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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笑笑,说:“我知道。”
她愣了愣,说:“你知道?”
我说:“弯弯跟我说的。”
夏桐突然笑了,她说:“你一定不会想到,当初那个让苏轻繁痛苦了那么久的小三是谁。”
我愣了一下,说:“你是说……”
夏桐点点头,拍拍我的肩膀,说:“哈哈,我们都老了。”
风,从我们耳边吹过,夏桐没有告诉我,弯弯当时提议要她来当这个恶人主持出版《那么伤》的时候,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试过一生都被别人摆布吗?我不是坏,我只想试一下摆布人是什么滋味,尤其是我崇拜过的人。”
弯弯是一个比较了解我性格的人,因为她读过我的文章;她大概也是知道这些年马小卓对跟我签约的想法;也明白,我面对马小卓不离不弃的等待,会有怎样的感动和感激。所以,她突然想改变一下这个本来水到渠成的命局。她想看看,当我和马小卓见面把酒言欢之时,一横空而至的盗版《那么伤》,会将我和马小卓的命盘置于何处?这个本已水到渠成的格局,会不会因为她的轻轻撩拨,而变了方向?我和夏桐的友情,会不会因此,变了方向?
所以说,她不了解马小卓,也不了解夏桐。
马小卓不会觉得自己会划开这道天堑,因为他了解我的软肋,那就是自恃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这件事情横插进夏桐来,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大事;而夏桐,即使没有弯弯的提议,也绝对会去办这件事情的,因为,她知道盗版的后果,她也知道,只有她这个人的涉入,才能让我无力计较。
他们都在赌,赌我的不忍心,这是我的成,也是我的败。
后来,海南岛还大笑,说:“算了,你在那个豆芽版啥的事情上都包子过了,这次也不差多俩褶了!”
4 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刘胡兰,杀身成仁。
年少时,我们跟着心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爱哭爱笑爱闹,别人说我们任性;长大后,我们违着心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不哭不笑不闹,我们告诉自己这是成熟。
长沙的街,那么繁华。
我看着夏桐,说:“其实,马总的变化真的很大。当然,我的心态变化也很大。”
然后,我就定定地看着她,说:“如果不是这三年,我不会那么懂你的付出。这些年,你一直都斡旋在我和公司之间,因为我的脾气很急,很直,一时不如意就容易跳脚、反击,满身都是刺儿……而你,既要保全公司,又要保全我,还要保全自己,真的很难……”
是的,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刘胡兰,杀身成仁,保全双方也不伤害自己,是这个社会上的生存法则。
每个人的个体都不是为了同你的情谊而特殊存在的,他们身上还肩负着生存、家庭、和谐幸福以及诸多。所以,当你,要交付你的义薄云天的时候,也请慎重,因为有时候,这对对方是一种压力。
夏桐沉默了。
我想了想,说:“年轻激进的时候,可能会觉得你这样做特别不仗义,可是,你瞧,我现在很快就扑三张去了,我渐渐地懂了,你的一些做法虽然伤及了我的利益,可是本心,却是为了消弭冲突……”
夏桐突然说:“懂了不代表原谅了,对不对?”
我笑了笑,说:“其实,我的存在,一直让你总是两难,如果是别人,你可以果决地杀伐决断……当然,也恰恰是因为我,才会困于你和冬朵的这份情谊,即使这般委屈也会求全。换做别人,对簿公堂是绝然。还记得公司里的杂志上无意用了别人的手机号码,13个数字赔偿了6000大洋的事情吧?何况一本十几万册的书?”
夏桐没有说话,半晌,她说:“如果这样的话,你拖稿那么久我得要求赔偿的!”
我笑笑,说:“如果你们需要赔偿,我乐意合同作废,并做赔偿。”
夏桐就笑了,说:“逗你呢!要你赔偿的那点钱还不如出版呢!你这丫头,这么严肃干吗啊真是的,哈哈。”
我笑笑,那么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因为你受困,你也因我两难,这就是现实生活。三年前,离开,就是为了离开这些是非,所以,三年后,也不想去深究面对了。”
说到这里,我笑笑,我说:“其实马小卓还真是了解我啊。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专找你们啊。哈哈,他还真不怕我变了吗?变得根本不像以前那么有情义了。”
夏桐笑笑,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是吗?”
我看着熙攘的步行街,微笑着,轻轻沉吟着她的那句话,本性难移。
5 无论将来我做一个什么决定,这都不是什么欢天喜地的决定!
