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贵人久久没有说话,她故意露出十分挣扎为难的样子来,好引得容凰忍不住开口问她。容凰的确是先开口了,可是她说的话却让平贵人陡然色变。
“本宫知道你很聪明,但你若在本宫面前特意拿乔,那就是自作聪明了。”容凰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宫人上茶,脸上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皇后要把毒害大阿哥的事推在本宫身上吧?这个本宫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贵人妹妹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平贵人闻言只觉得耳边闪过轰隆一声,脑袋一下子就炸了:昭贵妃竟然知道,竟然什么都知道!
她今日来与容凰谈判的筹码就是此事,可是还没等她开口要求些什么,对方就已经把一切和盘托出了,这还叫她如何在容凰面前抬得起头?平贵人知道,一旦这第一步输了,以后她就要一直臣服在昭贵妃脚下了!
不,她绝不甘心…
平贵人一咬牙,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容凰面前,有些凄凉地低声道:“娘娘,嫔妾不是在娘娘面前故作姿态,而是…事关嫔妾的姐姐,嫔妾,嫔妾…”
如果曦和与芳儿真的是姐妹情深,那她今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才对。说到底对于平贵人这样的人来说,所谓的亲姐妹在权力与性命面前简直微不足道。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份狠戾的心思,这是连如今的容凰也无法轻易做到的。
容凰也知道一下子不能把曦和逼得太急了,于是放柔了声音宽慰道:“平妹妹放心吧,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本宫能帮你的,必当竭力而为。”
平贵人面露感动之色,红着眼眶道:“嫔妾就知道贵妃娘娘您会主持公道,所以今天才会冒昧来访。”说到这里,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景怡等宫人,沉声道:“只是嫔妾所说之事事关重大,还望娘娘屏退左右。”
容凰轻轻“嗯”了一声,几个宫女便低着头一并退了下去。几乎是在门刚一关上的那一瞬间,平贵人便对着容凰叩首道:“贵妃娘娘,嫔妾有罪!”
“哦?”容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贵人一向规行矩步,何罪之有?”
曦和被她这副表情盯得心里直发毛,饶是她早慧过人,毕竟也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她眼皮直跳,冷汗一直从额头流进温腻的脖颈。
“嫔妾…知情不报,差点铸成大错…”她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贵妃娘娘或许已经知晓,皇后她怀了身孕。”
容凰“嗯”了一声,淡淡道:“皇后怀孕?这可是喜事。”
平贵人见她有意装傻,只得狠下心挑明了说:“可是皇后她竟想伙同嫔妾毒害大阿哥!不但如此,她今天邀请您过去赏花,就是为了把这罪名安到您的头上!嫔妾不知道您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但这件事皇后准备得极其隐秘,您手中必然没有证据…就算您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嫔妾苦劝皇后无果,所以无奈之下只得来向娘娘求救!”
容凰沉默着拨弄着碧色的茶盖,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平妹妹先起来说话吧。”
曦和看出容凰的松动,心中大喜,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依你看,本宫应该怎么做才能解除危机呢?”
平贵人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将皇后的所作所为统统告发到皇上和两宫太后面前!嫔妾是皇后的妹妹,不会平白无故陷害于她,所以嫔妾就是最好的人证。”
容凰沉吟起来,故意表现出纠结的样子。平贵人连忙又劝:“皇后若是被废,您就是不二的皇后人选呀!”
容凰闭了闭眼睛,虽有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可是皇后肚子里还有个皇子,而本宫至今无嗣。”
“娘娘,我姐姐犯下此等大错,不要说保不住皇后之位,可能连命都留不住。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她的保命符不错,可是也是她的催命符。如今皇上这样宠爱贵妃娘娘,只要您做了皇后,将我姐姐的孩子抱到膝下抚养,那他仍旧是嫡长子。”
“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容凰的脸上显露出向往的神色,“如此一来本宫既有了权力,又有了儿子…”
平贵人听了这话刚刚露出微笑,容凰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可是你为什么要好心帮助本宫呢?”
曦和知道,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也是昭贵妃相信自己的前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后宫里的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做一件事,所以她必须给出容凰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因为害怕。”平贵人充分利用起了自己的年龄优势,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现如今皇上亲政,辅臣之说已经不复存在。祖父病逝,家中只有叔父颇得皇上几分信任…若是嫔妾放任皇后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一旦事发必定连累家族。嫔妾一个小小贵人死不足惜,可是家中上百口人实在无辜!还望娘娘念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救救赫舍里家吧!”
