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一直说,巴拉巴拉,说了很多即墨离不懂的东西。节奏布鲁斯是什么?叮砰巷音乐更是闻所未闻,但是听着听着,就不像是他能接受,不……能承受的!
澹台凰在那里认真的上课,她此番情态,也让楚末吟充分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儿,她从来只晓得购物的时候有强买强卖,今日才知道授业的时候还有强教逼学!亏得她的心上人不是即墨离,不然这会儿不知道要心疼他成什么样子。
澹台凰完全不顾及人感受的,耐心的给即墨离普及了一下摇滚乐的基本知识之后,又开始十分尽职的作详细注解:“但是你如果以为摇滚乐就是单独的摇滚乐,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它分支众多,主要风格有:民谣摇滚、艺术摇滚、迷幻摇滚……”
又巴拉巴拉,说了很多人听不懂的。
等她十分耐心的将摇滚乐的基本知识讲解完,即墨离整个人的脑袋都已经有点发懵了!满脑子只剩下一些乱七八糟的词汇……半晌之后,在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看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澹台凰终于彻彻底底的讲解完了!
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蹙眉看着那个不雅的女人,抬起棍子支在饭桌上,胳膊压在上面,笑嘻嘻的看着他道:“听完了这些解释,你现下一定开始好奇,既然摇滚乐的种类如此繁多,它又拥有这样多的令人惊讶的历史,那一定会有几首代表歌曲,那些代表歌曲的曲调,又分别是什么样的!”
即墨离几乎有点仓皇地道:“不!不必费心了,本王素来没有太严重的好奇心!”
“矮油!我知道你其实是不好意思麻烦我,才说出这种话的,可是我在你这里白吃白住了好几天,怎么也是要回报你一下的,你就不要跟我讲客气了!”澹台凰说着,已经摆好了姿态,看样子是要开唱了!
即墨离赶紧拒绝:“不必,能招待您,是本王的荣幸!”你要真的想回报我,就放弃你要教我唱歌的诡异想法吧!
澹台凰不耐烦的挥手:“哎呀!你就不要口是心非了,我知道你心里对我白吃白住的行为已经很讨厌了,我说教就教!再客套就没意思了!”她这是铁了心要唱了!
“客套”的即墨离坐了一会儿之后,脑中过滤了很多种对策,比如将自己面前这个女人扔出去或是直接掐死!但是她偏偏是漠北的女皇,又是北冥的太子妃,楚玉璃对她也很有些意思,要是这么干了等于与三国为敌!所以不能动她……
自己作为王府的主人,在陪同客人吃饭的时候离席,显然又与他多年以来受的宫廷教养严重违背!所以这时候也是不能起身走的。
女士马上要唱歌,拿什么东西堵着自己的耳朵,又是非常不礼貌、不男人的行为。
说自己要出恭,这女人也一定会耐心在待在这儿,等着他出恭归来,唱给他听。
种种办法都是不行的,唯一将午夜魔兰交出去,她可能会放弃唱歌,但他又舍不得!于是,摄政王殿下在心中自我安慰,他连摇滚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所以还是不要太悲观了,万一她要唱的歌,不是那个“死了都要爱”呢?
嗯,这样一想,摄政王殿下瞬间感觉到无穷的正能量溢满了全身。拿着筷子十分淡然的夹菜,任由澹台凰去唱了!不断的自我催眠,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没见识过澹台凰唱歌的下人们还有点期待,那么多奇怪的词汇,那歌也一定很有意思吧?
楚末吟也笑吟吟的等着……
随后,只见澹台凰头发潇洒一甩,猛然拔高了声音,扯着嗓子狂吼了一句:“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耶~!”
即墨离手一滑。筷子从指缝溜了出去……楚末吟也笑意一僵,浑身颤抖了一下,屁股一滑,险些栽倒!
然而澹台凰一句话吼出来之后,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咂巴着眼看了即墨离半天之后,充满歉意的凑上前道:“不好意思,我唱错了!这个不是摇滚!”
