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都是要处的。夫妻之间也好,母子之间也好,不处就没有情分,人一旦没了情分,他就不会记着你。到那时你做得再多,他也不会领情。”

“丈夫尤其如此。你要替他孝敬长辈,友爱叔伯姑嫂,还要替他生养子女。可他还能有其他的女人,所以你不能怨,只能笑,只能对他好。叫他记着你的好,他才会感激你。”

额娘的话言犹在耳,可当时的心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当时她可笑的有好几夜睡不着,还想跟额娘说能不能晚点嫁人?她还想过要怎么跟阿玛求情,能在家里多住几年。

元英与白佳氏说笑着,心里在想,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还是只剩下四贝勒福晋这个头衔。为家族,为弘晖,为自己,她要做一个四贝勒无法拒绝,无法轻易抛开的福晋。

她做不了李氏,只能继续做乌拉那拉·元英。

乾清宫里,四爷正和八爷等人在候见。

今年的头一件大事就是宫里的十三公主出嫁的事,直郡王府的大格格身份上差公主一筹,要排在后头。

十三公主生母是庶妃章佳氏,早年也曾与永和宫交好,四爷当时对十三这个与十四排行较近的弟弟也不错。但两人真正亲密起来却是这两年的事。为了十三,他特地跑了这一趟。

十三公主出嫁前要先有封号,皇上嫁公主,封的一般都是和硕公主,封号由礼部拟好后呈交御览,皇上选定,下发礼部再制宝册等物,还要选吉日行册封礼。

有四爷盯着,礼部早在年前就拟好吉字、吉日,一直没顾着往上递。今天四爷就是揣着折子来的。

主要是后面还有直郡王府大格格在等着,他不加紧,等大格格的事一出来,说不定就把十三公主给挤到后头去了。

毕竟比起十三公主这个生母早逝的,直郡王府大格格就算只封个郡主,身后也站着直郡王。皇上更看重哪一个是不用说的。

排在四爷身后的八爷今天来也是有事。前裕亲王福全就与他关系不错,福全逝后,皇上恩旨保泰原位袭爵,不降等。这是恩,但也叫保泰不好再提别的要求。他康熙四十二年袭爵,现在还在家里闲着呢。

原裕亲王福全管过内务府,是皇上心贴心的兄弟。之前,保泰跟八爷商量过,他阿玛福全的意思是上旨请降等袭爵,然后呢,求皇上给他个差事。

比起爵位,当然是实实在在的差事好啊。有了差事,就有了交际,保泰才能在京中多交些同道好友,不说别的,混个脸熟也好说话。

一个光秃秃的爵位有什么用呢?去年还好些,今年来裕亲王府送礼请见的人都少得可怜。保泰手上没权,人家想撞钟请托也找那有权的去啊。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道理。

保泰坐不住了。他阿玛是康熙四十二年去世的,过了今年差不多孝就要满了。他跟皇上虽然说是叔侄,这个叔叔是皇上,他这个侄子就想拉关系也有些胆怯。而且他在家里也想过,皇上恩旨原位袭爵,是不是不想给他差事啊?

过年上的请安折子,他也多少试探了下,说些‘阿玛生前深受皇恩,感激涕零,常嘱咐儿孙一心效忠皇上’这样的话。怎么效忠?当然是当忠臣、忠仆,听皇上吩咐办事了。

结果皇上批阅后送回来只有三字朱批:‘知道了’。

结果保泰就更胆怯了。他过年时与八爷商量来商量去,既想去朝皇上要差事又不敢张嘴,怕惹怒皇上。

八爷今天就是受托来试探的。当面对皇上提了一两句,看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要真是不行,那就回去再想办法。要是能松动一二,他和保泰也好商量求个什么位子合适。

两人候见时也不敢喝茶,除了刚见面时说了两句闲话,现在两人都在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坐在一旁的兄弟。

茶摆在那里,一刻钟小太监进来换一盏滚的。

正在这时,门外又热闹起来,两人各自坐直身,见一个小太监殷勤的领进来了个人。

是隆科多。

两人赶紧起身迎接这个便宜舅舅。

隆科多大大方方的进来,简直把这当自家了。一见他们两个就笑道:“哟,原来是你们两个啊。”

四爷笑得冷淡了些,隆科多也不在意。这位主子一向如此,他要哪天亲亲热热的反倒奇怪了。八爷热络多了,亲自让了座,小太监送上茶来,也殷勤了句:“这是今年的安溪铁观音,万岁爷特意吩咐给您留的,叫您来了就煮给您用,您尝尝这味儿,看小的手艺到没到家?”

