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清风只是笑,他的掌心很温暖,还带着微徵的汗湿。
看着两人温和融洽的相处方式,任逍遥不满的坐起身,也将身上的大氅接下来,铺在了身旁,起身走到负清风身边,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抱起来,”是啊,小风儿的身子那么弱不能受寒,所以坐在这儿。”
身下柔软的触感,让负清风无奈的笑,看着两人在雪中只着薄衫,不禁皱眉,”你们还是将大氅拿回去披上罢?”他们这模样若走到了早上,肯定是要受寒生病的,到底是人,又不是铁打的。
“风儿,我没关系,只要你不冷就好。”云追月温柔的笑,懒懒的躺回了屋顶上。他都习惯了,以前经常这么躺在屋顶上睡。
“是啊,小风儿!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可是男人!”任逍遥虽察觉到冷意,但执意不愿承认。若是要生病,那他宁愿是他生病,小风儿一生病他看着还是一样的难受,还不若自己来受。
结果,三人就这么守了一夜,回到府中时,云追月任逍遥两人就发起烧来,陆腕晚问了原因之后,将三人一通责备。也是,先是热了一身汗,之后又凉了汗,受了一夜的冻,不生病就怪事了。
有三张大氅保护,负清风倒是无事,只是那两人逞强的家伙病倒了。
为了方便煎药照顾,任逍遥与云追月住在了同一间屋子里,负清风走到床边两人都未发觉,若是平素早便知道她来了。看着床上那两人被烧的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由得皱眉,“若不那么死撑着,也不用受这罪了!”她从未见过他们如此模样,平时那么盛气凌人,风华绝世的两人躺在这儿,她竟生出一种感觉来,他们会生病发烧,只是人而已。
听到熟悉的声音,清凉的嗓音让心中泛起一丝凉意,似乎也不烧的那么难受了,两人缓缓张开眼睛,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同时开始,却都声音嘶哑。
“
“小…”
看到二人泛白的唇,负清风立即走到一旁的桌案上倒了两杯水,一转身,便见两人极力的起身,顿时俏脸一沉,“都躺下,不许争!”
两人闻言一怔,泛红的眸子转了转,又缓缓躺了回去。
负清风放下其中一杯,走到任逍遥床前,将人扶起来喂了一杯水。
任逍遥软软的靠在负清风肩膀上,鼻息间嗅到熟悉的梨花香气,尽管淡了很多,“我就知道,还是小风儿对我最好了!”说着,偏头蹭了蹭负清风的手臂,柔软的衣衫带着凉意,在燥热的脸颊上晕染,很是舒服。
”风儿,渴…云追月瞧见任逍遥那一脸陶醉的模样,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嘶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怜兮兮,还带着颗粒感。
负清风闻言转眸看了身旁一眼,扶任逍遥躺了回去,又转到另一边扶起了云追月,“来,喝罢,慢些。”看着那水溢出唇角,负清风只好勾起衣袖轻轻拭去,谁教她向来没有带手绢的习惯。
任逍遥转头瞧见这画面,当即气得呛咳起来,云追月这小子好卑鄙啊!他方才怎么没想到呢?
扶着两人都喝了水,负清风这才松了口气,无奈的看着两人,“明明昨夜很冷,偏生一直硬撑着说自己不冷,不是不冷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瞧瞧你们俩现在这模样哪儿还有半分潇洒俊逸的样子?罢了,你们好好地养病罢,我一会儿再来看你们。”
一见负清风要走,两人同时开口,“你要去哪儿?”
“给你们煎药去啊,谁教你们是因为我生病。”负清风无奈的回首看了两人一眼,缓步离去。
直至看不见人,脖子发酸,两人这才躺回去。
“看见没,方才小风儿可是先喂我喝的水!”任逍遥得意的扬眉,眉眼带笑。被小风儿照顾的感觉实在太好了,看来以后他要适当的生几回病了…
云追月闻言不以为意的扬唇一笑,“风儿那是敬老,毕竟你年纪比较大,先照顾你也是应该的。”风儿方才的样子真温柔,是他见过最温柔的一次。
“云追月,你都这模样了还不消停!”
“彼此彼此。”
“谁跟你彼此!”
