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丫说:“我们AA制。”
朱玺说:“你瞧不起我。”
朱玺话音刚落,桑丫已经把自己的酒钱递给了侍应生。朱玺苦笑着摇摇头,说:“我能做的,只有送你回家了。”
桑丫说:“这里离我家近,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朱玺笑道:“你不怕被人尾行啊?”
桑丫说:“这个人已经长在我后背上了,我已经习惯了。”
朱玺说:“要是真遇到歹徒怎么办?”
桑丫说:“要是我遇到了歹徒,就算你在旁边,你敢打吗?”
朱玺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帮你打啊,至少多个帮手。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跑开喊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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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丫说:“瞧你那点儿出息,连句大话都不敢说。”
两个人走出酒吧,剩下满满一杯酒摆在桌子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桑丫抬头看到马路对面坐着一个男子,他直直地盯着桑丫看。
这个人大约三十多岁,穿一件浅黄色正装衬衫,一条藏青色正装长裤。他个子挺高,眉毛浓密,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咄咄逼人,似乎能看透桑丫的灵魂。
桑丫只看了他一眼,急忙把视线垂下来。
她感觉自己很奇怪,一个偶然出现在路边的男人,竟然在她心里荡起了如此巨大的波澜!她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来自前生或者来世,她抵挡不住这样的眼神。
难道是自己喝醉了?
仔细想想,其实这个人很奇怪,他的着装考究,可是却很脏,衬衫袖子上还有一条很长的口子。他的胡子应该好多天没刮了,乱蓬蓬的。
这时候是十二点整。
桑丫拦住一辆出租车,对朱玺说:“上。”
朱玺说:“我不放心你。”
桑丫打开车门,看了看他说:“你需要我送吗?”
朱玺愣怔了一下,弯腰钻了进去:“你小心啊。”
看着出租车载着朱玺远去,桑丫迈步离开之前,又看了马路对面那个人一眼,她现在不能确定,这个男子是个艺术家,还是一个流浪汉,或者是什么公司的经理…
这个男人依然在看着她。
桑丫再次避开他的眼神,朝家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味那个男人的眼神。也许,他的表情,或者他的眼神,或者脸上的某个部位,有点儿像爸爸,才使自己有那样激动的感觉。可是,仔细回想,他哪里都不像爸爸。他带给桑丫的心理冲撞,仅仅是一个陌生男人的。
花都不大,这时候街上的人已经非常少了。
走着走着,桑丫似乎又听到背后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她不再琢磨刚才的男人,加快了脚步。这个看不见的人跟随她太久了,并没有什么危险,她有点儿适应了他的存在。
桑丫两岁的时候,在医院里丢过一次,其实她是趁爸爸和医生交谈的时候,跑到另一个诊室去了,当时爸爸差点儿被吓得晕过去。找到桑丫之后,爸爸竟然哭了,他说:爸爸这辈子都不会撒开你的手了!果然,从那以后,只要是在外面,爸爸总是紧紧拽着她的手。她感觉,爸爸很像《海底总动员》里的小丑鱼。
后来,她上幼儿园了,吃完晚饭,其他孩子都在小区里奔跑玩耍,只有她后边总是跟着一个爸爸。妈妈为此跟爸爸还吵过架,她说这样下去桑丫就会缺乏独立性。有一天,爸爸终于撒手了,让她一个人到外面玩。可是,很快她就感觉到背后总有人跟随,回头找,却看不到人。终于有一天,她看到爸爸在假山后露了一下脑袋…
如今,一堵高墙隔开了她和爸爸,爸爸再也不可能跟着她了。
走进那条小巷,背后的脚步声真切了一些,从声音判断,这个人一伸手几乎就能抓到她了。在这样的深夜里,在没有一个人的小巷中,一个人和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距离如此之近,显然是有歹意的。
桑丫猛地回过头,果然在两三米之外站着一个人!他看到桑丫回头,一下就停住了。
他不是刚才坐在酒吧对面的那个沧桑男人。
他大约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一双廉价皮鞋,头发长长的,贼眉鼠眼。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
桑丫突然说话了,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很突兀:“你是谁?”
那个人沉默着,突然抽出一把刀,颤巍巍地说:“我要钱!”
桑丫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两条腿立即抖了起来,跑都不会跑了。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刚才应该让朱玺送自己回家的…
那个人一步步逼近过来。
桑丫说:“我把钱给你!你别过来!”
桑丫话音刚落,突然,这个歹徒就像中风了一样,踉跄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挣扎了一下,想往起爬,却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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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丫回过神来,撒腿就跑。
12 常役(1)
稀稀拉拉下了一夜雨。第二天,雨还继续下,天好像漏了一样。
路上塞车,娄小娄迟到了。
诊室里,没有一个患者。
娄小娄松了口气,快步走进诊室,脱下外套,换上了白色工作服。这时候,手机短信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娄小娄,我要和你谈一件重要的事。
他坐在椅子上,回道:你是哪位?
对方:我不想说我是谁。我只想对你说,现在要高考了,你必须拒绝桑丫考到你身边去。
娄小娄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争风吃醋的男人。或者,是桑丫的爸爸出狱了?他对“必须”这个词很反感,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桑丫什么人?
对方:我跟你一样爱她。我现在就在她身边。
娄小娄:抱歉,我现在要工作了,我们有机会再聊吧。
对方:你必须答应我。
娄小娄摇摇脑袋,无奈地回道:北京有那么多大学,我有什么权力阻止一个人考到北京来?
对方不回话了。
过了好半天,短信才又一次响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常役。
娄小娄刚刚看清这行字,天上突然响起一声惊雷——“咔嚓!”诊室都哆嗦了一下。接着,雷一个连一个地炸响。
娄小娄傻住了,他不想再发短信了,直接拨了过去。可是,连续几次,电话刚一响,对方就挂断,显然是不想接电话。他只好继续发短信。
本来,娄小娄是不信鬼神的,现在却接到了死去多年的弟弟的信息,他的思想顿时乱了套。不可能是有人恶作剧,除了林要要,没有一个人知道娄小娄和桑丫的交往,而林要要却不知道常役的事情。
娄小娄:是你?!你…去哪儿了?
对方:花都。
娄小娄:你是十七岁那一年去的?
对方:嘿嘿,你还记得这么清楚!是的,那一年我十七岁。
娄小娄:你是…怎么去的?
对方:不是坐火车,不是坐飞机,不是做轮船,你猜我是怎么去的?
娄小娄没有回答。
对方很快就把答案发送过来:我是漂去的。
娄小娄:你不会游泳的。
对方:肚子喝满了水,自己就浮起来了。顺着那条河,漂啊漂啊,几天就漂到了。
娄小娄的心里涌上巨大的惊恐,停了好半天才继续说:你在那边…冷吗?
对方:哥哥,花都在南方,这里又湿又热啊。
娄小娄想探出一点儿实质性的话来,就说:你怎么不回来看看妈妈,她身体不太好,总犯胃病。
对方:我给她写信了啊,还告诉她,胃疼按内关穴最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