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袁府来客
于是，苏无忌声音和缓平静，温和地道：“表妹这是什么意思？”
凌熙淡淡道：“握手合作。”
这时候，苏无忌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记得在书中记载某个国土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规矩。
凌熙又道：“如果你不习惯，那便算了。”
苏无忌迟疑了一下，慢慢得伸出手，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她的手温热，他的手心沁凉，一眼望去，宛若两个美丽的艺术品，而且停留了三秒的时间。
姬三偷看了一眼，暗忖：白泽公子如谪仙一般，清逸出尘，一直有洁癖，那么过一会儿，定要用玉貂毛帕子擦手的。
怎知道，苏无忌缓缓的收起了手，却并没有拿出帕子来，这个结果让姬三瞠目结舌，不可思议。
随后苏无忌说道：“表妹，今儿宫里会来人，你记得先做好准备，冰饮要另外留一份。”
凌熙挑眉，“宫里？”她暗忖自己并没有与宫里有任何的交集。
苏无忌浅浅一笑，接着道：“表妹要记得，既然身为皇商，那么做的事情就必须与皇家有关，你迟早要与宫里打交道，至于冰饮，我已经托人给宫里送去一份。”
凌熙听出他话中有话，知道内有一些深意，而且明白此人倒是绝不会害自己，何况他平日帮了她不少，于是凌熙面带着完美的笑意道：“表兄，其实…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她发自肺腑的赞叹一声。
“只除了小气，不肯给女人花钱，对不对？”苏无忌斜斜的挑起眸子，接着反问一句。
“不过现在倒是略显大方了。”凌熙亦美眸斜飞睨着他，悠悠的轻笑一声。
“大方自然不是。”苏无忌端身正坐，温雅的道：“记得佛家有云：舍得舍得，有舍有得，不舍不得，既然为兄给表妹舍了一些，那么就等表妹的回报了！记得要让我多得一些，千万不要让我太失望了。”
…
城内，马车速度不许太快，苏府虽然在外城，却是在西北角，与凌熙的位置恰是一个对角线，而马车到苏府居然用了半个时辰。
大约在立下合约之后，二人的关系再次发生了变化。
苏无忌如翩翩君子一般伸出手，让她搀着自己下车。
凌熙也如大家闺秀一般，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下车时与上车时截然不同，很优雅。
回到苏府，凌熙径直去了主院，据说苏氏与其他人都在等她。
凌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目光一扫，看到苏府院内灯笼都已点燃，好像俨然一副有贵客来临的样子，凌熙不解的回眸看看苏无忌，眼睛眨了眨，用眼神询问他，对方只是浅浅的笑着，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
于是，她刚刚迈入院内一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苏氏有些恼意的声音，“熙儿，你还知道回来？”
如果，一个女人总是喜欢絮絮叨叨，喜欢啰嗦抱怨，那么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女人。
在凌熙心中，苏氏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凌熙身姿优雅，目光平和，两手一摊，“我这不是回来了？”
“可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城住着，那可是东城啊，虽然有书院，也是贫民区，多危险啊！”苏氏已经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一脸担忧的表情，双手放在凌熙的肩上，一直打量着她，“让我看看，人瘦了没有？”
怎知才十几日不见，苏氏发现少女的身材更显窈窕，纤腰盈盈一握，优雅而妩媚。
这个结果让苏氏又惊又喜！几乎回不过神来。
她是瞧了又瞧，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凌熙被苏氏打量了许久，眸子转了转，清雅问道：“对了，娘，今日苏府有什么事情？”
苏氏微微的一扬眉，表情认真了起来，“其实是这样子的，苏府突然来了几个身份特别的客人，好像是周家那边的人，我们起初担忧他们是因为周桓的事情过来问话，不过看样子并不是，而且对方来时的态度也很奇怪。”