正经龙子凤孙刚才进来却没这待遇。四爷的脸上算是一丝笑都没有了,倒是八爷凑趣道:“这香气倒是地道。”

隆科多大马金刀的坐着,真的品了品茶,道:“还差上几分火候,有机会叫你尝尝你家爷泡的茶,那才叫个好呢!”

小太监又奉承了一句:“小的哪能跟爷比呢?不过班门弄斧,博您一笑罢了。”说完他总算是退下了。

隆科多把茶放下也并不肯多喝,八爷继续道:“还是泡得不到家。”

隆科多很有知音之感,点头道:“是啊,叫他这臭手糟蹋了万岁爷特意赏的好茶。”

八爷点头道:“瞧那色就是水太热,滚得过了。”

隆科多:“八爷还是个行家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来,四爷坐在一旁跟没事人一样,也不觉得尴尬。

过了会儿,外头来了个小太监,进来就道:“佟三爷,万岁爷听说您来了,叫您进去呢。”

隆科多起身一抖袍子,笑呵呵道:“那我就先进去了?您二位再等会儿。”

四爷和八爷再起身送他。

后来的反倒先被叫进去了,也实在怪不得小太监们都看人下菜碟。

留下的两兄弟这回倒是对了个眼神,八爷自失的笑笑,叫人进来换了茶。隆科多那碗茶也撤下去了。

两兄弟继续没话说。

八爷倒不觉得刚才趋奉隆科多有哪里不好。他小时候养在惠妃宫里,还有宫人给他脸色看呢。大了开始读书,上头几个哥哥也没多把他当回事。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看谁的脸色不是看?

这世上本来就没那么多规矩。人与人,无非一个上下之别而已。站在他上头的,他就低低头。在他下头的,他就搭把手。与人为善,路才能越走越宽。

等他站到高处,何愁无人趋奉?

到那时,他的辛苦才有回报。低下去的头,为的是总有一天能抬起来。

皇上留隆科多用了午膳,直到下午歇过晌才有空叫他们进去。

四爷在东暖阁留了两刻钟就出来了,皇上接了折子,没当面细看,当然也没容四爷有机会替十三说两句话。

康熙坐在背光处,瞧坐在下面的四爷满面红光,笑道:“这个年过的肥啊,老四,瞧你那脸色好的,跟那十七、八的小伙子似的。到了春天衣服袍子都要重新量了吧?”

四爷闹了个大红脸。年前起素素就叫膳房天天给他炖牛肉汤,说要他补气血。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补气血了?脸白那是冻的!

可他还是乖乖都喝了。早膳时一碗,晚上一碗。补了才半个月就补得他一脸好气色。

进了宫还有被皇上调侃,四爷落荒而逃。出来后见八爷叫小太监领着去了东暖阁。候见那地方又坐了几个人。

想想皇上也真是没有一刻得闲,个个都来找他说话,求恩典,人人都觉得自己的事重要,其实跟其他人比起来,大家都差不多。

八爷虽然没细说,他也猜到是为了裕亲王。过年那几天就见保泰跟老八他们坐一处喝酒了。屈指算算,前裕亲王是四十二年六月没的,到明年这个时候孝就满了。现在开始给保泰求官正好。

到了宫门口,四爷想着一会儿拐到前门大街,叫十三出来一趟。折子是递上去了,可皇上什么时候批是真不好说。

要不,去走走直郡王的路子?

他摇摇头。十三得罪太子,避直郡王避得厉害。就是他,现在也不乐意跟直郡王挨边,一不小心就被划过去了。

只是干等着,怕十三公主的事真被耽误了。

刚要准备上马,旁边跑来个人,过来先打千,近前道:“给四贝勒爷请安,我们爷在那边想请您去喝个茶。”

四爷端坐马上,冲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原来是隆科多。

他早都出来了,怎么没走?

