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她虽然来莺燕楼不过几次,却也被一些有心人给惦记上了。

毕竟,一个出手大方,相貌俊逸又颇有一番风姿的书生最是容易让心中有那么几分浪漫情怀的青楼女子留意了。小幽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这边小玉去吩咐人上菜,就又有人敲响了‘秋’字间的门。

林小碗头都没回,淡淡道:“进。”

门应声而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亭亭玉立,一样是一身荷粉色的衣衫却比小幽的不知道高档上多次,更是衬得人清丽动人。那人脚步轻移,纵然‘秋’字间里面早已经点了熏香,竟然也没有压下她身上那股闻着似乎淡淡的幽香。

林小碗这才侧身回头,斜靠在了窗户边上看着慢慢走进来的女子露出了一丝笑容。

“原来是清荷姑娘。”她此时的嗓音柔和清雅,没有一般女子扮作男人时故意的暗哑低沉,反而是动听中透着自然,如果仔细听的话实际上跟左容的声线有着几分相似。清荷根本就没有怀疑过眼前人的性别,这会儿听到林小碗直接叫出她的名字倒是也不意外。

毕竟作为莺燕楼的头牌之一,她还是有些自信的。

“张公子是吧,我听到小玉她们是这般叫你的。”她说着走过去,没有太过于挑逗或者是暗示的举动,甚至没有站在窗户边上,反而是立在一次,距离林小碗有两步的距离就停了下来,“张公子看着似乎不是戎州城本地人?”

“清荷姑娘说的是,我来自灵州,一路游学到此听人提起戎州的冰灯节这才留了下来。”林小碗对于自己的来历倒是丝毫不避讳,转而又道:“没有想到,戎州城内不止冰灯漂亮,美人也格外的多。如清荷姑娘这般清新脱俗的姑娘,张某虽然见过一些,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姑娘的。”

就算是楼子里的姑娘,也鲜少有不爱受人吹捧的。清荷掩唇轻笑,看向林小碗的眼神就又有了变化,更多了一丝魅意。“张公子游学各处,只怕见过不少的风土人情,也听闻了不少的趣事吧?哪里如同奴家一般,在这楼子里长大,脚步从未踏出过戎州城,不知道外面的天地究竟是怎么样的。”

她语带感叹,身子微微靠在一旁,而随着她的动作那妖娆的身材也更好的展示在了林小碗的眼前。“那日公子第一次来莺燕楼中,倚在对面那间房中凭栏独饮,我就留意到了公子与别人不同呢。”

清荷说着伸手轻轻一指,所说的正是林小碗第一次来时所在的房间。她手指微微转动,然后对着林小碗勾手,道:“张公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小碗依言微微倾身过去,虽然不知道这清荷所要说的秘密是为了什么,不过这戏还是要演下去。如今她是一个逛青楼的风流书生,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对着清荷这样的绝色若是无动于衷那也太假了。

“清荷姑娘…”

“砰!”刚刚就没关严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小玉一脸铁青出现在门口,还未曾开口就看清楚了屋里的人究竟是谁。“清、清荷姑娘?”她错愕地看过去,然后连忙屈膝道:“不知道清荷姑娘在这里…”

小玉却也没有真正退让,说完就起身过去,笑着道:“张公子,之前奴婢给你留的酒味道可好?”

林小碗一副最难消受美人恩的样子,眼神在清荷和小玉之间徘徊。倒是清荷这会儿脸色有些不自然,笑着道:“我也是看这位公子一人在此就进来说两句话罢了。小玉是吗?我听妈妈提起过你呢,说很是看好你。”

她说着甩袖转身,身姿袅娜地出去了。小玉脸色微微变化,半响才回神笑着道:“张公子,我给你斟酒。”说着捧起酒壶过去,给林小碗手中的酒杯倒满酒,这才又低声道:“张公子风姿绝伦,奴婢早就心许公子,却没有想到就连被张大人包下的清河姑娘也对你颇有好感。”

她说着双眼微微发红,又低声道:“小玉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自然是配不上公子的。只是…”小玉说着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林小碗,“小玉不敢奢望独占公子一人,只是清荷姑娘却是被张大人包养的。如今张大人在戎州城虽然不如之前,却也不是好惹的。若是让人知道公子与清荷姑娘有了什么暧昧,只怕对公子不好。”