凌熙轻轻“哦”了一声，“还有什么？”
苏氏思忖道：“这次来的周家人是个嫡系的贵族，而且他还带来两个周家的子弟，是洛阳书院的，据说是来与苏家姐妹相亲的。”
相亲？凌熙凝眸。
就这种风花雪月的小事，居然把她叫来，这其中又有何关系？
苏氏缓缓道：“当然，那周家人说必须让你回来，大家一同商谈。”
凌熙抿了抿嘴唇，面色淡定，兴趣缺缺。
她与周家并无关系，既然对方叫她过来，大约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她相信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人的目的实在值得自己探究。
当然，苏氏也是不清不楚，索性猜测道：“好像周家要定下元元与双双的婚事，那两个年轻男子的家境不错，日后也是有前景的，让咱们亲自过去把关。”
但是此刻，苏氏的心中感到疑惑，觉着周家人提亲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周家虽然也经商，但周家人的身份与苏家不一样，已经到了贵族之列，那两个姐妹毕竟是商人女儿，真的配得上周家子弟？
对方来的很突然，仿佛很有诚意，却又姿态高高在上，总而言之，所有的事情中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接下来，苏氏揉了揉额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去看一看便知。”
“也好。”凌熙淡淡的应了一声。
一路走来，她的耳根却不得清静。
苏氏又故态萌发，开始絮絮叨叨，指责凌熙不该有家不归，不应该抛头露面。
当然，苏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冰饮的事情并不清楚。在这个时代，孤陋寡闻的女人，也不少见。
凌熙虽然很有一些养气的功夫，一直保持着淡然的姿态，这时候听的多了，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见院内红色的灯笼光泽打在脸上，在她的面庞镀上了一层光泽，睫毛上更是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这一幕，却被苏无忌瞧到，他弯了弯嘴角，眼眸含笑，安静的跟在后面。
凌熙不禁侧眸斜睨着他，目光清冽。
屋内，苏元元与苏双双都打扮的非常精致，十二幅的纱裙，粉色的纱层层叠叠垂在身下，宫绦以五色的丝带编成，脚踩金丝绣花鞋，比起平日的穿戴更上一个档次，就是杜娘子也穿戴的恍若贵妇人一般，脖颈的珍珠项链，发髻的银簪，红宝石的佩额，祖母绿的镯子…几乎戴上了全部的贵重家当。
但杜娘子与两个女孩子举止拘束，笑容怯怯，俨然很不自在。
苏老爷陪着一个男子与一个贵妇说话，虽然他与周家的人是同行，但苏老爷的姿态却放的很低。
中年男子与贵妇也穿戴的很是华贵，尤其是那贵妇，杜娘子的装扮与她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因为贵妇看上去就是贵妇，而杜娘子看上去则更像是暴发户。
屋内还有两个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长相清秀，眼中带着满满的傲气。
这个年代如同魏晋时期，对于男子的容貌与风骨都有极大的要求，尤其是举止温雅的男子，就算是容貌不佳，但举手投足带着一些风骨，也就让人觉着很不一般。
而屋中这两个年轻男子，就属于这种类型。
这二人一个叫周方，一个叫周中，都是周家那边的公子哥儿。
二人并不是多么俊朗，但杜娘子却觉着对方是金龟婿，这等缘由是因为苏家高攀不上周家，杜娘子自然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的感觉。
此时，虽然说男方过来主动提出相亲，但屋中还是一冷一热。
周家冷，苏家热。
当凌熙进来之后，眼中瞧见的就是这样不和谐的一幕。
两个年轻人正对着苏双双与苏元元横挑鼻子竖挑眼，虽然他们是周家子弟，父亲却不是有官身的，商人的女儿真能配得上他们？但二人听说这次婚约不会亏待他们，未来的地位好处都由袁家给他们，而且苏家的两个双胞胎也是女学的学生，心中便开始盘算，日后能从袁家那里得到多少利益，待价而沽。
当凌熙走进来后，两个男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的身上。
顿时，二人微微一怔，居然挪不开眼睛。
因为那姑娘的身材实在是太完美了！素色的衣带束得纤腰不盈一握，衣衫当风，飘飘袅袅而来，是他们生平所未见。
