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容见状,趁机劝她道:“不如等这阵子过去了,你与我结伴,同回京城可好?之前你也说了,这般活在仇恨之中,必然不是你死去的家人所乐意看到的。”他话说的简单,然而语气中所透露出来的感情却是真心实意的,“小碗,听我一声劝。这样的事情,本就不该由你来做。我能为你遮掩一次,却不见得能够次次为你遮掩。所以,收手吧。”

“那阿容你呢?”林小碗抬头看过去,“不是也放不下仇恨,在做跟我一样的事情?”

左容一顿,然后才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在做这样的事情了,就更不必因此脏了自己的手,不是吗?”

按理来说,林小碗既然知道自己并非是中了诅咒,而是中毒,自然是可以放下当年灭门的惨案,自顾自在这个时代活下去的。然而,也许是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甚至是与这具身体越来越契合的缘故。她此时非但没有觉得可以撒手不干了,反而更有种责任压在肩上。

她既然成了林小碗,那么就要背负起她之前所背负的仇恨。不然,岂能有一日安眠?

林小碗不用说话,只看她的神色左容就明白她心中所想了。这会儿叹息了一声,他并没有继续劝下去,反而道:“你好好想想,若是…若是要做什么,我希望你能够信我,在那之前先知会我一声。”

林小碗更是内疚,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受了“林小碗”的影响,就如同那次见到周王一般,几乎要克制不住心中的杀意。然而,此时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左容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他神色间带着明显的疲惫这会儿醒了酒反而更显出累极了的感觉。

林小碗一路送着他出了店门,又看他步履缓慢地过了鹊仙桥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关门回后院,等到她躺在温暖的火炕上时,所想的那是那一瞬间心头涌起的不愿意放弃的冲动。或许那并不是冲动,而是这个身体最后的执念了。

纵然不是诅咒,她既然接替了林小碗的人生,自然也要一起把这仇恨给扛下来。

她摸着心口,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就此丢手不管的。”杀人这种事情,她向来驾轻就熟。

冬猎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红袖招死了一个鼎鼎大名的花魁不说,还因为那个丫鬟的缘故被卷入了刺杀朝廷命官的案件之中,不得不歇业几天。

这几日里面,街头巷尾都是讨论这件事情的。林小碗和林童却是一如往常一般开门做生意,至于那被左容捡回来的香囊,林小碗莫名的没有还给林童,反而自己留下了。

左容这几日都不见踪影,反倒是小雪来过两次。要了饭菜就让林小碗送去刘府后院刘瑜夫妇的院子。这些天天气又冷上了几分,虽然阳光灿烂然而一旦站在阴凉之处就会让人冷到发抖。

送菜时林小碗才留意到朱玉菱看着像是胖了一些,然而她脸色却不大好,小雪帮忙把饭菜摆上她起身不过吃了两口就干呕起来。送来的菜色自然是新鲜的,林小碗见她这般就不由开口道:“你若是身子不适,还是请了大夫来看看吧。”

“免了吧,不过是胃口不好,若是再请大夫只怕那人又要作怪了。”朱玉菱漱口之后擦了下唇角,本来应当是锐气十足的话偏偏被她说出了懒洋洋的意味,她摆摆手道:“许是水土不服吧,这戎州也未免太冷了。如今我恨不得是一天睡上七八个时辰不起身…”

这…

胃口不好,干呕,发胖,还贪睡…林小碗心中有一种不怎么美妙的猜想。

她看着朱玉菱,朱玉菱也看着她,两个人对视片刻,朱玉菱脸色一变,连忙坐直了身子吩咐道:“小雪,你去外面守着!”

小雪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应了,转身就放下帘子带人去了外面。等她出去,林小碗这才又看过去,两人齐齐开口。

“你月事多久未来?”

“我已两个月未来月事了…”

这话一出,两人面面相觑,朱玉菱神色之间猛然升起了一股羞恼之意,一双眼睛明亮到吓人。那其中更是带着丝毫不掩饰的恨意。她一手用力捶着身下的软榻,恨声道:“刘瑜!”

说起来她也是无辜,按照出嫁女来说,她孝期是满了的。可是刘瑜却是没满的,这会儿刘成载死了还不到一年,更何况按照朱玉菱的说法,她有身孕最起码也是两个月了!