她这话说得实心实意,林小碗自然是做出感动状连声道与清荷并无关系。一番花言巧语这才哄得小玉重新露出了笑容,凑过去百般讨好暗示着心许林小碗,试探着他是否有帮自己赎身的意思。

而隔壁的‘夏’字间很快也就隐隐约约传来了人声,小玉偷偷撇了下唇角本想劝林小碗去后面休息,却见林小碗今日似乎对楼下的歌舞格外的感兴趣,竟然足足比平时晚了大半个时辰才让人开了房。

“今夜我就留下,如何?”林小碗笑着说,“至于我那书童,正好可以守在外面。”

小玉闻言自然是一脸的欢喜,让人开了客房又上了热水,殷勤地陪着林小碗入了房——然后就如同往常一样被放倒了。

“姐姐!”林童听到林小碗叫她这才连忙摸进了房间,看着倒在床边睡着的小玉低声道:“接下来呢?”

“你就守在外面,留意着香园的动静。若是张铁和清荷两人回去就进来告诉我一声。”林小碗说着脱下小玉的衣服,随意丢了一些制造迷乱的假象。“之前让你在‘夏’字间放的东西可弄好了?”

“姐姐放心,你都引了清荷过去,给我制造空荡,我又怎么可能失手。”林童笑着说,而林小碗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妥,竟然想起了当时清荷未曾说出口的秘密。那也许只是一个女子故意勾搭人的手段,然而她就是下意识的有些在乎那个细节。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林小碗让林童去外面守着,然后就在屋中缓缓地布置起来。既然是要过夜,他自然不能太过于疏忽一些细节。

成败皆看今夜了!

“醒醒,醒醒!”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玉感觉到自己正被用力的摇晃,这会儿迷茫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张公子一脸的惊慌,“我忘记了今天还有急事,小玉,我该走了!”

小玉就看到张公子慌乱地下床,胡乱地套着衣服。

这会儿她只觉得浑身酸痛,还有种懒洋洋的感觉,回想起昨夜那些绮丽的风光,她脸微微一红,却也明白还不是发花痴的时候。因此连忙翻身下去帮着林小碗穿衣收拾。

林小碗手一挥道:“你也快穿好衣服,送我出门。不用管我这边,不然耽误了时辰说不定要误大事了!”

小玉这会儿才醒过来,也来不及细想更是不敢追问林小碗是什么事儿,匆匆穿好了衣服就看到林小碗塞了两锭银子到她手中,“小玉…”她微微一顿,又道:“我走了。”

外面天色才蒙蒙亮,小玉来不及细想心中一喜把银子塞好就带着林小碗和林童从后院的小门离开。回身她才喜悦地摸出了银子用力咬了一口,看着上面的牙印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再加上这笔钱她就能够赎身了吧?回去睡了回笼觉,然后就去问妈妈她要是自赎自身要多少钱!

而出门的林小碗这会儿早就把那一身张公子的衣服脱下换上了有林童带着的另外一套林小碗的衣服,姐妹两个人换好衣服后没有立刻回林氏食肆反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赶早市买食材去了。

而就在她们两个人再早市挑选整只羊羔跟人讲价钱的时候,才醒过来的清荷迷迷糊糊地叫身边的人:“张大人,该起身了,不是说今天要再去那位京城来的大人府上一趟吗?张大人?”

她接连叫了两声却无人反映,清荷一愣下意识伸手一推,却觉得身边的人入手冰凉。她浑身一紧,然后颤抖着手探向了张铁的鼻下,半响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

第46章 线索

外面守着的丫鬟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看到床上张铁青白的脸色,心中一紧又看了一眼吓傻的清荷连忙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姑娘!”她低声提醒,“别叫!”

清荷被吓得回过了神,低头看着身边的尸体连连点头,“怎么办?”红袖招那位绿娥的死她们可是都知道的,这会儿张铁死在了这里,她们岂不是要陪葬?

想到这里清荷更是害怕,半响才低声道:“咱们、咱们把尸体偷偷运出去?”

