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沉浸于恐惧中无措时,书房外响起了开锁的声音。随着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个头娇小的身影,说明不是俞亲王。
烛灯被点起,她看到了俞王妃。
俞王妃将整个书房环视了一圈,才注意到缩在角落里的宗绫,她神色柔和的朝宗绫走去,轻声问道:“你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宗绫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俞王妃身后的嬷嬷,又看了看门外的侍卫。她知道,俞王妃不是来帮她的。
俞王妃指了指左方那个小门,对宗绫道:“那后面有个房间,你可以去那里睡觉。”
“放我走。”宗绫突然道,“你家王爷抓我过来,是想我服侍他。”
俞王妃闻言叹道:“对不起,我做不了什么。”
宗绫见俞王妃眼底的色彩始终都是柔柔的,哪怕是听到她的话,俞王妃也不感觉意外,这明显就是在放任俞亲王做这等恶事。
她之前还一直对俞王妃挺有好感。
俞王妃知道宗绫在想什么,她垂了垂眸,又道了声:“对不起。”
宗绫拧眉道:“我是凊王妃,你知道你丈夫抓我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这时有王府婢女端了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碗粥和一个小菜。俞王妃接过搁在宗绫面前,道:“你该是还没吃东西吧!吃些再去里面睡吧!”
宗绫再看了俞王妃半响,突然道:“你先吃。”如今她发现,俞王府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可信。
俞王妃没有拒绝,拿起筷子夹了口菜递入嘴中,再拿起勺子舀了勺粥喝下,之后静静地看着宗绫。
确定没被下药,宗绫便没拒绝进食,毕竟她绝食人家也不会放了她,遭罪的只是她自己。
俞王妃看着低头进食的宗绫,心下也是一阵惆怅,不解王爷为何偏偏看上了凊王妃,若是其他人,她也能安心些。
宗绫将小菜小粥吃罢,俞王妃就让人将托盘空碗拿走了。俞王妃看着神色淡淡的宗绫,道:“你进去歇着?”
“那里面是你丈夫睡的吧?”宗绫淡道,“我嫌弃,所以我不睡。”
俞王妃正是轻叹之际,俞亲王踏入了书房。二人几乎同时看向他,神色各异,一个柔,一个淡。
俞亲王站在门口看着同时看向他的两人,眸中略有些恍惚之色,他至今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宗绫与他的王妃很像,是一种发自骨子里面的像。
俞亲王并没有因俞王妃的到来而生气,他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身后跟着几名婢女,婢女的手里似乎端的是衣服首饰。
俞王妃站起身,让到了一旁。
俞亲王侧头看了眼温顺垂头的妻子,低头看着一直蹲在地上的宗绫,意味不明的道:“将衣服换了,凊王府的东西,本王看着碍眼。”
宗绫扫过那些衣服首饰:“俞王府的东西,本王妃看着也碍眼。”
俞亲王闻言冷笑:“倒是有一张利嘴。来人,给宗夫人将衣服换了,带去兰轩。”扔下这句话,他突然拉住俞王妃的手腕,转身就走。
俞亲王早料到这丫头不会乖,带来的婢女也都是会功夫的。宗绫也一眼就看出这些婢女会功夫,逞了嘴皮子之快后,不得不道:“把衣服放下,我换。”
可这些婢女仍旧紧盯着她,她没了法子,便不得不拿过这些衣服去了后间。
被俞亲王拉离的俞王妃低着头,心里以为是自己的私自过来惹得王爷生气了,她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二人走了许久后,她才终于不由出声:“我只是想帮爷关心关心她。”
“关心?”俞亲王拉着她停下脚步,借着月光打量着她这张苍白的小脸,眸中的色彩让人看不懂。
俞王妃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弱弱的道了声:“我自己回去。”言罢,她很有自觉的快步就跑了。
俞亲王站在原地看着黑夜中越跑越远的妻子,眯起了眼。
第100章
宗绫换了衣服后, 就被带进了俞亲王所说的兰轩。照这个情况来看,俞亲王是打算纳她为侍妾, 兰轩就是作为“宗夫人”的独院。
这一晚, 俞亲王没有来找她。
她毕竟累了, 压不住全身的疲惫躺在了床上,想着俞亲王看她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 或许在刚抓她来的时候, 俞亲王对她还有些兴趣。可后面, 他明明对她没了半点兴趣。
她只希望,他能将她就此扔在这里, 遗忘了去。
次日天蒙亮的时候, 在俞王府的某条白石道上, 一身低等婢女装的解情, 带着面纱与其他的低等婢女成两排的阵势, 跟着前头的嬷嬷规规矩矩的前行。她混进俞王府的下人当中,为的便是打探宗绫的消息。
她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一天一夜里, 她的行动极少, 怕遇到危险, 被疑。也正是因为沉得住气,处处小心着,才至于一天一夜里都没有半点宗绫的消息。俞王府的下人果然都是嘴严的,昨日她能听到那些话,纯属是偶然。
她跟着其他人一道去了俞王府的管事房, 拿了自己的调遣牌一看,发现自己是被安排到了厨房做杂活。
看着这个调遣牌,她感觉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她被卖入脩王府的时候,那时她拿的也是这样子的调遣牌,也是被安排到了厨房做杂活。
就在她拿着调遣牌出神时,领头的嬷嬷走了过来,厉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干活?”