这时，两个男人一阵心猿意马，多美的姑娘，如果自己娶的是她该有多好！
第43章 无事献殷勤
这时，杜娘子的心情却不好了。
这两个男子本来目光都是落在双双与元元身上的，这时全都看向了凌熙。
甚至忍不住交头接耳，“她是谁？”
杜娘子心中有些恼意，看向两个公子道：“她是我的外甥女，她以前是将门千金，后来家族却败落了，袁家世子也不想娶她，那她现在跑去经商，不像双双与元元，她们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入女学…”
怎知周方与周中二人微微颔首，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在意杜娘子的言语，自从瞧见凌熙后，二人就已经魂不守舍。
这时，上座的中年人表情肃容中带着几分不耐，“她就是凌氏阿熙？”
苏老爷恭逊地道：“不错，那就是我的外甥女，凌熙。”
接着他又对凌熙道：“熙儿，这位是周家的家主。”
这位周家家主立刻轻哼一声，那贵妇唇边则闪过一个极刻薄的冷笑。
既然对方傲慢，凌熙当然没什么好理会的，摆出高冷的姿态，“我累了，先去坐了。”接着寻了个位置坐下，趴在桌前，双足搁在脚踏之上，虽然没有端庄的坐姿，却是更显得莹润而秀丽。
她的样子落入苏无忌眼中，男子的唇边笑意盎然。
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如此不知礼数，那中年人与贵妇的表情微变，神情诧异之下又难掩一丝不悦与不齿。
此二人是周家嫡系，中年人乃周家的家主。
贵妇便是袁公的妾侍周氏，也是周桓的亲姐。
本来二人为了袁家与凌家的事情做说客，放下身价，准备了诸多好处上门。当他们来到苏家后，却发现凌熙根本不在，二人等了很久，憋了一肚子火气。火气最初只有三分，现在被这姑娘无视之下，渐渐也变成了五分。
也难怪袁岚世子不喜欢此女，不是没有道理。
嘴一撇，周氏很有些对凌熙的品行瞧不上眼的意思，想要敲打敲打这个姑娘，于是眼中冷光一闪，不怒自威，语气突兀的问道：“你就是凌氏阿熙？”
她笑靥晶莹，语气淡淡，“我是。”
周氏蹙眉冷笑，“你怎么这副样子就过来了？”
凌熙表情妩媚，拨弄着面前的茶盏，听着相击的清脆声，妖娆地轻笑了一下，双眼弯如明月，“怎么？有何不妥？”
周氏面色冷冽，深深的看着凌熙，左右打量着，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她的语气如同贵族的教养傅姆一般训斥说道：“你下次还是要换一身衣物，记得穿宽松一些，你这身打扮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大雍国只有那些以色侍人的女人才会穿成你这样，而且在此地都是长辈，我们这样的大人物更不是你平日能见到的，你这种样子跑来见客实在是给自家丢脸。”
凌熙缓缓抬起卷曲的睫毛，心中对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物”很是无感，这时她妩媚地一笑，忽然出言问道：“你是我亲戚？”
周氏一怔，“当然不是。”
凌熙眉宇间一片清澄道：“既然不是，你又管我作甚？”
周氏的脸色更是一沉，“你…”
凌熙柔声款款地道：“既然不是亲戚，便总该懂得为客之道——客随主便。”
苏无忌抿了口茶，唇边似笑非笑。
周方与周中忍不住眼中含笑，他们的姑姑平日实在很厉害，没想到这女子一句话都把她给噎住了，这个女子的性子还真是很奇特。
周氏为了保持良好的修养，黑着脸没有发作，却看向苏氏，“苏氏，看好你的女儿，没大没小，实在是不懂规矩。”
苏氏看了一眼周氏，又看了一眼凌熙，却是暗自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不卑不亢道：“很抱歉，我的女儿，自有我管，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周氏顿时表情阴沉，没想到这妇人也有一些骨气，却让自己丢了脸面。
在她的印象中，苏氏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无知妇人，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她并不知道，那日苏氏被凌熙训斥过后，心性俨然有了一些本质的变化。
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怒火暗涌，但是周氏知道这次自己不是来找茬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尤其这一次袁公已叮嘱过她，袁世子并不想娶这个凌熙为妻。这一次为了袁家长远的名声，为了袁公夺得皇权的大计，所以才让自己出面与苏家做个交易，并且会承诺给苏家诸多的好处。