那丫鬟双眼一亮,然而此时外间已经响起了混乱的脚步声,主仆两人心中皆是绝望,根本就没办法阻止被清荷一声惊叫引来的围观者。

“怎么了怎么了,大清早的…”莺燕楼的妈妈绕过屏风进来,定睛就看到了张铁的尸体。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立刻就呵斥了身后的人,“都给老娘留在外面,阿崔进来!”

楼里的老嬷嬷阿崔闻声挤过众人进去,并且颇为了解妈妈心意的驱散了众人,“都散了吧散了吧,该出门的客人也都伺候好送出门…”

“不许人出去,强哥,让你兄弟看好楼子里里外外不许任何人出入。”妈妈咬牙,这会儿脸色比床上早已经没了气息的张铁都难看,“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外面的人皆是一愣,阿崔进来之后随着妈妈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转身又出去道:“还不赶紧按照妈妈说的去做,都活腻歪了不成。”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出来,拉着阿崔的胳膊,低声道:“崔嬷嬷,你也给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这只听到清荷一声叫,大家都赶过来不也是担心她吗?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滚滚滚,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滚回你们的房间里去,不然不要怪嬷嬷我没提醒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可别哭!”崔嬷嬷哪里还有心思跟清莲玩这样的心思,一把把人推开,“都各回各屋去!强哥…”

最后她走到了莺燕楼护院强哥的跟前,压低了声音道:“派个可靠的兄弟去一趟衙门,张大人死在这儿了。”

“什么?”饶是在街面上混得颇有些面子的强哥也是一愣,半响才脸色难看地道:“咱们不如趁着没几个人知道把尸体运出去?”

“强哥说笑了,这怎么会没人知道。昨夜张大人宿在咱们莺燕楼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不要说是他死了,就算是不见了头一个被查的也是咱们莺燕楼。”崔嬷嬷倒是跟莺燕楼的当家妈妈一个想法,“还不如咱们老老实实的报案,再拿钱打点着,只怕才不会受牵连。”

“这…”强哥毕竟只是混迹与街面的,凭的是一身的本事而不是头脑,听到崔嬷嬷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出去就招手找了个可靠的副手在莺燕楼里维持局面,他亲自去报官。

崔嬷嬷看他没有再拖拉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进了清荷的屋中,就见她此时已经下床,外面套了一身衣服正惶恐不安地跪在地上求妈妈救她。

“我再问你一句,这张大人死的尸体都凉透了,你一夜竟然都没有察觉?”妈妈坐在一旁,一脸的晦气,这会儿见崔嬷嬷进来对着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清荷膝行上前抱住了她的腿,哭着道:“妈妈,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啊,求妈妈救我…”

妈妈也很是无奈,然而跟一旁的崔嬷嬷交换了个眼神也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要是最后没有办法,只怕只能够把清荷给舍弃了。他们这楼子,还是有些背景的断然不能因为张铁的死就这么倒了。

她这边叫了清荷起身,又让丫环伺候她洗漱了一番。而此时,被惊醒的那些客人大多都要离开了,却被强哥的兄弟们守着大大小小的门不让走,这会儿也跟着闹了起来。

楼中另外一位嬷嬷何氏这会儿撑不住来,跑来找妈妈拿主意却是挨了一通臭骂,这才扫兴地离开回头让厨房准备热茶热菜,招呼着那些大爷们。

然而莺燕楼这般死活不让人走还是让那些过夜的嫖、客心中多了些想法,纷纷找来了陪夜的女子打听事情。那些女人心中也是正好奇呢,此时听到客人问话却也只是笑着打哈哈,不敢多言语一句。

只有一人例外。

清莲这会儿正在‘春’字间里面陪着她昨夜的客人吃早饭,这是一位来自南边的大商户,这次来戎州城也是进货顺带看冰灯节的。这会儿她一边剥着茶叶蛋一边道:“昨夜里面清荷那边陪的可是张大人,她那般叫都不见那位张大人出面,我看…”

说到这里她轻声一笑,转手把剥地光滑的鸡蛋放在了客人面前的盘子中,“那位张大人只怕不好了呢。早些日子他才遭人刺杀,也许是有人还不愿意放过他!说起来,也是清荷晦气,旁人都不敢接的客人,非要当成香饽饽一样凑上去,这下可算是毁了。”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提知道张铁包了清荷之后她恨得撕碎了两个枕头套的事情,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那商人闻言却是眉头紧皱,半响才道:“张铁,可是前段时间被刘功给顶替了那位将军?”

