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的君子兰芳香袭来,抬眼便是他艳绝的面孔,他此刻狭长的眸紧闭着,想来这些日子也是极累。睡得还算是安稳。
澹台凰这一醒,登时就没有困意了,却觉得有点冷,猫儿一般往他怀里缩了缩。这一动,他便醒了,垂首低头,入目便是她的发,埋在自己胸前,毛茸茸的,竟似一只小动物,一线红唇微微勾起,顿生了一股怜爱之情。
抬了手,原是准备摸摸她的发,却看她肩膀轻轻耸动了起来。他微微挑眉,推开她一看,眸中登时便染上了怒意,以至于声线都冷了几分:“你在哭?”
澹台凰抬眼那一瞬间,确实是面上有泪,看他眸中隐有怒意,她低下头解释:“王兄是除了你之外,对我最好的人!”
所以她才忧心,怕南宫锦说有办法不过是安慰她,也怕王兄真的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王兄那样的人,是草原上的雄鹰,若是折了他的双翅,王兄承受不住,又当如何是好?
她这般一说,他叹了一口气,也终于敛下了眸中怒意,看她一个劲往自己怀中缩,显然已经是怕极,他便也揽紧了她,开口调笑:“你便一直往爷怀里钻吧,其实是欲行不轨,还找理由!”
他这贱话一出,澹台凰真是伤心的心情都没有了!抬起头红着眼眶瞪着他,竟似要吃人的母老虎一般!为什么这个贱人总是这么煞风景?让她想好好的忧伤一下都不行!
见她终于是不伤心了,他如玉长指轻轻拂过她的眼,她眸色红肿,像只小兔子。轻轻描了一会儿,他低声调笑道:“太子妃,爷是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你原本就难看,哭起来简直叫爷不忍直视!下次哭之前,能稍微考虑一下看官的心情吗?”
“你给我滚!”抬脚就想把呀一脚踹下去!真是犯贱无极限!
压住她的腿,没让她乱踹,低头一吻,印在她的眸间,手钳着她的腰肢,凉凉警告:“太子妃,你该知道的,男人才刚刚醒来的时候,是最想做些什么事的时候,你最好马上乖乖睡觉,什么事都别再多想,不然……”
“哎呀!都半夜了,我真的好困啊!”澹台凰飞快缩到他怀里,便一动也不动了。而且把他抱得死紧,生怕这丫的异动!
“呵呵……”头顶传来他满怀笑意的慵懒声线,旋而,又抚着她如绸的墨发,轻声安慰,“王兄的腿未必没救,结果都没出来,你便急着哭,你这是在诅咒他么?”
他这一问,澹台凰登时没了泪意。
沉默了一会儿,也窝在他怀中轻声问:“君惊澜,我哭是不是真的很丑?”
问着,禁不住抽搭了一下鼻子,又把所有的鼻涕和眼泪,在他嫌恶的目光下,全部抹到他身上。虽然是个女汉子,但也不希望在心爱之人的面前,自己形象不好!所以还是想问问看。
太子爷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而低声笑道:“只要是你,再难看也是美的!”
没有华丽的语句修饰,只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只要是她,如何都是好看的。
“我看你刚刚生气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没出息的样子?”其实她也不喜欢,所以即便心中难受想哭,也只是偷偷哭,不想给他瞧见。
他无奈的看着怀中那胡思乱想的小女人,一把将她抓起来,狠狠的吻了一口,直到她呼吸絮乱,他方才放开,狭长魅眸睨着她,凉凉道:“爷是不喜欢你背着爷哭,你的凶狠,强悍,博智,柔软,都不该瞒着爷,明白么?”
她不知道,他是心疼到极致。越是强悍的女子,便越是不容易落泪,她能偷偷哭出来,心中也一定难受到了顶点。却还要瞒着他,不想让他知晓,他能不生气么?
“君惊澜!”她没头没尾的叫了一声。
他挑眉,吐出一个惑人的音符:“嗯?”
她欢腾的往他身上蹭,抱得死紧死紧,紧到不能再紧之后,红着脸开口:“我好爱你呀!”