“幼稚。”
负清风亲自到了厨房去熬药,小昭一边说她一边做,总觉得这样才能减轻些许心中的愧疚,虽然她很生气。
“主子,你为何要亲自做这些?谁煎的药不是一样么?”小昭煽着火,不解的问道。一早回来三人的状况真是吓人一跳,任先生与云少爷两个人冷的直打哆嗦,一边打喷嚏一边发抖,而主子却一个人披了三张大氅,那场面说不出的怪异。不过,她也能了解,任先生与云少爷这是心疼主子,怕主子受寒,不过他们两人也太离谱了些,两个人加起来都过半百了还这么胡闹,也难怪会让夫人责备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虽然帮不上他们,但我心里回觉得好受些,我该为他们做点儿什么。”被烟熏得直皱眉,但负清风依然没有丝毫退缩,直至眼泪被熏得流出来。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马统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很快,人也冲了进来,看到负清风更是激动,跑的太快直喘气。
负清风拭去被熏出的眼泪,无奈的扬眉,“又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不,不是啊!公子!”马统大口喘息着,呼吸顺畅了些,这才开口,“公子这次可是大事儿,你昨晚是不是见了二殿下?今日一早城内都传遍了,说昨夜在河边看到你与二殿下,还说你跟向二殿下求亲!?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负清风摇着扇子的手一僵,糟了!一大早折腾的她都忘了昨夜的事儿了,今日果然是传遍了!对这留言她倒是不担心,她担心的是雪倾颜他们,昨夜雪倾颜已经表明了在怀疑她,今日又听到这流言,必然知道雪阡陌昨夜出宫是为了见她!
还在想着,便听到外面传来小厮的疾呼,“少爷!少爷!太子殿下三殿下四殿下五殿下他们来了......。”
正文 VIP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负清风闻言清眸一动,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扇子,抬眸望向了一脸震惊的小厮,“我知道了,将各位殿下请到清风居去,我随后便到。”果然还是来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不会罢?这就来兴师问罪来了,这么快!”马统不可知的瞪大了眸子,看了看负清风,见他一脸平静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太子殿下四殿下他们对主子那么好,应该不会为难他才是。
“主子?”小昭担忧的轻唤一声,怪不得昨夜他们四处也找不到主子,原来主子是去见二殿下,如此说来那留言也是昨夜传出来的,主子要娶二殿下?这怎么可能?不过,二殿下毕竟是二皇子,这留言一传出来的确有碍皇室颜面,但也只是流言而已,太子殿下他们也该明白,怎会突然间都来了呢?
负清风闻声望向身旁的丫头,见她一脸担忧,微微一笑,柔声道,“没事儿的。”他们今日必定是为了昨夜之事而来,他们定是认定了她是丝巾的主人罢?
兰国月城
经过突袭,燕国军队占领了月城,旗帜高束,血雨腥风,昨夜的一场雨让空气里的血腥味更为浓重,燕曦朝站在城墙之上,望着灰蒙苍茫的天际,蓝眸深幽。今日是初一,新年的第一天,昨夜他们占领了月城,除夕夜他们却在杀伐夺城,让团圆佳节变成了一场生死之宴,破碎了那么多的原本美满的家庭。
前些日子听到了雪国军队大破仙峡关的事儿,他焦急的心才缓缓放回去,这才打消了去找他的念头,他所求不过他安然无恙。隐身计,诱敌计,诈降计,陷身计,四计联合,主子果然是主子,他就知道这天下就没有难倒他的事儿。
很久,很久了,他不曾见过他,不知他过得好不好?他知他不喜战争,只愿此次回冰城之后他能守在冰城。他知道这个想法只是个奢望,如今天下局势动荡,雪撼天狼子野心,怎会放弃争夺江山?不管怎样,他都希望他过的安好,平安的度过这乱世之争。
昨夜除夕,他便是在这腥风血雨的月城为他守岁,他无法离开,只能如此,主子,新年快乐。
“曦儿。”燕惊华缓步走上城楼,看到那抹伫立的青色身影轻唤一声,在清晨的寒风丝雨中那抹身影看起来竟是那样的纤瘦孤寂,他们的成就越来越大,距离仇人也越来越近,可她却觉得他越来越孤寂,越来越沉默。自那次受伤之后,他与她基本都不怎么说话。
她知他在气她的言而无信,可她有何办法?她只想在她有生之年让他尽快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可以肩负起整个大燕,她始终不能陪在他身边一辈子,她最终是要魂归西天,身归黄土。以后的路还很长,她无法陪他走过,只能扫除一切阻碍的人或物。现下负清风的确与他们没有正面冲突,但国仇家恨始终都在,他负清风是雪撼天的臣子,他们终有一日会正面相对,依照曦儿的个性他对负清风绝对下不了手,她只能先下手为强!