细细算来,竟然是那次刘瑜趁着刘功喝醉强行与她行那夫妻之事…朱玉菱再强悍也不过是个女人,自然是抵不过一个男人的力道的。她当时就提醒过刘瑜孝期的事情,然而刘瑜却是罔顾这些…

回想起那日的屈辱,朱玉菱就恨不得杀了刘瑜。

此时她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红,林小碗这会儿站在一旁也是尴尬。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就是天大的丑闻。不要说是刘瑜如何了,就连朱玉菱也会被人指摘不守妇道。甚至更有些人会把责任全部推倒她的头上。

“小碗!”

她这边正想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听到朱玉菱突然开口叫她,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冷意。

林小碗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朱玉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咬破了下唇,这会儿鲜血流出映着她如玉的肌肤更是殷红吓人。她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道:“何事?”

“买了打胎药,送进来。”朱玉菱缓声说,言语之间的恨意已经是再无法压抑了。林小碗意外地看着她,头一次佩服起朱玉菱的果决和狠辣了。她摇头道:“买药未免会落人口舌,我这边给你开几样菜,吃了些时日自然会滑胎。”

她说着把那几样菜说了一遍,转而又道:“等出结果之后,你再让小雪去寻我。”

朱玉菱咬牙点头,叫了小雪付了菜钱送林小碗出去。

林小碗这边沿着刘府的青砖小路走过去,刚出了院子没多远就正巧遇上了刘功,这刘功一脸的喜色见到林小碗愣了一下道:“林老板既然在就正好,过会儿送来一个羊肉锅子,然后特色的菜看着上一些,要一壶的好酒!”

“刘大人这是有喜事了呢。”林小碗笑着应了,试探着问了一句。刘功果然是心情好,这会儿闻言就笑了起来,道:“不过是些许小事,小事…说起来也是托隔壁张兄的福呢!”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林小碗回去的路上却玩味着他的话,隐约意识到了这里面的玄机。

刘功这么高兴,只怕也就是升官发财的事情了,又说是托张铁的福,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张铁因为冬猎会上的事情被贬职了,而刘功就是那个顶替了他上去的人。

这样的结果说起来还是让人有些意外,毕竟这是男权天下,为了一个青楼的丫鬟而贬了心腹的职提拔另外一个人,怎么说都有些寡恩了。按照左容对马城的形容,他定然不是这般的人才对。

林小碗回去吩咐了人再去刘府送一次菜,这才坐在柜台后面一边算着一边盘算着马城此番举动的意思。

挑拨刘功和张铁之间的关系?还是…依然是一次诱饵呢?

若是诱饵的话,那不得不说马城的警觉心之敏感了。借着这才贬低张铁,那么张铁身边的防卫漏洞必然更大。而因此冬猎会的意外可能会收手的人,说不定就会被这次机会给诱惑,贸然下手对付张铁。

若不是左容提醒的话,说不得她就真的上当了呢。

想到这里,林小碗心中隐隐有些庆幸,转而又有些阴郁。说起左容,自从那日半夜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了。

 

第40章 小产

林小碗这边隐约惦记着的左容,此时正与梁武在一起说话。对于林小碗的身份,左容还未曾告诉够梁武。虽然已经知道林小碗正是当初周家的后人,他心中却有了更多的忌讳。

梁武丝毫不知道左容的隐瞒,这会儿正说起了再次潜入马城府中的事情。

“如今只怕马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张铁身上,说不得他府上更容易进些。”他沉声道:“既然上次你想的那个方子我在冬猎会上试了有用,果然避开了那些猎犬,那就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再次行动。马城定然会想不到的当初潜入他府中的人会如此大胆,一而再的过去。”

见左容没有说话,他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左大哥,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然而左容还是摇头,“我知道你心中所想,然而就算是潜入他府中拿到了东西也不见得就能够扳倒他的。”他语重心长,“更何况,如今我身份见光,若是他府中少了东西只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这个锦衣卫的暗卫。到时候不说你我的安危,只怕是东西都不可能送出去。”

他见梁武还想说话,就又道:“我不是舍不得自己这么一条命,而是我们要做的事情远远不止是扳倒马城?不然,你又何苦改名更姓做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呢?当年令尊在今上面前也是有些面子的,若是你当时拿着信物呈上,如今最起码也能做个少将军吧?”

