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很焦虑,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

陈彬看着面前的杯子上扬起的热气,艰难地开口道:“我觉得有时候会控制不了自己。”

“这让你觉得很害怕,是吗?”女人的声音低缓柔和。

男人的手颤抖起来,紧紧握着拳,“因为我怕我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我怕我会伤害家人。”

“那告诉我,在你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时候,你伤害过谁吗?”

“我,我养的狗。”

女人问:“你踢了它?”

陈彬痛苦地摇头,“不,不,我,我杀了它。”

“过程呢?”

陈彬抬头看了女人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咬着嘴唇,开不了口,“我,我…”

“不用害怕,我知道你做了这件事之后肯定很后悔,别憋在心里,把它说出来,会对你的好的,我是你的倾听者,把它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来解决。”

女人的声音像是安抚了他的情绪,他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了,“那天真的很糟糕,我在公司被老板训了一顿,我的父母又大吵了一架,所以那天我情绪非常不好,心里有一团的火,我…”他回想起那个场面,手死死地抓着裤子,脸上通红。

女人还在引导他,“很好,就是这样,慢慢来,说出来,说出来就没事了。”

“我不知道怎么了,过程我也不知道,一直浑浑噩噩的,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看到我的狗躺在地上,全是血,白色的毛上全是血,而,而我的手上拿着一把刀,是菜刀,上面也全是血,还往下滴血,我吓坏了,我没有想要杀它,我不知道,后来我把它的尸体埋了。”陈彬边说着边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现在还能看到手上的沾满的血。

“有人看到了吗?”

他急急地道:“我,我不确定,不确定我妹妹有没有看到。”

“没事的,你只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发泄的途径而已,你没有伤害你的家人,你避免了,对吗?”

“我不能伤害他们,所以我怕万一有一天我的情绪又控制不了。”

“杀了狗之后,你感觉怎么样?”

“那团火消失了,可我害死了我的狗。”

“这只是一个途径而已,你要记住你没有伤害你的家人,这是你的底线,对不对?

“你觉得我没有做错吗?”他的眼中满是迷茫。

女人回答他:“只要不超过这个底线,其他的都只是一种你发泄的途径而已。”

***

又是一天的一早,老王手里拿着水杯,刷着牙走出了工地上的简易工棚,天还没有完全亮透,他眯着眼睛往前走,脚下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嘴里还含着牙刷,差点就这样直接摔下去,他稳住身体,拔出牙刷,睁大眼睛看着绊着自己的东西,是一个毛绒玩具,很大的那种,只露出玩具熊的头,下面好像全部被埋在土地。

“谁把这玩意放在这里啊?”他嘴里骂骂咧咧的,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到玩偶上,脚发泄似的踢了一脚。

往前走了几步,他有些不确定地回头看去,被他踢得娃娃头歪向一边,里面露出人的皮肤来。

“啊呀,啊呀。”他全身哆嗦着把牙刷和水杯一扔,边跑边大喊着,“来人啊。”

陆祯停好车,长长叹了一口气。

简宁问他:“怎么了?”

“刚旅游回来又出人命了我能不郁闷嘛,这世上犯罪的能少一点该多好。”

季浩洋也叹息,“是啊,队长,我宁愿天天在办公室里写报告。”

陆祯回头马上道:“那行,以后报告我都交给你了,我想方易肯定很愿意。”

季浩洋瞪大了眼睛,苦着脸道:“队长,我就随便一说啊。”

“行了,下车吧,你去找目击者了解一下情况。”

下车后,陆祯和简宁走进警戒线内,现场现在还维持着目击者发现时的状态,不过头套已经被工人摘了下来,露出死者的头部,一个年轻的男子。

苏唯站在一边,黑着一张脸,陆祯走过去问他:“苏唯,怎么了?”