即墨离的面色已经趋于空白,但到底这一声如同狼嚎一般的高呼,不是摇滚!是的,不是摇滚,所以他也不需要太纠结,因为她马上就要唱别的风格的歌了!是的!他能顶住的!
他这样自我安慰着,伸手接过了不需要吩咐,也会贴心送上的下人们手中的新筷子。
而下人们的脸上,也都是奔腾的泪水。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疯婆子啊,摄政王殿下竟然容忍她在王府发疯……
澹台凰一副很愧疚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看着即墨离这土到要死,还敢讽刺她凶悍土包子,那一脸空白的神色,深深的感觉到了心中一阵咆哮的快意!看这贱人还敢坏她名声不!
一阵暗爽之后,她又接着道:“好了,我想好了,这会儿是绝对不会唱错了!为了令你充分的领会到摇滚乐的精髓,我决定跳过一切前奏和后奏,只唱*部分!”
话音一落,即墨离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摄政王府就爆出一阵狼嚎:“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就象飞翔在辽阔天空!就象穿行在无边的旷野,拥有挣脱一切的力量……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她扯着嗓子狼嚎,因为纵情高歌,脸都憋红了!又因为脸都憋红了,心里又着实太激动,于是手上的木棍往桌子上一阵狂敲!
楚末吟和一众下人,齐齐吓得脸色惨白,生怕她一个激动过度,几棍子敲在他们这些倒霉蛋的头上!
而即墨离,纵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会儿听着这扯脖子的嚎叫,又看着桌面上被她敲打得跳跃的盘子,整个人都已经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面部浮现青灰色!耳边还不断传来的凄厉歌声。
在他看来,此刻的澹台凰,活生生的就像是一只被抹了脖子,还在用生命唱歌的顽强的鸭子!
准确的说还是一只会敲桌子的战斗型鸭子!
等她这一拨怒放的生命绽放完毕,即墨离和一众听众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已经得到解脱,便听得她又是一声狂吼响起:“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心碎前一秒……”
她还在心碎前一秒中,他们的心早已碎成一瓣一瓣了!下人们全部在抹眼泪,他们只是思念亲人,每逢佳节倍思亲呐,话说今天是什么节来着?
即墨离也很有种找个角落流眼泪的冲动……
正当他麻木着容色,僵硬着肢体,等着她将这首歌唱完,她忽然停顿下来,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呃,我刚刚唱错词了没有?”
唱错词了没有!鬼知道你唱错词了没有……
这里有人事先听过这首歌吗?
她这一问,没人回话,又扯了扯脖子,接着嘶吼:“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远!盛开着永不凋零,蓝莲花啊啊啊——”
众人僵直,他们可以捂着耳朵吗?
这一曲声音相对低一些,尤其比起她先前唱的那几首,这一曲简直可以说是天籁了!可是偏偏她最终又憋红了脸,脸红脖子粗的“啊——”
“啊——”澹台凰这会儿是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啊”了,今儿个不能气疯即墨离,她就不活了!
“啊”了一半,忽然有人飞快的进来禀报:“摄政王殿下,东晋国师来了!”
这话音一落,即墨离还稳着没动,屋子里的一群下人就流着眼泪,开火箭飞奔出去了:“啊,王爷!小的们代您去迎接东晋国师大人!”
虽然王爷都没吩咐,他们就这样奔出去很可能会被处罚!但是——就是被处死,也比继续在这儿听歌强!
即墨离也很是感同身受,并很能理解自己的下人们,所以没准备跟他们计较。站起身,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绅士风度,开口道:“本王先出去迎接东晋国师,两位自便!”
笑无语来了?
他来干啥?
即墨离十分镇定的出去了,一路上走岔了三次道,不小心踢到了好几处盆栽,显然是被澹台凰摧残狠了,以至于这会儿脑袋有点不清明,所以走路都是踉跄的!
即墨离出去了,澹台凰自然也不唱了,但是她没忘记对着即墨离的背影道:“王爷,今天没教会你,改天有机会我再教!”
