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秦如月带着献哥儿到建章宫的时候,就瞧见裴亦辞依旧坐在书案后拿着朱笔批折子,一双手骨节分明,翻着折子的时候隐隐能瞧见青筋。

她早就见惯这样的皇帝了,每每她主动去给他请安,裴亦辞要不就是忙着批折子不怎么搭理她,要不就是在见臣工,根本都没工夫宣她进去。

虽说她在外人看来,是宠冠六宫的宜妃,可只有秦如月自己心里清楚,在裴亦辞面前,就算他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可光瞧着他深不可测的样子,她都觉得有些发憷。

可都带着献哥儿来了,她还是笑盈盈地请了安,抬头见裴亦辞依旧锁紧眉头看折子,她咬咬牙,含笑道:“陛下,越王府的献哥儿今儿进宫了,臣妾便带着他来给您请安。”

裴亦辞闻言,视线这才从手中的折子上移到被奶娘抱在怀里的献哥儿身上。

献哥儿被越王世子妃教导得很是乖巧,从奶娘身上下来,磕磕绊绊地行了个礼:“献哥儿给陛下请安。”

裴亦辞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转头吩咐孙禄:“给孩子拿些四喜饺子来。”

他神色间微妙的变化被秦如月全看在眼里。

秦如月心里一宽,幸好如她猜测的那般,陛下果真对孩子格外宽厚些。

她等了等,待献哥儿从瓷盘里抓了个四喜饺子塞在嘴里,两颊像小松鼠似的嚼着点心,这才拿帕子捂着嘴轻笑一声,看向又低头专心批折子的裴亦辞:“陛下有所不知,今儿嫂嫂带着献哥儿来瑶华宫的时候,臣妾瞧着孩子可爱,便想给他糖吃。”

“可臣妾不知献哥儿虫牙多,不能再吃糖了,还好嫂嫂及时制止了臣妾,这才没犯大错。”

裴亦辞拿朱笔在折子上批了几个字,头也不抬:“你没有孩子,思虑自然不周全。”

秦如月笑容一僵,很快反应过来,顺势轻叹一声:“是了,臣妾想着,若是自己有孩子,必然知道如何照顾孩子……”

她偷偷瞄了裴亦辞一眼,见他依旧忙着批折子,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心里不由有些没底了,只得试探着张口接着说道,“是以臣妾想着,若是陛下能常来后宫,无论是臣妾,还是哪位姐妹有了孩子,后宫热闹一些,那都是大好事呀!”

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秦如月见裴亦辞搁下笔,慢条斯理地合上手里的折子,才第一回抬眼看她,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说来也巧,朕今儿刚好也收到越王门客呈上的要朕多入后宫开枝散叶的折子。”

秦如月两腿一软,惊惶地跪在地上。

她知道,决不能承认那封折子是她授意的,否则一个前朝后宫串通的罪责是逃不了的。

裴亦辞虽脸上丝毫不见怒意,可秦如月却下意识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心一横,借着袖子遮挡,长长的指甲刺进掌心,疼得她一双眼睛一下就红了,便泪眼朦胧地望向裴亦辞:“陛下英明,大伯门客递什么帖子的确与臣妾无关!臣妾只是今儿看到献哥儿可爱,才起了心思带他来拜见陛下的。”

裴亦辞唇角微动,只道:“你慌什么,朕不过是听你提这些,便想起那个折子罢了。”

秦如月不蠢,自然清楚裴亦辞这么说,不是全然信任她,而是大概不打算追究她了。

可她刚要松口气,就听裴亦辞接着说:“对了,既然皇后已立,你这几日就把后宫金印账册都移去凤栖宫吧。”

秦如月脸色一白,抬头去看裴亦辞,就见他正以朱笔蘸墨,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就像刚刚他说的话,口气如同吩咐小太监去传膳一般平常。