“薛老爷认得张大人?”清莲双眼一亮,这位薛老爷不过来过两次,她也是看中了对方出手阔绰,这会儿听他语气似乎跟官场上的人还有来往…她想着身子一软就依了过去,笑着道:“可不就是那位张大人嘛,不过他因为冬猎会上的事情已经不得马将军待见了,只怕死了也是白死…”

她还想再说,就听到门外用力的捶门声,莺燕楼的门一开就见一队的衙役一拥而入,后面还跟着整整两队的兵卒,最后才是楼里的强哥低头哈腰陪着衙门的老爷还有刘功、冯贤成进来了。

“这…”清莲一愣,被楼下这个阵仗给吓到了,而那些兵卒进来就立刻拔刀守在了门口,另外也有人也控制住了那些正在抱怨的嫖、客、妓、女,此时还有人如同杀神一般上楼来。

至于那几位大人,这会儿被强哥带着去了后院,根本就没有理会那些嫖客中有些人喊的“你知道我是谁吗…”之类的话。

“张大人总归是马将军的心腹,若是出事了马将军不见得会不管,然而这没了命再不管就会让手下人心寒了呢。”薛老爷这才淡淡地道,看着闯进来得人也不气恼惊慌,反而起身配合。

妓院中的客人和姑娘都被分开集中在了一楼的两侧,由兵卒看管。而刘功和冯贤成连同同他们比起来,在衙门里毫不起眼的郭邵杨三人则一起去了后院清荷的香园之中。

如今已经天光大亮,香园里的一应布置也显露出来。只可惜这些人此时无心赏景观花,带着几个士兵和衙役匆匆入了屋内,就看到衣衫不整的张铁横躺床上。

“张大人!”郭邵杨率先冲了过去,站在床边一脸沉痛地看着张铁的尸体,不知道是哀叹对方的命不好,还是哀叹自己时运不济。他身后是跟上来的冯贤成和刘功。刘功实际上是不愿意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的,毕竟是他顶了张铁的位置,张铁如今死了他的处境相对还是有些尴尬的。

然而遇上了,就真的没办法躲开了。

他低头看着张铁的死相,不由自主地轻轻移开了眼,挥手示意跟来的仵作上前验尸。

因为死者是张铁,又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妓院之中,所以来之前冯贤成就特意带来了两个仵作。如今仵作上前,他就拉了一把郭邵杨一起退到一旁,由着两个仵作验尸。

两个仵作足足检查了一刻钟,半响才由年长的那个开口:“按照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来看,死者大约死了由两到三个时辰,死后并未被移动过。”

另外一个在一旁跟着点头,道:“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可能是猝死。”

“不是被人杀害?”冯贤成直接问,“你们可确定了?”

两个仵作对视了一眼,然后才由年长者开口道:“从表面来看,如今并不能看出什么迹象,如果要做进一步的检查的话,只怕还需要时间。”

刘功点了下头,而郭邵杨心中却有些急了,这要是送到了他的衙门,那这事儿就真的跟他脱不开关系了。他正想说些什么推脱的话,却被刘功给抢了先。

“冯大人,若只是依靠这些普普通通的衙役和仵作只怕是查不出什么的…”他说着顿了一下,声音又压低了三分,“你说,是不是请那一位过来看看?”

“看看?”冯贤成闻言心中却有些迟疑,刘功不懂得这里面的弯绕绕这才会在有了难题之后想到左容。而对于已经猜测到部分真相的他来说,却不太相信左容。他皱眉想了片刻,才道:“先把尸体运回锦衣卫。”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送到衙门里让这群无能的人办案。

郭邵杨松了一口气,一旁莺燕楼的妈妈也是放下心来,正想上前说话就听到刘功又道:“这动了现场的话,只怕那一位到时候也不好看出端倪了。冯大人,如今可不是赌气的时候,张大人的死若是马大人问起来的话…”

他语调中暗示的意味十足,冯贤成抬眼看了一眼,才道:“放心,有事我担着。”