即墨离脚一滑……
苦逼的即墨离走了,没有拿到午夜魔兰之前,笑无语不可能给她迦叶砜,所以现下见不见笑无语都没什么差别,那就不见了!把自己手上的棍子往旁边一甩,拖起楚末吟就走:“走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睡觉!”
楚末吟整个人还沉寂那恐怖的歌声里头,以至于被澹台凰抓着的手还有点微微颤抖。
两人到了后院,各自回房,南宫锦又表示了一下对自己未来干孙子的关心之后,澹台凰进了屋,关了门。
已然是第三天,恶整了即墨离一顿,勉强算是出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气有机会再出!掏出君惊澜给的黄色锦囊,拆开,展开上面的纸条一看,上面也只写了一句话:让楚末吟马上回国,明日她走后,你找即墨离下棋,输给他!
这下,澹台凰愣是完全不懂了!找即墨离下棋根本就已经是自取其辱了,明知道会输,还专程去输,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心下实在好奇,忍不住拆开了第三个锦囊……
……
南齐国门之外,回廊之下,是一片湖泊。莲花尽绽,上面漂浮着一叶小舟。
两名男子,此刻站在舟上对弈。
一人银冠束发,淡紫色的衣袍曳在华贵的地毯上,如一阵薄烟轻拢,眉间朱砂一点,容色潋滟,尊贵高远,不可冒渎。他对面,是一袭雪白色锦袍的男子,清冷孤傲,仿若九天之月。
那正是不日前哀怨扯草的太子爷,和险些被自家母亲逼疯,好不容易才甩开那两个女人的百里瑾宸。
百里瑾宸淡薄的声线,不含任何情绪,淡淡相询:“三个锦囊,我若没料错。第一个,是缠。第二个,是对弈,输。第三个该是什么?”
太子爷闻言,悠然落下一子,一线红唇微微勾起,懒洋洋的笑道:“从缠,到输,可以拖延时间,也是层次渐递,令即墨离觉得我们已然无计可施,故而最后第三个锦囊,便是赌心!南齐和即墨西,是他唯一的弱点,而这个弱点,足够致命。五天的时间拖下来,楚玉璃整顿好内政,出兵相助的时候,可该到了!”
他这般一说,百里瑾宸便也明白过来各种细节,却又忍不住淡淡问:“若是即墨离事先便已经察觉到……?”即墨离不可能不知道,他此刻的对手,不是澹台凰,而是君惊澜,所以也当不会简单的想这个问题。
君惊澜听了,满不在乎的扬唇,眉间朱砂灿然若樱,语中有笑:“他会察觉到,但是他不会阻止。因为这件事情,他也想知道答案!”
“即墨离该早就猜得到答案的。”百里瑾宸淡淡道了一句,也落下一子。
“他自然能猜到,只是他不愿意面对!”如今,亦不过是帮他面对罢了。即墨离本人,也该是矛盾之中,乐见其成!
百里瑾宸顿了一会儿,忽然道:“以她的性子,恐怕今日就会拆开第三个锦囊。”
他谈起澹台凰,太子爷的笑容令人看起来自然舒心了一些,不再觉得那般高深莫测甚至令人悚然,他慢悠悠地笑道:“她自然是会忍不住的,原本给她三个锦囊,而未曾直说,也只是叫她安心而已。她既然忍不住拆开,若能觉得更加胸有成竹,也罢!”
这一点,百里瑾宸必须承认他是对的。直接说出打算,澹台凰去的时候,恐怕还心有疑虑,但是一个一个渐次打开的锦囊,就不同了。只会觉得有所依仗,必然更加安心。
百里瑾宸明白了心中疑惑之后,静静的等他落子,等了很一会儿之后,发现尊贵强大睿智无比的太子爷,这会儿又在……走神。
他微叹:“到你了。”
提醒之后,太子爷回过神,微微抬起头,冷艳的面容上噙着淡淡笑意:“瑾宸,你说,她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若是儿子,叫什么名字好?若是女儿,又该叫什么名字好?”