桑雨欣吐了吐舌头,“目击者,就是这个工地的工人,把牙膏沫吐在这上面了。”

陆祯听了嘴角抽了抽,对苏唯的奇怪的洁癖有些无语,“行了,又没吐在尸体上。”

“现在没法做检查,尸体被放在这个玩具熊的里面,所以我要一道带回法医室。”

“小桑,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还没有,最近的人口失踪案没有符合这名死者的。”

“嗯,继续查死者身份。”

“按照现场来看,死者是死亡之后才被人塞进玩具熊里的,被塞进这里面有什么特定意义吗?”

“可能是凶手想要掩藏尸体不想被人发现方便运尸体。”

“不排除这种可能那个,但还有一种,对凶手来说,杀死死者并不是结束,反而将尸体塞进玩具熊里更为重要,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玩具熊对于凶手肯定有非常大的意义。”

“这个玩具熊在地上拖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凶手是把它拖到这里埋了的。可惜周围没有摄像头,所以无法判断凶手是怎么把尸体运到这里来的。”

“先等苏唯的验尸报告出来吧。”

现场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目击者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刑侦队的人侦查完现场就回到了局里。

等验尸报告的过程中,陆祯几人看着现场的照片。

方易看着照片,沉思了一会儿,“队长,这个玩具熊我在哪里见到过。”

季浩然回了一句:“玩具熊不都长得差不多嘛。”

“比较特殊的东西我都记得住,这个熊脖子上的领结很特别,我肯定在哪里看到过。”

陆祯拍拍他,“真的吗?那你快想想。”

季浩洋提示他,“在商场?”

方易摇头,“不是。”

陆祯:“游艺城里?”

方易狂点头,“对对,是在游艺城里,我上次去玩的时候还想赢这个玩具熊呢,而且我知道这个玩具熊十这个游艺城特别定制的,其他地方都没有。”

陆祯拍了他好几下肩膀,对他们来说这可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线索,“据我知道,那家游艺城全市只有两家店,调出监控应该就能知道是哪些人赢了这个玩具熊。”

“行,队长,那我和浩洋去店里调监控区。”

桑雨欣从外面进来,对陆祯道:“队长,苏唯准备把尸体从玩具熊里面拿出来了,你们先去看一眼。”

陆祯和简宁跟着桑雨欣去了法医室,解剖台上放着没有头套的玩具熊,苏唯站在一边正在带手套。

陆祯也带上手套,把玩具熊的头套拿起了前后看了看,奇怪的是头套的正面没有血迹,而后面却沾着血。

陆祯问:“死者的头部有伤口吗?”

苏唯面无表情地摇头,“没有,据我现在看来,伤口都是在身体上。”

接下来陆祯帮着苏唯把尸体从玩具熊里面取了出来,死者的身体上去时血,有多处伤痕。

“都是锐器刺入伤。”苏唯大概看了一下,“有二十多处伤口,集中在胸前和腹部,都是从背后刺入的,基本都是致命伤,一两刀之后,死者就已经死亡了。”

过度伤害,简宁道:“发泄,他在发泄。”

“嗯,非常大的怨恨和愤怒,不排除凶手可能和死者认识,小桑,尽快确认死者身份,说不定我们就能锁定凶手了。”

“陆祯,你说头套后面有血是吗?”

“是啊。”

简宁分析道:“死者是在被带上头套之后背对着凶手被刺杀的,他好像不想看到死者的脸。”

陆祯拧了拧眉,“因为愧疚?”

***

“哥哥。”

“你,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呆在家里的吗?”

“哥哥,我看到玩具熊了,你为什么把它扔了?”

“因,因为它已经脏了,已经坏了。”

“那我的娃娃也脏了坏了,你也会扔了它吗?”

“不会的,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娃娃(3)

【我们想要保护的往往是最纯洁最珍视的东西。】去游艺城看监控的季浩洋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他们确认了死者的身份,而坏消息就是这只玩具熊正是死者的,而且就是前几天刚从游艺城赢回来的。

死者名叫陆一闻,二十六岁,是一名银行职员。

已经联系到死者的家人的桑雨欣向他们说了死者的情况,“死者有一个女朋友,昨天正是她的生日,两人本来是约好晚上一同吃饭,但是到了约定的时候死者却没有出现,而且死者的女友收到了一条来自死者的短信,短信上说他突然有事不能去了,她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接,所以她也就回家了,因为生气第二天也没有联系死者,直接指导他已经死亡的消息。”

陆祯问:“短信是什么时候发的?”

