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童抬头看着林小碗,眼中带着泪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动唇角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

“而刘成载只是第一个…”

“是的,周王会是第二个。”林小碗保证,“我们能做完这些,甚至把当年的真相都挖出来。我保证,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的。”

婚事继续

刘成载的死让林小碗和林童小小的庆祝了一番,第二天去周王府的时候,林小碗看着清晨有些萧瑟的道路,还有来去匆匆的行人这才意识到了刘成载的死给京城的气氛带来的变化。

不过,周王府的内院却像是桃花源一般。这里的人关心的是今天穿什么,戴什么,吃什么又要做什么。

林小碗一到厨房就被田嬷嬷和李嬷嬷、张婶三人一起拉到了一旁,然后示意她看看。她低头一看,只见桌面上摆着几样饭菜,几乎都没有动多少。

“王妃…胃口不好?”她微微皱眉,“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不然的话,依照王妃养生的习惯,早晨决计不会吃这么少的。

这个时候就凸显出了李嬷嬷的消息灵通了,她扯着唇笑了下,示意林小碗靠近,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王妃那边摆膳的丫鬟透出来的信儿,说是摆膳之前王爷去了一趟,出来的时候还带着怒容。”

这就明白了。

林小碗了然,接着就听到田嬷嬷又道:“早膳才撤,王妃就让文清姑娘过来传话,说是让厨房午膳多准备一些。三位姑娘都要在正院那边用午膳…”

她说着担忧地看了一眼林小碗,“午膳的事情,小碗你有什么想法吗?”

府里人口众多,早膳是天不亮就开始准备的,午膳差不多这个时候也该准备起来了。林小碗看着早膳退下来的这些纹丝不动的饭菜,想着王妃在周王离开之后召了三个女儿过去陪着用膳的举动,隐约有些明白她是要做什么。

之前周王曾经提过想要把三姑娘朱玉菱说给刘成载的儿子,而昨日刘成载身死,这刚说了个开头的婚事…难怪王妃没有胃口吃早膳了,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周王想要把朱玉菱嫁到刘家去并不是看中刘家的家风好,或者是刘成载的儿子不错。看中的当是刘成载的身份地位,而如今刘成载死了…

呵呵。

林小碗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沉声道:“王妃口味偏清淡,又喜欢水产类的东西,今日有虾吗?做一个一虾两吃,用黄瓜和口蘑做成三色虾仁,然后再用鸡蛋豆腐做一个玉子虾仁围边。不管颜色还是味道都是不错的,王妃应当会喜欢。”

她这边说着,边上候着的人就立刻有人去挑虾子和黄瓜、口蘑、鸡蛋去了。林小碗再扫了一眼,道:“汤的话,就上一份鲫鱼豆腐汤,不用一点油腥慢慢熬成奶白色,放一点点的盐,点上香油…汤里只要豆腐不要鱼肉。”

又有人去挑了鲫鱼和豆腐去了。

田、张、李三人见林小碗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这才都缓了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小碗已经成为了厨房里面的主心骨了。她把中午要上的菜色过了一遍,不一会儿挑好的食材就一样一样送了过来给她们过目,等到确认没问题之后就会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些东西。

厨房里面的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之前那种压抑的气氛似乎随着林小碗的几句话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林小碗这才得空坐在了一旁认真的思索起刘成载的死究竟会给这个周王府的内院带来变化。

三姑娘本就不愿意嫁到刘家的,就如同王妃所说她心高气傲,然而王妃几次施压下去,薛氏却是顶不住了。如今好不容易三姑娘有了些许的松动,刘成载人却死了。这无疑是个大眉头,若是两家曾经议亲的事情传出去,朱玉菱说不得还要得个命硬克夫家的名头呢。