策马过去,隆科多迎上来,甩了下响鞭,道:“走,老四,请你去个地方喝茶,那边的茶博士可是好手艺。”

四爷从善如流。

走了没多会儿功夫,隆科多就说了请他喝茶的原因。

“我家那位刚才给我送了个信,我才知道你的福晋跑我家去了,专为看我家老太太。听我家的人说,我们老太太有日子没这么高兴过了,这不,我这就特意谢你来了。”

说到这儿,隆科多凑近小声说了句:“咱们两府关系不比外人,平日里多走动走动也不碍事。”

四爷含笑道:“舅舅说的是,我只是怕给府里添麻烦……”说完一叹。

隆科多皱眉挥鞭,道:“如今外头小人是多了些,叫人烦。不过咱们家根子硬,一心忠于万岁爷,那些魑魅魍魉都没用。”

他突然道:“万岁爷今天问我,说是打算把步军统领衙门交给我。”

步军统领衙门,把卫着京城的喉舌。

四爷免不了动容了,隆科多眼神凶狠,甩了两下空鞭,道:“我非要叫那些人瞧瞧,看看我们佟家是不是攀着家里姐妹的裙带爬上去的!”

四爷斟酌了下,劝道:“舅舅何必跟那些嚼舌的小人计较?”

隆科多呵呵,冷道:“嚼舌的人多了,连自家人都不能幸免。”

早听说承恩公府里兄弟不合,四爷听了隆科多的话,也只能当没听到。

两人之间失了轻松谈笑的气氛,走到路口,隆科多拉住马道:“今日不巧,说了些扫兴的事,改日再请你喝茶吧。”

四爷本就意不在喝茶,隆科多也未必是,两人拱拱手就各自扬鞭走了。

等人走后,四爷心里想着隆科多此举就是为了告诉他,他要管着步军统领衙门,当九门提督了。只是他说这个消息,是想从他这里把这事给漏出去?

四爷暗自摇头,这事告诉八爷还说得过去,跟他说,他又不是交游广阔,能传消息的人?

那是因为福晋今天去了承恩公府给老太太请安?

说起这个,福晋昨天倒是没跟提过这个。但目的也很好猜,无非是看府里使不上劲,压不住素素,孩子也不叫她管了,又开始把心放在府外了。

这样也好。她在外交好旁人,对府里也有好处。

若是福晋能一心为府里谋利,他待她也能更宽和几分。自从她嫁给他,两人之间又有了弘晖,他也不希望最后落得个夫妻反目的下场。不管她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弘晖,最后终究是殊途同归。

回到府里,四爷才想起忘了十三爷的事。顺手在书房写了张贴子叫张保送到十三爷那边,看他今晚能不能过来趟。

看看表还不到四点,弘昐和三阿哥此时还在校场没回来。

他问苏培盛:“你李主子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苏培盛堆着笑说:“今天上午,李主子叫人做的那个滑涕和秋千做好了,这会儿怕是正陪着四阿哥玩呢。”

那滑梯的图纸他也见了,闻言好奇的就往东小院去。

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四阿哥的大笑声,进去看到院子中央清出好大一块地方,摆着一个秋千架,悬着两个秋千,还有那个滑梯。

滑梯整个做成了大肚子水壶的样子。四阿哥从水壶的肚子后面钻进去,爬到上头,再从顶上顺着长长的垂到地上的壶嘴滑下来。

他滑下来就咯咯笑个不停,然后再跑到水壶后面爬上去,一遍遍滑下来。

素素和二格格一人坐着一个秋千轻轻摇晃着,他还听到额尔赫说:“额娘,做个大的吧,我也想滑。”

素素为难的说:“这东西怎么做大啊?就是这你弟弟这个年纪玩的,你玩秋千吧,乖啊。”

他走过去,素素看到他眼睛一亮,对额尔赫说:“你阿玛来了!问你阿玛要吧!叫他给你做个大的!”