秦如月勉力维持笑意,死死攥紧双手,低眉应了声是,便领着献哥儿退下了。

谁知建章宫的太监脚程快,秦如月坐着双人肩辇回宫的时候,裴亦辞的人已经去瑶华宫把金印账册都取走了。

越王世子妃本就在偏殿等献哥儿回来,见这样的阵势大致也猜到了些。

待秦如月回来的时候,她脸上就不如早上刚来时候那般热络了,只是朝着秦如月客套地行了个礼:“多谢娘娘带着献哥儿去见世面,时候不早了,献哥儿还要午睡呢,妾身便先告退了。”

秦如月一脑门子官司,也懒得和她计较,随便点了两个宫女去送世子妃。

待遣走了殿内伺候的宫女,青绵亲自去关严了门窗,才走到秦如月身边半蹲下,低声说道:“娘娘,陛下这是怎么了,说收您的掌宫之权这便立马收了?”

秦如月眉心皱成个川字,想起裴亦辞刚才的样子,心底禁不住冷意涔涔:“本宫怎么知道,往日本宫就算做错了什么,陛下也从未见怪。怎么就过了个年……也不听本宫分辩,连掌宫之权都给夺了。”

她本还笑顺嫔脑子蠢,偏去禁苑触霉头,落得个被禁足罚俸的下场。

谁知转眼就被收了掌宫之权,这比掌她的嘴还让她丢面儿!

青绵想到那些原本放在瑶华宫的金印账册都被送去凤栖宫了,也有些急了:“如今金印到了皇后手里,还不知她要如何磋磨您呢!”

“坏了!”

秦如月听青绵这么说,腾地一声站起身,死死盯着青绵茫然的脸,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说,该不会……陛下早打算收回本宫手上的金印账册,故意设了个套给本宫钻吧?”

青绵怔了一下:“这、这不能吧,陛下费这个劲儿做什么,不过是不想您和王爷过从太密,可能借此想敲打娘娘您罢了。”

秦如月听青绵这么说,想想也是,说不准她就是恰好撞在顺嫔闯禁苑的档口,陛下这才严厉了些。

她缓了口气,重新坐回贵妃榻上,叮嘱侍立在身侧的青绵:“告诫那些嬷嬷宫女,最近行事都小心些。待陛下气消了,本宫再想法子去把金印账册夺回手里。”

秦如月和青绵关起门来商议的时候,建章宫里的小太监已经把金印账册带去了凤栖宫。

领头的小太监年岁虽小,看起来却伶俐,给齐半灵行了礼后回禀道:“娘娘,奴才带来了掌宫金印和载着六宫开支的账册,往后还要劳烦皇后娘娘了。”

齐半灵正悠哉哉地坐在正殿的红漆描牡丹纹宝座上,手里还捧着碗正冒着热气的赤豆汤,闻言看向那小太监:“辛苦公公跑这趟了,还望替本宫多谢陛下。”

倚绿塞了个红包给那小太监,又亲自送了那小太监出门,一回正殿,就瞧见过去两个月经常称病歇着的陈嬷嬷弓着腰也和她一道来了。

倚绿嘴角一挑,“哟”了一声:“我道是谁,这不是咱们‘年老多病’的陈嬷嬷吗,怎么,今儿您老人家的病大好啦?”

陈嬷嬷被倚绿一番挤兑,脸上讪讪的:“倚绿姑娘见笑了,老奴这几日觉得爽利了些,便赶紧来给娘娘请安了……此外,也是想起了要事要向皇后娘娘禀报呢。”

说着,她向齐半灵行了个礼,“娘娘,老奴忽然记起,下个月便要到陛下的万寿节了,也不知娘娘是否备好寿礼了?”