这顿午膳,有心情用膳的人只怕没几个吧。

也就是说,午膳之后王妃那边可能还会提前来要点心。她想着就伸手扶额,考虑着今日的点心究竟要做些什么才好。

甜点能够让人产生满足感,甚至是改善一个人的心情。然而这个时节可用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林小碗就算是再全能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巧克力或者是乳酪这些材料来。

午膳被撤回来的时候,被早膳好了些。大部分的菜色还是被动过的,有些菜看着也被吃了一半左右。厨房中的人却不敢因此就松了一口气,反而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说白了这些膳点就是主子们心情的晴雨表,每日里只看着撤下来的饭菜就能够猜测得出主子们的心情如何。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厨房的人虽然不是在近前伺候的,却也都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林小碗有条不紊的提前开始准备点心,而差不多在点心装盘的时候文清就匆匆赶来。

“小碗,点心准备得怎么样了?”她不避嫌地进了厨房,一看林小碗这边造型精美的点心已经装盘,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你这边点心已经准备好了,跟我一起过去上点心吧。”

“我也去?”林小碗一愣,却没有迟疑,把盘子放入食盒,取下身上的围裙就拎着点心跟文清一起出了厨房的门。

王妃对林小碗准备的点心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打开略微看了一眼,笑着道:“菱儿向来喜欢你的手艺,我记得上次还特意带了一些出去招待朋友的。你平日里面伺候我的饮食,她素来孝顺自然就少有吃这些东西。”她说着合上食盒,“把这盒点心给三姑娘送去吧,也算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一番心意。”

婚姻大事,竟然用一盒点心就打发了?

林小碗重新提着点心出门,朱玉菱的院子距离王妃的正院还是有些距离的。她一路走过去,等到了朱玉菱的院子门口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摔杯子的声响。

“我不嫁!人都死了,凭什么还让我嫁过去?为了一个没了亲爹,哥哥还只是七品小官的人,竟然还要让我等他守完孝再定亲,凭什么?!”

怒吼声从屋中传来,林小碗和迎上来的丫鬟都有些尴尬。她连忙把手中的点心递过去,“这是王妃让给三姑娘送来的…”还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好。

然而,对方也不是傻子,这会儿就见食盒递过来连忙后退了一步,笑着道:“王妃赏的东西,还是姐姐亲自送进去比较好…”她说着不等林小碗拒绝就高声通传:“姑娘,王妃让人送来了些点心。”

屋内猛然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处暑这才上前打开了屋门。

“林姑娘。”她有些含蓄地对着林小碗笑了笑,“竟然劳烦你亲自跑了一趟,请进吧。”

林小碗不愿面对朱玉菱,上次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落朱玉菱的面子,却也没有买她的帐。这会儿对方正是需要一个出气筒的时候,她这样贸贸然的送上前…

然而,也不能就这么放下东西就走人。她迟疑了一下,这才抬头面带笑容走了进去。

屋内,朱玉菱坐在主座之上,手中捧着一杯茶。而地面上则还残留着摔碎的茶杯和水渍,林小碗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缓步上前,屈膝行礼后把食盒送了上去,“王妃说今日的午膳不合三姑娘的口味,记得三姑娘喜欢吃点心,特意让奴婢送了些过来,免得三姑娘饿了。”

林小碗不等朱玉菱说话就把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点心一一摆放在桌子上。朱玉菱的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怒意,这会儿一眼看过去,目光落在制作精美的点心上半响,突然就笑了出来。

“母亲还真是关心我呢!”她咬牙切齿,虽然唇角勾起却满满的都是嘲讽之意,“你回去就说我谢过母亲关心,这些点心我很喜欢。”

知道朱玉菱压抑下了怒意,林小碗自然不会多事找茬,连忙行礼提着食盒就退了出去。处暑亲自送她出去,人还没出屋就听到身后“哗啦”一声脆响,有瓷器被摔在地上碎了个粉碎。

处暑有些尴尬地看过去,林小碗却神色不变如同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两人一起出了屋子,等到到了院门口处暑这才塞过去一对耳环,低声道:“我看妹妹也是有耳洞的,怎么也不带耳环?这一对耳环还是之前姑娘赏我的,我皮肤没妹妹白皙自然是衬不起这样翠绿的色泽,倒是妹妹带上定然好看。”