“再说一遍!”低头看着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迫和喜悦。
“我想睡觉了!”澹台凰打了个哈欠。
“再说一遍!”声线下沉,显然开始不高兴了。
“坚决不说!”
“说!”
“不说!”
——老子是月票在哪里,太子爷很郁闷的分割线——
待到她睡着了,他忽然起了身,穿好了衣服,系上银色的披风,大步离开的营帐。
一个时辰之后。
澹台戟看着屋内烛火摇曳,听着门口的脚步声,笑了声:“你来了!”
“王兄应当知道,本太子为何而来!”君惊澜踏入竹屋,已然不是先前那间,南宫锦早已给澹台戟换了住处。
“坐!”澹台戟坐在床上,微微靠在墙边,声线还是那般华丽优雅,那张桃花瓣般的面容,也极为艳丽。伤势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绝美姿容,丝毫不损。
君惊澜落座。
旋而,一个冷艳,一个美艳,两种不同极端的美,就这般错落在屋内,四目相对,各含审视。
终而,是君惊澜先开口,狭长魅眸中含着半丝冷意:“若是本太子没料错,王兄应当知道,那个绝世高手是谁!而这一次坠崖,王兄也该是故意的!”
十分简洁而直切中心的语言,澹台戟先是被他的直白弄得一愣,方才笑着开口:“是!我知道是谁,是你不能言说之人。坠崖……这一切,却是我始料未及的,我原以为我死了,便是一了百了,澹台灭登上王位,凰儿安心的嫁给你,一切都归于终结。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了,还跑了回来。漠北生灵涂炭,你们的婚事搁置,全是我一人的罪孽!”
他并不知道自己往雪山的时候,澹台凰派人跟踪他,这消息才能这么快就传到了澹台凰那里。若是知道,他也不会这样做。
他这一番话,君惊澜很快的听出了另外的意思,只懒懒笑了笑:“王兄放心,本太子不会责怪她!夫妻之间,除了相爱,也定要理解包容!”
澹台戟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揽到自己一人的身上,也无非是怕自己介意凰儿逃婚之事,责怪凰儿罢了。这般字字句句的维护,也难怪那小狐狸能为他忧心至此。
这“夫妻”二字,自然是叫澹台戟心中一黯,他却还是勾唇笑了笑,轻声道:“多谢!”
“王兄能在大婚前夕,放弃夺取王位,将她禁锢在身边的打算,这番成全,本太子也记得!”君惊澜很快的回了他的话,已然不想再跟他多论这个问题,他原谅或是不原谅自己的女人,何须旁人来道谢?
他这话一出,澹台戟微微一怔。轻笑了一声:“你竟然知道!”也是,君惊澜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顿了顿,又问,“既然知道,你当日,是如何放心让本宫将凰儿接回来的?”
君惊澜听罢,如玉长指拂了拂袖袍,方才行云流水般的开口:“因为本太子知道,比起私欲,王兄更希望看见她幸福!本太子更知道,如果王兄事先知晓她派人跟踪你,事先知晓你坠崖,会让她逃婚而来,还掺合到漠北的局势里头,你便一定不会这样做!因为这天下,没有人会比本太子更能让她幸福,也没有人会比王兄更希望她幸福!”
这一番话,说得澹台戟沉默了半晌。终于是轻轻笑了声:“你看得很透彻!既然问清楚了你想知道的,便回去吧!这件事情本宫不希望她知道,也希望北冥太子不要多言!”
“这件事情凰儿若是知晓,对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好处,所以王兄放心,本太子自然不会说!只是本太子有一事相求!”他这般说着,竟然十分郑重的站起身。
澹台戟皱眉,稍一思索,便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何事,笑着点头:“放心,那时候本宫没说,以后也不会说,尤其不会让太子的干娘知道!只是这个人似乎不是冲着本宫来的,倒像是与北冥太子有怨!”
“是!”君惊澜点头,狭长魅眸染笑,似乎叹息道,“所以,这件事情,王兄也不必再觉得心中有愧。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本太子,那人也不会对王兄出手,王兄便连一个名正言顺坠崖的机会都没有!凰儿自然也不会逃婚,漠北也不会变成如今局势,一切皆是因果循环,也辨不清到底责任在谁,只是请王兄保重身体,莫要再让凰儿忧心!”