百里瑾宸无言,轻呼:“哥。”
太子爷挑眉,低下头看棋局,落子。懒洋洋的轻应了声:“嗯?”
百里瑾宸:“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三遍了。”
太子爷手一抖……
……
澹台凰看完红色锦囊中的内容,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惊悚,当然也没忘记感叹那妖孽的心思,真是腹黑强大,网罗万物!正准备烧掉,却无意中看见背后一行字,定睛一看:知道你会忍不住打开,小狐狸,记得想爷!
张狂霸道,未卜而先知。澹台凰禁不住勾唇笑了笑,心尖有点甜。
处理好了这些东西,便吩咐了下人准备东西沐浴。然后回床上去睡大觉,当然,睡觉之前也没忘记去通知楚末吟赶紧离开。她差点忘记了,楚玉璃几日之后出兵,楚末吟留在这里不安全。
楚末吟听她来嘱咐,也只是笑道:“不必担心我,皇兄早就吩咐了我最晚明日离开!”要是知道今天晚上澹台凰要唱那种令人做噩梦的歌,昨天她就走了!
于是,大家都安然睡觉了,只是听了澹台凰歌的人,今天梦里都很不安然!第二天澹台凰还没起床,楚末吟就已经先走了,即墨离送走了自己的悍妇未婚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而澹台凰一大早,起床之后,洗漱好了就去准备找即墨离自取其辱!下棋!
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了飘飞的白色衣角,谪仙一般的国师大人正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一出来,还没打招呼,便伸出一只手开始神神叨叨的掐算:“今日煞星于东,黑气弥漫。偏偏客星之气,还欲夺主星之光华,看来是有人心怀鬼胎,住着人家的地儿,还想算计人家!”
笑无语在笑,但澹台凰能看见他的笑意并不达眼底!
她抬眸看他,双手环胸,不算友好的问道:“你知道我想算计他?我觉得,若是我今日去找他下棋,输了又不走,他大概也能猜到我想做什么!只是笑无语,这闲事,你会管吗?”
笑无语轻笑,收了手,几乎称得上是认真地道:“他的事,对我来说,不可能是闲事!任何人想伤他,也必须踏过本国师的尸体!只是唯独这件事情,本国师不会管,你尽管去做,本国师此来,也不过是陪着他面对罢了!”
“嗯!你不管,我就放心了!”澹台凰点头。
笑无语表达玩自己的态度,便转身,先走了,走了没几步,那正往即墨离房间去的澹台凰,忽然叫他:“笑无语?”
国师大人眉心一跳,直觉就她没什么好话要说,加快了脚步。
但她讨人嫌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通过你的话,我看见了你们之间四射的基情,还有男人和男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砰!”国师大人脚下一滑,摔了一个狗吃屎……
☆、【094】澹台凰,本王将追求你!
笑无语摔成了狗吃屎,澹台凰没去扶他,因为在她心里笑无语这就是心虚的表现,心虚之后摔了一个狗啃泥,那都是上苍因为他不肯诚实的面对国民和自己的内心而给他的报应。按照神棍学说,她要是把笑无语扶起来,反而等于与老天爷为敌!
所以这项扶人起身的伟大任务,就交给夜星辰来做了。
她一路上哼着小曲儿,扯了摄政王府的不少花草,泼妇骂街一样在半路上以自言自语的模式诽谤了即墨离此人的种种,充分的即墨离展现着自己的蛮不讲理和凶悍。
其中类似于“即墨离这么大了还没有女人要,是不是不行”之类的话不知凡几,让摄政王府上上下下都为十分摄政王殿下羞耻,恨不能找个袋子把自己的脸给装着。
即墨离在自己房中听着下人禀报的这些话,性感的薄唇也是一再抽搐,直觉这女人现下的反应是不简单,绝对不单纯的是因为闲得无聊,所以抓自己过过嘴瘾,但这其中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想不明白!