林小碗偷偷汗了一个,这样被人叫妹妹实在是有些违和感。

她倒是没有推辞什么,收下了那翡翠的耳环低声道:“处暑姐姐放心,三姑娘这边的事情我出了这个门就会忘记得干干净净!”这话自然是骗人的,不过林小碗倒也没有四处宣扬或者把朱玉菱的行为拿到王妃跟前搬弄是非的想法。

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情也许日后可以用上。

朱玉菱性子乖张,虽然平日里面在王妃和周王跟前还算听话,也从来不会傻乎乎的直面跟他们起冲突,却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样的婚事,就连林小碗本来都以为是要取消了的。如今听朱玉菱发泄的话语,竟然是要把这门婚事做到底。

周王或者周王妃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呢?

疑心渐起

朱玉菱和刘家四子的婚事不管因为什么缘故,如今都呈现出要继续下去的趋势。林小碗自然是不相信当初低门嫁女就是为了在朝堂上多一份筹码的周王,如此坚持只是为了守信。更不会相信,周王妃是用“信守承诺”这样的话,劝服了周王继续这门婚事,把她不喜欢的这个庶女给嫁出去。

所以,这一对夫妻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有他们的用意的。

朱玉菱完全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她以为这是王妃单纯地在针对她。她在发火,甚至根本没有仔细想想这桩婚事的缘由,甚至是试着从这个不合她心意的婚事中得到什么好处。

忙完了这一天,林小碗照常在天色黑透之后才离开王府。这些日子总是在王府小门斜对面出现的身影却没有踪影,她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才微微摇头哑然失笑。

她真的是习惯了左容这些日子接她“下班”的感觉了。

沿着寂静的小巷,林小碗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王府中带出来的食物缓步向前。在没有看到左容时愣了下之外,她如今就又把心思转到了周王府内的形势。杀周王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昨天卫霖回来的时候林小碗就听到隔壁传来的说话声,说是刘成载死后不到一个时辰,尸体就已经被送到了锦衣卫指挥所。

似乎还隐隐约约听到卫霖说,锦衣卫甚至专门请了人过去验尸。

锦衣卫的能量惊人,又是皇上的近卫。死的若是周王,只怕就算皇上对周王心生顾忌已久,也是要差个清清楚楚以展现自己无辜的吧?

林小碗丝毫不敢大意,更是深刻的明白了这个她所不知道的时代“国家、机器”的水准。正当她想着朱玉菱的婚事到底有什么蹊跷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清楚响亮的——“等等,林姑娘。”

林小碗顿住脚步,回头一看果然是卫霖,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冲着他点头打了个招呼,“这么巧?”

卫霖快步追了上来,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没晚。”说着他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林小碗,伸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道:“巧?我是特意来接你的。”他说着往前走,等走了两步才意识到林小碗竟然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卫霖无辜地看了一眼,“哦,大哥今天有事,特意嘱咐我让我这时候送你回去。”他说着又回身走了两步,“林姑娘,我大哥够细心体贴吧?”

林小碗无语了一下,然后直接错开话题。

“昨天我和左先生一起出门,你应当是知道的吧?”她说,不等卫霖回答就直接道:“其实,我们去了白雀楼的…”卫霖和左容是兄弟,这样的事情林小碗相信卫霖应当已经知道了,自然是不必瞒着的。

她快步跟着卫霖的脚步,“卫霖,你在锦衣卫,知道那位刘大人的死是怎么回事吗?”

卫霖听到林小碗这么问,立刻就停住了脚步,让追着他快步走的林小碗差点就直接撞在他身上。她跟着停下脚步,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卫霖脸色阴沉,少了之前笑容。一双眼睛带着如同实质的寒意一般低头看着林小碗,“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和大哥去过那里!懂!吗?!”