桑雨欣道:“晚上7点十分的时候。”

陆祯摇了摇头,“那时候陆一闻已经死了,所以短信应该是凶手发的。”

桑雨欣叹息道:“只可惜他女友根本没有怀疑短信不是他发的。”原本被爽约加上第二天没有接到电话,使得死者的女友非常生气,可这在得知他是在见她的路上遇害后,生气就转变为了悲痛,崩溃,她甚至会对自己之前的生气感到内疚。

简宁问:“小桑,他女朋友知道陆一闻那天是怎么去约会的地方吗?”

“死者是从家里出去的,这点我和死者的家人证实过了,出门时是六点半左右。至于怎么去的他们也不是太清楚,但是绝不是开车去的,因为他还没买车。”

陆祯让方易把那一块的地图显示出来,然后指着屏幕道:“死者的家在这里,约会的地方在这里,假设死者是在7点左右的时候被凶手杀害,那么那个时候就存在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凶手是出租车司机或者是冒充出租车司机把死者带到凶案的第一现场进行杀害,第二种是那个时候死者是走在路上被凶手绑架的。”

去过死者的家里的桑雨欣道:“如果死者是坐公共交通的话,那他出小区之后要步行二十分钟。”

简宁听过问:“那附近有工地或者比较隐蔽的地方吗?”

季浩洋回答她:“简队,我哥已经沿途去找了,一有消息就会打电话来。”

陆祯看着屏幕上案发现场还有死者的照片,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小桑,你去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包括他女朋友身边的人,看看存不存在情杀和仇杀的可能性。”

“好的,队长。”桑雨欣边答应边往外面走。

简宁根据现在说掌握的信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和分析,“死者身中数刀,存在着严重的过度伤害,但在凶手杀害的过程中,他表现出的却是一种愧疚的心理,他没有伤害死者的头部,甚至用玩具熊的头套套在死者的头上,他不敢看死者的脸,残忍的杀害和愧疚,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就像是他知道这个人是一个无辜的人,他不应该杀害他,但是他还是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虽然不能排除是情杀和仇杀的可能性,但我更倾向于是冲动杀人,但凶手并不是随机选择被害者,可能是那只玩具熊导致了他选择死者作为目标,所以这个玩具熊或许象征着凶手的某种幻想。”

简宁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凶手在杀人的过程中情绪是非常愤怒而冲动的,但是杀完人之后,他发泄了内心中的愤怒之后,他马上就恢复了平静,他把玩具熊里的填充物拿掉,然后把死者放进玩具熊里,没有扔在第一现场,而是移动了尸体,这是非常大胆的行为。但杀人之后获得的心情的平复不可能维持太长的时间,所以一旦他再度受到精神压力或许其他方面的刺激,他还会继续杀人的。”

***

“喂,老婆,我刚下班呢,给你准备了礼物,等着我回来哦。对,我走的小路,不是快嘛,你放心好了,谁会来抢劫我啊,嗯,我知道,我会当心的,就这样吧,等会儿见。”男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里,他左手抱着一个大娃娃,右手提着一个蛋糕,加快脚步往前走,想要尽快回到家里。

哒哒哒。

他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想起自己妻子的叮嘱,他转过头去看,一个年轻的男人手里拿着包,看上去就是个上班族,他放下心来,心想人家肯定也是住在这附近的,和他一样走小路想要快点回家而已。

定下心来,他继续往前走,这里的路灯一闪一闪,忽亮忽暗的,没过多久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他下意识地往路旁边让了让,方便后面的人通过。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年轻男人手里的刀,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把刀就重重从他的背后刺入。