梁武神色微变,半响才道:“家父临终所言,我不敢忘记一日。当年周家与我家乃是世交,通家之好。若不是受我家拖累又怎么会被周王猜忌,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父亲临终前让我去周家传讯,我却晚到一步,如今想来…”

“当年你不过是不到十岁的孩童,又何必如此自责。”左容低声劝慰,等到梁武情绪稍稍稳定,这才又道:“马城之事暂且不提,我且问你另外一件事情。你来此一年有余,对于冯贤成此人,可了解?”

“冯贤成?”梁武一愣,仔细想了想才道:“他是一个谨慎小心之人,明面上看与马城一派关系并不是算多么的亲密。上次与张铁同去红袖招,还是因为锦衣卫的公务…怎么,你觉得他有问题?”

“许是我多疑了。”左容摇头,想起林小碗觉得冯贤成眼熟的事情,转念一想也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或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不过他性子总归是那种万全小心之人,还是低声道:“若是能够查明他之前的事情,你还是多留意一番吧。”

梁武点头,半响才又忍不住道:“那马城…”

“你在此处已经忍了一年了,又何必急于一时?”左容说,“马城约我过些日子过府吃酒,到时候怕是你这个冬猎会上的‘青年才俊’也同会赴约,等过了那日再说。”

梁武想来对左容佩服,然而此时却是欲言又止,半响才叹气道:“只好如此了。”

两人就此别过,左容起身离开了说话的茶楼,刚刚喝了一肚子的茶这会儿虽然快到了晚饭的饭点,他却丝毫不觉的饿。沿着河道缓缓前行,等到了鹊仙桥的时候他却是脚下一点,隔着河遥遥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林氏食肆。

那写着林氏食肆的幡子挂在一头正迎风飘扬,似乎向是在对来来往往的食客招手一般。左容站在桥头停顿了片刻,想着两人也有数日未曾见面,虽然上次隐隐有种不欢而散的意思,可他毕竟是“喝醉”了嘛,情有可原。

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抬脚踏上了鹊仙桥。只可惜,桥还没过半,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左先生、左先生!”

左容回身,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一路小跑过来,上了桥这才笑着道:“还好小的眼尖,看到了左先生。不然只怕要空跑一趟先生的住处了。”

左容倒是认出这人是谁了,正是当初一语挑破了他行踪的邢桥身边的小厮。他微微蹙眉,转而又笑道:“你这般急着找我,可是邢大人有事吩咐?”

那小厮这才笑着道:“邢大人让小的请左先生走一趟,说是关押在牢房中的翠娥死了。”

翠娥,就是绿梅身边的丫鬟。

左容闻言一愣,然后才正色点头道:“劳烦带路。”

翠娥是从犯,按律罪不至死才对。虽然众人皆知事后张铁难免会报复她,然而此时她死在牢中却是另外一回事了。至于翠娥的下场,左容自然是知道。他虽然未曾说过些什么,然而因为他这个锦衣卫的暗卫在,所以她才免得了不少的苦楚。

这时候,她突然在牢房之中死去,只怕邢桥和马城都会觉得棘手,这才让人找他过去查看的。左容一路就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等到了牢房就见马城与邢桥、张铁、刘功四人正分坐一干净房间之中,四人皆是不说话。等他进来这才略微动了动,客套一番。

左容却也不坐,与人客套了一番就直接对马城道:“可容下官看一看那翠娥的尸首?”

上次冬猎会之事马城对他印象颇为深刻,觉得左容是个人才,因此起了惜才之意。这会儿叫他来一是为了避嫌,二是想要再看看左容是否是真有本事。因此闻言他也站了起来,开口道:“自本将军知道此事之后,就命人看守现场,如今那女子的尸首还在牢房之中。”

第一现场看护得好,那么查明死因自然也就轻松不少。

左容道谢,然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去了牢房。

因为死人的缘故,又有马城和张铁这两个活阎王陪同,牢房其余人自然是不敢声张,就连犯人也都是偷偷看着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翠娥因为涉及到张铁遇刺的事情,加上马城心中有鬼,自然不会跟其他犯人关在一起。她是单独关在最里面一个牢房的,至于同犯,那个诨号左强的兵卒则是另外关押。