他想怪她,便怪罢。
听到熟悉的声音,将燕曦朝的思绪拉了回来,转身施礼,漠然的垂下双眸,“姑姑。”
“曦儿,那漠然的深情,将燕惊华早已铁血的心刺了一道伤口,血淋淋的流着血,纵然她铁石心肠,纵然她被仇恨淹没,但对他,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唯一在乎,唯一所爱的人,她的心一直柔软的,一直是一个平常人的心,会心疼,会心痛,会伤心…。
唯一在乎的人,却对她不谅解,纵然她告诉自己她可以忍耐,可以不在乎,可事实并非如此,她还是无法忍受。
为了一个负清风,为了一个相识不过几个月的人,他竟然不理她这个姑姑,她可是他唯一的亲人!
“姑姑,有什么吩咐么?”燕曦朝依旧漠然,眉眼冰冷,静默的姿态,如一个木偶般等待着调配。他知道他不能生她的气,可他忍不住,她明明答应了他不会伤害主子,却言而无信,他当日说过主子与她在他心中一样重要,可她却不曾听进去半分,她当真如此狠心要抹杀到他心中最后的温暖。
他的一生早已注定,蒙上了国仇家恨,他已身不由己,不能做自己,只是大燕皇族的继承人,只能是燕曦朝,只能是复燕会的少主,这一生,他都没有机会再做回燕溪,再也没有机会。
“这个世上谁都可以这么冷漠的对我,唯独你不可以。”燕惊华凄然的笑了,声音平静却满是哀伤。她转身离去,步履艰难,心如刀害,一双从来只有狠辣冰冷的蓝眸此刻被久违的泪水淹…
看着那抹缓缓离去的身影,燕曦朝无力的退后半步,无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一,一”
为什么他们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上天要给他这样的艰难的抉择?为什么不能两全?他付出了一生还不够么?不够么!
兰国邺城
一抹颀长的水绿色身影懒懒的倚在长廊之上,初升的日光照耀在那张如蝶般精美的面容上,让那肌肤染上了淡淡的金色光泽,由内而外的通透之感,眉眼细长,对上晨光时湖蓝色的眸子徵徵眯起来,眸色灿亮,唇角勾动,一抹淡淡的笑意溢了出来,一袭水绿长衫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身形,长及双膝的墨色长发随风纷扬,带着丝丝邪俊的气息。
武环宇来时便看到这样的顾流烟,一时间有些怔住,虽然这张脸看过无数遍,但每一次都有惊艳的感觉,即便他这个粗人也才会偶尔失神。
“武将军终于来了,如今大军会合,整顿之后便可向沛城进发了。”未转头顾流烟便知来人是谁了,他若是早些来,昨夜就不是他一人守岁了,一个人还真是有些孤单寂寞呢?
武环宇闻言一愣,蓦地回过神来,想到方才的失态不禁有些懊恼,心中庆幸顾流烟是背对着他的。”先生,许久不见了,可好?”
顾流烟缓缓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肢体修长而柔软,“不好啊,这日子过得太无趣了些。”这城攻的也太过容易,一点儿挑战都没有,他还真是怀念流烟城那一战哪,虽然他败了,但此生遇到那样的对手真是一大乐事!
