来也是十分厉害的,“她既不是黄金家族博尔济吉特氏的人,也不是什么蒙古大姓,该管教的时候就要管教,省得给毓庆宫惹来麻烦。”

“我明白的。”瓜尔佳氏哪里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只不过蒙古送嫁的人还在驿站,我跟爷也不好立即发作了她,只能先忍过这段时间。”

“你心里有数就好,只是子嗣方面…”文萱知道康熙登基以后,宫里就没有蒙古血统的孩子出生过。太子是皇位继承人,若子嗣中出了个蒙古血脉的,只怕蒙古那边又要蠢蠢欲动了。

“这事儿我跟太子已经有主意了。”瓜尔佳氏笃定。

文萱这才点点头,跟瓜尔佳氏说了好一会儿话,等太子身边的何得柱寻来,瓜尔佳氏才上了轿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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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梅日根哈拉氏的到访是一个信息,等着接待完宫里低位分的宫妃后,宫外的命妇们也接连递了牌子进来求见,话里话外地就是跟文萱攀关系。文萱原本还有耐心接见的,后来的人数却只多不少,文萱最后也是不耐烦了,干脆就称要静养,一直躲在启祥宫中谁也不见,这才渐渐地回复到之前平静的生活中来。

六月中旬,康熙奉太后到新建成的热河避暑山庄避暑,和硕温宪公主也奉旨随行。温宪公主自嫁与佟佳舜安颜后,与额驸的感情说不上鹣鲽情深,倒也是中规中矩的。只是温宪公主尚无所出,为着这事儿她是心中郁闷,太后疼惜她,特意叫她陪着自己出门散散心。

康熙此次去热河除了为着避暑以外,更重要的还是要接见蒙古各部的台吉、郡王。自噶尔丹死后,准噶尔部虽然沉寂了一段时间,但据密探回报,新的准噶尔汗策妄阿拉布坦最近正悄悄联络北边的罗刹国,似乎有所图谋。康熙自然不敢大意。

文萱并没有随驾。一来她的小儿子还不满一岁,自然要她照顾;二来她虽然封妃,但毕竟不是最得宠的女人,也比不过勤嫔跟和嫔以及新进宫的谨贵人受宠爱。她现在每日在宫里就是绣绣荷包种种花,偶尔把小包子叫来一起用膳,颇有一番自娱自乐的味道。

没错,文萱又有了一种新的兴趣——种花。

当然,作为宫妃,她是不必亲自动手的。左不过是天天浇一下水,培土施肥的事情自有花房的奴才做着。文萱就是等着花开的时候,挑些花繁叶茂的枝条剪下来插在炉钧瓷瓶中,再拿剪子自己修剪一番,放在寝殿里也显得亮堂。

“额娘,儿子给额娘请安了!”因为康熙不在宫里,无逸斋的师傅们教导也缓了一点,再加上小包子学习进度很快,很得师傅们的赞赏,所以功课也比寻常的少些。隔三岔五地只要一做完功课,小包子就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启祥宫,跟自己额娘一起吃晚饭。

“快起来,看着是读书的人了,性子还是这么急躁的。瞧瞧你,满脸都是汗,也不知道缓缓再来。”文萱一边数落着,一边又抽出丝帕帮着小包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快坐下,额娘今儿做了你最爱吃的香酥鸭子跟玉田香米粥。”

“额娘最疼儿子了。”小包子嘻嘻一笑,“弟弟在哪里,我去瞧瞧!”