左容跟着过去,皱眉努力忽略牢房中难闻的气息,等到了牢房前马城示意牢头开门他就提着衣摆缓步进去,查看这牢房之中的布置和摆设。

天下牢房说白了都是一个样子。条件好的话有个木板床,若是没有那就是一堆的稻草。

翠娥死因是失血过多,手腕上的伤口更是看着触目惊心。左容仔细看了看左右,转而蹲下身来查看翠娥的尸体。

“翠娥姑娘,应当是自尽身亡。”他缓声说,查看片刻之后就站起回身看向外面等着的众人,“应当是午饭时她摔碎了饭碗,然后藏起了一块碎瓷片。因为饭碗碎裂太多,狱卒打扫时又不会刻意将瓷片一一对回原位,这才没有察觉。”

“看她手腕上的伤口,也可知道她自尽之心有多强烈。手腕上深深浅浅几道伤口应当是她怕伤口太浅,被狱卒发现求死不得而又多划了几次的。”左容说的时候神色略微动容,一个一心求死的女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牢房之中。看着那地上的血泊,他只觉得有些难受,转头又对众人道:“从伤口痕迹和牢房内的出血量来看,并非他人割破手腕伪造自杀。”

“既然左先生这般说,那我们也可放心了。”张铁这时开口,目光从翠娥身上划过,“不然的话,说不得还要多少的麻烦。”

左容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随着张铁的目光再次看向牢房之中小脸干干净净带着安详之色死去的女子,她不同于牢房中的其他犯人衣衫不整又或者是头发凌乱。相反,虽然穿着囚衣,她也一样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如今脸色灿白,头发散开散落在血泊之中的样子虽然恐怖了些,却也让知道真相的人心生不忍。

左容没有在说话,张铁也不过是故作感叹而已。马城这边见事了就对左容道:“劳烦你跑了一趟,既然现场没有问题就让人收尸吧。”他对于翠娥的死浑不在意,然而对张铁的不满却是显而易见的。“既然无事,你也就回去吧。等到皇上的批示下来,你就去跟刘功交接一下。”

“是。”张铁对此明显不舒服,然而却也没有再说下去,反而低声应了一句。他勉强笑着跟众人辞别,提前一个人离开了。

刘功此时也有些尴尬,然而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喜色。众人出了牢房,等到马城和邢桥离开,刘功这才转身看着左容,邀请他:“我记得左大人住的地方在鹊仙桥附近,正巧我也在那边。那里有家食肆新近开的,味道还不错,地方干净…”

他的话中透着善意,很明显是想要结交左容这个人已经被马城重视的人。左容不过迟疑了片刻,然后就点头,“我这会儿还真的有些饿了。”

“说起来,那边的羊肉锅子味道特别好。据说是整只羊架子熬的汤,不怕左大人笑话,我每隔几天就要吃一次呢。”刘功和左容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一些琐碎的事情。人们的交情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左容虽然话不多,但是也不会对刘功的话毫无反应。两个人迎着寒风慢慢走着,过桥,然后到了林氏食肆。

就知道刘功所说的食肆是这家。

左容抬头看着那迎风招展的幡子笑了下,跟着刘功一起进去。

店里忙碌店小二把人迎上了二楼,而林小碗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了左容和刘功的背影。

“他们两个…”她微微一愣,不过想了片刻就对着另外一个帮工招手,“去叫小童快来,就说我有事。”林童很快就带着迷茫之色从厨房里面出来,林小碗低声交代了她几句,她先是惊讶然后才点头。

“姐姐放心,我明白了。”她说着笑了下,“左先生身份特殊,我会帮忙保密的。”她说着从林小碗手中接过茶壶,转身就去二楼雅间。

而此时正在雅间里坐下的刘功正热情给左容介绍店里的招牌小吃,“…又譬如这些天戎州城里新兴出来的烤羊肉串,真真是香辣咸鲜,就是这林氏食肆最先推出来的。左大人过会儿尽可以尝尝看是否合胃口。”