总之自己是来交好的，不是交恶的。
想到这些，周氏压制住怒意，也压制住骨子里浓浓的鄙夷，对周家家主使了个眼色。
周家家主立刻直入主题，沉声道：“苏兄，既然人已经到齐，那么我们便开始商议正事吧。”
苏老爷颔首，在二人面前奉茶道：“二位请说。”
他也想知道对方这次的来意。
这时候周家家主站起身子，冲着远处拱了拱手，接着坐下说道：“苏家诸位，我周氏一族一直是袁家的手下，袁公就是我的东主，这次袁公特意嘱咐让我过来看看你们，也是看看昔日友人的子嗣过的怎样。”
他接着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但是可惜袁公日理万机，他实在太忙了，我等自然是诚心诚意为他分忧，诸位若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提出来，我们都能告知袁公…”
凌熙神色淡淡，眼中一片高深莫测，双手交叉托着下巴。
周家家主依然滔滔不绝的说着，说得天花乱坠。
对于那些从政者、从商者们的谎言，凌熙早已经耳熟能详。
不论说的如何好听，都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而已。
倘若袁府有心，万水千山阻隔也自然会来一封信，当然给银子会更实在一些，却不是在这里虚头巴脑的放什么马后炮。
但苏氏的心思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袁家的人居然上门了，这事情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毕竟她整整盼望了很多年，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凌熙寒玉般的瞳仁慢慢的流转，很是悠然自若地在暗中抓住了苏氏的袖子，对她微微使了个眼色。
苏氏怔了怔，立刻想起前些日子凌熙所说的事情，深深吸了口气，暗忖袁家不是善心之辈，那么她还是不要自乱阵脚，这种时候苏氏还是懂得一些体面，稳稳的坐着。
凌熙则慢慢端起面前的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品茗。
周氏看了一眼凌熙母女，见二人脸色一直很平静，心中暗道：这母女二人还真是会装，不愧是将门世家里出来的人，其实心中已经欣喜若狂了吧？
当然，她是以己度人。
周家家主又道：“总而言之，这次我们做的事情就是袁公的意思，我们过来苏家，一来是周家愿与苏家联姻，袁公这些年来无法照顾到凌家母女，算是对苏家的一些补偿，同时袁公也很感激苏家一直把她们母女照顾的很好；我们周家的身份你们也知道，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联姻的，是袁公让我们前来提亲的，这一次虽然是你们苏府高攀了周家。但是这也显出了袁公的诚意，袁公是来真心相谈的，袁家日后也会在商业方面照顾你们苏家。”
杜娘子在一旁暗暗点头，欢喜道：“是，是。”
没想到袁家居然许给她这么多的好处，不但与周家联姻，而且还在生意方面照顾苏家，这些都是她喜闻乐见的。
周家家主接着道：“二来就是嘱托我们看一看凌氏阿熙，看她们母女当前是否有困难，还需要一些什么帮助，袁家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与杜娘子不同，凌熙则是眼神明朗，唇边流露出一丝近乎顽皮的讥讽，而她向来不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更不相信袁家人是良心发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不是？
她冷笑一声，却意外发现对面一双眼睛一直深深地看着自己。
正是苏无忌的眸子，他唇边似笑非笑着，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她目光流转，斜睨他一眼。
但见对方一头青丝如墨如瀑，几绺散落额前，漆黑的眸子如同墨玉，整个人在烛火下显出既清雅且漠然的韵味，目光望去，令人心动。而对方修长的手指端着茶盏，慢慢的品尝，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这般的模样在凌熙的眼中总是感觉到了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