她说到这里又要跪下,谁知容凰忽然站了起来,目光闪烁不定地道:“平妹妹!”
曦和下跪的动作一滞。
就是这么一停的功夫,容凰已经从贵妃榻上走了下来。她亲自扶起平贵人,十分温和地说:“都是姐妹,何必跪来跪去的呢?本宫信你就是了。”
平贵人面露喜色,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娘娘此话当真?”
这是故意展露出她孩子气的一面了。容凰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道:“本宫骗你做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就完了。”她侧首看向曦和,顾盼之间双眸生辉,就连平贵人也有一刹的失神。“若只是废了她的皇后之位,还留她一条命的话,本宫膝下的小阿哥将来若是知道了真相该如何自处呢?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
“斩草除根。”平贵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容凰笑了笑,又道:“那大阿哥…”
这时候的平贵人已经恢复平静,屏气凝神道:“大阿哥养在皇后膝下,他的死当然与贵妃娘娘没有一点关系。”
“妹妹是个聪明人。”容凰脱下自己右腕上的翡翠玉镯,动作轻柔地套在了平贵人细瘦的手腕上。那镯子照着平贵人的手腕明显大了不止一圈,可平贵人见了立即露出喜色,连连福身道谢。
送走了平贵人,景怡等几个丫头便进来服侍容凰梳妆打扮,准备去长春宫赴宴。
容凰今日难得来了心思打扮,亲自选了一套缠枝莲花图样的首饰让瑞兰给戴上。景怡又为她选了一件驼色的百蝶穿花纹氅衣,雍容中还透着清丽。她本就生得极美,这样着意雕饰下来更是明艳动人。
平贵人走后,茹兰反常地没有询问,反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瑞兰见她不对劲,便趁着去传轿辇的功夫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这是怎么了?”
茹兰没精打采地道:“没,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好累。”
瑞兰松了口气,笑了:“这是什么话,咱们做奴婢的天生就是操劳命,贵主子这儿还算轻快的呢。你是没去辛者库做过活,这才觉得累的。”
“辛者库…”茹兰喃喃道:“主子上次去辛者库见了那个诗棋…结果没几天的功夫,她人就没了。”
瑞兰听她提起诗棋,心中一咯噔,强颜道:“什么没了,她只是失踪了而已,又不是死了。”
“她不是荣常在的心腹么?”茹兰忽然抓住她的手,十分激动地叫道:“我看是荣常在怕自己的秘密暴露,所以把她抓起来灭口了吧!”
瑞兰从没见过茹兰这副样子,有些害怕地甩开她啐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茹兰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自顾道:“咱们两个和景怡姑姑都是主子的心腹吧?你说我们会不会落到诗棋那个下场?我听说她被那些没人性的小太监给…”
“茹兰!”瑞兰终于生气了:“你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小心我告诉主子去!”说罢她用力甩开了茹兰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茹兰呆立半晌,最终还是默默地走开。
在一切归于沉寂之中,躲在树干后面的粗使宫女得意一笑,欢天喜地地跑出了翊坤宫。
作者有话要说:泪目,被专业课老师拉去谈话,让我收收心,少写小说,好好准备期末考试T T老师你不会蹲在我文下呢吧?
54引蛇
轿子从翊坤宫门口出发之后,容凰掀起帘子,唤来景怡问道:“那人可溜出去了?”
景怡点点头。
容凰嘴角微挑,没再多说什么。她故意让茹兰知道诗棋失踪一事却不告诉她诗棋的去向,为的就是演今天这么一处好戏。人家马佳氏费尽心思在她这里埋的钉子,她怎么能不给人家点事情做呢?
茹兰和瑞兰是容凰的心腹没错,所以她们两个无意间说的话不会有假。那马佳安敏派来的眼线也必然是这样认为的。这样一来,马佳氏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诗棋不在容凰手上。以她对赫舍里氏的记恨,必然会怀疑到皇后等人身上去。这样一来,祸水东引,马佳氏就会有更多的理由对付皇后。
所以这一次,赫舍里芳儿是插翅难逃了…
至于那个平贵人,她的目的当然不是保住家族这么简单。她找到容凰这里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背叛家族的行为。恐怕她是看准了赫舍里家轻易不会倒,想借着容凰的手除掉芳儿,然后自己坐上皇后宝座吧。
皇家杀了赫舍里家一个女儿,肯定要给他们一些补偿。这个最好的补偿就是再立一位赫舍里氏做皇后不是么?