告别马小卓去凤凰的时候,我和他喝咖啡直到凌晨。
我现在特别怀旧,看着马小卓,我都觉得他身上有我大把的青春。其实,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都恨不起他来。
论起来,这些年,我没让马小卓少操心,我任性、自我,不按常理出牌,估计他也有很多恨不得弄死我的心。
你瞧,我们就这么相爱相杀着,一同度过了七年。
看着他,我突然那么想笑,难道真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我看着马小卓,就像看着三个女孩子的青春。
当时的夏桐、胡冬朵跟马小卓没大没小的,我们三个女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说他的坏话——没被下属说坏话的上司,不是好上司。
这些年月,我和马小卓,都是从最草根的底层走过来,彼此见识了对方最讨嫌且露骨的各类土鐅行为。
我当年比较土鐅的行为还有《熏衣草之恋》出版的时候,马小卓邀请我到长沙,当时的编辑,整日跟我和苏轻繁等作者灌输马小卓抠门儿的事情。
于是,我和一同受邀的苏轻繁好一个合计。
苏轻繁说:“万一咱们去了他不给咱报销怎么办?”我想了想,说:“也是啊。”
于是,我们跟马小卓说,我们没钱!买不了机票。
其实,对于当时正在读书的学生,确实没有闲钱买机票。
要现在的我这么跟马小卓说,马小卓一定会说,爷赐你金棺材!快点给我死过来!
咖啡厅里,马小卓跟我说:“公司能做到现在这么大,感谢我的对手!”说到这里,他语焉不详下去。
直到他送我回酒店的路上,他才说:“天涯,很多年前,我们还是小公司的时候,我参加了一个经销商的招待晚宴,你知道吗?当时的我,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板,被安排和景明文化,也就是你出《峨眉》等书的东家的业务员一起……”
其实,这件事情,我知道,当时那些编辑一直将此当笑话来讲,而我们,也当是笑话来听。
我看着马小卓,那一夜,我突然觉得,自己对他了解得太少太少。
我欣赏他有目标的坚持与努力,也钦佩杜雅礼的大气与淡定,她说:“人最大的对手是自己。”
马小卓说:“公司的发展希望你能参与,你回去考虑考虑吧,其实也不急,我可以等你到年底再做决定,你也比较一下《熏衣草3》和《峨眉2》……”
他最后一句话像是一个重大的决定一样:“反正你以后在这里的书,我都给你和《熏衣草3》一样的首印量!就这样吧!”
他一定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么难受。
我走的时候,第一次称呼他马总。
我说:“马总,这不是金钱和待遇的问题,如果别人说这句话,你肯定会笑,但我在您面前说这句话,我有底气!原因,你在和我打交道的这些年里,是了解过很多次很多遍的。”
马小卓笑着点点头。
我说:“所以,马总,无论将来我做一个什么决定,这都不是什么欢天喜地的决定!离开谁,选择谁,对我来说,都是血淋淋地砍去一条胳膊,心里疼的。”
6 感情牌都打动不了我的时候,那就是因为,前方是我的梦想与信仰。
人和人之间,永远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单纯的爱,或者单纯的恨。
马小卓是一个懂我的人。
他懂得什么最能打动我,他懂得我的软肋。
后来,我做了一个决定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一直以来,我也以为最能打动自己的是感情,后来我才知道,如果有一天,感情牌都打动不了我的时候,那就是因为,前方是我的梦想与信仰。
但他们永远都是我成长之中,永远不可缺的人。
我像尊重自己虽然土鐅但却火热的青春一样,尊重着他们在我生命之中的存在。
7 江寒,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啊。
去凤凰的路上,坐在从长沙去吉首的火车上,念念一直瞪大了眼睛,很显然,小家伙爱极了这南方的山山水水。
我突然想起了胡冬朵。血缘是骗不了人的,她身上流淌着胡冬朵的血液,所以,她是这片山水中的人。
海南岛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妹子,你在长沙还好吗?听说那里爆头的哥们儿又出洞了!你千万小心啊!”
我点点头,说:“长沙大街小巷都贴着他呢,我每天都能看到他。”
海南岛说:“青岛这里都贴了啊!哥正在取钱啊,银行门口都有人卖头盔啊!我正考虑要不要买一个,哥怕自己要是被爆了头,那么帅的一张脸都让枪子儿打没了,你回来没办法去认尸啊?”
我满头黑线。
我问陈飞扬,你怎么会想到去凤凰啊?陈飞扬就笑,说:“你妈要求的。”
我低头就笑了,心想,我妈可真难得,这么体恤人,感情她还真喜欢这个新“女婿”啊。我也很喜欢陈飞扬,可能和一个永远不会威胁到自己心的人在一起感觉是安全的。
江寒,你瞧,大脑袋终于也聪明了一把吧。这样子,我就可以永远地想着你,惦记着你,不必心中负罪,也不必伤害父母双亲。
江寒,你知道吗?我好想你啊。
8 谁也无法借我时空的隧道,穿越回三年前的天堂。
整整一天的时间,我都躲在客栈中。
凤凰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对我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我站在虹桥的那一刻,恍惚之间,千人万面迎面而来,每个人仿佛都是他,微笑着的他,皱眉的他,轻狂的他,冷静的他……
于是,在我变成琼瑶剧失控的女主之前,我就躲回了客栈。
晚上,灯火初上,念念执意要我带她去放河灯。陈飞扬说:“一起去吧。”
心慌慌地走过跳岩,我突然想起那处江寒曾买下的宅子,我都几乎要遗忘了它的存在。抑或是,我刻意去遗忘它的存在,怕睹了旧时物,不见旧时人。
相思总是煎熬。
犹豫了一番,我突然想去看看,怕睹物思人,却又想睹物思人。
陪念念放完河灯,走过狭窄的巷子,那熟悉的路,他曾在某次背着我一步步地走过,他曾在青石板路上弹着吉他唱《灰姑娘》……一步一相思,可却总也走不回去啊。
那个熟悉的门前,我愣了一下。
我以为它已荒芜,却没想到轻掩着的门下,却有柔和昏黄的灯光,缥缈着淡淡的肉香。那门缝如同魔鬼的眸子,冲着我诡异地眨着,我的心顿时纠成了一团,颤抖着,那希望的火焰之光,却又在瞬间,湮灭。我看着门前的那个小小的店招,上面写着两个字——归人,像是一处不咸不淡的对外经营的清雅小院。
我该想到的,这个地方已经被他的家人转售出去了吧。
是啊,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想象?这是多么不切实际的想象,谁也无法借我时空的隧道,穿越回三年前的天堂。
我突然不想看到它现在的模样。
9 我想给你讲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我说完它吗?