“你弟弟还在里间睡着呢。要去看的话也行,但不许毛毛躁躁的。”文萱曾经担心小包子会认为她有了小弟弟就不要他,不过看来小包子暂时是没这个想法了。

小包子连忙转到里间去看。没过一会儿就跑了出来:

“小弟弟还是这么胖,像只小猪一样!额娘一定要多给他吃点青菜,不然以后像十哥那样上不了马,那可就要被皇阿玛骂了。”

文萱睨了小包子一眼,回想一下,似乎十阿哥最近是圆润了些,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连忙叫霓裳传膳。用过晚膳后小包子便要回去了,临行时文萱把他半搂在怀中,道:“如今你在皇子所里,不比在额娘这儿这么自在,说话做事都得思虑周全才是。额娘虽然得封为妃,但到底不过是因为熬了十几年熬出来罢了,比不过前头那几位。这些事情额娘虽不愿意跟你讲,但毕竟你也分居皇子所,万事还得小心。琥珀姑姑是个稳重的,她的提点你也要记着才是。”

“儿子明白。”小包子虽然一直被文萱好好照顾着,但有些道理他还是懂的。比如他大哥野心很大,比如他三哥又不像表面上那么无害。

“你明白就好。”文萱抚了抚小包子的头顶,“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回去吧。”又叫霓裳拿来一个包袱递给琥珀:“这是额娘给你新做的衣裳和香包。”

“谢额娘。”小包子窝在文萱怀里蹭了蹭,“儿子告退了。”

就在文萱醉心种花的时候,热河那边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温宪公主中暑,不治而亡。

文萱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放下剪子,对着霓裳道:“收拾件素净点的衣裳来给我换上,我去永和宫看看德妃娘娘。”

“是。”霓裳捧来一件月白色绣兰花图案的旗装,帮文萱换上,新提拔的大宫女碧玺叫人备好了轿辇。文萱登上轿辇,摇摇晃晃地向永和宫而去。

刚到了永和宫宫门,就见到敏嫔跟成妃。相互打了个招呼后,三人一起进去。还未进到德妃的外殿,就已经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三人转过屏风,只见德妃举着帕子擦着眼泪,看上去竟是一天老了十岁的样子。

文萱叹了一口气。德妃生下的三子三女中,就只有四阿哥、十四阿哥温宪公主能平安长大,其余的都不曾活过十二岁。温宪公主更是留下来的唯一一个女儿,受尽千般宠爱,如今骤然离世,德妃这个做额娘的要白头人送黑头人,怎么能不伤心?

佟贵妃是最早到的,如今正在劝着,文萱与敏嫔对视了一眼,也上前劝说了几句。

“额娘自接到公主的消息后就不吃不喝,只一直哭着。雍郡王爷和十四爷也来劝过的。”十四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给众人请过安后便道,“还请各位娘娘好生劝劝。”

“你这是何必呢?温宪若是知道,也不愿你为了她这般作践自己的。”佟贵妃拍着德妃的手,细声道,

“你不想想自个儿,还得想想雍郡王跟十四阿哥呀,他们两个心里的伤痛肯定不比你少,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再失去自己的亲人么!?”

“我心里苦啊!”德妃开始时还是默默低头抽泣,听了佟贵妃的话就爆发了,“娘娘,自三十六年小七走了以后,我就只剩下温宪一个女儿了。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上天竟要这样夺去我女儿的性命!温宪她才二十岁啊,老天爷为什么要收了她,为什么不收我!?”说罢就再也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看着一直温婉沉稳的德妃这般痛哭,佟贵妃回想起自己姐姐失去女儿时的悲痛,一时也说不上什么话来。

文萱陪着哭了一场,出永和宫时眼睛都是红肿的。

“主子,拿热帕敷敷眼睛吧,不然明儿肯定是要肿起来的。”回到启祥宫中,霓裳伺候文萱换了寝衣,碧玺扶着她躺下,将温热的帕子敷在她的眼上。

“红肿了也无碍。”文萱深深一叹,“德妃娘娘的眼睛只怕肿得更厉害。”温宪公主虽然一直养在太后身边,但与德妃的情义不亚于那些养在生母身边的公主。自三十六年德妃所出的七公主病逝后,德妃满腔的母爱就转移到了十四阿哥跟温宪公主身上。这次这个噩耗,对德妃来讲简直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主子不要多想了,早点休息吧。”换了一条干净的丝帕帮文萱擦了擦脸,碧玺帮她盖好被子,自己则到外间守夜。