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明白君惊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陷害他!明明是君惊澜对不起他南齐在先,他都没算账,对方还又算计过来了。
正在他沉吟之间,下人进来禀报:“摄政王殿下,退婚的国书已经发出去了。相信不日之后楚玉璃就会收到!”说这话的时候,下人的心里是非常开心的,楚国的那个公主啊,别说摄政王殿下能不能消受了,他们现下想起她日前重重凶悍泼辣的行为,也表示不能忍受啊,要是以后有这样一个王妃,他们都不想活了,退婚好啊!
“嗯!”即墨离随意的应了一声,容色依旧淡淡,南齐和楚国的联盟必须存在,楚玉璃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跟他计较,正好他那皇帝侄儿对自己不放心,让楚玉璃再选个年纪合适的公主,直接嫁给皇帝,也算是皆大欢喜!
摄政王好心情的盘算完,又好心情的把自己研究了数日的这盘棋下完,随后又好心情的端起茶杯准备饮茶。
喝了一半之后,门口冲进来一个下人,禀报:“启禀摄政王殿下,那个恐怖的女人来了!”
“噗——”即墨离的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这么多年良好的宫廷教养之下,今日算是他人生里第二次如此失态!第一次是那个女人突然狼吼唱歌,第二次是今天!他发现自己的形象似乎就跟那女人有仇似的!
嗯,她来做什么?
素来睿智沉稳的摄政王,这会儿竟然没往自己素来敏锐的政治上面想,而是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某女昨天用晚膳的时候,说了还要教他唱歌的言辞!这般一想,他雾中花一般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瞬间的空白……
随即飞快起身,不小心撞到了茶几,上面掀翻了不少东西,茶壶滚落到地上,还有水渍就这样洒落在他的衣摆。
但他此刻根本顾不得这些,也顾不得自己的绅士风度,当即便对着下人吩咐道:“就说本王有事,不在王府!”
下人顿时变成一张苦瓜脸:“殿下,小的是从院门口进来通报的!”他很理解摄政王殿下不想见那个恐怖女人的心,但是他身为一个守大院的,不可能连殿下有没有出去都不知道啊,现下已经说了进来禀报,再出去说不在,不是明显的骗人吗?
他这样一提醒,即墨离也很快的反应过来,他又慌忙道:“就说本王正在沐浴!”那女人总不会在他沐浴的时候,非要见他不可吧?
下人默默的扭过头,默默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这会儿快到中午,说晚浴吧太早,说晨浴吧太晚,您沐浴个啥玩意儿?难道您也打算学习北冥的那位太子殿下,兴致好的时候一天沐浴数十回吗?
下人这样一看,即墨离也很快的了解到了自己这个说法的不合理性。
正当他蹙眉,想着应该再想个什么托词,把澹台凰那个恐怖的女人拒之门外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进来了!正大刺刺的要从自己的正门进入。
即墨离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认命了一样,对着下人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他早就该料到了,这个凶悍的女人根本不可能按常理出牌,也不可能按照礼节在门口等待,所以门口的守卫也根本不可能拦住她,她站得不耐烦了,自然也就进来了!
她是笑着的,即墨离也是笑着的。
一个笑得奸诈,一个笑得虚假。
下人们很快上前,将即墨离刚刚起身不小心牵动的桌子板凳全部都收拾好,即墨离也十分有礼的微笑道:“虽然让姑娘家等着本王,有些失礼,但是本王这一身,看起来也更加失礼!请容许本王失陪片刻,换身衣服再来!”
他这般说着,看着自己衣摆上的水渍。嗯,一般来说,男子说了这样的话,表示自己的要换衣服,姑娘家无论如何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起身告辞,道自己下次再来。即墨离这样幻想着……
但澹台凰从来就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她很好说话的挥挥手:“去吧,去吧,我等着你!”
于是即墨离嘴角抽搐了一下之后,认命了,去换衣服了。他怎么忘了,这女人早就说过,她基本和男子没什么区别……
他去换衣服,澹台凰便坐在首位上吃水果,刚刚一口咬下去,忽然想起南宫锦说的孕妇在少吃生冷的东西,然后十分郁闷的吐出来了!当妈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无聊的坐了很一会儿,即墨离才算是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她十分不雅的翘着二郎腿坐着,即墨离有点无奈的叹息,这女人!可这叹息之下,已然没有先前的浓重恶感,和不能接受的感觉了,这只能说明在澹台凰的锻造之下,他的心理已经逐渐变强大了!