齐半灵正小口小口喝着赤豆汤,闻言拿过帕子揩了揩嘴:“嬷嬷放心,本宫自然在准备了。”

这万寿节给皇帝的寿礼当然有讲究的,齐半灵入宫不久,还是打听了往年妃嫔们会送的寿礼,才着手准备的。

陈嬷嬷听齐半灵这么说,笑着道:“娘娘早在准备,老奴也放心了。”

齐半灵微微颔首:“如今六宫的账册都在本宫这里,本宫资历尚浅,还望嬷嬷多多协助了。”

陈嬷嬷忙不迭又行了一礼:“娘娘哪里话,这都是老奴分内事。”

两人各自客套一番,陈嬷嬷说要先去看看账册,便先退下了。

倚绿见陈嬷嬷离开了,才低声问齐半灵:“姑娘,那陈嬷嬷心肝都黑了!见陛下不重视您就装病这么久,转眼见陛下遣人把金印账册送来凤栖宫,又上赶着巴结,您何必费神应付这种小人?”

齐半灵莞尔:“你别冲动。你想想,我刚入宫的时候,陛下尚在北地,陈嬷嬷那么精明的人,还未摸清陛下的心思,怎么可能直接就避着我?”

“那她一定是不想惹事……”倚绿心思一转,这才想通,“是因为宜妃也去拉拢她了,她不想受宜妃驱使惹祸上身,这才装病躲着!”

齐半灵一脸揶揄地看着倚绿:“我们倚绿入宫这才几个月,脑筋都比过去转得快了。”

倚绿垂下肩,一副气馁的模样:“姑娘快别笑话奴婢了,宫里人心思七弯八绕的,真是够没意思的!”

“好啦,别丧气。”齐半灵把喝光了赤豆汤的小瓷碗递给倚绿,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陈嬷嬷这样的聪明人无需多言,至于那些存着小心思一再在暗地里使坏的,就不必留了。”

倚绿有些愣怔地看向齐半灵,莫非昨儿兴哥儿不见的时候,姑娘发觉谁不见了?

果然,齐半灵唇角微微勾起:“外殿伺候的那个絮儿,把她打发到浣衣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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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裴亦辞自北地回宫后一个多月来一直宿在建章宫内, 没踏足后宫半步, 后宫妃嫔们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更不用说被禁足的顺嫔和被夺了掌宫之权的宜妃也没了动静,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到了六月十六万寿节。

待到了万寿节当日,建章宫正殿内办了家宴, 就连常年独居寿安宫的魏太后也出席了, 倒成了难得的热闹。

皇家家宴,其实也是每人都只用面前案上的膳食, 齐半灵坐在裴亦辞右手边,见席面还未上, 便让负责给她布菜的小太监先给她斟上了酒。

裴亦辞侧头看了眼, 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皱:“朕听闻皇后懂医,怎么连空腹不宜喝酒的道理都不知道?”

齐半灵怔了怔,扭头去看裴亦辞, 就见他金刀大马地坐着,光风霁月的相貌,眉眼间却满是疏离, 眸间阴沉沉的, 不知在想什么。

她尴尬地笑笑:“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臣妾吃席前喜欢饮些酒开胃,已经习惯了。”

裴亦辞顿了顿, 只说了句“随你”, 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魏太后满脸笑意端坐在裴亦辞的左手边,小啜了口茶后,望向裴亦辞:“今儿是皇帝万寿, 哀家备下了这柄如意,皇帝瞧着可还合心?”

她话音落下,毕嬷嬷便双手捧着一个红绸布包着的匣子上前来。

匣子里面躺着一柄玉如意。玉如意通体乳白色,玉质温润细腻,一眼就能看出必非凡品。

裴亦辞朝魏太后点点头:“多谢母后,母后费心了。”

“皇帝喜欢就好。”魏太后笑着点点头,又叹口气,“本是皇帝你万寿的好日子,哀家也不想说扫兴的话,不过顺嫔好歹也是哀家的亲侄女……”

她使了个眼色,毕嬷嬷会意,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搬了一面万寿长春四扇屏风上来。

齐半灵也跟着瞧了一眼,只见那屏风等人高,上头的绣纹精致吉祥,细节处也绣得很是仔细,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她暗暗咋舌,换成她,给她一年,估计也绣不出一扇来。

齐半灵正心不在焉想着这些的时候,忽觉左手边有人在看她。

她扭头去看,却见裴亦辞正低头喝茶,根本没人往她这里瞧。

魏太后眉目慈祥,望着裴亦辞无奈道,“哀家也知道,顺嫔入了宫成了皇帝你的妃嫔,诸事皆应公事公办。可那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她熬了一个多月绣成这面屏风,不求别的,只求哀家今儿送到皇帝面前,你看?”