只可惜平贵人还是心急了些。她的年纪太小了,眼下就算坐上皇后之位也难以服众。而且她还没有侍过寝,皇帝对她半点情意也无,更是不会护着她。倒是太后…因为平贵人常去慈宁宫陪伴慧珠格格的缘故,她与太后的关系倒是不错。
不知不觉中,翊坤宫与慈宁宫已经站到了对立面上。这不是容凰想要看到的,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对方毫不留情地对她下了毒手,那她何必要对敌人客气呢?
账要一笔笔算。先是赫舍里,再是马佳氏,最后…慈宁宫那两个老滑头也不能让她们太得意。
思索间,轿子已经稳稳停下。容凰收回心神,搭着景怡的手走进长春宫。
自打大阿哥被抱来长春宫后,这里已经不像容凰第一次来时那般破败了。一国之母还比不上一个庶出的阿哥重要,说出去也真是可笑。
随着引路的婢女穿过回廊,容凰等人来到后院的小花园。放眼望去,只见小桥流水,花木扶疏,倒是别有一番意趣。饶是有那么多新仇旧恨,容凰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芳儿这院子打理得不错。
只是用不了多久…这花园再好,也不会有主人欣赏了。
想到这里,容凰打起精神上前向皇后问安。
“皇后近日可还安好?”微微一蹲身之后,她不待芳儿答允便自顾站起了身,笑吟吟地看着赫舍里氏。
芳儿气得头脑发胀,偏偏还得露出一副笑模样来:“如贵妃所见,本宫自然一切安好。”
“是啊…”容凰微微眯了眯眼睛,似笑非笑道:“如果娘娘过得不好,就不会有这个闲情逸致邀臣妾赏花了。”
她抬手随手摘起一朵百子莲,笑吟吟地道:“这花真好看。”
皇后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百子莲是她最近格外喜欢的花,寓意百子千孙。见到精心培育许久的花朵就这么被容凰折了,芳儿铁青着脸冷笑道:“是啊,兆头也很好呢。贵妃迟迟没有身孕,不如也回翊坤宫去种种这百子莲。”
“容凰入宫不过一年,而娘娘你大婚四年也没有身孕,这百子莲还是种在你这里比较合适。”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然后笑嘻嘻地说:“娘娘恕罪,是我说错话了。大阿哥养在长春宫里,那他就是皇后的儿子了。”
赫舍里氏听了她前一句话刚要动怒,结果见她率先说起大阿哥不由心中一动,硬生生憋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贵妃说的是,本宫和大阿哥可是母子情深呢。说起来贵妃你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大阿哥了吧?”说罢她不等容凰回答,便迫不及待地唤倩怡去将大阿哥抱来。
容凰淡淡地看着芳儿着急忙慌的样子,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也好。”
芳儿闻言忍不住得意地一笑,这钮祜禄氏可真是个蠢货,竟然察觉不到危险的临近…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
大阿哥很快就被乳母抱了过来。容凰冷眼看去,这个孩子很瘦,皮肤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很小也很丑陋,一点也不像皇帝,更不像马佳氏。
她已经从诗棋和魏喜那里侧面印证过了,马佳氏果然有一处“仙境”,她就是靠着那里面的东西收买了这些属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马佳氏空间里的东西对这个大阿哥竟然没什么帮助。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或许早夭就是大阿哥的命格,凡人是改不了的吧。
如果真的有命数一说,那么她的命运,她阿玛的命运究竟可不可以彻底改变呢?这一系列的变化,究竟是福是祸?
容凰心中正疑,却听赫舍里氏在耳边提议道:“贵妃不如抱一抱这孩子吧,也好沾点喜气,给皇上生个小阿哥。”
喜气?就这副病歪歪的样子会有什么喜气?如果早知道会生出这样不健康的孩子,她宁愿不生,也不会像马佳氏那样为了固宠去生子。因为对于大阿哥这种病弱的孩子而言,其实每活一日都是一种痛苦…
容凰咬了咬唇,在赫舍里氏期待的目光中抱过了承瑞。她只是忽然有些可怜这个孩子。可是与此同时她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这种可怜是可耻的。因为她明明知道大阿哥会死,自己却绝对不会伸手救他。
她对一个孩子见死不救,甚至雪上加霜,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她要舍弃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和即将拥有的一切,去救马佳安敏的孩子么?别的女人和自己夫君的孩子?