“是!”解情看似唯唯诺诺的福了个身,将牌子搁在腰间挂好,就走了。
她去到厨房,就被安排了洗菜的活。由于她的情况特殊,毁容的她极易惹人注意,所以全程她都是勤勤恳恳的洗菜,不说话,不抬头。后来她终于听到对面同是洗菜的两名低等的婢女悄悄的嚼起了耳根子。
“曾经我还听说世子多么痴心于世子妃,如今人家过门了,才发现以前的事情都是瞎传的。我看哪,世子妃是个花心的,一直惦记世子才差不多。”
“这话如何说起?”另一人被引起了兴致。
“看来你还不知道,据说自从世子妃进门后,世子就没与她同过房。昨日我有幸去世子妃那送过一次饭菜,就见到世子妃在那里哭,看来,这事是没有假。”
“怎么会?若真是如此,王妃怎么不管管?”
“王妃那软软的性子,还不是世子几句话就给敷衍了去。”
“之前我见过一次世子妃,我说她怎不像是新婚燕尔的模样,瞧着真像是个失了夫君疼爱的怨妇。”
“所以啊,她能嫁入俞王府,也不知其中有个何种内.幕。反正啊,耀都传的,都差的太远,咱们世子,压根就不乐意娶人家。”
对面的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都清清楚楚的传入了解情的耳里。解情心觉惊讶,倒是没想到会让她听到了这些。
莫不是俞王世子根本不喜欢施明絮,这门婚事是施明絮算计得来的?毕竟施明絮那个人的品行,实在是由不得他人不想歪。
若真是如此,那蓝玉…
兰轩中,宗绫坐在窗台上晃着腿,她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希望能让潜入王府中的秦洬容易找到自己,免得二人错过了去。
兰轩里外都有王府侍卫把守,她寸步难行,暂时怕是如何也没办法离开这里。
就在她暗暗叹息不止,不知该怎么办时,转眸她就见到俞王妃踏入兰轩,跟在其身后的嬷嬷手里似乎端了早膳。
如今的宗绫对俞王妃是没什么好感,她别开头,全当没看见对方。她可以感觉得到,俞王妃明明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却非得纵容自己的丈夫作恶,让人无法理解。
俞王妃站在窗台下,看着宗绫柔柔的笑了下:“下来用早膳吧!”
宗绫还想留着命离开这里,跳下了窗台看着摆在她面前的小菜小粥,仍是道:“你先吃。”
俞王妃料想这丫头还会来这一出,所以她事先就让人备了两份勺子与两份筷子。她拿起勺子喝了口粥,再拿起筷子将两个菜也吃了一遍。
宗绫想了下,对俞王妃身后的杨嬷嬷道:“你也吃。”
“这…”杨嬷嬷未想到自己也要“试毒”,得到王妃的示意后,她就拿起王妃用过的筷子与勺子将小菜与小粥也都吃了一口。
后来俞王妃看着对面低头用膳的宗绫,柔声道:“王爷带你过来,并不是为了害你,只是想要你。”
想要你…
这话宗绫听了感觉怪恶心的,她抬眸有些阴阳怪气的瞥了眼俞王妃。
自己丈夫想要别的女人,竟然还能做到这么淡然。
用完了早膳,宗绫看着俞王妃,只努力温和了语气,试着道了句:“放我走,我讨厌你丈夫。我有我自己的丈夫,你不能助纣为虐。”
“我…”俞王妃垂了垂眸,老实道,“私心作祟,若是王爷真的喜欢你,我希望你能好好陪着他。”他太过冷情冷性,极难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女子。她不希望在她死后,他是孤家寡人。何况,她真的做不了什么。
“我陪着你丈夫,那我丈夫怎么办?”宗绫不由拉高了语调,“我是有夫之妇。”
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慌乱,可事实上,她是慌乱的。她与秦洬离得并不远,可一天一夜过去,他都没有找过来,说明这次是真的棘了手。若是秦洬还没找来,她就被俞亲王糟蹋了怎么办?