澹台凰看他回来了,当即咧嘴一笑,开口道:“摄政王殿下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什么吧?”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只是来找他下棋的,这一招叫先声夺人,令他自乱阵脚!
果然,即墨离腿一抖,脚步很有点在原地僵住的迹象,抬眸看着澹台凰,冷锐的眸中有一丝丝不自觉的忧虑,她不会是真的来教他唱歌的吧?
不想学习唱歌,于是只能装傻:“本王不知,还请女皇陛下明示!”
这会儿屋子里面就他们两个人,也不必担心暴露了澹台凰的身份。澹台凰看着他那貌似镇定,其实有点脚软的模样,坏心眼儿的转了一下眼珠,开口道:“我是来教你唱……”
果然,话说了一半,即墨离便开始有了一点要流冷汗的迹象。
满意的看到他被吓成这样,澹台凰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道:“今天还是不了,改天再教你吧!嗯,上次你说如果我能在棋盘上赢了你,你就会将午夜魔兰给我,所以我们今天还是先对弈一局如何?”
“好!”说起下棋,即墨离倒是答应得很干脆。
眼神一扫,下人便很自觉的送上棋盘,和棋子,两人对坐!
即墨离率先落子,不用教唱歌了,所以摄政王殿下也心情平静了,便也于此刻笑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女皇如此,不觉得是在做无用功吗?”
这话,说得是这盘棋,也是澹台凰来求午夜魔兰的行为!
术业有专攻,论起下棋,他即墨离自认天下间无人能及。
澹台凰听了,也落下一子,她虽然下棋不如即墨离,但也算是学过,不算顶尖,但已经是上成。这一子落下去,十分扎眼的,有点凌厉而势不可挡的落在中间,随后笑道:“摄政王此言差矣,这世上的事,从来不在能不能做成,而在你肯不肯为做成它而努力!若是去做了,好歹也有一分希望,总好过直接放弃不是?”
她这般一说,即墨离冷锐的眸中闪过半屡深思,旋而化作笑意。的确,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只是:“今日这一局,女皇输定了!若是本王没料错,后日女皇前来,便要找本王赌心!可这主意,不是女皇的吧?”
有主见,从漠北之事也能看出她有实力,但谋划这方便,似乎是弱了些。
早就知道一定会被他看破,所以澹台凰听着他这话,也并不慌张。澹台凰自然也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不过讽刺自己是个没头脑,什么都要别人教的花瓶,她不甚在意的一笑:“我虽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但也绝对算不上蠢!”
她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条。
正是那个红色锦囊里面装着的,原本准备烧了,但是看着纸条后面那一小行字,便没舍得烧,只收好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不是决策,不是计策,而是资料。
从即墨离出生,到为摄政王多年,所做的事情,和身边发生的事情!君惊澜只挑选了几件事情写在上面,但是一叶能知秋,单单凭借那几件事情,澹台凰就能看出很多!
即墨离此刻也有些微愣,纸条上面只是他的资料,那便说明来求午夜魔兰,这最重要的一步棋,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而君惊澜也猜到了她能摸索到,所以很放心的只给了资料!
这微愣只是片刻,他很快的收回了眸光,轻笑道:“是本王失礼,小看女皇了!”
的确是小看了!这个女子,粗中有细,不若她外表那样大大咧咧,心思极为细腻,论起谋划,也似乎并不比他们差。沉吟之间,又落下一子,已经缓缓在棋盘上摆开了这个大局,南齐之局!
澹台凰现下是要办正事的人,所以暂且说服自己抛却了对即墨离这个人的讨厌。这会儿便也一边随着他下棋的步骤走,一边开口叙述:“摄政王乃是太宗皇帝幼子,十年前皇兄登基。四年前皇帝驾崩,传皇位于幼子,封阁下为摄政王!”