“恐怕日后先生会觉得更无趣,原本以为渐近幽城时,可遇上负清风的,谁知我昨日得到消息,负清风负老大班师回朝了。”武环宇自然知道顾流烟话中的意思,不由得叹息道。
“哦?负清风班师回朝了?”顾流烟闻言诧异的转眸,负清风大破仙峡关的事儿闹得天下人尽皆知,轩辕煌那个老家伙恐怕已经乱了阵脚,要知道自仙峡关去幽城一日的路程便到了,负清风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破了仙峡关还不将幽城那帮老家伙胆儿都吓破了!此刻不正是直取幽城,乘胜追击的好时刻,这个时候雪撼天竟将负清风调回了冰城,这不是很奇怪么?这个老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可一直都等着与他负清风再次相会呢,隐身计,亏得他能想得出来!
不过,他如今会了冰城,他岂不是见不着他了?唉,真是让他好生失望啊,原本他还想一雪流烟城之耻呢?如今,他倒是先回了,真是无趣,无趣…
“我也觉得奇怪,如今不正是直取幽城的好时候么?虽然说留下了少老三一行人,但少老三那群人哪儿比得上负清风啊,若是负清风在,攻下幽城是指日可待的事儿。真是不明白雪撼天是怎么想的?”武环宇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认定雪撼天是人老到糊涂了。
“顾流烟长叹一声,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渐渐漫上了整颗心,负清风,真不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了?流烟城那一战,我可还记着呢?你呢?是否还记得?
一个对手,一个让他记挂的对手,这种感觉还真是第一次呢?不过,对象是他负清风,倒也觉得理所当然。
听到那声叹息与那语气中难掩的失望,武环宇无奈的摇首,“先生,见不到负清风不也不用这么失望罢?负清风不来,便少了一个劲敌,现在便只需提防燕归来便可。”与先生其名的燕归来可是不容小觑,两军行进,总有一日会碰面。对了,还有一人,方复国的大燕国皇储燕曦朝,这个人似乎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却也是不容小觑,如今已连续攻下兰国五座城池,再如此下去,恐怕整个南部都会成为其囊中之物。
燕曦朝,听说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竟有如此魄力,实在少见!这个燕曦朝,定会成为将来的劲敌!
“燕归来啊?”顾流烟懒懒的轻喃,徵微皱了皱眉,“燕归来与负清风相比,我还是喜欢负清凡燕归来那个家伙除了笑,就是笑,笑里藏刀,笑面狐狸,听到他的笑声就觉得讨厌,哪儿有负清风来的这么赏心悦目,看着都让人心旷神怡,很是舒服。
那抹纤尘不染的白色身影,如墨的长发只以一根白色丝带随意绑起一部分,发丝飞扬间有几缕落入嫣红的唇角,肌肤若冰雪,隐见光泽流动,清透无暇,狭长的凤眸微徵眯起,眸色如墨,眼尾微徵上挑,说不出的清寒魅人,容姿清绝,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袍,衣袂飞扬间只觉得随风而来一般洒脱清一
脑中不由得浮现起那日在月牙湾上相见时的画面,不觉微微叹息,他真是好久不曾见过他了呢?
听着这语气,武环宇疑惑的蹙眉,上前一步细细的打量着顾流烟的表情,他怎么觉着,觉着
顾流烟一回神便看到眼前一张放大的脸,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武将军,你突然凑这么近做什么?”
“我真是觉着,觉着.… ” 武环宇默默地退回去,粗重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似在纠结什么,半晌,憋出一句话来,“我也说不上来!”
“呵一顾流烟一愣,既然轻笑起来。这个武环宇啊。
兰国冥城
雾川江畔,一抹颀长的身影伫立于江边,金色的长袍随风曳动,衣袂翻飞,猎猎作响,一头及腰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不见狼狈,却让人觉得飘逸不羁。
“先生,当心受寒。”一名侍卫走近,将手上的黑色大氅扳在了男子身上,语气恭敬却又带着掩不住的关切之意。先生已经在这江边站了一夜了,他们几个急坏了却都不敢再上前,只因先生吩咐过不准人打扰。纵然先生身子精健,也抵不住这整夜的江边寒气啊。
“嗯。”男子低低应了声,伸手拉拢了颈间的系带,沾了一层薄雾的长睫随着眨动的频率落下细碎的水珠,“江衍,昨日你说负清风已经攻下仙峡关了,可知是以什么放方法攻下的?”