帮心爱之人求其他男人保重身体,这种感觉,还真是……憋屈!但也无非是担心干娘真的没有办法,澹台戟便当真撑不下来。到时候……那小狐狸偷偷哭的事,这辈子他是不想看见第二回了!
“北冥太子放心!”已然到了现下局面,他岂能不知自己若是真的死了,那丫头伤心成什么样子?不论是为了什么,他错犯了一次就够了,不可再错第二次!
两人男人就这般交谈完毕,君惊澜便出了澹台戟的门。
银色的披风在半空划出优雅的弧度,墨发轻扬在身后,端得是无尽风华。出门走了老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诧异回过头,竟是南宫锦追来了,他心中微微困顿,而这会儿南宫锦也已然到了他的跟前。
她此刻气喘吁吁的,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总算是追上你了,我找到了!这是唯一能救澹台戟腿的办法,馗元换血丹!有了这药,吞下去,再配合针灸,三个月就可以治好!只是这里头每一味药都十分难求,尤其这一味……”
办法是找到了,但南宫锦的容色更为冷凝了,她的手,指到药方上的一处——已成型的麒麟草!
她这一指,君惊澜的眸色便深了几分,好看的眉头皱起,那捏着药方的手也攥紧,直至攥出了皱褶,狭长魅眸定定看着,久久没有说话!而那双魅眸中几乎是惊涛骇浪,表明了他极为絮乱的心情!
南宫锦看了他一会儿,将手放到他的肩头,轻声开口:“惊澜,麒麟草没有十年不可能成型,全天下只有你有!你若舍不得,我便对澹台凰说没有办法,这张纸便烧掉!”
这话一出,他狠狠瞪着那张纸,就连牙关也咬紧了些许!手也有些微颤,极为犹豫挣扎,脑中,却募然响起她偷偷窝在他怀中落泪的场景,那般灼人的泪,叫他心中一窒!
终而,他又握紧了那张纸,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极为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舍!”
说罢,转身便走。速度很快,却也让南宫锦看见了他眸中几乎无法遮掩的水光。
南宫锦站在原地,看着他夺目逼人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只有她知道,那东西对这孩子来说有多么难舍。那是君临渊,也就是他的父皇,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是十二年前宫中生变,一把大火将梅林付之一炬,他冒着性命之危从火海里抢出来的东西!
即便六年前,他为了速成“御龙归”自断经脉,险些没了性命,自己说用麒麟草为他续脉,他却坚持死也不许动的东西!
如今,也就一个字——舍!
她看着军营的方向,看着君惊澜策马而去,终而低低叹息:“澹台凰,你要惜福啊!”
——俺是太子爷好伟大,月票在哪里的分割线——
澹台凰醒来,床上便没了君惊澜的身影,估摸着是先起了。她穿好了衣服,下床,刚刚准备出门,脚下却忽然踢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低头一看……
这一脚,就把那只狐狸踢醒了,它醒来之后极为愤怒的看向澹台凰,一直爪子愤恨的指向她,万千怒火,千言万语终于化成了一声:“嗷——!”
澹台凰嘴角抽搐了一下,确实没想到这只狐狸会在这儿,而且这么多天了还不走,不知是想干啥,她想着干脆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它,道:“为啥不走?我这儿可没有给你吃的东西,也没闲工夫招待你,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地方去吧!”
这语气中的嫌恶,再次戳伤了小白狐的自尊,它咂巴着狐狸眼,十分痛恨的看着澹台凰,看了片刻之后,往地上一躺!鼻孔喷气:“嗷!”你越是赶狐爷走,狐爷越是不走,气死你这不长眼看不出狐爷身份高贵的蠢货!
见它躺着不动,澹台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接着道:“其实你一定要留下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接受我给你取名字!”
白狐躺在地上,假装没听到,什么叫狐爷一定要留下,是你死乞白赖非要激动的求爷留下好吗?取名字,取来听听看……
然后,澹台凰看着它,十分残忍的吐出了两个字:“翠花!”