林小碗愣愣地看着他,半响才缓缓点了下头——果然,左容跟刘成载的死有关吗?

“懂了。”她低声说。卫霖这才意识到他的反应过度,唇角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半响才道:“锦衣卫正在调查这个事情,你和大哥昨天刚好在那附近,若是被有些人知道了说不定会被牵连进去。林姑娘,我这样也是为了你和大哥好。你总不想因为这个而被牵连进去,或者是让大哥被牵连进去吧?”

林小碗微微摇头,“自然是不想的。”若是被牵连进去,只怕她点心和饭菜做得再好也不会被留在周王府了吧?说不定周王为了表示清白,还会暗中对她做些什么呢。“可是,我们私下说说也不行吗?”

“你若是好奇,我就随口说说。”卫霖见林小碗没有生气,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若是让左容知道他这么对林小碗说话,指不定会怎么样呢。这会儿能够补偿一下之前的态度,他自然乐意多说一些。至于这样的话题会不会吓到林小碗,卫霖就真的没想那么多了。

“…所以,目前锦衣卫那边正让人调查约见刘成载的那位冯山水。”卫霖叹了一口气,“冯大人也算是流年不利了,本来若是顺利的话,年后就要再往上提一提了。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要说往上提了,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冯山水?林小碗对这个名字没有一丝的印象,确认不是在复仇名单上的人之后她就转开了心思,低声问道:“难道,真的是那位冯大人下手杀人了?”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样的话,他几乎可以说是明目张胆地刺杀朝廷命官了…”

“谁说不是呢!”虽然这本就是左容的计划,通过狙杀刘成载达成锦衣卫暗卫下达的任务让冯山水落马,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对林小碗说的。“不过,反过来想想,也许冯山水就是这么想的,把自己摆在最可疑的明面,反而让人觉得他是被人诬陷的呢?!”

林小碗心中早有怀疑的人选,甚至于昨夜里翻来覆去一晚上,愈发觉得那日周王府生辰宴,闯入周王府的那个人就是左容。

她心中还有一个疑惑,那就是卫霖究竟知道不知道左容的神秘?按说两人同住一起,左容身上有伤是瞒不过卫霖的。而卫霖要是知道左容的真实身份的话,那刘成载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锦衣卫的私下活动?若是后者的话,锦衣卫会不会找一个替死羔羊?

如今听卫霖说起这些事情,知道不会牵扯到她或者是左容也就放下了心。至于左容究竟是不是锦衣卫,对于林小碗来说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差别,不是吗?

虽然这么想,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左先生去做什么,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微微顿了一下,她才又道:“我算好时候送些热汤过去,也好驱寒。”

左容和卫霖每个月可是给了钱让她照顾一日两餐的,若不是卫霖每日从锦衣卫回来晚的话,林小碗还指不定能不能跟上他们兄弟的生活节奏。她收钱办事,自然是要做到妥帖的。

这话听到卫霖的耳中感觉就不一样了,他嘿嘿笑着:“我估计再晚上半个多时辰他就会回来的。我这边锦衣卫里还要忙刘成载的死,就不多留了。如今临近过年,外面乱,林姑娘要是想要什么东西就早上的时候过来说一声,我晚上回来给你捎带就好。”

这确实是减少了不少的麻烦,林小碗没有推辞笑着谢了,卫霖就连忙道:“我是个粗人,这些都是大哥想到的。你若是要谢,就谢大哥好了。”

转眼就又是半个月过去,为了避免半月之期的诅咒爆发后脱力,林小碗第二天特意请了假。年底正式忙碌的时候,若不是这些日子跟田、张、李三人的关系很好,而禾苗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点心做法可以应付偶尔一次王妃处要的午后甜点的话,厨房不见得就能够放人。