被称为江衍的侍卫闻言一怔,立即恭敬的回道,“负清风是运用了一种当地的染色植物,名叫如墨,这种植物涂在肌肤上,不易裢色,雨水也无法洗去,军中一万将士尽皆涂上这墨色,身着黑衣,在雨夜里上山进攻,雨声掩去了声音,黑色掩去了身形,这一万将士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一夜便取下了仙峡关。这一计后被人称为隐身计。如今,这负清风的名号天下尽知,但奇怪的是负清风并未乘胜追击而是班师回朝了,已在昨日到达雪国冰城。”
“隐身计”男子轻轻念着这三个字,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声音清朗隽秀,“哈哈…好一个负清风啊,真是什么最奇他用什么,若有一日,我定要会他一会!”
天机老人曾言,藏龙,凤栖,驭麟,临凰四人得一人便可得天下,如今正应了天机老人的话,藏龙入封国,凤栖入焰国,驭麟入兰国,临凰入雪国,四国各具一人,造成了如今四国鼎力的局面,而今却凭空冒出一个负清风来,兰国也是因云天却归顺雪国所致现在的局面,而云天却归顺雪国的原因却是因为负清风,如此看来,这一切的因由倒都是因为负清风了?这天机老人一生谨言无数,独独这次算露了一…
江衍徵徵敛目,心中默然,先生怎么也对负清风有了兴趣啊?莫不是要像云天却一样才好啊,虽然他相信先生,但那个负清风是不是也太邪门了点儿?难道真如江湖中传言所说,他是什么妖孽?照目前这势头,还的确是有点儿像
雪国冰城
清风居内,雪清狂雪云落雪倾颜三人坐在桌案边,端着茶盏频频望向门口,雪入尘一人完全是坐不住,在房内走来走去,自进了这房间就没消停过。
“我说小尘,你停下来坐会儿行不行,我头都被你绕晕了”雪清狂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也正烦着,他就这么一个劲儿的在他跟前转,自然有些受不了,只觉得心里更烦了。
“太子哥哥!”雪入尘的脚步一顿,清灵的俊脸上满是纠结懊恼与焦急,“太子哥哥,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么?你让我走走还不成么?”自打今晨听到那流言蜚语,他就坐立难安的,老师哥哥什么时候会与人开过这样的玩笑了?况且昨日阡陌哥哥的确出宫了,甚至到最后连四哥也出宫了,他被母后拉着守岁根本走不开,天知道他有多着急!昨夜阡陌哥哥手中的那丝巾,紫苑说女子女扮男装用的,他那时就怀疑了,前陌哥哥身边何时有过这样的人存在了?除了此次他被调派至玉龙关,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前陌哥哥身边若有这样的人他不可能没有发觉,而前陌哥哥的反应更让人怀疑,他当时便借故离开,一离开便立即出宫去了。那时他的表情也很震惊,应该是也没想到那女子是女扮男装的?他昨夜出宫定是去见那女子了,四哥出宫也是为了此事,但他与太子哥哥云落哥哥被母后拖住,无法脱身,只得等到了今日。
没想到一大早的便听到了那样的传言,要他怎么能安静得下来?
老师哥哥跟阡陌哥哥?他们之间竟会在一夕之间流出这样的传言,而且老师哥哥根本就不可能与人开这样的玩笑,难道在仙峡关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儿么?还有一点,这也说明了昨夜阡陌哥哥出宫见得人是老师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说,老师哥哥就是那个丝巾的主人?这也太让人觉得不可置信了!
“大家都是一样的心情。”雪清狂闻言无奈的摇首,他们已经争论了一早了,阡陌那家伙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一个字,他们从未那家伙如此坚定的时候,但他越是不说话,他们便越是怀疑,便直奔将军府来了!他要知道事情的真相,负清风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不能接受他一直敬重的老师,竟然一直在欺骗他,他不信!
“好嘛,我坐下还不成么?”雪入尘恨恨的坐下来,黑眸死死地盯着门口。
雪倾颜一直沉默着,云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昨夜他明明答应过他的,永远也不会对他说谎,才过了一夜,他的谎言便揭穿了!昨夜,阡陌果然是与他相见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负清风,他负清风真的是一个女子!是女子!更让那他生气的是,他与阡陌到底做了而流出这样的传言?太傅大人要娶二殿下?真是可笑!流言虽不可靠,但却不会空穴来风,何况还是如此突然,在如此短短的一夜之间! 你不知道我很生气?我真的很生气!昨夜,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告诉我?!