这个,是天下都知道的消息。澹台凰说的很平静,即墨离听的也很平静。
然而,澹台凰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冷厉了下来:“然而,摄政王殿下独揽朝政,把控王权这么多年,按理说该是醉心权势之人,却偏偏令人看不出半点想要谋反和想当皇帝的迹象,这世上不可能有人醉心权势却不想当皇帝,不知摄政王能不能告诉朕,这是为什么?”
这一问,即墨离雾中花般的面容上绽出一抹笑,眸色冷锐依旧,并未答话。
澹台凰也没准备他答话,很快她又道:“天和元年,你杀了妄图谋反的大将,小皇帝连夜便让你将兵符送去!显然是在昭告天下,对你并不信任,然而你却还是将兵符交给了小皇帝,随后的日子里依旧勤勤恳恳,为南齐谋算!也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满,不是为了权势,按照年龄来算,也不可能发生你深爱着小皇帝的母亲,所以要帮助他这种狗血的事情,资料显示,你和你的皇兄也并无太深厚的情谊,那该是为了什么?”
即墨离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冷锐的眸看向她,不答反问:“你以为,本王是为了什么?”
若她能步好这步棋,就该能猜到自己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权势,不是为感情,那自然就是……为了南齐的江山社稷!”澹台凰张口便吐出了这句话,随后在他平静的目光中笑道,“即墨离,虽然我很不喜欢你这个人,但因着这一点,我的确敬佩你!你心中无任何私念,只一心为国,尽管皇帝不信任你,尽管天下百姓猜忌你,你依旧故我,做着你认为该做的事。因为你心中太明白,南齐没有你,便没有人能支撑起这个大梁,没有顶梁柱,自然会轰然倒塌!所以你不在意皇帝猜忌,不畏惧天下人议论,只默默的扶持着幼帝,扶持着南齐。因为你对国家的责任,是也不是?”
即墨离,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但也是……忠臣!与其说他忠于皇帝,不如说他忠于他的国家!
否则,在大权在握,小皇帝还各种蹦跶的时候,他早就推翻了小皇帝登上皇位了!反正如今这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也不在意多夺位这一条,而且澹台凰也相信,以即墨离的能力,也能和楚玉璃一样,把夺位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不给世人病垢!
只单单评价纸条上的消息,就能猜到这些,即便即墨离,也禁不住自嘲般的评价:“女皇的确是一个出色的政客!”
南齐的每一个朝臣,都知道澹台凰所掌握的资料,但是那些在政场沉浮了一辈子的大臣们,却没几个能看清他的心思,还整日帮着他那侄儿盘算,要如何除掉自己这个“乱臣贼子”!
他盯着棋盘,此刻黑子和白子交错,尽管他的心已经乱了,但却也绝对不会输。
然而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像是累了一般,累了这倾轧,累了这权谋,累了这伪装,扬手将自己手上的棋子抛了出去,扔在棋盘中间,引出一阵脆响。
随后他收了手,没有看澹台凰,闭上冷锐的眸,疲惫的道:“四年了,本王早已累了!跟自己博弈,跟天下人博弈!独揽大权,万人之上,可无人知本王一生夙愿,不过去一个像漠北草原那样辽阔的地方,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世间权势,与本王无关,南齐政务,本王也不想管!可偏偏本王身在皇家,本王是他的皇叔,没办法不管!”
即墨离,在外人看起来,一个谜一样的男人!没多少人看懂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也没人能看懂他登上如此高位,却为何不问鼎帝位。更不可能有人看看懂,他醉心棋道,不过是逼着自己的统筹天下之局。而他的心,从来向往着自由!
今日澹台凰这一番话,咄咄逼人的问,勾出了他心中所有的疲累!忠臣,即便忠臣也会累,他所有的付出,在外人眼中看来都是图谋不轨,他想要扶持的人,却因为不信任而一次一次拆他的台!若他心中无所求,或许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只要掌控到不需要他,南齐也能站立的时候,他安然离开!