“嗷!”小狐狸生气的起身,一只蹄子踩在板凳上,奈何身材太过矮小,踩了半天也没踩上去,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收蹄,一只前爪指着澹台凰,“嗷——”翠花?!你这蠢货,还有品味没有?
“你要是叫翠花就留下,不叫翠花就走!随便你!”要是这狐狸连这么恶趣味的名字都接受,就说明它日后即便嚣张也张狂不到哪里去!那留下来养着,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小狐狸虎着狐狸脸看了澹台凰很久,终于确定她是说真的,深呼吸了几口气,感觉十分恼火!这女人就是故意取这个一个名字,目的是想赶狐爷走,狐爷看起来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吗?“嗷!”
翠花就翠花!谁怕谁,翠爷,不,花爷从今天开始,往死里压迫你报仇!
澹台凰嘴角一抽,倒没想到它真能答应,咳嗽了一声起身,门口有人来禀报:“太子,澹台灭那边的书信传来了!”
是云起的声音,澹台凰匆匆忙忙的贴好了人皮面具,对着镜子照了几下,确定没问题之后,就在狐狸,啊,不,就在翠花藐视的眼神之下,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将信件拿了进来,打开看。
方才打开,翠花一只蹄子踩在上面,充满了命令意味的:“嗷!”花爷要吃饭!
澹台凰嘴角一抽,忽然觉得自己惹了个麻烦!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门口吼了一声:“拿吃的来!”
“是!”门口有人领命,去拿食物了。
澹台凰打开信件,里面写着澹台灭表示愿意接受暂且歇战,先联手赶走尉迟风。约定在塞纳河畔会盟,洽谈联合事宜,塞纳河在哪里,澹台凰暂且是不知道的,虽然因为王兄腿的事情,她真的想撕了澹台灭,但现下时局逼人,也只得暂且忍耐!
看了一眼那吃的欢脱的小狐狸,澹台凰开口道:“翠花,给我把那边的地图拿过来!”君惊澜应该经常这样支使小星星吧?
“嗷!”嗷了一声,没了下文。
澹台凰耐着性子又叫了一声:“翠花,帮我把地图拿过来!”
翠花抬头扫了她一眼:“嗷!”
澹台凰的表情终于开始变得有点难看:“翠花,你嗷一声,是表示答应拿还是不答应拿?”
翠花不吭声。嗷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花爷暂且不想说!
于是,澹台凰接着道:“我给你介绍一只帅帅的公狐狸,你答应吗?”
翠花咧开狐狸嘴,飞快点头——答应!
于是,澹台凰明白了,点头是答应。“嗷!”是不答应!
她刚刚认命,准备自力更生,自己起身去拿,翠花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门口银光一闪,狐狸眼顿时瞪大,然后光速过去将地图叼到澹台凰的面前!接着十分谄媚的看着她:“嗷~”亲爱的主人,你听说过遛狗吗?
“嗯?”澹台凰皱眉看它,态度转化得这么快,什么节奏?
然后,翠花兴奋的叼来一根绳子,放到澹台凰面前的桌子上:“嗷——”外面有一只银色的帅帅的公狐狸还是狼,你赶紧出去遛我吧,其实遛狗和遛狐狸是一样的道理哦!
见着它的蹄子飞快往外指,澹台凰狐疑的偏过头,然后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小星星!嘴角一抽,不是吧?
抽搐着嘴角,把绳子往旁边一甩,不耐道:“你想出去你自己出去不是一样,为什么非要我出去遛你?”
翠花愤怒咆哮,并疯狂的蹦跶:“嗷!”你这个蠢货!我们要表现出来是偶遇的好吗?花爷就这样自顾的跑出去,会有故意引起那个帅哥哥注意的嫌疑!你快点遛我,速遛……
☆、【017】幕后之人!
南海彼岸,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一袭锦袍紫金冠的俊逸男子,手执玉骨扇,唇畔噙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站在大殿中央。
而大殿的制高点,凤座之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美妇,那便是大楚的皇后!