七月末,温宪公主的灵柩被送回京。随后圣驾回宫。十一月,康熙命诸皇子及文武诸臣送公主柩。

还没等十一月过完,长春宫那边又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勤嫔的皇十七女没了!公主所里也禀告说皇六女病重。宫外裕亲王府更是传来福全病重的消息。

康熙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天子了,接连的打击让他承受不住,也跟着病倒了。

诸位阿哥和宫妃连忙轮流侍疾,再加上太医的精心照料,终于把康熙的身子给养好。大概是想通了什么,康熙病愈后,对着已经进入六部办事的儿子们时和颜悦色了不少,对着尚未长大的子女、孙子们更是宠爱有加。如今更是经常宣召十五、十六阿哥跟小包子一起随驾,又把太子嫡长子弘昇接到身边亲自教养。

见到康熙病愈后,宫中众人才松了一口气。这个年大概也可以好好过了。

十二月初,皇六女病愈,裕亲王福全病情有所起色;开年后的三月,庶妃刘氏被诊出有一个月的身孕。这一切似乎预示着四十一年下半年的悲凉已褪去。

文萱抱着一岁七个月的小十九坐在榻上,喂他吃

煮得软糯糯的小米粥。因为适逢温宪公主亡故,文轩也不想铺张,所以小十九的抓周礼也是低调举行,康熙只赐名胤禝,却不曾来看过。

文萱知道康熙当时是心中哀痛所以无暇顾及自己的儿子,可也难免心有怨言。她跟康熙之间虽无情爱之意,但小十九到底是康熙的儿子,一个做父亲的居然连自己儿子都不想见,这是什么道理!可即便心有不满又能怎么样,她又不可以冲上前掐着康熙的脖子质问。

“主子,皇上来了!”

文萱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给小十九擦了擦嘴角,才让乳母把小十九抱走,自己慢悠悠地走到门口等候。

康熙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小包子跟弘昇。

小包子其实已经不能叫小包子了,练习过骑射以后身子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圆,手臂上也隐隐有点小肌肉。文萱也时常感叹当年的好手感再也回不来了。

“臣妾恭迎皇上,给皇上请安。”

“起吧。”康熙似乎心情很好,竟然亲手扶起文萱。

“儿子给额娘请安。”胤礼甩了甩马蹄袖行礼。跟在他一旁的弘昇也跟着鞠了个躬。

“弘昇阿哥也来啦,看着就是长高了呢。”文萱笑着看了看只比胤礼低小半个头的弘昇,“许久未见你额娘了,她可好?”

“额娘在毓庆宫里照顾着小弟弟呢。”弘昇回道,肉肉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煞是可爱。

“算起来,毓庆宫三阿哥也快满周岁了。”文萱莞尔一笑,不敢忽略身边的大boss,便道:“皇上今日怎的有空来了?”

“胤礼吵着要来你宫里用膳,朕拗不过他,便带着他跟弘昇来了。”

“既是如此,臣妾就吩咐厨房做些皇上与弘昇阿哥爱吃的菜吧。”文萱转头问弘昇,“阿哥喜欢吃什么?”

“我想尝尝十七叔说的甜枣羹跟香酥鸭子!”说到吃,两个小孩立刻眼睛发亮,弘昇连忙道,“听十七叔清汤龙须菜也不错,我也想试试。”

“好。碧玺,你去吩咐小厨房做吧。”

“额娘,我要抱抱小弟弟。”胤礼见弘昇已经点完菜便立刻道。他老早就注意到桌上放着一个小碗,肯定是他额娘刚刚在为小弟弟吃东西。

“去把你小弟弟抱出来吧,仔细点别摔着。”

还没等文萱话说完,胤礼便一支箭似的冲进内间,不一会儿就抱着个胖娃娃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担心的乳母。

“这便是胤禝了吧,抱来给朕看看。”康熙放下茶盅,接过胤礼抱着的那个笑嘻嘻的小胖子,掂了掂,“比从前重了。可会说话了?”<

br>“只会说简单的几个字,倒不如以前胤礼学得快。”文萱维持着脸上标准的微笑,心里却哼哧一声:你还记得你儿子以前有多重么?你压根就只见过他一面,切!