她根本就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必要那么做。
所以她对怀中的这个孩子不能有任何情绪。怜悯、厌恶、愧疚等等…这些感情都不是她应该拥有的。
她应该做的也必须做的,就只有四个字——冷眼旁观。看赫舍里氏如何做一只跳梁小丑,看马佳氏如何狗急跳墙。
抱着大阿哥轻轻摇了摇之后,容凰便以没有经验为由将承瑞送回乳娘的怀抱。尽管她只抱了大阿哥这么一小会儿功夫,赫舍里氏心里已经乐得炸开了花。只要容凰一沾手,她就休想撇干净自己了…
容凰连看都没看赫舍里氏一眼。她轻轻捏了捏承瑞的脸颊,好半晌方松开手低声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赫舍里氏以为她是看见大阿哥想起自己无子的事情心里难受,又“好心”留了她一会儿。见容凰坚持回去,芳儿这才松了口放她回翊坤宫。
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容凰刚刚回宫没多久,长春宫里便传出了大阿哥高烧不退的消息。因为大阿哥身子向来虚弱,有个头疼脑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大家都没太当回事。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大阿哥的生母——马佳氏安敏。
因为有了容凰白天的提醒,她清楚地认识到大阿哥这一次生病与以往有所不同。以前承瑞虽然有些小病小灾,但在她仙境灵泉的滋润下起码都能保住一条命。可是眼下…如果赫舍里氏真的想要一箭双雕的话,那她的承瑞可就性命不保了!
如果她现在不是在禁足期,她一定会立即飞奔到儿子身边的!可是皇上金口玉言摆在那里,她现在不能出门就是不能。只要踏出宫门一步,她就是犯了抗旨的死罪。
可是…她只有一个儿子呀!如果承瑞死了,那她还有什么指望翻身?
马佳氏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冒险一次,去长春宫救出自己的儿子!她就不信,如果到时候在大阿哥身上查出什么端倪,皇上还能有心思责怪她这个担心儿子的母亲不成!
可是脚还没迈过门槛,马佳氏便犹豫了。一旦…一旦承瑞病重只是一个幌子呢?要是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联起手来对付她,设下这个陷阱引诱她出门,那该怎么办?
上一世,她的孩子就是被那两个贱/人联手害死的…难道这一生还要她重蹈覆辙?
不,该死的人是她们才对!她要弄死赫舍里氏的孩子,让钮祜禄氏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这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就赌这一把,赌这辈子钮祜禄氏与赫舍里氏水火不容,赌自己在皇帝心中仍有分量!
她是为了他们的儿子才会抗旨的,所以她相信,她的玄烨一定不会怪她…
作者有话要说:期末复习,请假几天,元旦会回来更新^ ^谢谢大家理解
55惊涛
今夜的长春宫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赫舍里氏担心自己腹中孩儿的安康,仍旧是早早便熄了灯就寝。至于大阿哥那里,她只嘱咐了乳母一句便不再去管。用她的原话说就是:“一个注定要死的人罢了,早死了早干净,留在这里本宫还嫌晦气。”
谁能想到,昔日端庄大方的“四全姑娘”私底下竟会说出这种恶毒的话呢?果然,时间能使隐藏的事物显露,也能使灿烂夺目的东西黯然无光。
所谓的纯与善,早已随着她们踩着别人往上爬的过程逐渐泯灭成灰。
后宫里的女人,就如同精制的瓷器,虽然美丽,却很易碎。一旦有了感情,她们便活不下去了。无论是男女之情,姐妹之情还是母子之情,只要有了牵挂,就等同于将足以致命的软肋暴露给敌人。
比如这个担心儿子近乎发狂的马佳氏,这个把康熙爱到骨子里的马佳安敏。她不顾一切地召集来了自己所有的暗卫,命令他们护送自己潜入长春宫。
她明明不该来。
与此同时不该走进长春宫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皇后的堂兄阿尔吉善。
…
今春多雨。夜半时分,窗外毫无预兆地便飘起了小雨。
翊坤宫里,容凰坐在窗边凝望着那细细的雨丝,轻声道:“下雨了…”
这一夜后宫中注定会掀起惊涛骇浪。凡是想要往上爬和保住自己地位的女人,没有谁能够入眠。
容凰也不例外。
夜深露重,景怡贴心地为她罩上一件披风。容凰收回视线,看着景怡耐心而温柔地系着扣子,耳中却听瑞兰在一旁低低问道:“主子,咱们真不用给马佳氏点上催情香?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有了瓜田李下之嫌,但是以马佳常在对皇上的恋慕,她肯定不会和别的男人做什么的。何况大阿哥眼下正病着,偷情这一说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只怕皇上那里说不通啊!”