这日她几乎睡到了日上三竿,连早饭都是林童做好了送去隔壁的。左容见不是林小碗心中就有些担忧,略微多问几句就从林童口中绕出了真相。

这个时候还没起身?他微微蹙眉,而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的林童这会儿正尴尬着。

“姐姐这些日子颇为累,每日里面都是睡不足的…”她低声解释,而左容闻言则露出了笑容,道:“王府事多,年前定然是忙碌的。”

林童笑了笑,转身就连忙离开了。

谁知道她回家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外面敲门的声音。林小碗同样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听到林童起身去外面问是谁,她连忙起身穿好外衫,睡了一夜的头发匆忙编了辫子出去,就听到左容隔着一道门跟林童说话。

林童回头见林小碗就连忙道:“姐姐,是隔壁的左先生。他担心你太累会生病,说是过来给你把把脉?!”

林小碗站在院中一愣,然后才道:“那就请左先生进来,不要失礼。”她说着到井边打水洗脸,听到身后左容进门的声音就随意打了个招呼,等到洗了脸回屋就见左容双颊微微发红,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捧着茶杯喝水。

她笑了下道:“左先生见谅,家中没有好茶,只有我和妹妹入京的时候带来的野菊花。”

“这菊花茶味道不错,入口随口回味却自有甘甜。”左容笑了下,放下茶杯道:“之前听小童说你这些日子颇为累,我想着如今临近过年,王府后厨定然是忙碌的。如今天气又不好,我就怕你病了。”

他目光随着林小碗游走,低声解释:“我之前学过一些简单的医术,若是把把脉,治个发热感冒还是可以的。”

林小碗过去倒了一杯茶捧在手中,这才觉得手心微微的回暖,听到左容这般说倒是想起了那被她称之为“复活诅咒”的夜半疼痛。她略微一愣,然后才走过去坐在了左容对面,毫不扭捏地就伸手过去,笑得双眼弯弯。

“那就请左先生给我把把脉了?”

看病

左容低头看着伸过来的手腕,洁白到透出血管,还带着淡淡的馨香。明明林小碗洗脸之后什么都没有涂抹,偏偏他却觉得她肌肤如玉,还有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冷香。

手指有些迟疑地落在了林小碗的腕子上,指肚之下触感绵软又有弹性。微凉的体温让左容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然后才如常落了下去。他收敛心神,感受着指腹之下的脉搏。

渐渐地,左容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时地抬头看一眼对面的林小碗。

林小碗被他的举动弄迷糊了,在左容又皱着眉头看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开口询问:“你发现了什么,我身体有问题?”她体内的诅咒,不会真的是中毒吧?

左容闻言迟疑了一下,然后才开口。

“你这些日子…”他迟疑了一下,“是否劳累过度了?脉象显示你体虚到了一定程度,若是不好好修养的话,只怕…”他说着连忙又道:“你还没吃早饭吧?吃了早饭,我陪你去相熟的大夫那边看看。”

林小碗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下就想要拒绝。

“不过是有些体虚的话,我想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吧?”体虚并不是累到了,而是昨夜诅咒爆发的后遗症才对。她说着飞快地看了一眼左容,“左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林童端着早饭进来,林小碗顿住了说到一半的话。而左容立刻看出了这些,他直接开口道:“林姑娘,你不是只有一点点的体虚,你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程度。再这样下去,你会病倒的。”

“生病?”林童敏锐地抬头看了过去,“左先生,姐姐真的病了?”

“实际上,比一般的生病还要严重。”左容说,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小碗,“我记得你提过,除了小童这个妹妹之外,还有一个弟弟需要你照顾的。若是身体累垮了,他们又该怎么办?若是你担心钱银的话,我这边还有些积蓄…”

“左先生!”林小碗有些气恼,然而打断了左容的话之后迎上他担忧的神色,又隐约有种被关心的熨帖的感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样清澈如水般的目光下,实在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忙,等我忙完了我就跟你去看大夫,好吗?”