“嗯。”康熙点点头,抽出腰间的白玉佩逗了逗小十九,见他拿着不肯放手,就索性把那枚玉佩赏给了小十九:“你把他养得好,太医现在可有常来请平安脉?”

“莫太医每隔两天便会过来,只说十九先天的体弱已经调理得七七八八,过段时间再给他开些温补的药膳便可。”

“那便好。”说罢,见一旁的弘昇满脸期望地看着小十九,便把弘昇叫来让他看看。

祥和的气氛一直维持到用过午膳。午膳后,康熙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文萱有点摸不着头脑:康熙大爷你是来干嘛的?吃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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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康熙其实没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因为胤礼在休息的时候偶尔跟弘皙说起自己的弟弟如今长得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虎头虎脑,又说起自己额娘宫里什么什么最好吃,有一次被康熙听见了,康熙想起自己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儿子。因为之前温宪出丧以及裕亲王生病之事而冷落了这个儿子,难免心有愧疚,所以就领着胤礼跟弘皙去看看,以表示自己并没有遗忘他们母子二人。

可惜,文萱不懂。

不过文萱不懂也没关系,康熙这次来也已经起了一定作用,起码那些想看文萱笑话的女人都要再三掂量了。

五月,康熙再一次巡行塞外,随驾的有大阿哥直郡王、四阿哥雍郡王、十五到十七几个小阿哥以及弘皙。只是队伍出发还没一个月,雍郡王府就传来不好的消息:府里的大阿哥、老四的嫡长子弘晖病故,年仅八岁。

康熙孙子众多,但对各个儿子的嫡子还是有很有印象的。在他记忆中,弘晖是一个聪慧的孩子。接到这个噩耗,康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让四阿哥连忙回府,自己则坐在帐中,一整晚都不曾进膳。

还没等弘晖的三七过去,六月二十六,缠绵病榻许久的裕亲王福全也撒手人寡了。康熙连忙下旨,遣随驾的阿哥们全部回京奔丧,又叫留守京城的太子、诚郡王等悉数料理。至此,康熙也没了巡幸的意思了,带着队伍也赶回京城。

裕亲王的丧事在太子的料理下已经办得妥妥当当,康熙亲自到裕亲王府祭酒,又加恩于亲王世子保泰,依旧承袭裕亲王亲王之爵。又赐内厩马二、对马二、散马六、骆驼十,及蟒缎、银两,予谥“宪”。

等到裕亲王出殡后,时间已经到了八月。

度过了这压抑的两个月,宫里终于又回复了平静。这日阳光正好,文轩决定抱着小十九到御花园走走,整天闷在宫中,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小十九如今已经会走了,穿着文萱做的小鞋子走在石子路上倒也稳稳当当的,文萱在他身后跟着,笑咪咪地看着小十九伸手要摘花儿。

“主子,前面恍惚是雍郡王福晋。”碧玺早就注意到前面的亭阁中有人,看了几下才知道是谁,便连忙告诉文萱。

文萱没反应过来雍郡王福晋是谁,看了看才知道原来是四阿哥的老婆乌拉那拉氏。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丈夫偏爱侧室,自己的儿子早夭,如今膝下空荡荡的,连个盼头都没有了。

“我们过去坐坐吧。”文萱招了招手叫小十九回来,一把将他抱起,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才走向亭阁。

>走近来看才发现,乌拉那拉氏憔悴了不少。记忆中一直微笑的嘴角如今也是勾不起弧度了,两眼下是深深的黑色,眼角似乎都出现细纹了。她虽然穿着亮堂的大红旗装,却越发显得不得意。整个人坐在那里,心却好像失了魂般,什么都察觉不出来了。

倒是乌拉那拉氏身边的人眼睛锐利,一见文萱走过来便立马提醒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一惊,连忙笑着给文萱请安。

文萱笑了笑,坐在她的对面:“许久没见你。德妃娘娘可好?”