“因为住得颇近,我倒是来过这里两次。”左容不知道他是故意试探还是如何,因此笑着解释道:“说来惭愧,来戎州至今其余还好,就是这一味辣,我却是有些吃不消的。”

刘功倒也不以为意,正待说话就听到敲门声,而后林童就应声进来给他们上茶。

“刘大人今日吃些什么,可要羊肉串多加些孜然和辣椒。”林童满脸笑容问道,刘功笑着点头,“我那份自然是要多放,然而另外一半却是要少放的。我这位好友不是戎州本地人,吃不得那般辣的口味。”

他说着指向了左容,林童转眼看过去,左容笑着点头:“代我向你姐姐问好,说上次多亏她带路同去冬猎会。”

“左大人与这林老板原就相识?”刘功倒是好奇,左容却是笑了下道:“也算是巧合,林老板也是从京城来,我之前来这边吃过饭偶尔说起也算是半个‘同乡’了。上次冬猎会,就是林老板带着我过去的。不然我人生地不熟的,难免出了岔子。”

林童这会儿也算是听明白了,就笑着道:“左先生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

左容笑了起来,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调皮。快去告诉你姐姐,我那一份的肉串中少放孜然和辣椒,不然过会儿吃的满眼泪花就真是失态了。”

林童笑着退了出去,只听到里面刘功道:“左大人这般平易近人,也难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了。”而左容则从容应答,不见一丝的窘迫之态。她关上门,脚步又轻又快,下去之后就低声对着林小碗说了几句。见林小碗明白,这才低声道:“姐姐,为什么左先生不直接装作不认识我们呢?”

“如今他的身份从暗中转为明路,又是身负着任务前来。依照马城那谨慎多疑的性子,只怕就算不当面问也是要让人暗中调查的。”林小碗倒是想得明白,“只要有心人调查一番,自然是知道他与我们相识的。到时候,这点事情瞒不住不说,还以人怀疑。”说不得还会牵连到林小碗姐妹。

这话,林小碗没有说出口,不过她却是明白左容也是想到这些,才会这般在刘功面前表现的。

她这会儿安抚了林童,见她明白过来,就去厨房问了菜。等到刘功所点的菜品好了就亲自端着上去,林小碗进去的时候刘功正与左容一起喝茶说起戎州的事情。此时左容侃侃而谈,提起来戎州看到的景致似乎别有一番的喜欢。

“…京中此时应当还未如此冷。再过半月说不得才会下雪。”他此时捧着茶杯,低头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热气笑着道:“让刘大人见笑了,这戎州的气候,我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左大人说笑了,我也是在此多年,这才适应了这边冬日苦寒漫长的气候。”刘功说着道:“不过也由此爱上了吃锅子和这戎州特有的辛辣味道的菜肴。”

林小碗上了菜,转头对着刘功道:“刘大人时时来我这小店捧场,可见我这里东西做的还算地道。”

刘功笑了笑,林小碗转头又对左容道:“之前不知道左大人身份,若是言语有失之处,还请左大人多多见谅。”她说着屈膝行礼,左容连忙道:“林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我还要谢过林姑娘前些日子帮我…”

他说着顿了一下,飞快地看了一眼刘功,才又微微往后坐好,道:“林姑娘这里菜色不错,若是再这般客气,我以后可是不敢来了。”

林小碗演了这一出的戏出去,就听到刘功呵呵笑着道:“原来左先生对着林老板有意啊,说起来林老板也算是自容不错,以左大人的身份收了她也不算辱没…”

林小碗在门外听到这声音飘出几乎恨得要回去拿着托盘直接拍死刘功,这会儿下楼神色就带上了一些异样惊得林童忍不住拿眼神问她。她没再进去,自然不知道左容跟刘功说了些什么,等到这两人结账离开时还是左容付的钱。林小碗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心中却着实气恼。不知道左容为何故意在刘功面前那般作态,让刘功误会。

她开口多要了一成的菜钱,见左容无奈的样子这才觉得舒心了些。等到人走了,看着手中似乎还带着体温的钱,林小碗又有些懊恼。干嘛生这样的气,两个人许久未见,偏偏这次有刘功在,连句话都没有好好说。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过了饭点儿之后店里食客就渐渐减少。外面更是狂风大作,林小碗这会儿不再让进课,等最后几道菜上了就让厨房里的人也都赶紧回去歇息。

有熟客听她吩咐就笑着道:“老板娘真是菩萨心肠呢!”