可他偏偏有所求,他无时不刻向往无拘无束的日子,过最简单平静的生活。在自己真正想要的,和责任之间来回挤压,原本就极为痛苦,而即墨西和一众朝臣还在努力的给他找堵,最终疲累感堆积。今日被澹台凰这般戳破,他便也不伪装了!
随后他睁开眼,冷锐的眸中,闪过一丝向往,很熟悉的,澹台凰曾经在东陵的皇宫看见过的神情。然而很快的敛下,微微垂眸,雾中花一般的声线响起:“本王若是没料错,不日之后楚玉璃会出兵攻打南齐!并传信给皇上,表示愿意与他联手,除掉本王!而代价,恐怕是南齐的土地,矿产或财富。这些年以来,皇上与本王之间的矛盾,都只限于国内,本王只当他年少无知。但,倘若……”
这般说着,他猛然睁开半阖的眼,眸色凌厉冷锐,沉声道:“倘若在他心中,即便出卖南齐的国土,也要除掉本王!那本王就能放心的说服自己一走了之,这江山倾轧,富贵泼天,都留给他人操心去,本王也不必为国迎娶自己不爱的女子一生相对。离开南齐之后,本王去寻一块牧场,百只牛羊,过自己的自在日子!”
随后,他看向澹台凰,询问:“女皇可还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本王的东西?”
澹台凰一怔,登时明白过来,当日她求棋,他要求的就是这些,那时候是答应了的!如今旧话重提,自然不可食言!她点头,随后道:“自然记得,牧场,牛羊不在话下!那么按照摄政王这么说,这个局,你是赌了?”
赌心!赌楚玉璃出兵之后,小皇帝的选择!
即墨离沉吟着点头,终而轻笑:“本王赌了!若皇上即便舍弃国家利益也要除掉本王,那便算本王输,午夜魔兰,给你!”
说完这话,澹台凰感觉自己面前这个人,似乎已经卸掉了一身的防备。很简单,很纯粹,那层笼着他的雾,也慢慢散了。
“即墨离,其实对于你来说,这一天的来临,你已经等待很久了,对吧?”澹台凰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棋子,下棋这一局,不到最后也能自己下不过,即墨离已经不下了,她也没必要再下。
这一点,即墨离承认的很坦然,点头而笑:“的确!本王有时候,也很想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值不值得!”
他向往自由,和楚长歌一样喜欢自由,但澹台凰知道他们两个人不一样。楚长歌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意,无所欲无所求。但即墨离不同,他有责任心,有忠诚,更加贴近生活,他也有所求,想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而楚长歌,恐怕连自己真正喜欢的生活是什么都不清楚。
澹台凰很快的将他们分析完,也禁不住有点感叹,皇家的人,除了楚长歌那样的奇葩,竟然还有即墨离这样堪比商朝纣王皇叔比干的忠臣,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实属难得。只是即墨离没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给小皇帝去挖。
不,其实小皇帝这么多年来的敌意和针对,早已将他的心挖得鲜血淋漓了!
正在她思索之间,即墨离忽然开口了,这一次的称呼不是女皇,而是直呼其名:“澹台凰,昨日你唱得歌,虽然古怪难听。但歌词却是洒脱而不受束缚,唱出了本王想要追求的心声!”
澹台凰纳闷问:“你是指哪一首?”不是那条神奇的天路吧?汗!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他轻轻的吟出了这几个字。
呃,的确很巧!这首歌也是澹台凰的最爱,许巍的《蓝莲花》。洒脱,自由,无拘无束,不过昨天唱,是巧合。
他又接着道:“迄今为止,你是唯一一个能猜到本王心思的人!”
澹台凰打断:“等等,等等,君惊澜和楚玉璃他们应该也猜得到!”为什么她觉得这货话的走向,开始变得有点奇怪?
即墨离轻笑:“他们是男人,你是女人!”
“所以……”男人和女人怎么了?
他又笑了声,雾中花一般动人的声线响起:“所以,澹台凰,本王将追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