裴亦辞颔首:“顺嫔有心了。”

虽说他脸上还是没什么松动的样子,不过众人早习惯他这幅冷面孔。

魏太后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算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他愿意收下顺嫔备的寿礼。就算现下没松口解了顺嫔的禁足,那也不代表以后没有转圜的机会。

豫嫔沈婉坐在下首,见魏太后送了自己备的寿礼和顺嫔的寿礼,便也带着自己的宫女上前行了一礼:“陛下,这是臣妾手书百寿图,愿陛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

她说着,身后的宫女捧着一幅百寿图上来。

这百寿图妙就妙在一百个寿字不光以不同的字体写就,更是一气呵成没有断笔,意头就很吉利。

齐半灵回大都后,就听说这位豫嫔沈婉的才名,说是她五岁能作诗七岁能作文,可不知为何,入了宫却似明珠暗投一般没了动静。

就连皇帝大寿拿出的寿礼,也是无功无过。

看得出费了心思在上头,却似乎没什么出彩之处,和适才魏太后带来的顺嫔的寿礼比就差了一些。

齐半灵又扭头去瞧沈婉,大抵是万寿节的缘故,她都不再像往常那般愁容满面的,清秀的脸上平添了稍许喜意。

裴亦辞看了看这百寿图,也点点头:“豫嫔有心了。”

宜妃秦如月见此情状,便也曼步上前,朝着裴亦辞行了一礼:“陛下,臣妾愚钝,既不如顺嫔心灵手巧,也不及豫嫔秀外慧中,便备下了寿舞一支,祝陛下福延万岁,江山永固。”

她本就为这支舞早早换上了舞衣,她站到宴会厅南侧的台子上,朝着舞台四周的乐师鼓手一挥手,乐声奏起,她水袖一甩,便舞了起来。

因是家宴,就没了种种避讳,嫔妃献舞也不算逾矩。

宜妃身材颇为丰腴,且腰细臀翘,婀娜柔软,跳起舞来也别有一番风情。

齐半灵一边小口抿着杯里的酒,一边欣赏着宜妃的舞姿,很是惬意。

感觉裴亦辞似乎又朝自己这里看过来了,她忙摆下酒杯夸道:“陛下,宜妃一舞轻盈柔美,当真不负美名。”

却见裴亦辞目视前方,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齐半灵摸摸鼻子,接着低头抿酒。

一舞毕,宜妃又施一礼,便似脱了力一般差点倒下,好在身后的小宫女眼疾手快,抢步上前扶住了她。

青绵还侍立在宜妃身后,见状跪到裴亦辞面前,磕了个头回禀道:“陛下,请容奴婢斗胆一言。宜妃娘娘为了这支舞已经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好觉了,所有动作都是她亲自编排的,只为了今日贺陛下万寿,博陛下一笑。”

裴亦辞漠然看了眼跪在下头的青绵,唔了一声:“宜妃有心了。”

本热切地望着上首裴亦辞的秦如月脸色一黯,很快又重展笑容,朝着裴亦辞谢了恩,一瘸一拐地被小宫女扶着去更衣了。

齐半灵见太后和妃嫔们都把手里献上了,便也低声吩咐了倚绿,让她拿出自己准备的那份寿礼来,随后由宫女推着她自案后绕了出来,被两个小宫女稳稳扶着行了一礼:“陛下,臣妾也备下了一份寿礼。”

坐在上首的裴亦辞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倚绿,就见她捧着一个红漆托盘,上头放了一本《盐铁论》,封面微微泛黄,似乎已经有些年月了。