雪云落一直静默着,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几人的反应,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她的身份终究还是瞒不住了,一旦她的身份暴露会发生什么?这结果,谁也无法预料!她怎会如此大意将丝巾遗落,还让阡陌捡了去!如此不算,他们相见也该避着点儿啊,怎会让人看见呢?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他们之间竟会说出那些话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根本还未达到开那种玩笑的阶段,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他们彼此说出那番话来?
四人虽然等了不过一刻,却像等了半日一般漫长,当那抹白影出现在门口,四人一震,同时站了起来。
一时间,无双视线交织在一起,未说话的氛围有一种说不出紧凝,小昭马统见状不觉愕然,小昭立即了然的拉着马统退了出去,关上房门,顺带将清风居内的所有闲杂人等都清了出去,拉着马统,亲自守在了院门口。
被拉到院门口,马统为回过神来,“咦?我们?我们为何要在这儿啊?”看着手腕上那只纤细小手,目光一闪,有些不好意思的维诺道,“这样不好罢?公子和太子殿下都在房内,我们不侍候也就罢了,还将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实在是一”
小昭这丫头果然是直肠子,表白这种事儿都做的这么光明正大,这么理所当然,他一个大男人都做不到她这般,还真是
“不将人清出去若是被人听到怎么办?况且这种侍候,我们也不能去侍候。”小昭正担心着里面的状况,回答的是同一个问题,意思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马统闻言一愣,“不能让人听到?这种事儿难道还要偷偷摸摸?这,这算什么啊?”不会罢,小昭的思想怎么这么奇怪啊?自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是真正常的么,怎么弄得好像不能见人似地?
“偷偷摸摸?什么偷偷摸摸?”小昭这才注意到谈话内容,不由疑惑的蹙眉,转头瞧见马统一脸的潮红,不禁愕然,“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发烧了么?”说着,便伸手探去,谁知马统竟一下躲开了,面色更红了。
“小昭,我,我没,没事!”一向伶牙俐齿的马统结巴了,甚至连看也不敢看小昭一眼,低垂着脑袋,面红如霞。只觉得整个人头晕耳鸣,有一种要晕厥的错觉。
看到这样的马统,小昭更怀疑了,“你真的没事儿么?我看你好像病的挺严重,都有些结巴了。你若不舒服就去看大夫,这里我来守着就可以了0”
“守,守着?”什么意思?
“主子和太子殿下他们的谈话不能让外人听到,所以我们才要在这里守着啊。”小昭徵微蹙眉,倾身凑近那张错愕的脸,更是一头雾水,“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脸色突然间这么苍白?”他这面色也变得太快了罢,发烧的反应也不该是这么快啊?看来,他的确是病的很严重。
“原,原…原”原来竟然是这样!她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弄了半天她竟然是为了主子,弄了半天是他自作多情了
“喂?喂?你到底是怎么了?”看着呆愣的马统,小昭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马统?马统!”
“我,我,我没事儿!”马统猛然回过神来,手臂一缩,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长廊深处。
小昭一头雾水的立于原地,“这马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奇怯。”
房内,看到那几双凝聚在她身上的眼睛,负清风看了四人一眼,径自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好了,都坐下来罢。”雪阡陌竟然没来,想来是怕她怪他了,昨夜的事儿他们两人都有责任。罢了,既然如此瞒不住便不瞒了。
四人闻言,各自坐回了座位上,心中各自疑惑惊异,身份都要暴露了,他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见四人坐下来,负清风轻叹一声,“看来,四位殿下是听到了今日的流言才会来此了,若只是针对这流言而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各位,那流言只是一时的玩笑话,误传的,如今,各位还有疑问么?”
“老师哥哥,都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你还要再装下去么?你骗了我们这么久还不够么?你还想骗我们多久!”雪入尘终于忍不住开口,黑眸定定的注视着那张淡然的小脸,都要被人解开身份了,他为何还是如此一副淡漠的态度?对于他的欺骗,他难道就没有半分内疚,半分罪恶感么?