左容脸上全是温和的笑容,听到林小碗这般说就连忙起身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一脸的歉意,“我也是听小童无意提起,有些担心…”

这样全然的关怀和谦逊,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一丝的火气。林小碗对着他温柔的笑容,唇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她低声道:“多谢左先生关心,之前是我不对。”

左容连忙摆手,不等林小碗送他就后退了两步,道:“你还是吃早饭吧,不然过会儿就又凉了。我在家中等你,你在门口叫我一声就好。”

林小碗点头,示意林童送人。她坐在屋中吃了早饭,在林童担忧地目光下换了一身衣服就准备出门。她走到门口,见林童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这才忍不住笑道:“怕什么,我不过是有些体虚而已。你别听左先生说得吓人就真的吓住了。他是读书人,有些事情就大惊小怪了。”

她回头摸了摸林童的小脸,低声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姐姐,要是太为难的话,咱们还是再想办法吧…”林童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你的身体要紧的。只要我们都在,总有一天会有办法报仇的。”

林小碗笑了笑,却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怕是再拖下去,会是她先受不了这半月一次的折磨才对。

“小童,若是家中无事你就锁好门,趁着天色好四处走走…刘家附近的茶楼酒馆坐一坐买些瓜子花生回来也是好的。”她说着使了个眼色,这才出了门。隔壁的院门已经打开,林小碗过去就看到左容站在院中打水。她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左先生,然后笑着进去道:“我帮你打水?”

左容愣了一下,把水桶提起来,走到厨房外的大水缸倒水进去。

“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的弱不禁风?”他笑着低声说:“这样的事情若是再让林姑娘来做,我就真的是没用了。”他指了下一旁的小凳子,“你先坐着晒晒太阳,我这边把水缸装满我们就去。”

林小碗依言坐过去,抬头看过去就见左容映着冬日里面的阳光,早就恢复了的脸俊秀温柔,似乎连映在他身上的阳光都柔和了三分。这样一个一丝戾气都没有外露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那日在王府中遇到的人呢?

那人冰冷的眼神和气息让她胆战心惊,而左容呢,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她所看到的左容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细心体贴,为人甚至给人一种柔软感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她看着左容发呆,而左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一般,提起一桶水来就顺势回头看过去,然后露出了一个清澈的笑容。

杀手怎么可能露出这样的笑容?一瞬间林小碗有些晃神,等到左容转过身去之后她才略微回过神来。轻轻捏着袖子下的手,她回过神来在心中对自己嘲讽,杀手怎么不可能露出那样的笑容?

只要经过严密的训练,甚至有些人只要有一些这方面的特长就能够做到这点了。

最起码,她就能够。虽然可能没有左容掩饰的那么好,不过想要掩饰住她的杀意,她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左容究竟是什么身份?锦衣卫的侩子手,又或者是跟她一样处心积虑…

“我们可以走了。”左容走过去,低头看着微微皱眉露出沉思神色的林小碗,“林姑娘,你有什么…嗯,事情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没…”林小碗回神,笑着抬头看着背对着阳光的左容,只觉得他身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让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了,“不,实际上我有些事情想不通的。”

如果左容的身份真的如同她所猜测的那样,那么最起码现在她的隐瞒还是成功的。

因为,她还什么都不曾做过,没有做过自然就不会留下痕迹和可疑之处了。

林小碗决定,利用这点试着打探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起身,跟着左容一起出门,两个人沿着巷子走出去,林小碗这才低声开口:“之前死的那位刘大人,你还记得吧?”看到左容点头,她才又继续道:“我之前偶尔听到周王殿下说想要把府里的三姑娘嫁过去的,本以为随着刘大人的死这门婚事会作废才对,不过如今看来周王殿下似乎是位信守承诺的君子呢。”

她说着笑了下,露出有些烦恼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