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额娘后来不也让人给我带来好些药材的嘛!”甜儿看着男人幽深的眼神,柔柔的说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咱们的额娘啊!”

血脉,那是什么时候也抹不去的羁绊。

胤禛沉默不语。

“我明儿让翡翠去寺里进些香油钱,让那里的大师为念几日往生咒,不管怎么说,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孩子。”说着,她便把自己的小手附在了胤禛的大手上,两个人同时抚摸着那软软的平坦里面孕育的是一条小小的生命。

这一刻,就那么一刻,胤禛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丝的悔意,也许他不该…

如同世间大部分东西都是对立的一样,有白天就有黑夜,有坏事便有好事,在将近年底的时候十三福晋兆佳氏终于平安诞下一子。

洗三的那天,在甜儿的再三要求下,胤禛才带着她一块去的。

“宝宝好可爱哦!”甜儿眼睛发亮的看着大红刻丝襁褓中的小奶娃儿,他看起来是那样、那样地小,似乎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

半躺在床上的兆佳氏闻言则打趣的说道:“四嫂不必着急,用不了多久,你也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甜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心里面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期待。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后,有丫鬟过来禀告道:“五福晋和八福晋来了。”

“这两人怎么碰到一起了?”兆佳氏微微坐起身子,扬声道:“快请。”

甜儿闻言也收回了看着宝宝的视线,向着门口望去。

但见片刻后,两位华服女子,在众多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走了过来。

五福晋戴佳氏依然是甜儿记忆里的那副孤傲样子,人家大喜的日子,她却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脸上冷冷淡淡地,不见任何喜色,而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到来则让甜儿眼前霎时一亮。

便见此女年约二十四五,身着一件冰蓝色的云水双蝶旗服,披着一件纯白色的貂毛大鳌,怀里抱着个紫金葫芦形的珐琅手炉,脸如新月,肤如白雪,一双青黛似蹙非蹙,腰身盈盈一握,看上去仿若九天之上的仙女,真真是个绝色倾城地大美人。

妯娌几个见了,自当相互问礼。

甜儿虽然年龄最小,但托胤禛的福,反而要先接受她人的一礼。

五福晋性子寡淡古怪,但对于兆佳氏还是很不错的,把一对赤金缠丝玛瑙镶南珠的灿烂项圈,轻轻地放在孩子身旁,她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笑容,轻声道:“孩子很好,闵柔,恭喜你。”

兆佳氏闻言,眼眶立时便红了起来,她与五福晋打闺阁的时候就是朋友,如今又同为皇家儿媳关系更是亲密,可是看着昔日无忧快乐小姐妹,成了如今这幅清冷寡淡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心中也是难受的。

“看看,咱们十三福晋这是喜极而泣呢!”郭络罗氏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便见她面带微笑的递过手里的帕子:“知道你高兴,可别忘了,还在月子里呢,哭不得的。”

兆佳氏笑着接过帕子,有些缅甸的道:“让嫂嫂们见笑了。”

八福晋郭络罗氏虽然气质如仙,但却并不孤高寡合,反而非常健谈,她声音轻柔,用词有趣,往往几句话就能引得旁人轻笑出声,当真让人心生好感。

甜儿也由一开始的微微局促放松了下来。

“早就听闻咱们的四嫂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今日一看,果不就是如此。”郭络罗氏热络地拉着甜儿粉白的小手,语气真挚的赞美道。

“八弟妹谬赞了。”甜儿缅甸的说道:“你的贤名,才是名惯京城呢!”

这句话,甜儿说的绝对是真心实意。

如果说四阿哥胤禛是以“命硬克妻”而闻名于世的话,八阿哥夫妻便是以“贤孝”二字,而被众人称道。

特别是八福晋,很多年前她的祖母,老安亲王妃得了一场怪病,已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后来也不知谁出了个偏方,说若是用至亲血脉身上的一块肉做药引,可治此病。当时年仅稚弱的八福晋听闻后二话不说,回到房里便用刀剜下了臂上的一块肉来。割己肉而救祖母,这是天下至孝啊从那以后郭络罗.蕙兰之名传遍京城。

成了天下女子的楷模。

两个人你恭我维的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就来报,说是“洗三礼”开始了,要把孩子抱出去。

甜儿以前不曾看过这种场面,心下是有些好奇的,可是想着胤禛嘱咐的话,就没敢动地方,只能老老实实的呆在里屋。

片刻后,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哭。

床上的兆佳氏脸色立即就变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你做什么!”五福晋狠狠地拍了下她的手臂,呵道:“孩子没事儿,老实呆着。”

兆佳氏也只是一时慌张罢了,冷静下来,便知道这大概是喜婆在给孩子做礼呢。看着嘴角含笑的几人,她有些不好意思垂下了眼睛。

“当了母亲就是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啊。”忽地,八福晋很有感触的轻叹了一口气:“孩子的一举一动,都牵着当娘的心。”

兆佳氏闻言则有些尴尬的沉默了一下。

五福晋一项不受五阿哥喜欢,这些年来,更是连屋子都很少去了,想要有孩子怕是很难。郭络罗氏倒是与八阿哥夫妻情深,可惜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年下来,竟是一个次都没怀上过。在这一点上,堪与从前的四贝勒府相提并论。

“话说回来,还要在这里恭喜四嫂呢!”郭络罗氏话头一转,对着甜儿道:“四爷一定高兴坏了吧!”