就在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轻轻的吉他声,那么柔软,那么轻缠的弦声,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之间,有个童声在奶声奶气地唱着周传雄的《寂寞沙州冷》——
自你走后心憔悴,
白色油桐风中纷飞。
落花似人有情,这个季节。
河畔的风放肆拼命地吹,
不断拨弄离人的眼泪。
那样浓烈的爱,再也无法给。
伤感一夜一夜。
当记忆的线缠绕过往支离破碎。
是慌乱占据了心扉。
有花儿伴着蝴蝶,
孤燕可以双飞。
夜深人静独徘徊。
顷刻之间,冥冥之中仿佛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我突然回头,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我彻底愣在了那里。
小院里,几处桌子,客人们围着各自的炉火,说着话。
而我的目光,却被廊下的那个身影给紧紧地吸引住了,他低着头,眼角情绪淡淡,手轻轻握在那个奶声奶气唱着歌的小男孩的手上,伴随着小手的拨弄,补着小孩子丢掉的音符。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服务生连忙迎了上来,说:“小姐,欢迎光临归人。”
我没说话,傻傻地愣在原地,看着廊下的他,那么漫长的时光,仿佛经年一般,那个童声消失了,他怀里的小孩望向我,目光突然间盈盈有泪。
他愣了愣,刚要问,为什么停下来,却不自觉地将目光顺着孩子望向门前。
刹那间,我听到,有弦断掉的声音,如同他停止跳动的心脏一般。
他缓缓起身,眼里碎裂的是天上的星辉,那种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浸满眼泪与思念的味道。
我的眼中,也腾起了雾气。
这时,跟在身后的念念突然拉着陈飞扬的手钻了进来,她奇怪地仰头,望着呆在原地的我,然后用小手拉了拉我的手,喊了一声:“妈妈!”
仿佛是一声惊雷,原本走向我的他,就在那一刻,突然停住了步子。
原来在他怀里想要冲我奔过来的小童,被他紧紧地牵制住,一声没有呼唤出来的“妈妈”硬生生地憋入细细的嗓子。
小童奇怪地抬头,不理解地望着他,但也感觉到这是来自父亲的制止。
陈飞扬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人,笑笑:“你们认识?”
我一时之间,只能怔怔地望着他,像望着一个生怕下一刻就醒来的梦一样不肯移开眼睛,倒是江寒点点头,他看了看我身边的念念。
陈飞扬见到帅哥就拼命地笑,也不管气氛诡异,尽情地拉了拉我的手,说:“天涯,这怎么也算他乡遇故知啊!太好了!”
江寒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请问你……”
陈飞扬笑笑,恨不能撇清和我的关系,但碍于现实,还是对江寒如实说:“陈飞扬,她新老公!来度蜜月!”
江寒愣了愣,回过神来,俯身,看着念念,问:“你叫什么?”
念念怕生,悄悄躲入我的身后,我颤着声音,目光却从未从江寒的身上离开过,我说:“念念,喊……喊……叔叔……”
陈飞扬生怕江寒误会这是他同我产的卵,立刻来了一句:“这是她和前任老公的孩子。”
江寒起身,轻轻沉吟了一句:“念念?前任?”
然后,他突然笑了,仿佛一种顿悟一样的笑,眼尾之处,是一种无力的悲苦,他冲我笑笑,仿佛回敬一般,对小童说:“小童,喊阿姨。”
小童愣了愣,半天后,他窃窃地喊了一句:“阿姨。”
江寒看着我,说:“念念?顾念?念念不忘?呵呵!这得要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说完,他转身,默默坐回炭火前。
小童突然追着他,说:“爸爸,我可以给……阿姨唱完那首歌吗?”
江寒并没有回头。
小童看着我,半天后,他奶声奶气地唱了起来——
当幸福恋人寄来红色,分享喜悦。
闭上双眼,难过头也不敢回。
仍然捡尽寒枝,不肯安歇,微带着后悔。
寂寞沙洲我该思念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