时光并没有在她美丽的容颜上留下多少痕迹,浓浓的妆容画在脸上,更添了华贵端庄。她面上似有倦意,语气却是十分严厉,眼神看着大殿中央的楚长歌,开口斥责道:“楚长歌,你身为大楚的大皇子,竟然如此不知体统,不晓分寸!在楚国时惹是生非就罢了,现下即便不在大楚,也伤了三位世子的腿,你叫你父皇如何向众位王爷交代?”
那潇洒摇着扇子的楚长歌闻言,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被责问!他漫不经心的挑眉挑眉毛,面上那风流纨绔的笑意竟越发浓厚,看着皇后,一字一句满不在乎的道:“父皇如何交代是父皇的事情,母后问儿臣做什么?儿臣才疏学浅,实在不懂出了这等事情之后,君王应当如何对臣子交代,所以无法为父皇做出正确的指导,还请母后明鉴!”
“你……”楚皇后一把捂着自己的胸口,竟险些没硬生生被眼前之人气得呕出一口鲜血来!明明这祸都是他闯的,现下这样一说,好像全成了他父皇的责任了!
见楚皇后如此愤怒,楚长歌也没露什么愧疚的情绪来,反而“啪!”的一声收了扇子,十分不耐道:“母后若是无事,儿臣就先回去了,儿臣府中还有美人等着呢!”
见他如此纨绔不化,楚皇后捂着胸口,眼中恍然有泪,低低感叹道:“都是母后的错,对你太过纵容,才将你教养成这般模样,母后愧对你父皇,也愧对大楚皇室的列祖列宗!”
都说到这个份上,楚长歌就是再不孝,现下也该跪下认错了,可偏生的,他那一双看似什么都没放在心上,什么都不懂,却实则能将一切都看得透明透彻的眼眸,慢慢抬起,看向凤座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俊美无俦的面上露出一抹讽笑:“儿臣现下的模样,难道不是母后所希望的吗?”
这一问,楚皇后一惊,整个人几乎在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通透无比的眼神下险些失态!她心中一阵惊涛骇浪,咬牙看着眼前这个人,竟一个没忍住,从凤座上站了起来,十分失态的失声问:“你知道了什么?”
这一问,还有这失态的模样一出,楚长歌便又是笑,看向楚皇后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跳梁小丑。那不屑的眼神扫过去之后,他方才接着道:“母后何须如此激动,儿臣不过是开个玩笑,天下人皆言母后仪态万方,端庄得体,怎么儿臣就说这么一句话,也能叫母后如此失态呢?还是母后心中有鬼?”
这话一出,楚皇后强自镇定着,慢慢落座,眼神开始变得惊疑不定,她总觉得面前这个孩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从他慢慢长大,就开始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甚至屡屡冷嘲热讽,这一切都显得太过诡异!她心中惊疑不定,生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想法,难道当年的事情他知道?
不!楚皇后又飞快的在心中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那时候他才只有三岁,三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一定是!
她强自平定的心绪,也渐渐明白楚长歌现下已经不能再随便任她拿捏,她甚至都不知道他风流纨绔的面貌,到底是他的真面目,还是只是他的用来隐藏真面目的表象,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笑了一声,仍旧是十分端庄得体,万分尊贵,和蔼的道:“长歌,你怎么能这样对你母后说话,母后……”
“皇上驾到!”门口太监们尖细的嗓音传来,打断的皇后即将脱口而出的长篇大论。
不多时,一身龙袍的楚皇,便大步进来了。他看起来四十多岁,眉宇间满是帝王的威严,双眸沉沉,阴霾中带着威慑。
楚皇后赶紧从凤座上下来,跪下开口:“臣妾恭迎皇上!”
“父皇!”楚长歌亦是不冷不热的行了一个礼。
楚皇进来之后,都来不及搭理皇后,便大步上去将楚长歌扶了起来,十分慈爱的笑道:“皇儿,快有三个月没见了,让父皇看看瘦了没有!”
楚皇后一听,当即笑了笑:“皇上放心,长歌最是会照顾自己的,如何能瘦了呢!”
“你闭嘴!”楚皇闻言,偏头便是一声呵斥,直直让楚皇后面色一白,脸上险些挂不住,楚皇收了扶着楚长歌的手,又对着皇后冷喝道,“皇后,长歌方才回来,你便将他召来问话,你意欲何为?”