四爷无奈站住,看着素素一脸偷笑的样子,额尔赫扔了秋千过来,浅浅一福就抓住他的手晃啊晃的:“阿玛,你看额娘啦!阿玛给我做个滑梯好不好?我也想滑!明明我小时候额娘都没跟我做啊!”

说着额尔赫真不高兴了,跺脚回头埋怨的看着素素。

素素马上过来哄她,“不能怪额娘啊,额娘当时没想起来嘛!”

额尔赫不乐道:“那到四弟时,您怎么就想起来了?”

李薇发愁,这她哪知道啊!再看四爷,他还在笑呢!马上指着四爷说,“是额娘的错,还是问你阿玛要吧,额娘真不知道大的怎么做啊!”小滑梯还能用木头做,大的能做吗?问四爷好了。

额尔赫又对四爷撒娇。

李薇想做出来她也能玩,那不是很好吗?于是也支持额尔赫。

四爷被这两个缠的没办法,道:“好,好,好,我找人做个大的,放到石榴树那边,叫你们两个也能玩。”

额尔赫跳起来:“阿玛最好了!”

四爷失笑,看着李薇道:“都是跟你学的!”

153、考研

等弘昐和三阿哥回来后,三阿哥也欢呼着跑去滑滑梯了,之前过年把他也给留在家里,额娘就拿这个来哄过他,说得多好玩多好玩,今天他在前头上课,弟弟已经多玩了很多次了!现在终于轮到他玩了!

嘿嘿嘿而且二哥不能玩,好幸福!

一旁的弘昐和二格格,还有李薇都羡慕不已。

她画图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哄孩子啊!

谁知道真看到滑梯后,也勾起了她的思乡之情~

说得再多,就是她也想去玩。

她也不要听裂帛声看烽火,要个大个的成人|用滑梯不算过分吧?

天都快黑了,她就先和四爷回屋去,侍候他换衣服顺便蹭点福利时,他们都从窗户里看到外面赵全保叫人点了很多灯笼,三阿哥和四阿哥还在玩。他们还把百福和造化抱上去一起坐。

狗狗一开始玩时好像有点受惊吓,四爷看了道:“叫人跟他们说别吓百福它们……”他这话还没落地呢,就见百福欢腾的不等三阿哥去抱,就自己从后面爬上滑梯滑下来了。

李薇好笑的看着他,谁知他却得意的说:“百福是条好狗。”

滑个滑梯就是好狗?真是自家的狗就是好,就是好,好得不得了。

她给他系腰带时故意用手指在他腰上挠了挠,他低头看她时,她茫然无辜的看回去。

四爷忍不住笑了,弹了下她说:“调皮。”

刚叫人摆了膳,她正想趁机说说大滑梯,外面苏培盛进来道:“主子爷,十三爷来了。”

他放下筷子起身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李薇赶紧去拿他的斗篷和靴子,脱掉单鞋,换上这一套,他将要走前跟她解释道:“我下午给十三送了个贴子,他同胞妹妹十三公主已经定了明年就要抚蒙,到现在封号还没定,上午刚把折子递到皇上那里,叫他过来商量商量。”

她迅速从柳嬷嬷的宫内知识讲座里翻出十三公主的资料,这个小姑娘和她妹妹都特别可怜,她们的母妃在生是一直是无品级的庶妃。早年章佳氏在宫里时,跟宜妃和德妃关系都不错,总得来说是跟宜妃更好些。

等她没了以后,十三公主就归了宜妃养,她妹妹进了长春宫。两姐妹从此连见个面都难了。十三阿哥当时还是个小屁孩,自己在阿哥所,半大不小也算个大男孩了,不好进后宫去看妹妹,只好四处托人给两个妹妹送东西。

听柳嬷嬷说时,李薇浑身发寒。没了亲娘的孩子就是这么可怜。现在十三爷是想靠到四爷这边来,她完全能理解。

这个时候还是男人更好活一点。十三爷还能找四爷,十三公主这么早就要出嫁了,还是抚蒙,这一去,也不知道吉凶如何。

李薇同情心起,道:“那你多劝劝他,叫他不要太担心了。要不……咱们往宫里给十三公主送点东西行不行?我看直郡王府一直在外面给他们府上的大格格采买东西,十三公主在宫里住着,交内务府办的嫁妆肯定齐全,但未必贴心。”