片刻沉默过后,容凰抬起头,神色略显复杂:“咱们不能动手。如果被人找出有药物,反倒给马佳安敏脱了罪。只要有嫌疑就够了,反正这一次本宫的目标也不是她马佳氏。”
瑞兰微微皱眉:“可是皇后已经是强弩之末,她并不值得您费心设下此局…”
“不,你不懂。”容凰低叹一声,若有所思地道:“本宫需要皇后生下嫡子,但是这个嫡子,一定不能威胁本宫以后的孩子…”
她话音刚落,突见茹兰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口中叫道:“主子!马佳氏在长春宫与皇后的堂兄偷情,被她的宫女素怡捅到皇上那里去了!”
“哦,是么。”容凰微微一笑,“皇上今夜歇在哪里?”
茹兰开心道:“皇上在养心殿处理政务,还没歇呢,这才让素怡有机会告了御状!”
容凰点点头,突然站了起来吩咐道:“准备一下,去长春宫。”
瑞兰奇怪道:“在这个时候主子您何必搅这个混水呢?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好?”
“本宫手里握着这掌管后宫之权,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去看看不像话。而且不光是此事,长春宫里出了这等丑事,大阿哥的病情只怕也瞒不住了。就算是咱们不去,皇上那儿也会来人叫咱们。”
果然没过多久,乾清宫的魏珠便亲自来请容凰走一趟长春宫。她刚好梳妆得当,与魏珠客气了两句便跟着去了。
容凰来得不早不晚,走进长春宫的时候一个妃嫔也没来,不过马佳氏和阿尔吉善已经被五花大绑着丢在地上了。
她屏气凝神走上前去给皇帝请安,只是身子还没蹲下就被玄烨扶了起来。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帝面色自然不大好看,只是见到容凰夜间仍然容光焕发的面容方才面色稍缓:“容儿,马佳氏这个贱/人竟然敢背着朕偷…”说到这里,他已经说不下去,只得长叹一声,沉声道:“后宫之事一向是你做主的,这件事也一并交给你处理吧!朕先进去看看大阿哥。”
“皇上!”容凰连忙叫住了他。“此事涉及到皇后娘娘的堂兄,臣妾也不好拿主意呀!”
玄烨剑眉猛皱,厌恶地瞪了赫舍里氏一眼:“瞧瞧你们赫舍里家,净出你们这种败类!祖上几辈子积来的名声全被你们这些腌臜东西给毁了!”
“皇上,臣妾…”赫舍里氏无故被骂,哪里肯莫名受了这罪名,正要把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说出来,谁知康熙便已抢先道:“你给朕闭嘴,别以为你肚子里有了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朕只不过在你这呆了一次,还没有让太监记入彤史,谁知道你这孩子是谁的?”
其实玄烨这也是气话,他知道毕竟皇后不同于一般的妃嫔,在宫里她还是没这个胆子偷人的。而且下午听说消息的时候他便大致回忆了一下月份,的确是他的孩子没错。只是这个时候他被阿尔吉善气得不轻,所以才会迁怒于芳儿。
赫舍里氏眼瞧着自己的杀手锏用不上,一下子就有些发懵。直到眼角瞥到不断对她使眼色的阿尔吉善,芳儿才回过神来,扑上去拉住皇帝:“皇上,哥哥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一定是…有人陷害呀!”
其实如果这事儿不是牵连到阿尔吉善,芳儿真想落井下石踩死那个马佳安敏。可是事情牵涉到她赫舍里家的人就不一样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马佳氏倒霉了,阿尔吉善后面的赫舍里家也会遭殃。
容凰见芳儿有意无意地看向自己,忍不住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说得没错,看这模样,马佳常在和赫舍里公子的衣衫仍在,并不能肯定就是偷情…”她抬眸看了玄烨一眼,见他也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来,这才继续道:“不如解开他们俩嘴上的布条,也听听他们的说辞。”
这回皇帝没有再犹豫,而是干脆地点了头。
虽然是容凰替马佳氏说了话,可她心中非但没有一丝感激之心,反而更加怀疑今夜之事的主谋是昭贵妃。可是偏偏,她又找不出一点证据…
容凰居高临下地俯视地她,淡淡问道:“马佳常在,你可承认你与侍卫偷情?”
马佳氏当然是拼命摇头:“不!嫔妾只是来看儿子的,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容凰沉吟片刻,摇头叹道:“就算是想看大阿哥,你也不该这样做呀。皇上禁足你半年,你现在出了宫门就是违抗圣旨,这个罪名你担得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