“皇上!皇上您何须如此生气,长歌也是臣妾的儿子,臣妾自然是希望他好好的!臣妾不过是因为几位世子的事情,问了他几句罢了!”楚皇后容色凄哀,仿佛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楚长歌无趣的挑了挑眉,相当不耐烦的道:“父皇,若是没什么事情儿臣就回去了!您也不必查问了,几位王爷家世子的事情都是儿臣所为,七妹妹嫁给上官子风也是儿臣一个人拿的主意,父皇若是要惩处,儿臣也就在皇子府等着!请父皇准许儿臣暂且告退!”
楚皇面色一僵,竟没想到他就这样大刺刺的承认了,并且面上半点做错事的愧意都没有!于是他看着楚长歌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点恨铁不成钢:“家国大事,你如此儿戏,你……”
铜钱一见楚皇动怒,很快的站在后头扯楚长歌的袖子,示意他认错,只要殿下低个头,皇上是一定不会跟殿下计较的。
谁知,楚皇子殿下见楚皇动怒,也只是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父皇,儿臣也是为了你好!这几位王爷越发的飞扬跋扈,竟然纵容他们的世子和儿臣在青楼抢女人,这完全是不将天家放在眼中,儿臣不过是替您给他们一些警示,至于七妹妹之事,常言道长兄如父,作为如同父亲的长兄,儿臣很有义务为七妹妹觅得一桩好姻缘,所以要怪也不能怪儿臣,只能怪母后将儿臣生得太早,才不得不多为弟妹们操些心,儿臣心中也很无奈!父皇还有别有疑问吗?”
这下莫说是楚皇了,就连铜钱的嘴角都抽搐了几下,不知道殿下是从哪里来的歪理,挑衅生事,擅做主张,还能是为了皇上好,责任也在皇后!真是……扯淡!
楚皇后听了这话,气得险些没晕过去,她冷笑了一声,正要呵斥,楚皇却叹了一口气,十分无奈的挥了挥袖子。非常自暴自弃的道:“罢了!朕定是上辈子没有做好事,才生了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滚下去吧!”
他这话一出,整个人都仿佛老了几十岁。对自己这实在无法教化的儿子,已然是无奈到了顶点!
楚长歌等这句话很久了,正准备说告退,下人忽然来报:“皇上,皇后!三皇子殿下说他回国之后,先去了军营整顿,现下前来请安了!”
皇后心中一喜,正要传唤,楚皇却忽然面色一冷,冷声呵斥道:“他未经过朕的允许,擅离楚国,还有脸来请安!让他滚回去好好闭门思过,未得朕的旨意,不得出门半步!”
“是!”宫人应了一声,便出去传令。
楚长歌犯了这么多事,楚皇也半分都不计较,而楚长风只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被帝王呵斥禁足,这般偏心已然是明显到了极致,楚皇后脸色一白再白,攥了攥袖袍,低下头没再吭声。
楚长歌不甚在意的挑眉,旋即漫不经心的道了一句:“父皇,儿臣告退了!”
话一说完,都不等楚皇回话,便大步踏了出去,也不知是料定了楚皇不会将他如何,还是根本不在乎楚皇会处置他。
楚皇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楚长歌这一出来,便见着了刚刚被宫人传了话的楚长风,楚长风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是这样的结果,已然习惯了父皇的态度,倒也没太在意,仰头看着白玉台阶上步下来的楚长歌,上前一步,为难道:“大皇兄,二皇兄还没回来!父皇明早知道了,必然又是雷霆之怒!”
“母后也不希望他回来不是么?本殿下以为,三皇弟也是这样想的!”楚长歌星眸含笑,满是漫不经心。
楚长风一听这话,登时面色发紫,眼底涌现出被侮辱的神色,冷笑一声道:“长风从未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高高在上的位置也并非我之所欲,还请大皇兄慎言!”
楚长歌轻笑一声,摇着玉骨扇,大步而去,漫不经心道:“不是你的愿望,却是母后的愿望!”