林小碗笑了笑,没有答话。那人却接着道:“老板娘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冬猎会的事情?”

她一愣,一眼看过去。那人却是面露得色,道:“我家里有人在衙门当差,来之前听他说起,绿梅姑娘身边的那个丫鬟在牢房里面自尽身亡了呢!”

“什么?”林小碗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会这样。那人却又道:“不是我多嘴,林老板。刘大人的身份咱们这条街附近的都知道,你可知道跟在他身边的那人是谁?”

“难不成你知道?”林小碗笑了下,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就定下了心神。因为左容每次来都是客少之时,唯一一次人多还是他初到戎州,满脸的风尘只怕就算是有心留意到的人也不会把他跟如今的左容联系到一起。

“我还真知道!”那人说着起身,走到柜台前跟林小碗凑近乎,“那人可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呢,那日冬猎会的案子,就是他过去看了几眼就给破了。”

“只几眼哦!”那人说着还往前凑,林小碗拿着记账的笔往前一捅,挡住了那人的脑袋这才抬头笑着道:“这我倒是听人说过,不过,你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桌上的饭菜就凉了呢。”

那人嘿嘿一笑,腆着脸道:“林老板,你看咱们也算是旧相识了吧?你这店开起来,我可就时常在你这里吃饭的。”

“那是,多亏客人你照顾生意。”林小碗笑了下,对眼前这人倒是真的有些印象。那人闻言大喜,又道:“既然林老板也这么说,那今日这顿的饭钱,能否少些?”他越说声音越低,生怕被人听到一般,“最近手头不凑巧,出门钱银未曾带够。”

“那也没关系,我让人跟着去府上跑一趟就好了。”林小碗抬头笑着看过去,见那人脸色尴尬又朝着他同桌的人看了一眼,见那人此时已经好奇地看过来,这才道:“算了,你立个字据,改日送过来或者是我让去取好了。”

柜台前的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多谢林老板帮忙,若是这笔生意谈成了,我定然要在这里摆酒谢林老板。”

林小碗刷刷写了条子,转过去示意他签了字,又说了这人家住何处确认地址。那人倒是一愣,这才点头认下。林小碗转头就听到那人又说起了他在衙门当差的亲戚。她暗自摇头笑了笑,把左容给的钱放入了随身的荷包里面,想着实在不应该刘功的话就迁怒左容才是,等下次见面应当把这酒菜钱还回去。

然而,这之后左容就又如同消失不见了一般。林小碗心知她来戎州绝对是有正事,却还是难免担心。一直等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她等的人没有出现,反而是小雪来到了店中。

林小碗这才想起了朱玉菱的事情,这会儿店中并没有什么人,她见小雪紧张就连忙拉着她坐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才道:“不急,慢慢说。”

小雪捧着茶杯喝了半杯茶,这才低声道:“奶奶让我请你过去,让你看着顺便做些东西一起送过去。”她有些语无伦次,又把剩下的半杯水喝了这才稳住了心神,低声道:“奶奶发作了,已经见红。”

私下打胎实际上是极其危险的事情,更何况如今朱玉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林小碗不管前世今生都是未出阁的女子,纵然知道一些方子却根本不知道这打胎的危险。这会儿听到朱玉菱发作见红,却没由来得心中一紧,半响才道:“我这就去厨房准备,你先回去照应!”

小雪点点头,慌张之中甚至碰掉了刚刚放下的杯子。两人皆是吓了一跳,林小碗回头看了一眼才道:“岁岁平安,这是好兆头!”

闻言小雪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回头对着她道:“那我先回去,等你到了就让门房的人去找芒种就是了。”芒种也是朱玉菱陪嫁过来的丫鬟之一,林小碗曾经在周王府见过她几次,是个不爱说话存在感不强的丫鬟。

她点头,目送小雪离开这才回身去了厨房。

滋阴补血的汤水她当初倒是在周王府的厨房里面跟着田、张、李三人学过不少,这会儿看了看厨房中的食材,她动作利索地熬了汤水,又准备了几道滋补的菜,这才放入食盒亲自提着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