他一直认为自己有断袖之癖,现在却突然告诉他,他一直的喜欢的人不是男子而是女子!震惊,惊诧,恼怒,不可否认的还有喜悦,那种柳暗花明的喜悦!一直以为无法出头的感情如今突然明朗,只要他请求父皇赐婚,他便能拥有她了!负清风,此生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旁,以他妻子的身份!妻子,这两个陌生的字眼,如今能带给他无限的喜悦与幸福。
其实,他是女子,他真的觉得很开心,很开心!只是还是四哥,这一次回来他总觉得四哥又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是否在仙峡关的时候,四哥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儿?还是说,她心里也有了四哥?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骗?”负清风闻言嗤笑一声,笑意一闪而过,很快便掩去,“在五殿下心里便是这么认为的罢?自昨晚雪阡陌掉了那条丝巾之后,我便知道你们一定会怀疑到我身上,如今我更是无法否认了是么?到如今我也不想掩瞒了,如你们所想,我是女子。”
清淡的一句话,投下的效应不亚于火药般的效果!
雪云落不可置信的扬眉望向了那抹淡然的白影,她竟然如此轻易的便承认了?他以为,以为她会…
也是,清狂倾颜小尘他们是什么人,他们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借此机会承认了也好,从此之后她便能回归到原本属于她的生活轨道中去,只是,这个秘密不再是秘密,不再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他知她不喜欢战争,一旦她恢复了女儿身,父皇便不会再派她出征了罢,如今更好,他也不想再看到在仙峡关时那一幕了,她再也不用为了那些牺牲的亡魂觉得愧疚。
紧紧地注视着那张熟悉的小脸,雪倾颜突然低低的笑了,“”她承认了,她终于承认了么?她竟然如此轻易的便承认了!昨夜,她为何不愿意承认是她?在她心中,她还是无法相信他么?这么久了,他还是无法走进她的心么,这一刻他怎能不失望?不心痛?
“负清风,你是女子,是女子”直至亲耳听到她承认,雪清狂还是无法相信,他竟真是女子!名动天下的雪国军师,竟是女子,一个女子让天下男儿都竞相羞惭!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一个女子竟会凌驾于他之上,不过这个人是负清风,他也认了。震惊之后,心中还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喜…
不过,她有没有想过欺君之罪会付出怎样的代价?雪国自创国以来便命令禁止女子入朝为官,入军为将,其实他明白父皇是怕重蹈前朝女皇的覆辙,所以才会抑制女子的权限,可她却女扮男装金榜高中,太傅,将军,军师,国师,小小年纪官途却已达到了常人一生也难以达到的高度。无疑,父皇对她是极尽宠爱的,但就是因为宠爱才会更怕被欺骗,只怕父皇这一关很难过得了,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负老将军。
看着三人各异的反应,负清风这一刻突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谎言始终都是沉重的,“我已向各位承认了我的身份,请几位答应我,暂不要将我的真实身份公布出来。我女扮男装视为欺君之罪,如今朝中有大部分曾是爹的对头,我们父女俩又日益得皇上重用,树大招风,一旦我的身份暴露,他们一定会借机落井下石,若是人数众多,即便皇上有心绕过,也有不便。且不说,皇上会不会治罪。”云追月调查之后,她发现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曾在与爹有过这样那样的纠葛,爹这个人又不善言辞,时常得罪人,又从不懂得为官之道,长久下来,朝中的人基本他都得罪过了。而她从不屑与趋炎附势之人打交道,在她受挫的时候,他们难保不会上来踩一脚。
何况,她还未摸清雪撼天到底是个什么样人,虽然他与爹交情甚笃,但自古帝王均有自负之心,最无法容忍背叛与欺骗,没有把握她还不能贸然的将身份公开。
若只有她一人那便另当别论,她若想走,没人拦得住她。但她还有爹娘,还有将军府这两百多口无辜之人,她不能不顾他们。
四人闻言一震,相继点头,他们自然知道现在不是公开她身份的时候。不过,她欺骗了他们这么久实在可恨!