她手无缚鸡之力,遇到俞亲王这种人,她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害怕?
俞王妃见一直看起来比较冷静的宗绫突然有些失控,抬头望去,发现宗绫还红了眼眶。她的嘴唇张了张,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些什么。
强烈的愧疚感油然升起,她低下了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默了半响,她仍旧只是道了句:“对不起。”
宗绫不想听这三个字,起身就过去又爬上了窗台,视线四处飘忽,等着秦洬从天而降带她离开这里。
俞亲王踏入时,第一时间便捕捉到妻子眼里的黯淡与无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坐在窗台上的,宗绫的背影。
覆来的阴影让内心正在受着煎熬的俞王妃回神,她侧头看去,见到是俞亲王,便立刻站起身迎了过去。
俞亲王低头看了看妻子后,对她道:“本王带了套喜服过来,你给宗夫人换上。”
“喜服?”俞王妃越过俞亲王高大的身子,看向婢女手里托盘里的红色衣裳,有些不解为何要给宗绫换喜服。
“本王今晚再过来,你好好看着她。”扔下这句话,他再神色不明看了看妻子那张脸,转身就走了。
其意思很明显,现在让宗绫换上喜服在这里候着,晚上他便过来与宗绫行房。
看着俞亲王渐行渐远的背影,俞王妃拿过婢女手里的喜服,对宗绫的背影试着喊了声:“阿绫?”她记得,医馆里面的人都是这么喊她的。
宗绫虽一直背对着这边,刚才俞亲王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也清楚的明白他究竟是何意。
她的心自然是慌的。
她没理俞王妃。
俞王妃拿着喜服走了过去,对宗绫道:“换上吧!你该知道,就算不换,也改变不了什么。”王爷是什么个性,她再清楚不过。
宗绫仍旧是不说话。
俞王妃又道:“晚上王爷来了,若是不开心,事情怕是会更糟。”
这时宗绫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跳下了窗台,伸手接过俞王妃手里的喜服就去了内间,乖乖换着这套衣服。
俞王妃的性子再如何软,也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自然知道宗绫心里定然是起了什么主意。事实上,无论她的心里起了什么主意,都是没丁点用处的。
俞王妃抚了抚有些犯晕的额头,在杨嬷嬷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打算回去歇歇。她的身子,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
宗绫没管俞王妃离开不离开,换上喜服的她又去到窗台那边,爬了上去继续张望着。这一回,她的眼睛是真的湿润了,她没有把握晚上是否真的能应付的了俞亲王那个老淫贼。
换上了这套喜服后,她仍旧是一个人待在这个兰轩,安安静静,仿若是被遗忘。可到了晌午,俞王妃又领着嬷嬷端了些饭菜过来。这回她也懒得让她们试毒了,直接开吃,吃完又去窗台上坐着。
俞王妃看着宗绫的背影,神色黯了黯,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迈步跨出离去。
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俞王妃又带着嬷嬷送了饭菜过来。这一回在宗绫默默地吃过之后,她拉住了又想坐到窗台上去的宗绫。
宗绫抽出自己的手,道:“如果不是想帮我逃走,就什么都别说。你们俞王府的人,我一个都不想看见。”
一家三口,一个差点害死了她与秦洬,一个将她抓过来要她做侍妾,一个助纣为虐。说不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还阴过她与秦洬。
其实俞王妃也纠结的死,一面是丈夫,一面是愧疚,何况她就算想帮忙,也难帮。嫁于俞亲王之前,她日日待在闺阁之中,嫁于俞亲王之后,她也几乎不出门。她的身子注定她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的,她是个半点能力,半点智慧都没有的人。
俞王妃说了一句“对不起”,还是走了。
宗绫看着俞王妃离开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了,才又过去爬上了窗台。只是这一回她没坐多久,俞亲王就踏入了。
听到这明显异于女子的沉稳脚步声,宗绫心中咯噔了下。
俞亲王过去从桌子旁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下,他神色冷冷地打量着坐在窗台上的宗绫的背影,声音沉沉的道了声:“过来。”
不想宗绫却突然问道:“你喜欢我娘?你对我娘爱而不得?所以因爱成恨想借我报复我娘?”