楚长风一怔,终而无言。
看着前方之人俊秀挺拔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们明明是一母同胞,可父皇偏爱大皇兄多一些,母后偏爱自己多一些,唯独二皇兄一人……想起当日返楚,二皇兄的那一句,反正也没有人希望他回来,楚长风冷硬的心就划过一丝刺痛。
都是亲兄弟,父皇母后如此,又是何必!
楚长歌一路而行,出了高高的宫门,前方一片雾霭。他脚步忽然顿住,从袖口拿出一块布料,那是当日在望天崖,抓住她之时,从她袖口扯下来的布料,那日他悄悄的收了起来。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忽然极想见她。
回了自己最不想回来的地方,面对着这些不欲再多看一眼的人,他竟有种冲动,策马而去,去煌墷大陆找她。
铜钱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如同这一路上一般,动辄看着那块布料发呆,终于禁不住开口:“殿下,如果您想回煌墷大陆,就回去吧,皇上是不会责怪您的!”
“罢了!”他将布料收入袖中,再前行,又是那玉树临风,放浪不羁的模样,“既然说了退出,本殿下不会食言!”
——
澹台凰终于还是没有满足翠花的愿望,对于一只一天到晚只想着支使她的宠物,她是无法虔诚的将对方当成大爷伺候的!并且她不仅没有满足它的愿望,还十分不厚道的欺骗了它,说小星星童鞋虽然是公的,但是它喜欢的是也公的,它不喜欢母的!
翠花听说了这件事情,只感觉一个晴天霹雳!自己生平喜欢上的第一只公狐狸,居然是个同性恋!这直直的让花爷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精神萎靡,表情痛苦,心情烦躁。连着好几天的表现都貌似来了大姨妈的女生,特别暴躁!
就在这会儿,连云十八骑的首领,也都被澹台凰招呼进来商讨要事。塞纳河畔离两军驻扎的地方都不远,几乎是中间地带,澹台灭选择这个地方其实并不奇怪,但是和谈的细节,却必须商议清楚。
不少人都认为澹台灭答应和谈,可能有诈,故而商议起来,也更加热火朝天了一些。
最后,大家都一致认为,如果去的话,必须带上大队的人马,否则对方要是突然发难,他们就是羊入虎口只能哭瞎。商讨是激烈的,结果几乎是一致的,澹台灭要求是和澹台戟亲自见面,借机发难的几率很大。所以他们必须要有所准备,万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谈论到最后,君惊澜回来了,掀开帐篷,便看见这么些人在火热朝天的讨论,澹台凰见到他便是一喜,却没注意到他不太正常的面色,上去将他拉过来,十分谄媚的道:“你回来正好,帮我看看!”
这货聪明的很,有免费的军师不用白不用!
君惊澜被她一拖,倒也没反抗,轻笑了一声,便随着她到了地图边上,狭长魅眸往上面扫了一眼,其他人一见太子殿下如此信任北冥太子,当即便将事情细细的在君惊澜的身边解说了一遍。
他听了,懒懒笑了笑,瞬息便注意到了几个点,如玉长指在地图上轻轻一指,三处,是山岚之后的隐藏盲点,狭长魅眸往他们身上一扫,闲闲道:“你们说,这三处,有何好处?”
连云十八骑还没来得及开口,澹台凰已经飞速的会意过来!这三处是塞纳河的对岸,也是澹台灭的军队所统辖之处,有山岚遮挡,便能形成一个盲点,所以如果澹台灭会埋伏人的话,定然会埋伏在那里!
澹台凰点了点头,表示会意,开口道:“所以我们的人要先到这三处去看看,并在沿途的路上多注意一番,倘若他们在这里埋伏兵马,就说明此间有诈!”
太子爷听罢,当即赞赏的点头。
连云十八骑的人,也是皱眉频频点头,他们都只怀疑可能有诈,想着如何防范,却没想到怎么去试探是真的有诈,还是他们想得太多。而北冥太子,只看了一个地图,很快就找出了所有可能有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一分智谋,叫他们如何不钦佩!难怪太子殿下这般信任他了!