“啊啊啊!”他吃痛地大叫着,把手里的东西扔向那个男人,想要挣脱。

刀被拔出,第二下又下次刺入。

男人痛苦地躺在地上,此时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他的头朝下,东西散落了一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颤抖着撑着地面,却使不上什么劲,他感觉自己的血慢慢流出,像是要被流尽了。

他头向外侧歪着,看着那个年轻的男人蹲下身子拿起来那只娃娃,然后将它的头整个用刀割了下来,而后他就这样蹲着把里面的填充物取了出来。他的眼里像是只能看到这只娃娃,专注而认真,直到。

“哥哥。”小女孩糯糯的带着些恐惧的声音在陈彬耳边响起。

他停下手中的东西,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站在他眼前抱着娃娃的妹妹,“小,小妍,你怎么出来了?”

女孩道:“我跟着哥哥出来的,我想要看看哥哥在干什么?”

“你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他不想让妹妹看到这些恐怖血腥的东西,还有做出这种事情的自己,他不希望妹妹看到。

“哥哥,他是谁,怎么身上都是血?”

他痛苦地抱着头,“小妍,我没有办法,你在前面等哥哥好吗,哥哥马上就来。”

男人听到年轻人的声音,从他的话中听出还有人来了,他张了张嘴,用尽全力往前伸出手,“救,救我,救我。”

陈彬看着男人的手往妹妹那里伸去,而自己的妹妹也往这里靠近,似乎马上就要碰到那只手。

不能让妹妹受到伤害,绝对不能。

他挥起握着刀的手。

“啊!”

那只手无力地倒在地上,血从断口处喷射而出,染红了这一块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

娃娃(4)

【我只想相信自己看到的。】

就在季浩然找到第一个案子的第一现场的同时,第二具尸体被发现了。

苏唯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下死者的伤口和周围的血迹后对陆祯道:“这里就是凶案的第一现场,尸体并没有向第一个死者一样被移动过。背后锐器刺入伤两处,左手被砍断,死亡时间在晚上7点-8点之间。”

苏唯站起身脱下手套,桑雨欣凑过去接过来放进袋子里,苏唯没说什么,仿佛已经习惯了。

看着苏唯离开,桑雨欣撇撇嘴,回头接着补充道:“确切的话应该是在7点半-8点之间,因为死者在7点二十几分的时候和自己的妻子通过电话,也是最后一通电话,他妻子说那时候并没有异常。死者的妻子说这条路是到家最近的一条小路,但是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走,因为太偏僻不太安全,死者从前也不怎么走这条路,但是今天因为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所以死者想要早点回家才走了这条路,只是没想到就出了事,他妻子等了很久没有看到他回来,所以出门来找他,就发现了他丈夫的尸体,之后就报了警。”

季浩洋手里拿着透明的物证袋,对陆祯道:“另外我在死者的包里找到了这只娃娃的发票,这只娃娃也是死者自己的。”

陆祯点点头,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尸体和被割下头的娃娃,“凶手选择的人群没有变,依旧是拿着娃娃的人,但是为什么这次的手法却变了?他把娃娃的头割下来,把里面的填充物拿走,为什么这次却没有把死者的尸体装进去呢?”

简宁站在他旁边,脑子里把他们话中所有的信息集合起来,分析道:“和第一个死者不同的是,这次他还砍下了死者的一只手,他的手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了,没有提升,反而下降了,这是很奇怪的一点。因为上一个死者他处理得很好,把尸体装进娃娃里,又运到了其他地方,但是这次却显得非常匆忙。”

陆祯肯定道:“的确,就像是他在作案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事情,导致了对他的影响。”

这时去周围勘察情况的季浩然跑过来,有些兴奋地道:“队长,好消息,我在附近找到了一个摄像头,按照它的角度的话应该能拍到小路的路口。”

陆祯听完顿时眼睛一亮,“好,赶紧让方易把监控调出来。”

刑侦队回到警局,让人振奋的是案发的时候这个摄像头是工作的,其实原本这条小路并没有摄像头,但是因为在这里经常发生抢劫案,所以最近新装了一个,众人不由感慨,装得可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