那一眼中带着的警告格外的明显,刘功一愣然后才有些尴尬地退到了一旁不再说话。几个锦衣卫进来,很快就收拾了尸体然后带着尸体离开。冯贤成这边回头才看向郭邵杨道:“记录下这里所有人的口供,然后让他们签字画押。把这里所有人的名单都送军部和城门处,这些人不得许可不许离城。”

郭邵杨连连应了,没有丝毫的不快。冯贤成又转头看向莺燕楼的妈妈,“就劳烦妈妈和清荷姑娘,以及这院子的人跟我去一趟锦衣卫了。对了,这院子封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这些人来的快,走的更快,浩浩荡荡地离开,只剩下郭邵杨一个人收拾烂摊子,反而郭邵杨却也送了一口气,这会儿指挥着上下忙碌,先是把香园给封了,然后就让人录口供。

而另外一边,等出了莺燕楼冯贤成这才留意到了一旁的刘功,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后面,低声对刘功道:“此事事关重大,并不是你我能够做主的。且那左容又是京城里来的人,让他参与进来万一有了什么变故又怎么说?不是我刚刚不给刘兄面子,实在是为了刘兄好啊!”、

“是我多事了,冯兄不必这般解释的。”刘功连忙拱手放低了姿态,心中纵然是有不满也没有表露出来,反而低声道:“我新晋上来,又是占了张兄的位置,这才心中颇为不安想着尽快查出真相结案。却忘记了这左容的来历,是我冒失了…”

“无妨无妨,这事儿过会儿还要劳请刘兄陪我一同去见马大人呢。”冯贤成没有继续下去,反而转头提起了马城,“至于要不要让那位参与进来,也看马将军的意思吧。”

两人这才又跟上了队伍,等到把人都关入了锦衣卫中,也不听那些人求饶或者是讨好,直接就又出了锦衣卫的会所跑去将军府。

马城得到张铁的死讯也不算晚,这样的事情冯贤成自然是不敢瞒着他的。他已得到信儿就立刻派了人去通知马城,如今冯、刘两人过来,马城就在外书房见了这两人。

“如何?”他挥手免了这两个人的礼,坐下就直接开口问道。

在马城跟前,刘功自然不敢抢在冯贤成之前说话。因此回话的人是冯贤成,他上前一步道:“衙门的两个仵作初步检查了一番,应当是昨天夜里死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看着倒像是猝死。”

“一个一个,不是被杀就是猝死,被杀的那个还找不到元凶,猝死的更是连死因都不清楚,再这么下去,我还如何安眠!”马城心中憋着一肚子的火,又有些恐慌不安,这会儿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上面东西微微晃动。冯贤成和刘功这会儿都不说话,直等到他又平静下来,冯贤成这才试探着开口。

“尸体,还有昨夜陪着张铁的妓、女、丫鬟、莺燕楼的妈妈我都带去了锦衣卫。想来细细查下去定然是能够查出一个端倪的。”他说着看向马城,“只是所耗费的时间就…”

“只怕对方得手就远遁了!”马城皱眉,“之前一直派人跟着的,本以为他这个笨蛋还有些用处,没有想到白白浪费了他那一身的本事,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连睡在他身边的妓、女都没有察觉,想来对方是高手。”冯贤成说着又看了看马城的脸色,低声道:“那个左容,若是可信的话,倒是可以用一用。”

“问题就在于,不知道他是否可信!”马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然而张铁的死牵扯的事情太多,依照他对一些事情的敏锐程度,说不得到时候就会察觉了当年的事情。”

冯贤成闻言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只有刘功一人低头不语,却是趁着两人目光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徘徊在那两人身上。

当年的事情,什么事情?

林小碗和林童两人买了东西,就雇了个车一起送回来。这一路也算是顺利,偶尔听人提一起莺燕楼的事情,两人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同旁人一般听了一耳朵。

“最近不太平啊!”送货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这会儿帮着林小碗卸了车上的货才道:“姑娘下次要是再买什么东西,就还招呼我老铁就是了!保管价格童叟无欺!”

林小碗谢过,又多给了五文钱算是谢他帮忙搬东西,这才回身去厨房跟大厨一起忙碌处理这些食材。由着小童照应外面的食客,等到她这边忙得差不多了,左容这才过来吃早饭。林童叫了她出来,三人围坐一起吃着早饭,左容左看看右看看,等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这才开口:“看你们姐妹心情很好,似乎遇上什么好事了?”