君惊澜提示到这里,澹台凰很快的就想出了后续来,伸手指着那三处之后的一条山道,后头正是通往雪山的地方,笑着开口:“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设伏,如果他们真的有异动,便从此处出击,一举歼灭!”
这话一出,众人皆开口:“太子圣明!”
一点就透,君惊澜看她的眼神,也满含赞赏。
众人明白了具体怎样安排之后,便都大步出去准备了。澹台凰收拾了地图,这才偏过头问他:“你出去做什么了?”
“干娘说法子已经找到了,这是药方!”他如玉长指伸出,指尖安静的躺着一张薄薄的纸,澹台凰飞快接过来,打开一看。然后,那惊喜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抬头看着他,十分尴尬的道,“呃,那个啥,我不懂药草,这些药都有吗?”
不懂药草还飞快的抢过去看,翠花童鞋在她身后鄙视的竖起了中爪!
太子爷似乎是早已习惯她无厘头,懒洋洋的笑了笑,伸手指了几处:“这些药都有,只是这三味药,煌墷大陆没有!尤其紫罗珠,天下只有一株,在楚国皇室的手中,而迦叶砜,午夜魔兰,都在东晋皇帝的手上!”
这下,澹台凰的表情就有点僵硬了!果然这些药一个都不好找,这三味药的下面,都被南宫锦用笔画了一条小小的线,而还有一味麒麟草的下面,也画了线,她抬头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画了线的应该都是不好找的,这成型的麒麟草好找吗?”
“麒麟草,爷有!”他懒懒勾唇笑了笑,是颇为自得的神态。
澹台凰心中一喜,伸出手揽着他的脖子往下一扯,“吧唧!”在他面上印下一吻,十分开心道:“遇上你真是太幸福了!”
他宠溺一笑,又十分犯贱道:“太子妃可以以身相许,表达对爷的感激之情!现下你便可以脱了!”
“脱你妹!”澹台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就知道不能对他说好话,说了他就开始找抽!
细细思索了一下他的话,想着紫罗珠在楚国皇室手中,便笑着开口:“我出去问问楚玉璃,看他知不知道紫罗珠的下落!”
君惊澜点了点头,示意她去。
这次他竟然没跟着,也没吃醋。待到她出门之后,他方才颓然的坐到床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揉了揉眉心,眸中隐隐有水光浮动。
澹台凰乐颠颠的出门之后,没走几步忽然觉得这货今天的表现似乎有点不对,从那会儿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最奇怪的是自己要去见楚玉璃,这醋坛子今日竟然破天荒的没拦着也没生气!
她心下生疑,转身便往营帐走,脚步很轻,也不知是否君惊澜现下心绪太混乱,竟也没听到她回头的脚步声。
屋内,传来夜鹰的声音,很低,以她现下的武功却能听得分明:“爷,麒麟草您就真的这样给出去?那可是……”那可是爷看得比性命还贵重的东西!
“夜鹰,你问得太多了!”凉凉打断,语气中已经隐有不耐。
夜鹰见他已经隐有不悦,当即便不再问了。
澹台凰一听,便知道不对,当即一把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大步进入,走到他跟前,盯着着他的眼问道:“麒麟草是什么?”
走到近前之后,这一看他,她当即惊了一下!她从未看过他脸上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绝美潋滟的面容之上,有着淡淡的倦色,眸色发凉,还隐有水光。
见她一问,他当即敛了容色,似是不甚在意的看向她,懒洋洋的笑道:“麒麟草么,是爷养了十几年的一味药材,夜鹰怕爷舍不得,所以就多问了几句!”
他这般一说,澹台凰的面上现出几分狐疑,挑眉问:“真的?”
她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舍不得,但却不像只单单因为养了十几年的那一种舍不得。
“自然是真的,爷还能骗你不成?”他挑眉而笑,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笑看着她。
澹台凰一直盯着他唇畔的笑意,盯了很久,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僵持对峙了很久,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坚决,终于低叹了声,懒懒笑道:“何须问那么清楚呢?你明知道,若是为你,任何东西爷都能舍下!”
他这话一出,她心头一软,看着他美过万里山河的容颜,竟几个大步俯冲过去!一把将他按到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