甜儿缅甸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洗三礼结束后,甜儿随着胤禛上了回府的马车。

不过在走之前,她倒是看见了八阿哥胤禩,果真是个丰神俊朗的翩翩佳公子呢,甜儿想着,他和身旁的郭络罗氏真是相配啊。

“想什么呢?”看着对面怔怔出神的小妻子,胤禛长臂一挥,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甜儿特别诚实的回答道:“在想八阿哥。”

胤禛一张脸立刻黑了下去。

甜儿抬头。

“唉呀…不是你想的那样啦……”立刻变成小松鼠的某姑娘,撒娇似的在人家怀里,扭啊扭啊的。

“老实点儿。”胤禛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的肚子,朝着那小屁屁,就狠拍了一下。

片刻后,甜儿抬起细嫩的手指,在男人胸膛上一边画着圈圈,一边嘀嘀咕咕的就把今天遇见五福晋和八福晋的事都说了一遍。

“…像我这样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都听过八弟妹的名头呢”甜儿的眼睛里充满了小星星,颇有种粉丝见到明星时的兴奋。

胤禛闻言却轻轻地哼了一声,高深莫测的表情里充满了不屑,极度冷淡的评价道:“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烟火

夫婿大人似乎有些瞧不起女人呢,甜儿暗暗地撇了撇小嘴巴,两只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很不服气的样子。

胤禛那么聪明,只需一眼就知道小妻子想的是什么,不由瞪了她一下,片刻后才沉吟地说道:“郭络罗氏虽然出自安亲王府,然而其自幼失估,也只是寄人篱下罢了,不过能够舍得下心来从身体中剜出块肉,也算是个有决断的。”

这话听着不对啊!

甜儿眨巴眨巴大眼睛,兀自逞强的分辨道:“不管怎么样,她到底是救了老安亲王妃。”

即使她的心中夹杂了一些其他东西又能怎么样,安亲王府子孙那么多,为何到最后却只有她一人这样做了甜儿宁愿相信,那是出自心底的“孝。”

胤禛低下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妻子,她的眼睛是那样清澈透明,就跟她的心一样,永远把别人想的那样好。

“傻孩子…”他有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摸着甜儿的小脑袋说道:“老安亲王妃之所以会得那场怪病,就是郭络罗氏下的手。”

“什…”甜儿小嘴霎时张得老大,双眼睁成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贤孝无双的仙女姐姐一下子变成了给祖母下药的恶毒孙女,这简直是神转折啊。

“此事除了我以外,京城之中无人知道。”胤禛对着明显受惊过度的小呆毛道:“告诉你,是让你以后多长个心眼儿,别总被人哄了。”

甜儿:“……”

已经惊呆的言语不能了。

很快,马车就驶到了四贝勒府门口,胤禛先把甜儿送回了嘉和院,而后自己回了书房,快到年底了,他也是非常繁忙的。

“福晋这是怎么了?”看着一直有些愣愣的主子,珊瑚很是担心的问道。

甜儿抽了抽小鼻子,突然很是惆怅的说了句:“人不可貌相啊。”

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绕着八福晋走,要不以自己的这点智慧,迟早会被玩儿的连渣都不剩。

日子便这一日日地走下去,转眼间便到了年三十这天。

按理说,甜儿也是要进宫的,但是胤禛却以她怀孕,身体不适为由硬是没让她去。

某姑娘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松了口气的,她虽然并不恨德妃,可大概也难再喜欢她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今年她不能和胤禛一起守岁了。

“婢妾宋氏、李氏、兆佳氏,给福晋请安,福晋新年大吉。”嘉和院正厅中,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声音,一下子就把甜儿从莫名地怔神中唤醒。

“…各位妹妹起来吧。”迅速从“思夫”状态切换到“主母”状态,甜儿笑的端庄又不失亲切。

自从定下每月只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后,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见这几个人了,视线从左到右依次扫了遍。宋氏和李氏看起来还是和过去一样,倒是兆佳氏,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整个人单薄的厉害。

甜儿挥挥手,示意她们入座。

很快,下人们便鱼贯而出,一样样酒菜被盛了上来。

没办法,虽然胤禛不在,可她身为主母,怎么滴也得意思意思才行。

说了几句祝词,甜儿示意大家可以吃了。

整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寂静无声。

吃得,那叫一个迅速快捷。

对此她很是满意。

饭后。

宋氏和李氏非常有眼色的告辞而去,唯留下战战兢兢,屁股底下像长了杂草似的兆佳氏。

甜儿挑了挑眉,看向了她。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还有什么事吗?”