“老师哥哥你实在是太坏了!竟然骗了我们这么久,更可恶的是我们竟然一点儿也没发现你是女子?!”雪入尘想想真是不甘又恼恨,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愣是没有露出马脚来,不过也怪他们太笨了,从未往那方面去想!谁会想到将军府的负公子竟然是位负小姐啊?
负清风徵微扬眉,耸了耸肩,“我也是身不由己。”她身来便是负公子的身份,她又能如何?若不是因为她是负公子,也许也不会认识他们了,更不会进宫,也不会有这后来的一切了。人生真的很奇怪,在不经意究改变了整个命运,她也不曾想到某一日她会来到这古代的雪国。
雪清狂看着那抹慵懒的白影,唇角溢出一抹无奈的笑,在他们面前她向来如此随意,如今得知她是女子,也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感觉。只是,心中的感觉似乎变了。如此一个风华绝代的绝色佳人竟掩去红妆,究竟是何原因?“老师,你为何会女扮男装?而且,似乎是一出生便走了,如此说来,这是负老将军的主意了?”他竟到此时才发现,负家从来只有负公子,却没有负小姐。
“又来了”负清风闻言无力的靠在了一椅背上,扬眸望向了一旁一直静默的雪云落,“三殿下,你替我解释罢。”
此话一出,另外三人的视线立即扫射过来!
“云落哥哥?关云落哥哥什么事儿啊?”雪入尘一头雾水,有些没反应过来。
“难道,云落一早便知道了!?”雪清狂为这一想法惊诧,心中更涌出几分郁卒与恼怒来。
雪倾颜倏然眯起了血眸,眸中一抹黑暗急速的蔓延开来,竟然!他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云落知道,阡陌知道,他竟然到了最后才知道!他在她心里究竟排在了什么样的位置!负清风,你好,很好!
感觉到那三双灼灼的注视,雪云落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了负清风,”…”她怎么可以陷他与不义?他可是为了她保守秘密的,如今她竟然就这么将他摊在了日光下,这要他如何面对清狂倾颜他们?
“我?我怎么了?”负清风不觉得有问题,见雪云落一脸为难,这才反应过来,“你们三个不要怪雪云落,是我请求他为我保密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你们也会头同样答应我的不是么?”
雪云落对这解释无奈极了,这解释跟没解释一样,他们该生气还是得生气,毕竟事儿没轮到他们头上…
“负清风是因为负老将军的一时糊涂才扮作了男儿装,负老将军与少老将军一直相斗的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两位夫人又在同一年怀孕,自然会拿来攀比。少守城先出生,少老将军自然来刺激负老将军,负将军一气之下也说生了儿子,这便一直掩瞒至今了。好了,我解释完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看我了?我也是身不由已的,正如负清风所说,若是那时是你们也会与我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们三人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他一眼,特别是倾颜,他也是无辜的,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雪倾颜突然勾唇一笑,却极尽冰冷,血眸中的怒会屹然掩饰不住,“我想知道的是,云落你是怎么知道负清风是女子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着那笑,雪云落直觉得心中一凉,皱紧了双眉,“倾颜我觉得这件事儿,还是由负清风自己跟你解释好了,我负责的部分解释完了。”继而,转向负清风,挑眉道道,“你说是不是呢?”
“云落这话说的对,我应该要正主解释才对。”雪倾颜佯作恍然大悟状,起身朝一旁的负清风走去,直到锦靴碰到了她的锦靴才停下来,徵徵俯身,展颜一笑,“现在开始解释罢,我洗耳恭听。”
看着那张靠近的俊脸,血眸中愈发阴森的笑意,负清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这个雪云落原来还会来这手啊,竟然将这烫手山芋踢给她了!看来,雪倾颜现在是真的很生气,全身上下都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眸中的火光亦是越来越亮了,这样的雪倾颜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骇人。
不过,她凭什么要接受他的怒气?
正当负清风想要反驳的时候,突听外面传来小昭焦急的声音,“二殿下!二殿下您等等!二殿下,您让小昭先行通报一声!二殿下
几人闻言一怔,雪阡陌竟然来了?
“嘭!”房门从外被人推开,一抹紫色身影疾步而入,“不好了!父皇知道了!现在正派邓公公宣旨呢,过会儿怕是就到了!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