四爷叫她说的心软如绵,握了下她的手柔声道:“回头我跟十三说说他小嫂子的心意。你进宫不便,开出单子来叫府里的人买了,回头送到十三府上去。他那边也在为十三公主准备着。”

她送他到门口,冲着他的背影交待:“别忘了喝牛肉汤。”

他回头冲她摆摆手:“没穿斗篷快进去,汤我会记得喝。”

到了正院,十三已经等了有一刻了。偏偏今天弘昐回了东小院,也没人陪他,四爷一进屋就说:“叫你久等了,用膳了吗?”

十三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他没什么胃口,闻言笑道:“早留着肚子等着吃四哥家的好东西呢。”

四爷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解了斗篷递给苏培盛,道:“你四哥这里可没上好的席面请你。不过是些家常菜罢了。一会儿上来,合胃口就多吃点,看你的脸色,这些日子都没睡好?”

十三想起在宫里的妹妹,眼圈就有些发红,他强笑道:“叫四哥瞧出来了。”

冬天吃东西多是炖锅,四爷平常不爱吃炖锅,但想着十三来,不好叫他跟着一起吃拌面,再说两人还要说话,拌面凉得快,就叫苏培盛看着上,他要跟十三喝两盅。

苏培盛把话传到膳房,刘太监转头就喊小路子:“羊烤得怎么样了?”

“你烤了羊?”苏培盛惊道,怎么这么巧?

刘太监也不介意跟他透个底:“那不是东小院那边今晚要了只烤羊腿,我就干脆烤了一只,片成两扇分开烤的,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苏培盛真是不服不行。烤羊挂在炉上,边烤边片边吃,主子爷和十三爷那边喝着酒说着话,再上些清爽的小菜不就齐了吗?

刘太监先交给他一个提盒,里面是个汤煲,下面加了小炭炉,还滚着汤呢,他呶呶嘴:“先把这个送过去吧,炖得正好的牛肉清汤,加过盐了,叫主子爷现在喝正好暖暖身。”

苏培盛切了声,道:“那还有十三爷呢。”

刘太监掂掂提盒,“您掂掂,这汤五个人喝都够。”

屋里,四爷和十三爷正在说折子的事。

“折子今天倒是递到皇上那里了,没经人手,我亲自递的。皇上接是接了,但什么时候会看就不好说了。”四爷没砌词宽慰十三,话说得相当直白,“你也知道,最近送到皇上那里的折子总是会压上几天。”

十三叹气,他早知道了。还有个压了半年的,催促的公文都递了好几封了,可上头谁敢问皇上压折子是什么意思?万一是那折子有什么写得不如皇上的意呢?

他低沉道:“要是能跟直郡王似的,直接面君就好了……”

“十三,你别犯糊涂。”四爷劝道。不是谁都有直郡王的脸面的,十三直接问到皇上面前,谁知道皇上会怎么想呢?

恰在这时,苏培盛提着牛肉汤进来了。四爷马上转了话题,笑道:“正好,你也来一碗吧,这东西暖胃。”

茶褐色清亮的牛肉清汤,浓香扑鼻。

十三端在手里,暖和的汤熏得他眼睛疼。

四爷这段时间天天喝这个,说起来头头是道:“这是用牛腩肉熬的,你要想吃肉,叫人给你盛两块,第一遍熬出来的最香。”

十三忙道:“这就行了。”他喝了一口,热汤从喉咙滚到胃里,整个人都暖了,他道:“放了胡椒?”有点辣辣的,舒服。

四爷道:“去腥的,加这个味儿也好。”素素老说外国有个叫西红柿还是叫番茄的东西和牛肉一块做好吃,他叫人问过出海的商人了,都说没听过。而且这名一听就是西·红柿或番·茄,是外面的东西没错,像柿子又像茄子,国内应该已经有了,名字都起了嘛,就是没传开。