就听齐半灵接着说道:“这本《盐铁论》是前朝大家程文忠公亲笔写的注解,言浅意深,入木三分,臣妾特此献给陛下,祝陛下万岁长乐,愿我大宴国祚绵长。”

裴亦辞的眉心微不可见地拢了拢,随口吩咐孙禄:“收下。”

宜妃更衣归来,恰好看到这幕,不无得意地和身后的青绵对视一眼。

陛下本就清冷少言,好歹也对她说了句有心了。

瞧瞧皇后,费心找来了名家孤本,连句“有心了”都落不到。

齐半灵倒没什么所谓,送寿礼,无功无过才最好不过。

她本就不爱琢磨琴棋书画,更不会跳舞唱歌,真要她拿出像几个妃嫔那样的寿礼,才叫她露怯。

她想了许久才咬牙把这本收藏许久的书拿来做寿礼。

为此,她还亲自誊了一本收藏,这才舍得把原本献给皇帝做寿礼的。

待所有人献了寿礼,筵席便也开始了。

陛下万寿,御膳自然也是玉盘珍馐色味俱佳,冷荤三十六品,热肴五十四品,点心十八品,把每个人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

齐半灵看着一桌珍馐美馔,不由地心花怒放,正指了几个菜让布菜的小太监给她夹进碗里,却听左手边的裴亦辞叫来孙禄问话:“这席面是谁备下的,怎么吃起来没味儿?”

她一怔,扭头去看,就见孙禄恭恭敬敬地回禀:“回陛下的话,负责今儿御膳的正是总管太监赵公公。陛下觉得不妥当,奴才这便到御膳房问罪去。”

“罢了。”裴亦辞摆摆手,“大约是朕心里没滋味,吃着席面也没味,不怪他。”

齐半灵听得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开始吃起碗里的佳肴来。

这席面味道不是很不错吗,哪里没滋味了?

酒过三巡,齐半灵猛地觉得头上有点晕,似乎是刚才饮的酒后劲上来了,便让倚绿推着她先去偏殿歇一歇。

倚绿推着齐半灵进了偏殿,一边用热水搅了帕子给她擦脸,一边忍不住埋怨:“姑娘,方才陛下都让您别饭前喝酒,您不听,瞧现在脸红的,劲儿上来了。”

齐半灵脑袋有点发晕,听倚绿这么说,无奈地嘟囔一声:“我也是第一次喝梅子酒,哪知道后劲那么厉害。”

她刚说完这句,就听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帘一掀,裴亦辞弯腰走了进来。

倚绿赶忙行礼,偷偷瞄了一眼裴亦辞的脸色,犹豫了一瞬,便退下去了。

齐半灵脑袋昏沉沉的,一时不知自己是先行礼好还是先问裴亦辞怎么过来好,正讷在轮椅上时,却听裴亦辞开口了:“你的寿礼是不是送错了?”

齐半灵的酒劲一下没了:“不会啊,那是臣妾珍藏已久的程文忠公亲笔注解,绝不会弄错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脑袋太沉,她感觉裴亦辞的脸色更难看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裴亦辞又问:“朕听闻你这些时日都在宫里誊书,是怎么回事?”

齐半灵不知道裴亦辞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有些讪讪的:“臣妾觉得程文忠公的注解见解独到,鞭辟入里,便手誊一份自己珍藏了。”

她不禁想起宜妃寿宴一舞和顺嫔绣得精巧的四扇屏风,连不怎么出风头的豫嫔送的都是亲手所书的百寿图。

这么一对比,她送了本书,好像的确有些不够看的。

担心裴亦辞以为她小气,她又补充道,“陛下,臣妾比起几位妃嫔实在是身无长物,左思右想许久才备下的这份礼,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不过臣妾觉得,这本书虽说出自西汉,时隔已久,但以古为鉴可以明得失,程文忠公的注解更是针砭前朝时弊,很值得一观。”

裴亦辞却不再说话,沉着脸转身,掀开帘子离开了偏殿。

齐半灵不明所以地目送他离开,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不想读书就不想读书,怎么这么多理由,嫌这嫌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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