“额娘好了很多了,顺妃母有心了。”乌拉那拉氏扯了扯嘴角。

“不过你看起来却不大好。”文萱搂住怀里坐不安的小十九,“逝者已矣,节哀吧。”

乌拉那拉氏似乎没听到文萱的话,她的眼直直地看着小十九,似乎在怀念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谢顺妃母关心,我一切都好。”

“丧子之痛我比你更清楚,但若只沉溺在悲痛之中而不管俗事,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只怕就要被人窃走了。凡事须得向前看,再添一个盼头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不是乌拉那拉氏的生母跟婆婆,文萱也不能说得太明白。她站起身来,道:“今儿晚了,我该带着胤禝回去了。胤禝来,给你四嫂请安吧。”

小十九含着小小的大拇指看了看文萱,才乖乖地从文萱怀里滑下来,拍了拍马蹄袖装个样子,奶声奶气地说:“胤禝给四嫂问好。”说罢又蹭着文萱要她继续抱着。

“入秋的天气凉得快,你穿得单薄,还是赶紧回府吧,不然冻坏了身子,雍郡王就该担心了。”文萱笑了笑,抱着小十九继续散步。

乌拉那拉氏苦涩一笑。如今府里有的是貌美如花的新人跟知根知底的旧人,她这个温婉大体的福晋,又怎么能争得过妩媚娇软的李侧福晋呢?

“主子与郡王福晋向来不熟,刚刚怎的就跟她说起那些话来?”碧玺很是不解。

“不过看她可怜,宽慰她几句罢了。”小十九已经累了,如今正趴着文萱怀里睡着。文萱顺了顺小十九的背,低声道:“我也是失过孩子的人,自然明白她心里的苦楚。”

“主子眼下有了十七阿哥跟十九阿哥,还提那些事情做什么呢?”碧玺连忙道,“主子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调养好自己的身子,再为皇上生下龙胎才是。”

文萱嘴角抽了抽,还生孩子?她又不属猪!

“去把今日我做的藕粉桂花糖糕送去皇子所吧。算算时间,胤礼也该下课了。”回到启祥宫,文萱叫来乳母把小十九抱回寝殿,自己坐下来喝了杯茶,才吩咐道。

“是。”魏嬷嬷已经出了宫与家人一家团聚,如今文萱身边伺候的嬷嬷便是内务府挑进来的,赫舍里门人包衣出身的高嬷嬷,“主子,方才皇上身边的李德全公公来过,说皇上今日翻了主子您的牌,请您先准备着。”

康熙翻了她的牌子?文萱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自从小十九出生以后,康熙也很久没来她这里留宿了。康熙不跟新宠卿卿我我,不跟勤嫔和嫔你侬我侬,翻她这个半老徐娘的牌子干嘛?

“知道了,你先下去准备夜宵吧。今早请宁寿宫请安时太后说了,皇上最近朝政繁忙,只怕不会这么早来。”文萱想了想,“准备沐浴更衣吧。”

“是。”对比起文萱的淡定,高嬷嬷倒是欢喜得很。她是文萱升妃后才进宫的,是太子爷好生吩咐要好好照顾文萱的,自然希望文萱多得宠爱才好,“奴婢前几日做了好些玫瑰花瓣干,今日正好可以用上了。”

文萱僵硬地笑了笑。玫瑰花瓣,十足十电视剧里的情景。

第二天,等康熙上朝后,文萱才急急忙忙地洗了个澡,就赶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还好康熙一向上朝准时,所以文萱到的时候人还未来齐,她跟在座的几个人相互问好后,便走了下来。

“哟,顺妃姐姐来了。”因为庶妃刘氏怀孕,勤嫔跟和嫔最近又偶感风寒,现在襄嫔得到的宠爱又多了起来,自然腰也直起来了,趁着太后还未起床,上头的boss佟贵妃也还没来,襄嫔又开始得瑟了,“顺妃姐姐偶得皇上宠爱,想来很是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