他嘱咐人盯着了,难得她就这一个爱好,找出来给她也不难。

十三连喝了两碗,不好意思道:“都是四哥这里的汤好喝,叫弟弟失态了。”

四爷也不敢再叫他喝了,还没用膳呢,道:“你是刚从外面来,又冷又饿。再说这碗也小,不算什么。”

被这汤引起了食欲,等烤羊上来,配着芝麻饼,十三算是敞开大吃了一顿。

看他这么不见外,四爷心里也高兴,还给他挟了几筷子凉调萝卜丝,道:“只吃羊肉容易上火,配点萝卜养生。”

十三嘴里塞得满满的,点点头,他一手拿着饼,学四爷把片下来的烤羊肉夹在饼里吃,一手拿筷子,偶尔跟四爷碰个杯,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撤了席面,四爷怕他吃太多积着了,拉他一起写大字。十三的字写得相当不错,今晚写的全是草书,最后几张都是狂草,全是一笔下来从头到尾,纸上笔走龙蛇,宣泄得淋漓尽致。

四爷看着,也想为这个弟弟叹一声。

十三是个重情的人。额娘死的早,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他本来是想建府后多办些差事,早日升爵位,然后也能为两个妹妹撑腰。

谁知不等他有所做为,妹妹已经许出去了。

写完字,刚才席上的酒意此时全都升上来了。四爷与十三坐到榻上,苏培盛上了热茶就带人退下去守住门。

十三借着酒意,道:“四哥……其实我更担心十五妹,我怕皇上把她也指到蒙古去……她还小呢……”

他捂住脸,不一会儿指缝里就滑出泪来。

四爷拍拍他的肩,叹道:“想哭,就是四哥这里哭个够吧。”他在自己府里,只怕是找个能哭的地方都不容易。想想他也难过,就像在这个府里,他是能对着福晋哭,还是能对着素素哭?心里的事都要自己扛。

他比十三强的,就是排行靠前,早早的长大了。十三这个排行其实是最尴尬的,论小,下面还有更小的十八、十九阿哥,皇上疼小儿子也是尽着这些小阿哥。往上又是一堆哥哥,皇上要找人办差,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说起来,以前在宫里时,皇上也是很爱护十三的。敏妃逝后,皇上每逢有好事都不会忘了他。现在皇上精神短了,顾不上那么多人了,他就被冷落下来了,偏偏自己还立不起来,顾不住自己,也护不了同胞妹妹。

七点多时,十三就告辞了。知道了折子的事,他们两个也都没办法。这个也不好一再去催皇上。要是敏妃还在,问一句也使得。

四爷是知道德妃的性子的,也不敢揽这个活儿。

十三想着能不能托宜妃问问,却不好拿这个问四爷。一晚上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只好先这么算了。

送走十三,四爷看弘昐还没回来,想着天冷也不用叫孩子来回跑,干脆今晚住在东小院也无妨。他亲自去说,正好也歇在东小院了。

东小院里,李薇叫人煮了萝卜汁喝,今晚大家都吃了不少羊肉,在里头调些蜂蜜可以解羊肉的燥。

四爷进来时,几个孩子都在西侧间一起玩骰子。他刚才一走,李薇就把孩子们叫进来吃饭了。屋里现在还有烤羊肉的孜然香味。

玉瓶给她一说,她悄悄出来推他去里屋换衣服,屏风后几个孩子正在喊:“下一把该弘昐了,四弟快摇!”

四爷问:“这是什么玩法?”

脱了棉的换上夹的,她道:“新玩法。叫四阿哥摇骰子,摇出什么是什么。”

他坐下道:“四阿哥才多大?他要是摇累了呢?”

“摇累了就踢。”两个骰盅,能在地上滚的那个里面还有个暗层,都是活动的,只有两层的洞重合时,骰子才会滚出来。

叫李薇都佩服那些工匠,每隔一段就能送来新式的骰子和骰盅。

四爷凝神细听,西侧间那边正是四阿哥一下下踢骰盅,骰子在骰盅里哗啦啦滚来滚去的声音。其他孩子还拍手给四阿哥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