“今日去早市买东西,买了两头不错的小羊羔,你来之前我正跟大厨商量着怎么做呢。”

“我要吃烤羊腿,用炭火慢慢烤的,油水滋滋滋地往下滴,想想都流口水!”林童连忙道,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小碗,“姐姐之前同意了的,晚上要一起做炭火烤羊腿,就在咱们院子里。”

林小碗点头,笑着转头看向左容,“一起来吧?”

左容点头,正想说话就听到林小碗又道:“我们回来的时候,还听到一件事情…”她有些迟疑,然而如今事已成,就不用再瞒着左容怕他反对了。更何况,左容迟早是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口中知道,然后推测出来是她动的手,倒不如她直接告诉他。

想到这里,林小碗才略微收敛了下脸上的笑容,低声道:“阿容,有件事情…”

就在这时,食肆里面突然涌入了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打断了林小碗的话。这几人进来四下一看就径直朝着他们走来。林小碗心中扼腕,明白只怕是没机会主动对左容提起杀张铁的事情了。

领头那人到左容身边行礼,然后才弯腰低声道:“左大人,张大人死在了莺燕楼,马将军请你一同去锦衣卫。”

左容闻言一愣,却没有下意识地看向林小碗,反而像是迷茫了半响才问道:“你所说的张大人,是指张铁?”他说着这才抬眼,一眼扫了过去,留意四周。目光几乎没有在林小碗的脸上多停留片刻,林小碗却是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低头道:“我之前去早市回来时倒是听人说莺燕楼那边一大早就出了事儿…”

她说着看向左容,“刚刚我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事儿了…”

左容点头,道:“我吃了早饭就过去。”

“这…”领头的锦衣卫一愣,迟疑了片刻这才道:“那咱们兄弟就在一旁等着做大人呢。”

被一桌锦衣卫坐在旁边盯着吃饭,左容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反而是林童有些害怕匆匆吃了东西就跑去柜台帮忙收钱。林小碗看了一眼那边的锦衣卫,又看了看神色淡定的左容,趁着人不注意手放在下面偷偷扯了下左容的衣摆,低声道:“你生气了?”

左容唇角微微抽动了下,抬头无奈地看了一眼林小碗,低声道:“你说呢?”

林小碗闻言却也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只是微微摇头,低声道:“你吃了早饭去忙吧,晚上我和小童等你回来。”

原本心中有些恼火的左容听了这话,莫名地觉得火气似乎就这么消散了。再看着林小碗无奈的神色,甚至有种是他无理取闹的错觉。他一只手放下去,轻轻握住了林小碗的手,低声道:“我没生气,我只是担心…”

是的,那些恼火也是针对自己的。他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发现林小碗的一些细节的举动吗?不见得,然而这些天他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了与马城等人周旋,又要暗中调查黄富强的死,这才无视了那些显而易见的细节。

轻轻的拍了下林小碗的手,他道:“那我先走了。”

左容起身,那一桌的锦衣卫跟着也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这才有人大胆凑过去问林小碗,“那左先生是什么身份啊,竟然让锦衣卫等着?”

林小碗抬眼看了下,却是没有回答。说话的人自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是锦衣卫的事情,知道多了也没好处。

等到人都散去了,林童这才凑到了林小碗的身边,低声问道:“姐姐,左先生生气了?”她微微皱眉,低声道:“他不会不理你吧?”

本来还有些心事的林小碗闻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阿容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好了。”她双眼弯弯,眼睛里面全然是对左容的信任。

左容神色平静地走在街道上,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因为他身前身后的锦衣卫而对他行注目礼也没有一丝的紧张。而实际上,他内心几乎要抓狂。

当时林小碗的表情虽然不明显,然而两个人认识这么久,相处这么久,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林小碗眼神中的意思。

张铁是她杀的!没有第二种可能了。

他的喜心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在最初的震惊和恼火之后,心中留下来的更多的是担心。就算当初周王的死,左容承认林小碗安排的很是妥当,整个过程也干脆利索没有留下多少可疑的东西。可是,在去往锦衣卫戎州城会所的时候,他的心中还是越来越恐慌和担忧。

如果林小碗真的是冲动之下动手的话,他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呢?真的能够骗过马城、邢桥和冯贤成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