但大约“挑眉”这个动作特别容易让人误会,兆佳氏居然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甜儿被小小的吓了一跳。

随着她的话,兆佳氏眼泪儿珠子啪嗒啪嗒就开始往下掉,整个人呜呜咽咽的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直哭着。

甜儿这下可有些为难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可以让她不要在哭了。

“兆佳格格”幸好在此时有人替她解围了。

钱嬷嬷上前一步,那张圆盘似的脸上依然是和气的笑容,然而说出去的话却是锋利的。

“福晋问您话呢,为何不回答。这样不知缘由的一直哭,让外人见了,还以为是福晋对你怎么样了呢。再说,今儿可是新年大吉的日子,您弄这一出,实在太不吉利了吧!”

兆佳氏闻言,“杀鸡”似的哽咽声,猛然一停。

只听其语无伦次的居然开始道起歉来,甜儿听了一溜十三招,勉强弄明白了个大概。

有些头疼的看着她战战兢兢盛上来的,一大摞佛经。

甜儿无奈的说道:“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是不会再追究的了。”

这兆佳氏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点儿吧,一副生怕自己以后给她小鞋穿的样子。这种态度真是令人不愉快啊!

“这是婢妾给小阿哥绣的一些东西”。

甜儿看着托盘上做工精致的虎头帽、虎头鞋、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声:“你有心了。”

见甜儿收了东西,兆佳氏才放佛才从某种巨大的紧张里走出来,又磕磕巴巴的说了些吉祥话,才退了下去。

“告诉底下,解了她的禁足吧。”甜儿轻叹了口气。

“福晋就是心软。”珊瑚笑了笑。

“大家都是女人。”

她如今有多幸福,那么同为胤禛女人的她们,就会有多不幸。

“福晋不必为了旁的再费心思”一旁的钱嬷嬷笑着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平平安安的生下小阿哥才是最重要的。”

甜儿点了点头,觉得此言甚是。

三更的梆子刚刚敲过,四贝勒府的门房,便听见了阵阵砰砰声。

“谁啊?”门房揉着眼睛,哈欠连天的问道。

“快开门,是爷回来了。”

一阵骚动响起,然而,很快又平息了下去。

青色的马车悄然地使了进来。

“把人抬到后院,再去街上找大夫过来,务必给爷保住他的命。”

“嗻!”

胤禛背负双手环视一圈,见嘉和院那边依然灯火通明,隐隐间又有人声传来,便皱着眉头问头:“福晋还没有休息?”

苏培盛低下了头,一个劲儿的看自己的脚尖。

甜儿的确没有休息而且还相当的有精神!

因为,她正在看烟火。

“哇塞…呜啊…转了转了……哈哈哈……”

胤禛一进来就看见了小喜子正领着几个内侍放着烟火,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围在一旁,而其中笑的最开心的那个。倒是没出来,只趴在窗户边上,向外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给贝勒爷请安。”

笑声没有了,底下的人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

胤禛脸色阴沉,理都没理,直径向屋里走去。

“翡、翡翠姐姐”碧荷脸色白白的拉了下翡翠的衣袖:“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翡翠没有好气的瞪了她一下,忽而站起身,向所有人挥了挥手:“散了吧,都散了吧。”唉!福晋不是说爷今晚不回来的嘛,翡翠很是头疼这样的想道。

胤禛进去的时候,甜儿已经非常乖觉的迎在了门边,低着小脑袋,一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再说我了,好不好的样子。

“怎么伺候福晋的?”胤禛不舍得发作她,并不代表不发作别人。

钱嬷嬷和珊瑚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甜儿见了赶紧说道:“是我让小喜子他们放的烟火,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胤禛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只是看个烟火而已嘛。

男人瞪了她一眼,脸色阴沉的厉害。

“你怀孕了知不知道,若是被炮声吓到了,该怎么办。”

这是打成亲后,胤禛第一次凶她。

甜儿好日子过惯了,现在就是受不得一星半点儿的不如意了。

贝齿咬了咬粉唇,她忽地转过身,向着里头走去,看着小妻子赌气的背影,胤禛咬了咬牙,心下有些火起。

眼见两人僵了起来,地上的钱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四爷明鉴,咱们放的那些烟火都是些只花样好看,却没有声响的,福晋心里也是紧着的呢。”

胤禛闻言,便知道自己是错怪甜儿了。

其实这也怨不得他,一切只因为他实在把甜儿肚子里的孩子看的太重了,所以容不得一丁点儿的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