“本王喜欢你娘?”俞亲王斜斜的勾了勾嘴角,眸含讽色道,“你娘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让本王喜欢她。”只有愚蠢的人才会沉溺于儿女私情。
喜欢施英的是宫里那位,巧在他看宫里那位不顺眼,便就想抢其喜欢的姑娘,且那施英确实挺对他胃口。他自认为魅力耀都第一,却被那不识好歹的施英给拒绝了去,还真是让他不快。而且他还不是输给了宫里那位,而是输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宗寄忆。
这面子当真丢的好彻底,让他至今难忘。
想到当年被施英的羞辱,想到当年的奇耻大辱,他神色转冷,陡的大步过去拉下还在窗台上的宗绫。宗绫被拉的措不及防,直接被摔在了地上,疼的脸色大白。可他若感觉到不爽了,自然不会管施英女儿的死活,就那么拖着她往内间走,打算把她拖到床上直接要了。
宗绫没想到会突然变成这个局面,被弄的又狼狈又疼的她,突然大声道:“俞王妃哭了,哭的好伤心。”
俞亲王闻言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地上被他拖的脸色惨白的宗绫,神色阴冷,却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迟疑。
宗绫心觉果然被她赌对了,俞亲王明明很在乎自己妻子,却因为两人的性格问题,相处问题,而埋没了这份让人难以察觉的感情。
她偷偷注意过,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冷的,看俞王妃的眼神虽也冷,却总透着那么丝耐人寻味,眸底隐隐透着火热,与秦洬看她有些相似。
只是,她又高估了俞亲王对俞王妃的感情,他突然直接将她抬起扔在了床上。将她按住就去撕她的衣服,吓得她立刻哇哇叫了起来:“俞王妃今日给我讲了许多话,她说,她希望我陪着你。”顺着来不行,她就反着来。
俞亲王又停下看双眸含泪的她,恶狠狠地问道:“说了什么?可别耍花招。”他突然掐住了宗绫的脖子,手下收力。
他突然发现,这个丫头实在是让他倒尽了胃口,还真要不下去。看到这张与妻子不一样的脸被自己压在身上,说不出的恶心。
宗绫压着脖颈处的疼痛,努力道:“她要我陪着你,要我做你的女人。我不答应,可她就是要我做你的女人。”
俞亲王眯起了透着幽幽寒光的眼,没再问她什么,直接起身扔下宗绫就走了。
宗绫赶紧坐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抹了把泪。
她摸了摸自己疼痛的身子,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从地上拖,肩部、胳膊、大腿…被磨的哪里都疼。她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委屈的眼泪都出来了。
什么玩意,自己媳妇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了。
还好她这次清楚的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不仅是冷的,而且还透着浓烈的厌恶,也清楚的看到他在因为俞王妃的太过大度而生气。
果然是个有病的男人。
如此,倒说明自己短时间内是不会出事。
且说俞亲王离开兰轩之后,就直奔俞王妃那里,当他看到正在床上睡得熟的俞王妃,直接上去钻进被窝就将她压在身上啃上她的唇瓣。
俞王妃冷不丁的被亲醒,睁眼看到是他,便抬起胳膊搂住他的腰,直到他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耳根脖颈处,她喘着气问道:“王爷今晚不是该歇息在宗夫人那里吗?”
俞亲王动作停下,抬头冷冷的看着她,默了一瞬,他问道:“你睡的很踏实?”
在他寒凉的目光下,俞王妃不由打了个颤,不解他怎的突然又生气了。想了下,她问道:“宗夫人不从?”
俞亲王只是盯着她的眼睛,见到里头的浓浓睡意,却不知道她的身子已经弱到倒头就能睡的地步。
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打算纳别的女人进门,却不明白自己为何惹得一身不痛快。
反正他就是不痛快,尤其是见到妻子这么大度的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没了要她的兴致,他起身走了。
俞王妃知道他不高兴,便起身要追他,可她的小短腿哪里够得着他。出了门,她已不见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